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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蹊跷

    薛黛珂的美貌没有让沈欢有太大惊讶,毕竟见过太多美颜相机中的美女,所以短短惊愕之后,便迅速恢复正常。

    “见过薛小娘。”

    “见过沈郎君。”

    双方客客气气见过礼,然后分别坐下。

    林禅拍开酒坛的泥封,给他们都倒了一碗,此时火锅材料也都源源不断送了进来,巨大的铜锅放在中间,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这是几种调料,蒜,葱,盐,酱油,醋,芥末,茱萸,芝麻酱。诸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随意配置。”

    其他几人没有理会谢贵的介绍,纷纷起身自己配置调料,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桃花楼吃火锅,所以都熟门熟路了。哪怕薛黛珂小娘也很熟悉,她已经买过好几次了。

    客气了几句,大家开始埋头吃饱,一连吃了好几筷子肉,这才满意放下筷子,开始拼酒。

    酒是黄酒,度数不高,所以几碗下肚,众人眼神依旧明亮。

    “薛小娘,这里也都没有外人,霍兄弟我也帮着叫来了,有事你就直说吧。”酒过三巡,党彦辉放下筷子,算是正式切入正题了。

    那薛小娘站起来冲着霍刚福了福,这才开口道:“我兄弟薛昆在三元县与人争斗,失手打伤了对方。本来小孩打架也是常事,可其中一个是三元县县尉的儿子,那县尉诬说我兄弟偷盗人家财物,非要抓我兄弟坐牢。”

    “霍捕头,我薛黛珂入了贱籍,在这秦淮河上讨一碗皮肉饭吃,就是为了供养弟弟读书,好将来科举考个出身。我弟弟打人有错,我愿意任打任罚,可偷盗的事情纯属诬陷,如果我弟弟有了偷盗的污名,将来科举无望了啊。”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霍捕头,是否可以做个中人说和一下,我愿意出五百两略表心意。”薛小娘说的五百两是银锭,约合铜钱一千二三百贯,这出手算是很大方了。

    “县尉那里需要什么补偿尽管说,我尽量做到。”

    沈欢明白了,就是薛昆与人打架,结果那些人里有个县尉的儿子,为了报复,那县尉污蔑薛昆偷盗。其实偷盗是小罪,罚点钱就罢了。可薛昆是要去科举的,有了偷盗的罪名,对他的将来影响很大。

    这薛小娘也是个聪明人,没有仗着霍刚父亲是三元县县令的身份去压县尉,愿意出钱解决纠纷,而且手笔还很大。别看这点钱出多了,要晓得霍刚他们是在知府手下办差的,都是知府身边说得上话的,借这个机会与知府攀上关系,这点钱出得值了。

    这招连消带打,即不为难霍县令,还顺便给自己搭了一条向上的线。有了这份情谊,将来有事就能找到路子梳理关系,的确厉害。

    为啥沈欢能看出来,就是因为薛小娘事小出手大。他不知道别人能否看出来,反正他碰到这种事未必会想到这样处理。这不是智商问题,而是情商。

    霍刚显然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所以呆了一下没有做声。

    党彦辉举起酒碗,笑嘻嘻道:“兄弟,小孩子打架,认个错服个软就好了,况且听说也就是个皮外伤。孩子科举是大事,为了这样的小事毁了前途,呵呵……”

    霍刚这才反应过来,举碗一碰,“党大哥说得对,谁小时候没打过架。得了,这事我包了,银子我一分不要,直接派人送到三元县。”说罢一仰头,就把碗里的酒一干而净。

    薛小娘听闻大喜,也举碗笑道:“江宁府都说三位是磊落好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碗酒我敬三位。”

    沈欢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哀叹。

    混社会智商真的不重要,情商才是要紧的。人家一句话恭维了三个人,听上去好像没有恭维霍刚,但听到霍刚的耳朵里,却是给他在众人面前涨了面子。其他二人也都觉得舒服,谁不喜欢听好话呢。这句话就是说了,等于全说了。

    事情是个小事情,银子看上去很多,对薛小娘来说也不过十几日就赚回来了,这就是皆大欢喜的意思。

    几杯酒下肚,薛小娘趁着酒兴唱了几个曲子。歌声如夜里黄莺,所谓唱得红梅字字香,柳枝桃叶尽深藏。尽管是清唱,婉转悠扬的歌声依旧拨动了所有人的心弦,莫说房间里的几人,就是隔壁包房里也炸起叫好声来。

    酒足饭饱,几人送薛小娘渡河,直到那大氅包裹的娇躯在河对岸上岸,消失在院门里,几个人这才收回目光,面面相觑,不由放声大笑,纷纷告辞而去。

    这顿酒收了薛小娘七十贯,谢贵笑得合不拢嘴,今天这饭吃的,即大赚了一笔,又免费听了曲,还见了头牌的真颜,太划算了。

    沈欢倒是被薛小娘的行止所折服,怪不得常说演技是天生的。后世很多演员的演技痕迹太重,旁边一个没受过什么学习培训的群演,却生生演出了魂。

    这小娘容颜顾是出众,可表现出来的豪气更是对了这几人的脾性,到最后没有一人有遐想之外,还深引为知己。沈欢才不信一个青楼头牌是这种豪气干云的做派,要知道她的恩客们可都是文人墨客,贵族富豪,豪气干云在这些人眼里可就是粗鲁不堪了。

    回到家里,跟小灰玩闹了一会,洗漱完上床,他脑海里依旧是那薛小娘的一笑一颦。眼波流转中,所有人都感觉仿佛都被她看了,又仿佛没看。厉害啊厉害,豪放不羁又把握了极好的分寸,多一分叫粗放,少一分叫做作。这女的特么不去演戏可惜了,在后世拿个什么奖真的是手到擒来。

    第二日去酒楼的路上,在王员外家门口,又碰到了党彦辉。

    今天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见到沈欢他们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谢贵忍不住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做春梦了?”

    “屁的春梦,今天一大早被沈知府叫去骂了一顿,说是要限期破案,还不准抓阄。”

    沈欢和谢贵都晓得抓阄是啥意思,党彦辉曾经说过,就是写几个罪大恶极的人扔罐子里,抓到谁谁就是凶手,然后串通好交上去顶差。这些人不认账都不行,屈打成招不说,连家小都要被控制起来。不认罪可以,家小就别想要了,自己也难逃一死。

    “为何?那员外郎远在京都,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唉,沈郎君有所不知。这不是新来一个江南东路安抚使么,昨天说要侦破此案,不准糊弄交差。把沈知府说了一通,知府回来就发泄在我头上。我也是倒霉,这案子就是个无头案,除了墙上两个脚印,啥线索都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沈欢这次是真的同情他了。破案哪有这么容易的,后世那么多探头呢,好多案子都破不了,别说现在这个啥都没有的时代。加上破案人员都是没有经过职业培训的人,连基本的现场保护都不懂,谈什么破案。

    就说这党彦辉吧,武功高,去打架搏命他绝对是一把好手,你让他破案不是在开国际玩笑么?

    “要不我去看看?”沈欢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提出这个要求。

    他这话说出来,倒是把党彦辉说得呆住了,“沈郎君会破案子?”

    “哟,党大哥有所不知,我家郎君肚子里知道的案子多了去了,说不定就能帮上你的忙。”过去吃好晚饭无聊的时候,沈欢给他们讲了不少故事,其中很多就是破案的故事,所以谢贵有这么一说。

    “那太好了,沈郎君愿意帮忙是党某的福气。”党彦辉这话说得真心,他一直觉得这沈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与他聊天,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什么都能说出个道道来。这人就像一座宝库,肚子里仿佛藏着无数珍宝。

    沈欢心道自己嘴快,可也是真心想帮助党彦辉,这人身上毛病不少,也算不得是一个好人,可这人讲义气,能与林山成为好朋友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打发谢贵先去酒楼,自己跟着党彦辉进了王家。

    王家大院里,青砖墙上有着两个明显的脚印,严格来说是一个半,墙头上有半个前掌印。印在墙壁上的脚印特别明显,鞋底的麻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墙下是一片花圃,里面种着各种花卉,可惜现在是冬日,花花草草都已经枯萎。

    党彦辉将案宗拿来给他看,一共十几张纸,包括现场勘探,王员外娘子与几个丫鬟的供词,尸体的解剖报告等。看到这些东西,倒是让沈欢对党彦辉有了新的认识,谁说这人只会打打杀杀,其实心细着呢。

    卷宗看得很吃力,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在学习现在的文字,可繁体字与简体之间的差异性很大,大多数字能看懂,但是不会写。或者好像看懂了,实际是两个不同的字。最恼火的是没有标点符号,连读以后经常理解错。

    足足看了有一顿饭功夫,眼睛差点看出汗,这才堪堪看完。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沈欢闭上眼,回想了一遍才回答,“有蹊跷。不过现在不好下结论,我需要了解几桩事情。”

    “请说。”

    “卷宗里说王员外戎时三刻被害,一共有两处伤口。脑后钝器击打,一刀后背。最为致命的是背后一刀,直插心脏。头骨有裂痕,足以昏厥不足以致命对吧?”

    “没错。”

    “现场找不到凶器,不管利刃还是钝器,都没有找到对吧。”

    “对。”

    “按照王娘子和丫鬟的供词,是王员外收租回来,在院子里遇到凶徒,凶徒杀害王员外后翻墙而逃对吧?”

    “没错。”

    “谁给他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