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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困惑

    谢夫人是个珠宝商,昨天出席市内某品牌珠宝专柜的剪彩礼时,被记者问及女儿出嫁的事,对方十分有技巧地询问她,是否会为女儿选择该品牌的珠宝作为婚礼当天的配饰,谢夫人笑答事实上已经为女儿选择好该品牌的某款限量版钻石项链,在婚礼当天佩戴,对方投石问路,顺着势头接着问她:为什么会选择有抄袭行为的设计师为女儿设计婚纱?

    这个问题尖锐而无礼,瞬间使得场面十分尴尬,主办方赶紧出来抢话说这个问题与此次活动无关,也打算送谢夫人离开,却没想到谢夫人正面拒绝了主办方替她解围的举动,从容地对着那个记者,回答了他的提问。

    [我做珠宝玉石这行差不多二、三十年,没有亲眼见过的货,别人再怎么说真假,我都是不信的,但只要我亲眼见过,并且说她是真的,那就从来没有假过。]

    这段话很快上了微博,分分钟就是上千条的转发,很多人发表看法和想法,有说谢夫人这是在暗讽网络以讹传讹不明真相,有说看来设计师夏瑾抄袭事件另有乾坤,还有说很想看看谢夫人女儿的婚纱长什么样。当然声音也不是完全的一边倒,说谢夫人盲目自信受骗上当的,说夏瑾演技十足骗取同情的,说那个记者根本是安排好各种阴谋阳谋的也是大有人在,总之一时间众说纷纭,消停一阵子的抄袭话题再次升温,但与最初不同的是,夏瑾不再一味地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薛梓婷打电话让夏瑾看的就是这样一条微博,夏瑾看了之后很冷静地想了想这件事的前后,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风水轮流转她要转运了,毕竟无论怎么看,那个唐突提问的记者和之后分分钟的微博转发都存着猫腻,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局应该就是沈榆短信里说的“这件事我来解决”。

    那么,剩下的问题是谢夫人那番有着决定性意义的回答,是不是事先说好的?如果是,下一个问题紧随而来:当初谢夫人给她机会让她替谢晓玲制作婚纱,是不是也有沈榆的功劳?还是说因为谢夫人答应了继续做婚纱,沈榆才借此出了这么个局?

    假如第二问题的答案是后者,先有谢夫人慧眼识珠,再有沈榆借机逆转,单从表面看似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没什么问题,但从时间上来看,整件事太过顺畅。算算日子,从宋栩洋发难,沈榆跟她说好帮她处理抄袭事件开始,到今天微博出来,前后总共不到三天,这么短的时间沈榆要把所有事安排得如此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夏瑾来找谢夫人求证,想把事情弄清楚。

    “谢夫人,我恳请您对我说实话,当初您答应我继续替谢小姐做婚纱,有没有收到沈先生的拜托或者授意?”面对谢夫人不置可否的态度,夏瑾抿了抿嘴唇,没有绕弯地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我说过,是因为玲玲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才会给夏小姐证明自己的机会,夏小姐不信吗?”谢夫人仍旧面带微笑,半垂下眼,绕开夏瑾的问题,回抛另一个问题。

    “我信,只不过……”夏瑾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略微有些混乱的想法。

    “你信我,却不信你自己。”谢夫人抬起眼打断了夏瑾的话,面上带着轻笑,“沈先生确实拜托我给你机会,但事关玲玲的婚事,且不说我跟沈家的关系一般,就算是亲戚是恩人,我也不会拿玲玲一辈子只穿一次的婚纱来做人情,你说对不对?”

    “谢夫人……”夏瑾无言以对,母女俩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谢夫人这样说半点没错。

    “沈先生是个聪明人,他带来了你的一些作品,玲玲很喜欢,我也能从那些作品中看出你的水准,所以给了你机会,就是这么简单。”谢夫人不疾不徐地说着,说到末尾稍微停顿后,又说道:“沈先生说你不会让我们失望,但你今天不自信的样子实在……”

    “妈,你看。”

    就在气氛最糟糕的时候,谢晓玲穿着样衣走出来,没有修饰和点缀的样衣显得朴素单调,但整体婚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以看得出效果非常好,扬长避短地衬托着谢晓玲的婀娜美丽。

    “抱歉,失陪一下。”夏瑾轻呼一口气,敛去心底的万千情绪,起身走到谢晓玲身边,认真地投入到对样衣的检测中,并且拿出小本子和笔,把问题详细记录下来,显得一丝不苟。

    “这里可以再收紧一点,如果这样会觉得勒吗?”

    “还好,这样好像显得腰身更好看~”

    “嗯,肩膀这边我也会调整一下,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我觉得还不错,你就照着我们原先说的那样做吧。”

    碰到婚纱的事,夏瑾从不会分心,那种万物皆空的忘我状态,透着自信也透着魅力。所以直等到她把测量的事情做完,谢晓玲进去脱婚纱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谢夫人一直站在沙发边看着她们。

    “我拿了样衣就走,今天晚上打扰了。”夏瑾向着谢夫人弯腰致歉,对于自己今晚的唐突和无礼,表达歉意。

    “……”谢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十分有涵养地点了点头。

    之后谢晓玲把样衣还给她,两人再次确定了拿成品的时间,夏瑾告辞离开。屋外夜色已浓,典尚桦墅的小区里十分安静,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萧瑟的夜风卷着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夏瑾上了自己的车,靠着椅背没有立刻发动,谢夫人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沈榆为她说的话和做的事,远比她想得要多、要周全,就好像那天在高尔夫会所,也是这样不着痕迹的替她解了围……

    [那是你的事,我没什么可说的。]

    再次回想起男人的态度,夏瑾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她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和意图,那些表里不一所掩盖的东西令她费解和不安,牵一发而动全身,曾经她对两人遵守婚前约定的承诺毫不怀疑,可现在……

    [什么?他都答应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个男人竟然都答应了?答应结婚又答应离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可现在她非常焦虑男人到底在盘算什么,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或者说假如这一切都对男人没有好处,那他到底图个什么?

    长久以来的悲观主义让消极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千千万万个问题在夏瑾大脑里盘旋,一下子绕成乱麻却没有答案,她几次深呼吸稳定情绪,努力拼凑记忆的碎片,试图在细枝末节中找到蛛丝马迹,可男人风轻云淡般存在在她的记忆里,表情不多,语言不多,那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透不出任何她想要的讯息。

    “……”

    沈榆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他不确定具体的时间,只看到病房里拉着窗帘,窗外的光照在窗帘上,勾勒出四方形的边框。熟悉的病房布置安抚了初醒时身体无意识的紧张,睡梦里的恍惚渐渐散去,他望着天花板努力适应眼前的晕眩,以及身体里残留的不适。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过分的安静如同重石压在他的胸口,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感到恐惧,害怕下一刻病房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他的第一个养父。

    [感觉好些了吗?大家都在等你,如果没力气走的话,我抱你过去吧。]

    并不是所有怀抱都是温暖的,他清楚记得自己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瑟瑟发抖,却又因为太过虚弱而无力挣扎。

    [别怕,没事的,这次的药改良过了,不会再像上次那么难受了……]

    一路上男人总会跟他说些话,语气温柔内容却是教人心惊胆寒,然后不用很久,他就会被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先是被铁箍固定住四肢和颈脖,再是各种针管和仪器……

    比起最初,他现在已经可以比较冷静地面对那些忘不掉的画面,但乔牧说这份冷静本身也很病态,说所有的压抑和克制其实是另外一种折磨,说倒情愿他想到那些过去时缩在角落里抖一抖,好让所有人看到,及时给他关怀和拥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把过去隔绝的同时,顺带着也隔绝了未来。

    未来是什么?

    一个活不长的人,只有倒数的时间而已。

    喀拉,病房门打开,沈榆眯了眯眼睛,看到石磊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开,所有情绪迅速褪去,他张开嘴说话,声音却闷在口鼻间的氧气面罩里,发不出来。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石磊走到病床边,看到沈榆醒来,不觉露出了笑脸。

    “嗯……”沈榆点了点头,比起之前,他现在感觉好多了。

    “小静回家替你拿些换洗的衣服,阿牧在做手术。”石磊简单说明了一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哦对了,现在是上午十点多,你睡了大概十四个小时,烧退了,各项指标看起来也好多了。”

    “……”沈榆又点了点头,石磊是他们当中最不会藏心思的一个,现在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说话,沈榆不由放了心,看来乔牧再次帮他蒙混过关,果然还是十分可靠的。

    “有关抄袭的事正在按部就班地解决,你就交给我处理好了。”

    “公司目前的情况也算稳定,赵世光那边我们会继续跟进。”

    “李枫那边老葛管着你也不用太操心……”

    “总之,是时候休养一阵子了,身体是本钱,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

    石磊坐下,便开始执行他的“任务”,乔牧昨天说的那个办法他觉得可行,是人都有软肋,虽然他不太喜欢夏瑾,但眼下只有夏瑾那边能让沈榆妥协,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先别急着反对,听我把话说完。”

    “南宁村还有一片葡萄园,人家做嫁妆给了你,你不会忘了吧?这次你就带一队人过去看看,顺便休个假怎么样?”

    “据说那边空气好,景色好,风土人情也好,说不定葡萄也相当好,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