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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相见

    “欢情薄,春风更恶,只影邀月饮。

    红尘几回寒暑,好个嗔欲满人间。”

    六月初,咸阳城中,老相王绾府邸。

    “御史可莫要再贪杯,喝醉了,还是早些休憩勿要多言才好啊”

    王绾看惯官场这么多年。像冯劫这样不挣名不挣利,一门心思埋头做学问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一个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如此之大的权柄在手,偏偏在他手上没死过一人。

    “喝醉?老丞相可莫要拦我,我也就敢在你这发发牢骚罢了,我说什么了,我可不怕被扣帽子”

    侧卧竹床上醉眼惺忪的老人一盏接着一盏,毫无形象,好似并不在乎。

    “你我同朝为官多年相识一场,有些关门话可是得劝劝你啊。陛下他如今不再是从前的陛下了,以前不那么太平的时候,老夫看不上你左右逢源的做派,怎么到了如今太平了你又要做那耿直的言官,学着以死进谏了,当初不是敲定了取消谥号了?有什么用呢。”

    “进谏怎么了,我这御史大夫不就是做这种事的人么,老丞相你是知道的,我冯劫难道是为名利贪生怕死之辈?”

    “你知道那日在剑门关上看见我那外孙儿是有多高兴么,我以为齐炳超那老王八一家子全死了的,没想到还都活着,可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不能安分一点么。那该死的李斯啊竟拿孩子做要挟,孩子当时哭得老夫心都要裂了。”

    亲眼看着师傅,亲人身死,如何熬得过啊。年逾六十有五的老人似幼童一般,捶胸嚎啕大哭。

    “啊呵呵,不是吗,老夫一直以为是的呢,原来如此,听闻那日六国遗民举兵之首是原齐国宰相齐炳超,携子妄图复国。我与齐炳超曾有过一面之缘。是了,你的幼女好像唤作瑶姬,便是与他的儿子成的亲。”

    “莫要作小儿态了,御史,世事难如人愿,你那女婿和楚颐卿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死得悲壮。那些妖道迷惑陛下,说甚么长生。天生四时更替,人岂有不老不死之理?我等皆要为后世作责才是啊”老人活了八十余年已然看开不少,皆是贪欲罢了。

    昨日在渭水之兵,文武大臣随大王检阅白叟船只以及那三千童男童女,那徐傅好死不死提出这等祸国殃民的提议来,陛下竟然还答应了。他一眼就认出那壮实了不少,被晒的有些黑了的孩子,他苦命的外孙齐眷赫然在列。

    孩子尚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外公。齐炳超那老王八蛋害了自己的女儿后竟然没保护好眷儿。这孩子得吃多少苦,这一去还回得来么。

    当着百官的面,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的御史大夫,破天荒的出列谏言陛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行这等人神共愤之举。李斯当时只以为这老小子疯了,平时没看出来这么带种的啊。赶忙拉着他向陛下求情。

    谁知这老小子不领情,长跪不起了。好在御史大夫就这么杀了也不好,陛下命人把冯劫拉下去杖责了五十。

    徐傅一身黑袍,头戴方冠,一身道士打扮。在文武百官前,跳着不知何名的奇怪舞蹈。

    “陛下,已是六月初,罡风潜伏,四时闲和。正是出海的好日子。臣当下渭水沿水路一路东行,东渡瀛洲寻访海外仙山蓬莱,方丈!,以孑孓之身,赖陛下贤德,前往求得灵石仙药,不负陛下圣恩”

    嬴政难得的今日出现在百官面前,精神似有回转。徐傅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令嬴政大喜过望。冯劫带来的小插曲,浑然不在意。只要能重得长生之法,这等凡夫又能如何理解自己呢。

    “爱卿彼时回返,孤定然封官加爵。哈哈哈。”

    徐傅见状只想快些远离这等是非之地,高呼“吉时己到,登船”

    嬴政祭祀完毕后,百艘楼船于渭水之滨整齐列队。孩子们在兵丁押送下有序的开始登船。在嬴政大力支持下,五谷吃食,船夫弓弩,杂役五百,一应俱全。

    登船后徐傅向着岸边弯腰作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终于离开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绷着的心弦随着楼船缓缓离港,终于是放下。

    冯劫躲在百官身后,见阻拦无望,与一汉子低语了几句,那汉子便也跟着上了船。冯劫望着离去的船只,一甩衣袖只能恨恨离去。

    “我只求那孩子福大命大,好早些归来。”冯劫一口酒没有喝完,沉沉睡去。

    王绾见他如此,也只能叹声‘奈何,何苦’。命下人连人带床抬去别院照料了。

    ……

    楼船分成五队,一队20艘,装有粮食五谷在后;两队60艘,装有孩童在中间;两队各10艘,装有甲士携强攻连弩在外围防护,主队在前开路,一搜最大的楼船,便是徐傅所在,船队浩浩荡荡,风光无限。

    连日的航行,船队已至渤海之滨。

    蹲坐在楼船仓中的一众孩子,叽叽喳喳,大海广袤无垠,新奇战胜了对未来的恐惧,连日来孩子们皆是呕吐不止,后来便开始慢慢习惯海上的颠簸。

    乘有孩子们的船只都有兵丁看护,除了眩晕欧呕时可以出去放放风,其余时间不准外出甲板。

    命运便是这般巧合。今天忍不住的齐眷,上甲板透气时,发现了一个黝黑少女扶着船舷呕吐,少女好像更瘦了,本就比少年大一岁的少女个头也窜得高一些。

    “芹儿姐”少年激动的招手喊着。

    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还听不出发声的是何人。正要开心招手回应,却见少年手放在嘴边示意嘘声。

    “芹儿姐,我是十月啊,陈十月。”

    “啊,啊是十,十月啊,你,你也在”

    张芹儿瞬间反应过来,酒肆自齐家犯下那样的罪状后,便有兵丁前来查巡可有同党。母亲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在外面说自己认识齐氏一家。

    “那些兵卒把我抓来说是什么要寻找仙人,母亲拼命的阻拦,我还是被抓了过来。”少女沮丧着说着这些时发生的近况。

    “十,十月,我想母亲了,也想先生了。”

    “先生走了,前些月病死的。”孩子声音有些深沉。

    少女瞬间便红了眼眶,二人还想再多说几句,却同时被看守的兵卒发现喝止拉进了各自船舱。

    没事就好,还活着就好,本就有些担忧陈姨与少女会被连累的齐眷微微放心。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后,人心叵测,少年学会了保护自己,以后对外不再有齐眷,只有陈十月。既然芹儿姐也被抓捕来,少年心底在意的便多了一人,得保护好她。

    在海上最怕的便是没有时间感,那种空洞会慢慢的吞噬人心。好在会有船师每日教一些基本的耕种知识与捕鱼,生火技法,孩子们也并不无聊,海天一色,可天天看也会觉得难受。

    只是这到底要去哪里,是否真有仙岛仙师,这些孩子们也没有个答案,恐怕只有那位徐傅大人知道,目的地在何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