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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只缘身在此山中

    “玩过火了吧。”

    体谅伤员,李君羡也不在去同聂溯争抢,自行取来酒盏二人对酌起来。

    屋内除此二人并无他人,因此不会有人知晓今日的谈话,平日中的遮掩,随之褪去三分。

    “是啊,过火了。”聂溯的话语充斥着无奈。

    “我是真没想到某人动手比动脑子还要快,我本以为即便在再讨厌我,还能当街动手不成?”

    可结果

    额间的伤痕已然回答了一切。

    那日因为什么来到这怡红院,由于记忆的融合,聂溯记不真切。

    只记得醉醺醺的自己要揽着服侍他的某位女子入怀,那女子不从,正巧被赶来的公主殿下撞见。

    然后啪啪啪

    行侠仗义,英姿飒爽。

    一旁的李君羡自是知晓那日的细节,想到九皇妹那被宫中养出来的刁蛮性子,对聂溯的失策频频偷笑。

    聂溯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记忆的融合来看。

    聂溯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

    理智的知道是在何种地点该扮演着何种角色。

    年幼时,为了继承父亲的荣光,他可以努力的在人前表现的谦逊知礼,人人见到都不得不夸赞一声聂封生了个好儿子。

    在年长些,方班师回朝的聂封,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

    这个时候翩翩公子的形象已经不能为这个家赢得更多的赞誉,反而惹来一门双雄忌惮无数。

    所以自那一夜少年做出了改变,自此长安便又多了一位风流公子。

    姐弟不和,母子反目,妒下欺上。

    而因为聂溯的荒唐,弹劾父子二人的奏折,大雪漫天般向御书房袭去。

    其中的深浅,聂溯理不清。

    但他知晓,这一次他赌对了。

    留下一个破绽,总比某些人千辛万苦的为你挖坑,要省心一些。

    虽未算正式踏足党争,但父子二人对此未曾过多的交流,却已然站在了同一阵线。

    同进退,共生死。

    “你千里迢迢的把我叫来,就是打探我的伤势?”

    思绪拉回,聂溯打算用主动出击来掩盖方才没有听某人说话的事实。

    “我有那么无聊?”李君羡傻傻的一无所知。

    “我爹让我来问问你,你爹需不需要帮忙。”

    李君羡之父

    李问裳

    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武王爷

    封号一个武字,便足矣说明这位皇上的亲兄弟在当今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李君羡见聂溯摇头,便不再提起。

    自家父王在朝堂之上中立忍气吞声了十余载,心中的从武而来的那抹子戾气,可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行了,公事办完了,该谈点私事了。”

    “我要成亲了!”

    聂溯皱眉,大脑在飞速运转。

    “上官宰相家的大黄狗已经生了三胎,你当真不嫌弃?”

    “是礼部侍郎严重敬之女,严烟儿!”

    李君羡将手中的酒盏扔过来,聂溯轻松躲过。

    “内个病秧子?”提到礼部,聂溯可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

    毕竟自家的便宜老爹可是货真价实的礼部尚书!

    但在诺大的礼部,真正办事的似乎也只有严重敬一人而已。

    “你父王给你找寻的这门亲事?”

    “若是我爹给我安排的这门亲事,我至于急匆匆的把你找来吗?”

    “是皇祖母...”

    李君羡的声音顿时低沉几分。

    聂溯闻言也是心中泄了一口气,短暂沉默后,再次问道。

    “所以?”

    “定亲之前,总是要见上一面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舞刀弄枪惯了,若日后真是跟一个文邹邹的病秧子生活在一起,你还不如一刀攮死我算了。”李君羡道。

    “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在定亲前与其见上一面的对吗?”

    “不喜欢,你难道还能退了这婚约不成?”聂溯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李君羡摇着头沾沾自喜道。

    最终

    聂溯答应为某人想办法一亲芳泽,而某人在此行圆满后,连句客套话都懒得找寻,一声‘走了’,连酒钱都未曾结,便喜气洋洋的骑马离去。

    聂公子依旧是老规矩,记账。

    老鸨挥着丝巾,对着远去的聂溯大喊下次再来。

    而聂溯只是背对着老鸨挥了挥手,示意已然听清。

    夕阳西下

    长安城已然愈发灯火通明。

    躺在车前的大黄睡的安稳任由聂溯如何推搡也不曾清醒。

    身后的怡红院愈发喧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人或是驻足停立,或是往来期间。

    笙歌曼舞之中唯有同怡红院间隔两座楼阁大小的一座酒楼却是略显萧条。

    化身好奇宝宝的聂溯,在车夫酣睡之际,自然不可屈尊独自驾车归家,也是闲来无事,随即欲前往一探究竟。

    清辞摘

    好文雅的名字

    踏入酒楼,围在一扇圆桌旁的姑娘们愁容惨淡。

    在听到有人推开房门后,脸庞的阴霾顿时化作无有,迅速起身围了上来。

    而看到酒楼内那高大的舞台还有不见男丁的姑娘们,且姑娘们的衣着严严实实却又不失美感。

    清倌人,三个字映入脑海。

    难得来了一位客人。

    姑娘们的神情有些激动,围在聂溯的身旁,却又保持一定的距离,叽叽喳喳的声音,分别介绍着各自的擅长。

    直至人群中的某位姑娘认出了来客是何人,将聂溯的身份与传言,相互传阅。

    所有姑娘都是略有防备的望向聂溯,整座酒楼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有拿不定主意的小丫头,转身跑到楼上,去询问当家人。

    而聂溯也是在姑娘们自发让出的一条道路下,随意的在大堂内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去。

    安静的姑娘们,较之方才的喧闹自然是一种不同的美感,若是将眼神之中的鄙夷收一收,效果肯定会更好。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一袭青衣的女子,面施粉黛,三只金钗左一右二的固定着发丝,一双玉手手持团扇,半遮容颜,纤细的腰肢被较为紧身的衣裙凸现,若隐若现的窈窕,令人不肯错目。

    女子的来到,令厅堂之中的少女们纷纷见礼。

    而女子则是来到聂溯的身前,恭恭敬敬的奉茶后,亦如那些女子般向着翘着二郎腿的聂溯见礼。

    “小女子青衣,见过聂公子。”

    青衣配青衣,青衣胜青衣。

    细细看来,青衣姑娘身上的青衣似乎还绣着几多莲花。

    “不知聂公子此行...”

    “自然是为了听戏唱曲。”对于中华民族的传承艺术,聂溯自然是十分感兴趣的。

    否则,聂溯也不会在当年毅然决然的投入梨园,也为后来踏上的那条不归路埋下伏笔。

    这般算来,唱戏唱曲,似乎还是聂溯的老本行。

    在得到想得到的讯息,青衣姑娘似乎还是有些不确信,实在是传闻中的聂溯过于十恶不赦,随即青衣犹豫着,最终还是将欲咽下的话语,再次提了上来。

    “聂公子,我们这里的姑娘自来都是卖艺不卖身,倘若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求,那就恕小女子...”

    女子的话语被聂溯抬手示意打断。

    “清辞摘,本就讲究一个清字,我既踏足此处,便是猜到了这里的规矩,自然不会去强求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说着聂溯将衣袖中的玉簪掏出。

    “我今天来只是想听曲,听到到我开心,这个玉簪就是你们的。”

    晶莹剔透的玉簪,一眼望去便不是凡品。

    青衣姑娘犹豫着,她知晓男人的誓言有多么可笑,却又是对那玉簪挪不开眼。

    毕竟几十口的姑娘们等着饭吃,青衣姑娘一咬牙,吩咐姑娘们下去准备,而自己则是留在聂溯的身边充当其侍女的职责为其奉茶。

    若聂溯不守承诺,狼性大起,自己若是离他最近,也只有自己一人会遭殃,却也保全了其他姐妹不是?

    单纯点青衣姑娘在准备吩咐姑娘们表演时,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对于传统艺术津津乐道的聂溯同学,此刻已经是完美的融入观众的角色,在靠近舞台的黄金位置,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下意识的接过青衣姑娘奉上的茶,小酌一口,果不其然依旧是那油腻腻的茶汤。

    良好的教养,让聂溯皱着眉头咽了下去,而在此刻。

    好戏开场。

    琵琶古筝,样样精通。

    长笛小鼓,绝色入耳。

    芦笙箜篌,惊若天人。

    新词旧调,掌声雷鸣。

    而台下观众那突如其来的啪啪声与叫好声,惹得台上的表演者吓了一跳,弹着琵琶的手也是慢了一拍乱了方寸。

    作为始作俑者的聂溯,忽地想到了此时,在这个时代听曲的途中似乎不该有叫好与掌声,随即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缩在座位上。

    这一切被一旁的青衣姑娘可是看在眼中。

    目睹着身旁的少年郎全身心的投入,时不时的还会随着台上的曲调哼上一曲。

    观众的肯定,对于那十年苦修的表演者,是多么的振奋人心。

    曾几何,青衣姑娘觉得,只要练好琴音,好好唱曲,又何尝不能将清辞摘发扬光大。

    奈何事与愿违,现实总是比理想多了太多的变故。

    看着台下的观众只此一人,青衣姑娘的眼眶忽地有些酸楚,却因肩膀的重担,令那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泪水,退了回去。

    台上的姑娘一曲完毕,随着女子的告退,在出场的竟是那位青衣姑娘。

    恍然大悟的聂溯看向身侧,果然空无一人。

    而这副神态,自然又是被青衣姑娘收入眼底。

    便冲着那中途忍不住的叫好声,清辞摘压箱底的绝艺,今日都重出江湖又有什么不可?

    即便他声名狼藉。

    但是在此时此刻

    他,便是清辞摘唯一的知音。

    亦是她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