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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京轨事暂宁

    “水链已脱出。”

    随着机械音的响起,由水流幻化而成的锁链自天轨上缓缓离开。原本精致的轨厢因为爆炸此刻已有大部分变形,连接处的装置更是多处断裂,摇摇欲坠。若无赵公明的阵法维持,这一趟京轨上的众人兴许便如瑜所说的那般,已是空中孤魂了。

    “太守大人,轨上乘客已排检完毕,均无大碍。”一名文官打扮的官员手持电子屏,毕恭毕敬道。

    “嗯,你辛苦了,下去吧。”李文康点了点头。

    “是。”那文官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开。

    李文康看着眼前的天轨,眼中似有怀念,又似有遗憾,但最终,这些情感都只化作为一声叹息。随后,他转身面向了如期而至的几人。

    “事情我已大致了解过一番,宄人已押送衙府,钟少卿稍后可亲自会审。”

    “赵大人呢?”

    “赵侍郎已送往华寿堂接收检查。按琰居客的说法,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尚不知何时苏醒,刘主簿已去联系白医师了。”李文康平静地回答到。

    钟柏落则是微微颔首,从炎华官职阶位这一方面来说,钟柏落的大理少卿一职品阶要高过李文康所任的太守,换而言之,李太守尽管年逾花甲,却仍是要对钟少卿保持恭敬。

    “有劳李太守。嗯……不知近年吴江境况如何?”

    “哦?劳钟少卿挂心,吴江……”大抵是为官人的习惯,两人自然而然地互相寒暄起来——李文康对此非常熟悉,不过钟柏落倒是说的上生疏。

    如果不是为了找聊天话题,他也不会这样做。

    毕竟,在另一方面,自己眼前的人可是那位一丝不苟的绥海伯。与这种性格的人相处时,最让人不适的时刻就是两人相对无言之时——来自长辈的视线可要比赵侍郎的尖锐得多。

    “想不到钟少卿年纪轻轻,便如此剑气箫心、谈吐非凡,可谓衙官屈宋。也是,在这个年纪能担当少卿之人者,实是难得。”

    “李太守言重了,鹭秋不过一介常人,偶然得运罢了。论才能,还是李太守更胜一筹。”

    李文康注视着钟柏落,双眼沉了沉,瞥向了一旁不远处的木亭,道:“府上近日收到了一批邗越新产的茶具,色泽甚是上佳。只可惜,前些时日会友时,那几只花纹最为华丽的不慎被跌碎了。倘若它们与一般茶具相去无几,兴许便不会落得如此局面。你认为呢,钟少卿?”

    “可若真平平无奇,又怎么有机会被您拿来待客呢?于茶具而言,这如何不算是一种荣耀?与其认为茶具过分招摇而引火上身,不如下次会友时请您的那些友人稍加注意些,否则,只会白白损失大量好茶具,不是吗?”

    钟柏落自己也没想到,他能在这一方面如此健谈——若叫莫七禄知道了,免不了要议论几番。

    “嗯……钟少卿倒是能言善辩。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向府上来客提醒一下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语毕,两人便相对无言。而当钟柏落想要再说些什么以防止这尴尬的气氛持续下去时,有人抢先了他一步。

    “……晚辈,见过李太守。”

    这是李永仁的声音。

    在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他终于开口道。

    “……李门主。”李文康将视线转移到了李永仁身上,语气并无太大变化。但钟柏落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太守在开口前,似乎有一声小小的叹息。

    “方才在天轨上,您让钟大人转达给晚辈的那句话……”

    “李门主不明白?我想我的意思应当非常明了了。”

    “即使您在知晓晚辈如今的能力后也依然如此?”

    “嗯,毫无疑问。”

    李文康回答得很是利落。从那份利落里,李永仁读出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是,为什么——”

    尽管从血缘与地缘的角度上他能猜到李文康如此坚决的部分原因,但李永仁仍感到一丝不解……与失落。

    几分钟前,在水链将于吴江城上方疾驰的天轨【锁】住后,瑜和钟柏落终于见到了镇守此处的那位绥海伯——李文康。此刻,他身穿朱色官服,手持金龙杖剑,系三尺琳琅鎏金银链玉组佩。而站在他身后那名着彤衣秋色长服,碧瞳黑发的卡列普斯,自然就是在李太守身边担任主簿的陈棠知了。

    “几位可还安好?这位是李太守,微臣则是伴随其左右的主簿陈棠知。”与随行官员交代完后,陈棠知赶忙上前向两人询问道,“京轨失控一事方才已上报中央,工部稍后会派工作司与机慧司人员前来查看,钟少卿可以不必担心。”

    “您认识鹭秋?”钟柏落感到有些意外。

    “李大人向来对罢黜拔擢极为关心,您新官上任,自然是备受关注。”陈棠知道,“只是恕微臣愚钝,京轨使用至今已逾百年,期间不曾有过失事记录。而今日却在吴江城上空……这让李大人与微臣甚是苦恼,不知二位可知晓这京轨失控的缘由?”陈棠知身后黑色的细尾来回摆动着——钟柏落知道,在问话时摆尾,这是蜧族人才有的习惯。

    “这个啊,比起问我们,驾驶室那边的赵侍郎应该更清楚一些,钟少卿不久前才从轨顶回来,你若问他,想来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赵侍郎目前尚在昏迷,我等玉山居尚有一人在彼处,你可以问他。”瑜开口道,“至于这些陷入沉睡的乘客们……嗜倦粉,我想大人应该知晓它的作用。”

    “这样么……微臣明了了。”陈棠知快速扫视一圈周围,随后快步退至李文康身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只见太守眉头轻皱,略微思考一番后,便轻声向陈棠知交代了些什么。接着,那主簿点点头,向两人身后走去。

    “赵侍郎居然……嗯,钟少卿,李门主在何处?”等陈棠知走远后,李文康才缓缓靠近,对着两人开口道。大抵是在得知赵公明昏迷后有些震惊,他的声音与方才登上天轨时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与赵侍郎一同位于驾驶室前。李太守若想见他,现在就可以——”

    “不必。”李文康拒绝得很是果断,“我只是想确认‘李门主在这趟京轨上’这一消息是否属实。”接着,他踱步至轨门边,道:“兹事体大,还请钟少卿、李门主与玉山居的几位稍后移步官府。”

    “明白。”钟柏落和瑜点点头道。

    “另外,不知可否劳烦钟少卿替鄙人转达一句话给李门主?”

    “但说无妨。”

    “请李门主在京轨事件明了后离开吴江,莫要插手柳家案。”李文康平静地说道,“我想钟少卿也明白,柳家案的重要性。李门主身为八门门主之一,此刻插手,无论对景阳门还是他自己,都没有好处。况且,密令一物向来不为百姓所知,在他们看来,李永仁会是因何而来的呢?我想,钟少卿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鹭秋会考虑向李少主转达的。”钟柏落略加思索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道。

    李文康点了点头,随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那就有劳钟少卿了。关于京轨之事,我等便在官府细言,鄙人先告辞了。”语毕,他便转身离开了轨厢。而陈棠知也在此刻返回,他见状便即刻行了个礼,紧随其后。

    “唔……这位绥海伯还真是有意思。”瑜摊了摊手,“我本以为他会亲自去见一见李门主的。”

    “京轨此刻尚在吴江城上方,李太守的当务之急是控制且稳定城内舆论。何况,此处不是适合见面的地方,按规矩,八位持有密令的门主面见任何人,都不可忽视。”钟柏落说着,慢慢走到了那玉塑旁,“瑜居客,轨顶上的那两位刺客可否拜托你帮个忙?”

    “嗯,既然是钟少卿的要求……当然。”瑜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走至窗边,“稍后见了,钟少卿。”语毕,她用手向下一撑,双腿再一蹬,便翻至了轨顶。

    “不知赵大人那边……”钟柏落向李永仁的方向望了望,随后左手一挥,汩汩流水便在玉塑边汇聚,只听“叮”的一声,它便被抬了起来。

    “那么……先去找一趟李少主吧。”

    钟柏落这么想着,身体动了起来。

    “为什么?我想我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李门主。”时间回到现在,李文康注视着李永仁,神色平静,但倘若观察细致的话,还是能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被东西吊着一样,“身为八门门主之一,随意出走已是大忌,何况现在柳家案还与密令有着直接联系。莫非李门主不知道,在这吴江城内有多少眼线在盯着你?”

    “这——”

    “密令失踪一事目前尚未传开,剩余七门对此仍然是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景阳门门主出现在了正武门隶属的柳家府邸,你觉得这会引来什么后果呢?”

    李文康的声音不大,却仍然有着令人难以抗衡的气势。

    “……”

    一时间,李永仁哑口无言。他的嘴如同淏兽的鳃一样张张合合,似乎下一秒他便能说出什么来驳倒眼前这位太守的言论。但很可惜,他终究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话便说到这吧,李门主。”李文康闭眼道。随后,他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屋内。

    “李少主……”钟柏落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李永仁摆了摆手,摇着头打断了。“既然绥海伯如此要求,那晚辈……照做便是。只是,李某还有一个小请求,不知钟大人可否代为完成?”

    李永仁说着,目光投向了钟柏落。

    “……但说无妨。”

    “那么……”

    他的喉结动了动,随后缓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