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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胆战心惊的一堂课(上)

    小丫头杏儿给我这顿捶,捶得我很是舒爽。

    “少爷你真是的——”她捋捋头发,趴在桌子上睡觉总是影响发型的,古代现代都一样。

    弄好了头发,她看看外面,“快,去书房了。一会儿先生都来了。夫人嘱咐你下午一定要去呢。”

    “不去啊——”我尽量模仿傻子的口吻。

    “当然不行!快走吧。”她拽我胳膊就往出走。

    又转回二进的院子,原来所谓“外间的书房”,就在二进的东厢房那里。

    我们进去的时候,弟弟妹妹已经在了。不知道我从饭厅那里离开,“我娘”和二房又说了什么。看这俩人一脸平和,貌似没有什么激烈的情况发生。

    傻子的身份,我也不好开口打听。就这点不好……

    书房里的摆设跟电视剧里那种差不多,正面靠墙是先生的位置,地上铺的席子,一个案几,上面是文房四宝,书匣。后边是铺的蒲团形状的坐垫。

    对面三张案几,陈设一样。应该就是给我们三个准备的。弟弟坐了中间,妹妹坐了靠门的右手边。杏儿就带我去最里面靠墙的左手边坐下。

    我本以为她会跟着我上课呢,傻子总是需要人照顾的啊。没想到她看我坐下以后,轻声说了句“好好听课别闹”,转身就出去了。

    弟弟妹妹看我来了,也就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

    然后两个人各自拿着不知道什么书就开始看。

    弄得我有点尴尬。

    桌案上倒是有书,可我是拿还是不拿啊?傻子应该是上过课的,可他脑袋里关于上课的记忆就是被先生用竹板打手心,疼死了。究竟认识多少字,能不能看书,我是完全不晓得啊。

    偷偷看看那俩,都在认真看书,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当蛆下凡……

    妆模作样的打个呵欠,然后我也拿起来一本书看看。

    《尔雅》,翻一下,发现都是繁体字,勉强能看懂一半左右的字,剩下的就模棱两可。

    扔下,拿了另外一本,《孝经》,翻翻,没标点符号,没句读,看着一片片竖版繁体字,字写的挺好,看的头疼。

    算了,我虽然985出来的,现在就当自己真是个傻子文盲好了……

    正想着再翻翻下面还有啥书,刚看见个“五”字,门一响,一位身着青衣长袍,头上带个方帽的老先生走了进来。看年纪得六十以上了吧,胸前的胡子都白了不少。不过想想,古代人好像老的快,也许小一点?说不准。

    旁边的弟弟妹妹立时站了起来,欠身行礼道:“先生。”

    还挺有礼貌。

    我也跟着站起来吧,抻头瞅瞅,老先生冲他俩拱拱手还了个礼,然后他俩坐了回去。我就照做喽,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该干啥。

    老先生正坐到正面的案几之后,扭头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道:“小侯爷,好久不见啊。”

    ……完蛋!

    我那个便宜娘说的不假,还真认识我?

    我咧嘴冲他嘿嘿一乐,啥也没说。关键是不知道说啥好。

    老先生不以为忤,点点头,对着我弟弟妹妹道:“上午说到了‘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为弗居,是以不去’,这里面的道理,你们可懂得了?”

    俩人点头表示懂了,老先生便点点头道:“这道理啊,既有前面‘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的继承,亦包含了我等众生,于此般状况之下,当持何种态度与做何种选择的明叙。”

    弟弟妹妹便跟着点头,表示明白了。

    老先生说着,看了我一眼,道:“小侯爷,你可听得懂这般道理啊?”

    问我呢?我倒是知道这里道德经里的一段,可我是个傻子啊!你个老先生既然早就认识小侯爷,那还跟个傻子讨论学问?

    ……

    “哈哈哈哈,先生好——”。除了装傻,我现在真不知道应该说啥。有点后悔,我是不是接管身体太早了啊?要不要现在让傻子出来?

    “小侯爷不懂不打紧,你们两个都明白就好。”老先生微微一笑。又转过身去,跟弟弟妹妹说到。

    “咱们接着说。‘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二少爷,你如何看待这‘不尚贤,使民不争’?”

    老二见先生问,站起身来,想了想,道:“不尚贤,则无贤名,无名,民自然无所争。上使无争,亦是使贤者为贤之道。贤者无名,非是贤者无用,无用者乃是虚名耳。贤者于民,当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使民得利而无知贤者,此方为贤者之正道也。亦为上位者之正用贤者之理。”

    老先生含笑颔首道:“‘使民得利而无知贤者,为上位者用正之法’,二少爷所言,合道矣。”

    转视妹妹娴儿道:“不知三小姐如何看待这‘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老二坐下,看了一眼妹妹,点点头,以示鼓励。

    小妹妹微一沉吟,凤目明亮,轻启朱唇道:“难得之物只在难得,贵贱与否,则在人心。圣人教人,不以物之难得为贵,无贵便无贱,心中自可一视同仁。既无贵贱,如何起贪利之心,无贪利之心,便更无占盗之意。”

    她看了看先生,老先生抚掌点头。她便接着道:“这便是后边的‘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贤与愚不过是名,贵与贱只在于利,固有不同,不过人心所欲。此心无欲,方归根本。既明此理,世间所有,自归本来,物如此,人亦如此。”

    我去!我不由暗暗惊讶:小丫头厉害啊,听着她这解读,似乎要奔着明心见性,心外无物,或者奔了格物致知的路数去了?唐朝的小孩儿,想法都这么牛了么?

    老先生示意她且坐下,慢条斯理道:“你二人所思所答,皆各有其理。都有道理,都很好。以你们这般年纪,能想到这里,实属不易。放了外间,怕是要有人惊为天人了。我确实喜你二人聪慧,所以今日多说一点罢。”

    老先生坐直了身子,眼睛看着远处,似有所忆:“这世间,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想法。圣人之间,亦是如此。若有不同,仅仅你的对了,我的便不对么?我的对了,你的又何须定然是错?纵然这二者似是相冲,却也未必要有那错的一方。‘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三小姐言,世间所有一视同仁,也可谓是一条道路了。”

    我眼见这俩人听得先生赞许,高兴地小脸通红,笑容都掩饰不住。毕竟是孩子嘛,能这样不容易了。搁我小时候被老师这么夸,还“惊为天人”,回家绝对敢作翻天,爹妈咋打都制不住那种。

    老先生继续道:“我之所以舍了《五经义疏》,来讲《道德》,便是想你们能懂这‘思辨’之理。之后,则有‘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之道,那是《礼记中庸》篇的内容了。”

    二人点头答是。

    老先生又道:“你们看,这道德本是道家之根,顺其理,却可以导至儒家之贤人所言。可见这天下道理本是相通,又何必强做藩篱,画地为牢?望你二人将来,不论作何事,不论做何想,如有与你等持不同见解之人,要有容人之量,要耐得下心思,去听听、看看对方的道理。纵与我之所思有诸般不同,他却未必是错。记得要保有此时之心境,明晓思辨之法则。谨记,谨记。”

    二人又再起身应诺。

    老先生微笑点头,道:“小侯爷,老朽所言,你可听得啊?”

    ???

    怎么又来问我?我是个傻子啊。

    他课讲得倒是不错,道理也说得明白,可是我没法表态——傻子说“啊——我听明白道德经啦,还知道子思说的笃行之”?

    我实在不知道说啥,心一横,干脆一抻懒腰,桌子上一趴,拿胳膊把脸包起来,假装不知道他说什么,然后留个角给一只眼睛,偷偷斜着往外瞅。

    我那弟弟妹妹可能见惯了我这样,也没什么表示。

    老先生站起身来,在俩人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就看他俩冲老先生行了个礼,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我和老头俩人。

    我正疑惑,这老头想干啥啊?给我个傻子留堂?

    就见他背着手,走到我趴着的案几对面,弯腰跪坐下来,笑道:“小侯爷,十几年的傻子,不好装吧?”

    啥???!!!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老头子下一句话,比这句还TM吓人!

    他说,

    “老朽袁天纲,十几年不见,小侯爷,可还记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