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凡人三课
迦留城八月十一日上午五时。
原本在空中静止的欲念锁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是陈旧的铁门被推开时合页生锈的摩擦，是夹缝中挣脱出的灵魂的嘶吼。遮盖天日的黑斑陡然破裂，碎片各自带着一道红光四散各处，整片天空乘着日出被映的血红。伴随而来的还有地面剧烈的晃动。
舟姐此时扶着婆婆还在往顶楼走，还剩最后一层就到天台了。二十三层的高楼出了六层之后结构就基本只剩下裸露的钢筋水泥了，没有玻璃和墙，穿堂风也是四通八达。
迎面就碰到了疾跑下来的夏琪，经过舟姐的时候还反身帮着推了婆婆一把，让婆婆腿脚快些别墨迹了。之后接着往下跑，边跑边喊：“天变了！天变了！”
跑到二十楼的时候，从楼梯口探头看到了同样在十七楼探出头的余思：“老余，天变了！你们准备好了没？”
余思：“按大莫说得都弄完了，我在十七楼，铃儿在十四楼，你弟在十一楼。翁华舟姐他们都躲好了吗？”
夏琪：“老翁守着我爹，舟姐看着婆婆，都在大莫那个阵里趴好了，你们就担心自己就成！”
说着，夏琪也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撕下一角含在嘴里，剩下的放在胸口。然后撩起袖口，右手手臂上还有昨天一起画的另一个东西，从右耳耳后一直蔓延至右手食指。夏琪拿出红笔，把被汗渍弄得模糊的地方重新描了个边，力求万无一失。
其实，莫予在重晓睡觉的时候是开个了神界短期集训班的。
第一课认识神界，科普了神界构成，献上了那副让重晓汗颜的结构图。
第二课就教了画符。
因为莫予是虚魂碰不到笔，所以让余思代画的。余思的太爷是叱咤祖国南部的风水大师，封建迷信手拿把掐，但是这次交给她画，主要是因为她是学室内设计的，像莫予这种对符文结构各种甩些形而向上的形容词的甲方，有一定程度的斗争经验，能够准确理解并能落于笔上。
符文一共教了两种：自隐和驱邪。功能性符文，好处是不需灵力加注，画得准就有效果，谁都能使；坏处是也没那么厉害，遇见灵力强的对手约等于无。
“自隐”--顾名思义就是把自己的魂气隐藏起来，敌人来了找不着。夏琪他们现在嘴里和胸口上的，包括前一晚翁华和夏生贴在顶楼墙上的就是这个。不过需要分散使用，个人再细微的魂气假如全部挤满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是一发现一个准。之所以让大家尽量分散到高处去，也是因为邪祟喜暗，底层砖墙都修缮好了光弱危险，而越往上层越空旷不避光，环境噪音嘈杂，不易被发现。天台上的四人也是散至两两一组，舟姐守南、翁华守北。
而“驱邪”就是在被发现后反击用的了，简单来说就是令敌人攻击遭受返伤，从而导致不敢再近身。符文附于右臂之上，施术者自身灵识越高，返伤几率越大。莫予扫了一圈，灵识最高的竟然是铃儿，小孩心里干净到也正常，被安排在了倒二低的楼层；相反人高马大的翁华竟是几乎毫无灵识，也就跟着舟姐被送往顶层了陪老人了。连阅灵无数的莫予都不禁对着翁华感叹：“生灵生灵，你这幅躯壳里是不是太空了。”
最后一课，教生死。
莫予说：生死是有定数的，有该生的人，就会有该死的人。自己有能力再去谈救世救人。而今自身难保，就请诸位无比珍重自己的生命。因此，上面两张符文不许外传，除了在坐的七个人谁都不许救。妖灵来了总要带走一些魂走才满意，此时多救一个别人，就相当于放弃自己一个的身边人。万望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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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一楼的人们是第一批见到妖灵的人类。天空中破开的黑色碎片由天而降直插地底。躲得快的人也就闪进楼里，躲得慢的基本都被碎片连人直接带进地下。片刻之后地面晃动，逐渐蒸腾出了一道黑气，带着一股恶臭的土腥味卷进公寓一楼。
那味道实在难闻，待久了之后人就会全身瘙痒开始溃烂，然后像被突然抽走灵魂一样瘫软在地，死相定在了那人死前最恐惧的一张面孔。人们开始蜂拥似的往上跑。本不富裕的楼道忽然涌入了成百上千的人。公寓的楼梯还没有建护栏，推挤过程中掉下去的人不计其数。起初上的还是楼梯，转瞬间踩的就都是人了。哀嚎声不绝于耳，顺着楼道传到楼顶。
夏生站在十一楼，低头向下看的时候，已经有人爬到六楼了。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脚并用还在往上爬。能看到他后面还有很多人，甚至有的脸上都已经挂了彩，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多数人的动作已经不再是往上跑而是向前伸手往后拉人，人都叠着人，人人都面目可憎。
躲避妖灵，成为妖灵。惧怕恐惧，成为恐惧。
在前面的都是从血泊中走出来的人，已然是费劲全力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八楼时已经尽数筋疲力尽。打头那个还在搏命往上爬，拖到九楼转角时抬头正好与夏生对视，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救救...我！救...救...我啊！”那人摔倒在通往十楼的楼梯上，手努力地往夏生的方向够。
夏生心里念着莫予对他们说话，面无表情没有理会。
“拽我一把...求求你！”那人的手还在往前探，语气带着哭腔，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往前探。
救一个他们，死一个我们。不能动。夏生还是没有反应。
低楼层突然出现了更激烈的一阵惨叫，原来是黑气已经漫到了六层。那人回头看着后面的人逐渐被黑暗吞噬，惊恐地连滚带爬又往上走了一层，十楼了。
他看夏生的眼神也从救命稻草逐渐转为虚无而后又变成了憎恨。现在的他和夏生不过十米，九米，八米...夏生依旧没有动，直至那人经过。
“我，歇会。”他坐在了夏生旁边，仰头死死盯着站得笔直的夏生，嘴角扯出鄙夷的笑容。
夏生没有回应，两人保持无话过了一阵。
六楼之后黑气虽升得慢了一些，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还是在十楼露头了。
夏生低头看了眼脚旁的人，低声说道：“一会只需靠近我站好，别出声。”
可是那人却不以为意，高声回道：
“因为是世界末日，所以就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是吗？！”
“听着别人的哀嚎来满足你变态的心理是吗？！”
“你以为你不会死是吗？！！”
一句声音高过一句，笑容也逐渐狰狞。
眼见黑气漫过十楼在往十一楼上的时候，那人突然起身，使了全身的力气将夏生一把推进了这阵黑雾之中，然后反身继续往十二楼踉跄逃跑，嘴里不住地念叨：
“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吧，都去吧...”
倏地一下，黑气悄无声息裹住了他。呼吸逐渐困难，视野也变得模糊，他挥舞双手，左右挣扎还想去抓些什么，间隙中却看到十一楼的黑气仿佛被什么斩成两节，一人，右臂发光，立于”清明“之中。
原本在空中静止的欲念锁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是陈旧的铁门被推开时合页生锈的摩擦，是夹缝中挣脱出的灵魂的嘶吼。遮盖天日的黑斑陡然破裂，碎片各自带着一道红光四散各处，整片天空乘着日出被映的血红。伴随而来的还有地面剧烈的晃动。
舟姐此时扶着婆婆还在往顶楼走，还剩最后一层就到天台了。二十三层的高楼出了六层之后结构就基本只剩下裸露的钢筋水泥了，没有玻璃和墙，穿堂风也是四通八达。
迎面就碰到了疾跑下来的夏琪，经过舟姐的时候还反身帮着推了婆婆一把，让婆婆腿脚快些别墨迹了。之后接着往下跑，边跑边喊：“天变了！天变了！”
跑到二十楼的时候，从楼梯口探头看到了同样在十七楼探出头的余思：“老余，天变了！你们准备好了没？”
余思：“按大莫说得都弄完了，我在十七楼，铃儿在十四楼，你弟在十一楼。翁华舟姐他们都躲好了吗？”
夏琪：“老翁守着我爹，舟姐看着婆婆，都在大莫那个阵里趴好了，你们就担心自己就成！”
说着，夏琪也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撕下一角含在嘴里，剩下的放在胸口。然后撩起袖口，右手手臂上还有昨天一起画的另一个东西，从右耳耳后一直蔓延至右手食指。夏琪拿出红笔，把被汗渍弄得模糊的地方重新描了个边，力求万无一失。
其实，莫予在重晓睡觉的时候是开个了神界短期集训班的。
第一课认识神界，科普了神界构成，献上了那副让重晓汗颜的结构图。
第二课就教了画符。
因为莫予是虚魂碰不到笔，所以让余思代画的。余思的太爷是叱咤祖国南部的风水大师，封建迷信手拿把掐，但是这次交给她画，主要是因为她是学室内设计的，像莫予这种对符文结构各种甩些形而向上的形容词的甲方，有一定程度的斗争经验，能够准确理解并能落于笔上。
符文一共教了两种：自隐和驱邪。功能性符文，好处是不需灵力加注，画得准就有效果，谁都能使；坏处是也没那么厉害，遇见灵力强的对手约等于无。
“自隐”--顾名思义就是把自己的魂气隐藏起来，敌人来了找不着。夏琪他们现在嘴里和胸口上的，包括前一晚翁华和夏生贴在顶楼墙上的就是这个。不过需要分散使用，个人再细微的魂气假如全部挤满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是一发现一个准。之所以让大家尽量分散到高处去，也是因为邪祟喜暗，底层砖墙都修缮好了光弱危险，而越往上层越空旷不避光，环境噪音嘈杂，不易被发现。天台上的四人也是散至两两一组，舟姐守南、翁华守北。
而“驱邪”就是在被发现后反击用的了，简单来说就是令敌人攻击遭受返伤，从而导致不敢再近身。符文附于右臂之上，施术者自身灵识越高，返伤几率越大。莫予扫了一圈，灵识最高的竟然是铃儿，小孩心里干净到也正常，被安排在了倒二低的楼层；相反人高马大的翁华竟是几乎毫无灵识，也就跟着舟姐被送往顶层了陪老人了。连阅灵无数的莫予都不禁对着翁华感叹：“生灵生灵，你这幅躯壳里是不是太空了。”
最后一课，教生死。
莫予说：生死是有定数的，有该生的人，就会有该死的人。自己有能力再去谈救世救人。而今自身难保，就请诸位无比珍重自己的生命。因此，上面两张符文不许外传，除了在坐的七个人谁都不许救。妖灵来了总要带走一些魂走才满意，此时多救一个别人，就相当于放弃自己一个的身边人。万望三思！
------
围在一楼的人们是第一批见到妖灵的人类。天空中破开的黑色碎片由天而降直插地底。躲得快的人也就闪进楼里，躲得慢的基本都被碎片连人直接带进地下。片刻之后地面晃动，逐渐蒸腾出了一道黑气，带着一股恶臭的土腥味卷进公寓一楼。
那味道实在难闻，待久了之后人就会全身瘙痒开始溃烂，然后像被突然抽走灵魂一样瘫软在地，死相定在了那人死前最恐惧的一张面孔。人们开始蜂拥似的往上跑。本不富裕的楼道忽然涌入了成百上千的人。公寓的楼梯还没有建护栏，推挤过程中掉下去的人不计其数。起初上的还是楼梯，转瞬间踩的就都是人了。哀嚎声不绝于耳，顺着楼道传到楼顶。
夏生站在十一楼，低头向下看的时候，已经有人爬到六楼了。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脚并用还在往上爬。能看到他后面还有很多人，甚至有的脸上都已经挂了彩，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多数人的动作已经不再是往上跑而是向前伸手往后拉人，人都叠着人，人人都面目可憎。
躲避妖灵，成为妖灵。惧怕恐惧，成为恐惧。
在前面的都是从血泊中走出来的人，已然是费劲全力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八楼时已经尽数筋疲力尽。打头那个还在搏命往上爬，拖到九楼转角时抬头正好与夏生对视，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救救...我！救...救...我啊！”那人摔倒在通往十楼的楼梯上，手努力地往夏生的方向够。
夏生心里念着莫予对他们说话，面无表情没有理会。
“拽我一把...求求你！”那人的手还在往前探，语气带着哭腔，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往前探。
救一个他们，死一个我们。不能动。夏生还是没有反应。
低楼层突然出现了更激烈的一阵惨叫，原来是黑气已经漫到了六层。那人回头看着后面的人逐渐被黑暗吞噬，惊恐地连滚带爬又往上走了一层，十楼了。
他看夏生的眼神也从救命稻草逐渐转为虚无而后又变成了憎恨。现在的他和夏生不过十米，九米，八米...夏生依旧没有动，直至那人经过。
“我，歇会。”他坐在了夏生旁边，仰头死死盯着站得笔直的夏生，嘴角扯出鄙夷的笑容。
夏生没有回应，两人保持无话过了一阵。
六楼之后黑气虽升得慢了一些，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还是在十楼露头了。
夏生低头看了眼脚旁的人，低声说道：“一会只需靠近我站好，别出声。”
可是那人却不以为意，高声回道：
“因为是世界末日，所以就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是吗？！”
“听着别人的哀嚎来满足你变态的心理是吗？！”
“你以为你不会死是吗？！！”
一句声音高过一句，笑容也逐渐狰狞。
眼见黑气漫过十楼在往十一楼上的时候，那人突然起身，使了全身的力气将夏生一把推进了这阵黑雾之中，然后反身继续往十二楼踉跄逃跑，嘴里不住地念叨：
“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吧，都去吧...”
倏地一下，黑气悄无声息裹住了他。呼吸逐渐困难，视野也变得模糊，他挥舞双手，左右挣扎还想去抓些什么，间隙中却看到十一楼的黑气仿佛被什么斩成两节，一人，右臂发光，立于”清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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