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长生决（一）
“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
君若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
灵阳湖水冰冷刺骨。
即使是最炎热的三伏天，这里的湖面依然结着一层薄冰。
村落里的流传着一个故事，那是最长寿的老人们才知道的故事，
灵阳湖原和普通湖水一样，滋养着灵阳城一方生灵。但两百多年前盛夏突降的一场暴雨，裹挟冰雹席卷整个小城，庄稼颗粒无收。小城因此面目全非、民不聊生。
有人说这是妖魔作祟，镇长遂命人请大师出山，修建盘龙观。神奇的是，湖水从此平静，上面还有终年不散的寒气。
灵阳城得以保全下来，道观也得了名气，远近闻名。
但依旧没有人会踏足此湖。或者说所有人都畏惧此湖。
这个水温对于普通百姓太过冰冷，但对睡觉的麓珊来说刚刚好。
她是一只瑝妖，在此静养沉眠，一睡就是两百多年。
瑝妖入水可显露真身，出水则化作人形，最喜食人血液，但极端状况下也可以不吃不喝休眠百余年。
但最重要的是，瑝妖长生不老，永世不灭。
今天的湖面极不太平。湖面的薄冰被人凿开了个大洞。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睡眼惺忪懒得去搭理的麓珊只消略施法术，来犯之人便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再也不敢造次。
这次不太一样，无论麓珊使出什么吓人的把术，把湖面的缺口一次又一次的冻上，来者都会再次把它凿开。
烦人程度堪比在家里睡觉，楼上有人一直在搞装修。
麓珊带着五分不清醒和五分起床气，径直游向冰面。
看清来人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之后，麓珊差点笑出声来，
就这小身板都不够本姑娘塞牙缝，难道还想抓本姑娘不成。
他单膝跪在薄冰上，身体精瘦干练，脸上却稚气未褪，剑眉紧蹙，一双狼似的眼睛正一丝不苟地凝视湖面缺口。
麓珊用自己的透明触手在他周围划了一圈，冰面随之融化，少年一下子跌入水中。
他立刻在水中扑腾起来，奋力游向冰面，却因为太滑，试了好几番又重新落入湖中。
哈哈哈，真好玩。
麓珊看着少年挣扎的样子忍俊不禁，不过猎物玩够了，总还是要吃掉的。
她伸出带有利齿的吸盘触手缠上少年的双腿，试图把他往水里拉。
突然间，少年展现出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力度，双手死死抠住滑腻的触手，尽管在他眼中自己只是抓住了一团实体的“水”。
麓珊被抓得生疼，瞌睡一下醒了大半，正准备用更多的触手进行攻击时，周遭却多了无数金线，如天罗地网般将她罩住。
不好！伏妖罗网！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见少年口中念念有词，伏妖罗网在她身上越收越紧。到底是两百多年没有修炼，饿得发昏不说，竟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捉住！
得手后，少年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冰面，麓珊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腰上缠了几圈透明的鱼线。
该死！原来之前那笨手笨脚挣扎的样子竟都是他装的！
“啊！”
麓珊在冰面上被拖行了一路，然后被重重地摔在湖岸边，发出一声惨叫。
得以化作人形的她被海藻般的长发裹住晶莹雪白的肌肤，正被伏妖罗网五花大绑牢牢捆住。
少年一扭头刚好看到这大变活人的妖法，眼睛都直了。
“喂，至于吗，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吗。”
麓珊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身材太好还是身材太差了。
少年想也没想，声音洪亮，脱口而出。
“你是妖，不是人。”
“行行行，小道爷抓的我，小道爷说了算。”
麓珊知道自己摊上了个不好惹的主。
“我虽说是妖，但本本分分在湖里睡觉，并未为非作歹，小道爷费尽心思抓我，又是为何？”
“师傅说谁能将抓妖带给他，便收谁为内门弟子。”
“师傅？”
“盘龙观，季禾道长。”
麓珊仔细回忆起自己休眠之前，似乎是答应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不再此地兴风作浪。但道长也允诺过她，只要她不惹得生灵涂炭，便不会干预她的生活。
“小道爷，实不相瞒，我与你曾师祖伯桑道长有约在先，你们不应打扰我静修。”
少年对麓珊的话语极为警惕，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一只妖的话。”
“空口无凭，玉佩为证。”
麓珊凭空从胸前拿出一枚青绿螭龙玉佩，少年却再眼熟不过了，这不就和师傅接掌道观时所得一模一样吗。
他的表情明显动摇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
“师命难违，你同我去走一遭便知分晓。”
“哎，行吧。
“但是小道爷，你不觉得我应该先穿件衣服吗。”
“……”
少年此刻犯起了难，虽说他在前往冰面之前，将自己的外衣放在了岸边，但此刻他也是浑身湿透，急需衣物添暖的。
麓珊趁机说道：
“不如小道爷行行好，松开这伏妖罗网，我只要稍微施法就可以变出衣物。”
少年眉目又严肃起来，语气果断，
“休想。”
麓珊把嘴一撇。
行，你这小子倔驴一样，油盐不进，看以后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似乎是看到麓珊不太高兴，少年还是将外衣直接披到了她身上。
十几岁的人穿的衣服放在几百岁的妖身上，竟也意外的合身。
麓珊就这样不情不愿的被少年驼上了马，风尘仆仆地往道观奔去。
一路上，麓珊都在试图和少年搭话，也许是几百年没和人聊天，碰上个大活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当下世道。
“小道爷，现在是什么朝代了啊？”
“现在是昱朝。”
“那小道爷，现在是什么年号啊。”
“丰乐二十七年。”
“小道爷，如今世道怎么样啊。”
“……现在并不太平，北部戎族和西部羌民不断进犯，战乱不断。”
说到这里，少年似有满腔热血，愤愤不平。
麓珊对人类之间的纷争并无兴趣。
“我是指妖的世道，妖是不是都被你们抓完了啊？”
“……如今妖类，作恶多端者大多已诛灭，与人良善者大多被收服。”
“小道爷，两百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抓到我的人啊，你在湖里那演技，太牛逼了。”
“……”
夜至，月明星稀。
白马总算停在了一片竹林里，爬满青苔的石碑上刻着盘龙观三字。
麓珊随少年下了马，很久没有走路，一时竟站不稳。
少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小道爷，你怎么称呼啊？”
“随道长姓萧，入观排行第十，便就叫十郎。”
君若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
灵阳湖水冰冷刺骨。
即使是最炎热的三伏天，这里的湖面依然结着一层薄冰。
村落里的流传着一个故事，那是最长寿的老人们才知道的故事，
灵阳湖原和普通湖水一样，滋养着灵阳城一方生灵。但两百多年前盛夏突降的一场暴雨，裹挟冰雹席卷整个小城，庄稼颗粒无收。小城因此面目全非、民不聊生。
有人说这是妖魔作祟，镇长遂命人请大师出山，修建盘龙观。神奇的是，湖水从此平静，上面还有终年不散的寒气。
灵阳城得以保全下来，道观也得了名气，远近闻名。
但依旧没有人会踏足此湖。或者说所有人都畏惧此湖。
这个水温对于普通百姓太过冰冷，但对睡觉的麓珊来说刚刚好。
她是一只瑝妖，在此静养沉眠，一睡就是两百多年。
瑝妖入水可显露真身，出水则化作人形，最喜食人血液，但极端状况下也可以不吃不喝休眠百余年。
但最重要的是，瑝妖长生不老，永世不灭。
今天的湖面极不太平。湖面的薄冰被人凿开了个大洞。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睡眼惺忪懒得去搭理的麓珊只消略施法术，来犯之人便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再也不敢造次。
这次不太一样，无论麓珊使出什么吓人的把术，把湖面的缺口一次又一次的冻上，来者都会再次把它凿开。
烦人程度堪比在家里睡觉，楼上有人一直在搞装修。
麓珊带着五分不清醒和五分起床气，径直游向冰面。
看清来人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之后，麓珊差点笑出声来，
就这小身板都不够本姑娘塞牙缝，难道还想抓本姑娘不成。
他单膝跪在薄冰上，身体精瘦干练，脸上却稚气未褪，剑眉紧蹙，一双狼似的眼睛正一丝不苟地凝视湖面缺口。
麓珊用自己的透明触手在他周围划了一圈，冰面随之融化，少年一下子跌入水中。
他立刻在水中扑腾起来，奋力游向冰面，却因为太滑，试了好几番又重新落入湖中。
哈哈哈，真好玩。
麓珊看着少年挣扎的样子忍俊不禁，不过猎物玩够了，总还是要吃掉的。
她伸出带有利齿的吸盘触手缠上少年的双腿，试图把他往水里拉。
突然间，少年展现出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力度，双手死死抠住滑腻的触手，尽管在他眼中自己只是抓住了一团实体的“水”。
麓珊被抓得生疼，瞌睡一下醒了大半，正准备用更多的触手进行攻击时，周遭却多了无数金线，如天罗地网般将她罩住。
不好！伏妖罗网！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见少年口中念念有词，伏妖罗网在她身上越收越紧。到底是两百多年没有修炼，饿得发昏不说，竟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捉住！
得手后，少年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冰面，麓珊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腰上缠了几圈透明的鱼线。
该死！原来之前那笨手笨脚挣扎的样子竟都是他装的！
“啊！”
麓珊在冰面上被拖行了一路，然后被重重地摔在湖岸边，发出一声惨叫。
得以化作人形的她被海藻般的长发裹住晶莹雪白的肌肤，正被伏妖罗网五花大绑牢牢捆住。
少年一扭头刚好看到这大变活人的妖法，眼睛都直了。
“喂，至于吗，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吗。”
麓珊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身材太好还是身材太差了。
少年想也没想，声音洪亮，脱口而出。
“你是妖，不是人。”
“行行行，小道爷抓的我，小道爷说了算。”
麓珊知道自己摊上了个不好惹的主。
“我虽说是妖，但本本分分在湖里睡觉，并未为非作歹，小道爷费尽心思抓我，又是为何？”
“师傅说谁能将抓妖带给他，便收谁为内门弟子。”
“师傅？”
“盘龙观，季禾道长。”
麓珊仔细回忆起自己休眠之前，似乎是答应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不再此地兴风作浪。但道长也允诺过她，只要她不惹得生灵涂炭，便不会干预她的生活。
“小道爷，实不相瞒，我与你曾师祖伯桑道长有约在先，你们不应打扰我静修。”
少年对麓珊的话语极为警惕，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一只妖的话。”
“空口无凭，玉佩为证。”
麓珊凭空从胸前拿出一枚青绿螭龙玉佩，少年却再眼熟不过了，这不就和师傅接掌道观时所得一模一样吗。
他的表情明显动摇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
“师命难违，你同我去走一遭便知分晓。”
“哎，行吧。
“但是小道爷，你不觉得我应该先穿件衣服吗。”
“……”
少年此刻犯起了难，虽说他在前往冰面之前，将自己的外衣放在了岸边，但此刻他也是浑身湿透，急需衣物添暖的。
麓珊趁机说道：
“不如小道爷行行好，松开这伏妖罗网，我只要稍微施法就可以变出衣物。”
少年眉目又严肃起来，语气果断，
“休想。”
麓珊把嘴一撇。
行，你这小子倔驴一样，油盐不进，看以后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似乎是看到麓珊不太高兴，少年还是将外衣直接披到了她身上。
十几岁的人穿的衣服放在几百岁的妖身上，竟也意外的合身。
麓珊就这样不情不愿的被少年驼上了马，风尘仆仆地往道观奔去。
一路上，麓珊都在试图和少年搭话，也许是几百年没和人聊天，碰上个大活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当下世道。
“小道爷，现在是什么朝代了啊？”
“现在是昱朝。”
“那小道爷，现在是什么年号啊。”
“丰乐二十七年。”
“小道爷，如今世道怎么样啊。”
“……现在并不太平，北部戎族和西部羌民不断进犯，战乱不断。”
说到这里，少年似有满腔热血，愤愤不平。
麓珊对人类之间的纷争并无兴趣。
“我是指妖的世道，妖是不是都被你们抓完了啊？”
“……如今妖类，作恶多端者大多已诛灭，与人良善者大多被收服。”
“小道爷，两百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抓到我的人啊，你在湖里那演技，太牛逼了。”
“……”
夜至，月明星稀。
白马总算停在了一片竹林里，爬满青苔的石碑上刻着盘龙观三字。
麓珊随少年下了马，很久没有走路，一时竟站不稳。
少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小道爷，你怎么称呼啊？”
“随道长姓萧，入观排行第十，便就叫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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