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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橘子香水

    邢杨没把巩行来过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不管巩行是蓝色老虎的成员也好,青色蜈蚣的成员也罢,邢杨都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邢杨知道,自己是斗不过巩行,以及他身后那庞大势力的。邢杨甚至知道,父亲就是深切体会过这份无力感,才留下遗言,不让自己做刑警的。

    多年前,他看到裴高朗周身的黑雾,猜到父亲死亡的真相时,便已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了,足够强大了,一定把所有凶手绳之以法。

    现在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他的力量并不随他的年龄增长而变强。

    面对巩行,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屈辱。

    于是紧随而来的是深沉的迷茫。

    他本以为,自己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他来到政法大学,苦学法律,为的就是把昔日那群穷凶极恶的罪犯全都送进监狱。

    可是他现在对这个目标很是怀疑。他可以学法律,巩行当然也可以学法律。

    即便两人对簿公堂,在成千上万条法律的交错中,谁又能战胜谁呢?

    当年蓝色老虎在萝城横行无忌,无法无天,不也没人能够惩治他们吗?

    如果只是学好法律,就能惩恶扬善,为父报仇,那么这件事是否太过简单了?

    邢杨颓然瘫坐在沙发上,原本坚毅明亮的双目,现在变得尤为黯淡。

    他发现自己已经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相信事情会向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现实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他明知道巩行是青色蜈蚣的人,甚至隐隐猜到,这个家伙与前段时间的医科大女生遇害案件有关,被抓的那个凶手只是替罪羔羊。

    可是天生富有正义感的他,在巩行面前,却显得那样的脆弱与无力。

    巩行可以肆无忌惮地来到他的租房里,说着极致讽刺的话,把邢杨的自尊、骄傲、乃至生命,都视作不值一提的粪土。

    是的,粪土。

    巩行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的命和你父亲的命一样廉价,拼了命不让我好过又能怎样?结果只会是你白白丢掉性命,我却依旧活得好好的。”

    邢杨知道,巩行说这话,并非信口开河。像他这种犯罪集团的骨干成员,草菅人命也是信手拈来。

    于是邢杨的心在颤抖,自幼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浩然正气,莫名就荡然无存了。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普通人的力量,在庞大的犯罪组织面前,果真是太渺小了。

    然而这还不是邢杨迷茫的全部所在。

    如同他不知道自己学法律是否有用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坚强还是脆弱,自己对耿秋韵是爱还是怜悯。

    从这一天起,邢杨变得尤为消沉,整天睡在租房里,不去上课,也不出门活动。

    耿秋韵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有时候耿秋韵不在租房内,他就一整天什么也不吃,像植物人一般,晨晨睡着,抑或是像酒疯子一般,喝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见邢杨忽然变得如此颓废,耿秋韵当然也担心他,好几次拉着他的手,温柔地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愿意与他一起承担一切压力。

    可是邢杨什么都不说,只沿用之前撒过的谎,“我没事,只是最近有点着凉,身体不太舒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对此耿秋韵只能苦笑。

    其实她不是只懂得恋爱的傻姑娘,许多时候,她能捕捉到邢杨的心迹。

    早在毕贞过生的那天,耿秋韵就发现了,邢杨看毕贞的眼神很不一样,有着一种非常特殊的温柔。

    她知道,邢杨其实是喜欢着毕贞的。

    至于他为什么没和毕贞在一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邢杨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好男孩。不管他心里怎样喜欢毕贞,只要他答应与自己交往了,就绝对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耿秋韵与邢杨交往的这段时间里,邢杨几乎不与毕贞见面,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耿秋韵为此感到些许欣慰,但也仅仅是些许欣慰罢了。

    两人同居已超过两个月。若换了其他情侣,恐怕床单都快滚烂了。

    可是耿秋韵和邢杨同住这个租房,晚上睡觉却连一次同房都没有。

    有的时候,耿秋韵会觉得,自己和邢杨,不像正在交往的情侣,而是机缘巧合住在一起的室友。

    她的心里不是滋味,但她是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她知道邢杨还放不下毕贞,便从不逼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现在邢杨意志消沉,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耿秋韵自知不是能够安慰他的那个人。她只希望他能快点振作起来,哪怕因此做出一些退步,给邢杨一个与毕贞独处的机会,她也是愿意的。

    这一天,耿秋韵主动把邢杨的近况告知毕贞,请求毕贞去租房好好安慰一下邢杨。

    耿秋韵敢肯定,如果是毕贞的话,一定能够帮助邢杨走出情绪低谷。

    毕贞听闻邢杨的状况,也很担心,不惜推掉与向童的约会,即刻出发,去往邢杨的租房。

    向童作为邢杨的好兄弟,自然也想一同前往,但是被耿秋韵制止了。

    于是这一天,邢杨在租房内喝得烂醉如泥。

    在意识极其涣散的时候,他听到了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有人拧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的视野很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来人,却百分之百肯定,是耿秋韵回来了。

    因为这个租房的钥匙,只有他们两人有。

    而且耿秋韵身上那标志性的橘子味香水,邢杨已经闻得再熟悉不过。

    迷迷糊糊间,邢杨听到耿秋韵关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说了很多话。

    他听不清耿秋韵都说了些什么,却能听出她语声中的温柔。

    于是他的心中传来一阵刺痛。

    他恨自己,根本就没有忘掉毕贞,却偏偏要和耿秋韵交往,试图以她的温柔,来治愈自身内心的创伤,这是多么不可原谅之事啊?

    他很早以前就看懂了耿秋韵的暗示。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坐在床前一等再等,无非就是等他推门而入。

    可是他一次也没有。

    因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听见她的悲伤哭泣。

    邢杨的意识忽然凝聚了不少。他现在只有一个心念,便是至少在今天,决不辜负耿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