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长生决（二）
前往道观正门的山间小路台阶很多，少年一路搀扶着刚化作人形的麓珊缓缓而上，时不时惊动了竹林间休憩的萤火虫。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被唤作麓珊。岳麓的麓，珊瑚的珊。”
“挺好听的。”
“那是，比你的名字好听多了。”
话音未落，两道清逸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拦住了两人去路。
一名成熟男声响起，
“来者何人？可知此地乃属盘龙观？”
少年松开手，立刻拱手行礼道，
“十郎见过聿修师兄、溪芳师姐。”
“十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银铃般悦耳的女声急切说道，
“你还好吗？快来让师姐瞧瞧，你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麓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白袍道士，他们的外表装扮、谈吐气质，倒像正儿八经的清修人士，不像现在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少年，三人站在一起就和爸妈和儿子团聚似的。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麓珊没心没肺地又笑起来。
溪芳瞟了一眼只披着少年外衣的麓珊，语气不悦，责备说道，
“姑娘家的，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聿修也看向了麓珊，发觉此女容貌妖异，举止乖张，不似常人。但腰间探妖的罗盘毫无动静，他问道，
“十师弟，这位姑娘是？为何用伏妖罗网将这位姑娘捆住？”
“师兄师姐，这是我在灵阳湖里抓的妖，麓珊。”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都感到不可思议。
听到是妖，聿修神情有些紧张，连忙说，
“溪芳、师弟，你们看着，我现在就去请师傅过来。”
溪芳点点头，目送完聿修快速远去的背影，便心疼地将少年揽进了怀里，
“你还这么小，自己一人抓妖真是难为你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少年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并无大碍。”
麓珊一听又不爽了，大声朝两人喊到，
“喂！吃苦头的明明是我！我到现在还被你们捆着呢！都到道士窝窝里了就不能松了这网吗！”
“休得妄言！”
一道黄符从溪芳的长袖中飞出，打到麓珊的身上，她变得立马发不出声音。
这下好了，不仅被捆，还变成哑巴了！
这个师姐下手可真狠，应该有不少妖被她收拾过吧。
少年有些犹豫，看向麓珊的眼中带点怜悯，刚想说点什么，但被师姐的话打断，没能开得了口。
“师弟，你要记住，人妖殊途，各自为营，以后你离她远点。”
少年点点头，不再望向麓珊。
气氛正僵着，冷冽的银光忽然闪过了三人面前，台阶之上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黄袍道士。
“参见师傅！”
“嗯。都进来吧。
“将那只妖也带进来。”
麓珊被两人左右挟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观中大殿，像个犯人一样被几人环视。
真想把他们都吃到肚子里！
麓珊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就是这个黄袍道士了，希望他能讲点道理。
黄袍道士打量了麓珊一番，表情逐渐由疑惑变为欣喜，一边抚着长须，一边对着少年拍手称赞道，
“不错，不错啊！果然不负老夫悉心栽培啊！这伏妖罗网就赏了你吧！
“言出必行，从今以后，你便为老夫的内门弟子！”
少年很是激动，连忙跪下磕头，大声道，
“多谢师傅！”
“好了好了，爱徒快起。”
黄袍道士转身，表情一变，语气也严肃起来，责备起在观里守夜的二人，
“聿修、溪芳，虽然这只妖，妖力微弱，不足挂齿，但你们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等她入观这么久才禀报，该当何罪？”
“弟子无能，请师傅责罚。”
两人皆低头沉默，其中聿修的头更是像要钻进地里。
“就罚你二人去思涯洞面壁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且退下吧。”
聿修边走边嘀咕，
“就连十师弟都能独自捉妖了，我这个当师兄的老脸往哪放啊。”
溪芳在一旁安慰道，
“师兄不必气馁。众人皆知十师弟天资卓越，其根骨即便放在所有修道人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他比得寻常人更能吃得苦头。
他能比观里大部分师兄弟更早捉妖，也是意料之中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也想快点捉妖啊，”
“师兄有这份心，便是上进，来日勤加练习，捉妖必定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大殿内的麓珊终于被松了绑。黄袍道士听了少年大致的说明后，倒是客客气气的请她坐下。
“能否将玉佩，借给老夫一观。”
麓珊再次将玉佩取下。道士仔细端详了一阵，点头道，
“不错，确实乃师祖之物。
“既如此，倒是我这徒儿的不是了。我替他赔罪。”
虽说麓珊也有几百年的岁数，但眼前这个叫做季禾的灰发老者看起来苍老得多，她实在受不住，赶紧摆手道，
“无妨无妨，不用那么客气。我变成人走路不大方便，你们把我送回湖里去就行。”
“诶，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说来你我也算是半个旧识，且在观中小住几日。
“本观风景绝伦，让我这徒儿领你四处看看，也算是赔不是了。”
麓珊有点动心。
季禾道长态度倒是十分诚恳，最主要的是，如果能在观里混点香火吃，还能长点修为。
“行吧，那我就呆三日。三日之后你们送我回湖里。”
“一言为定。我这就着人安排你的起居日常，爱徒，你领着贵客去往迎风阁吧。”
少年低头允诺，告别师傅之后，也不知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又扶着麓珊走出了大殿。
一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什么人，观里静得出奇，似乎连蚊虫鸟兽的声音都没有了。
迎风阁并不远，在大殿之后的丹药房正西处，地势居高，能将整个灵阳城尽收眼底。
麓珊对此颇为满意，开心得在阁里四处乱窜。但心头总有一种闷闷的怪异感觉。
也许是太久没有化作人形，对地面上的新奇的东西有些不适应了吧。
她拿起一只造型别致的木盒，还没打开，便被少年喝止，
“不许动，那里面是御史大人送给师傅的千年宝参！”
“啊？哦，不好意思。”
麓珊惺惺地放下木盒，又凑到一株没见过的植物前细细端详起来。
“离远点，那是莫大将军送给师傅的异域名兰！”
“额，好吧。”
麓珊所幸坐到一旁书桌上，对着副字画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
少年忍耐的表情到了极限，终于憋不出说了出来，
“轻一点，那是翰林大学士给师傅的亲笔。还有，你看反了。”
“……”
麓珊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你们破道观规矩怎么这么多啊，这不能摸那不能碰的，早知道不待了！
“还有，你一个男的怎么还不赶紧出去啊，孤男寡女的，授受不亲知道吗！”
少年扶额叹气，
“你现在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他看向麓珊，郑重说道，
“你是曾师祖旧识，我本不应打扰，向你道歉。
“师傅能收我当内门弟子，也多亏了你，向你道谢。
“师傅观中的东西我有责任看好。这三日，只要你不在观中惹是生非，想必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
麓珊暂且收起了旺盛的好奇心，斜倚在窗边，看向满天繁星。
思来想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怪异感觉从何而来。
那个季禾老道士为何让他徒弟孤身一人陪着一只妖？不怕我吃了他？
难道纯粹是信任我？
这阁里琳琅满目的礼品这么多，老道士肯定是个极通人情的圆滑之人，目的必然不会那么单纯。
还是提防着点，别被别人抓了尾巴。万一情况有变……
想到这里，麓珊背后不禁泛起一股凉意。
她瞥向少年，劳累过度的他竟然靠在门边，沉沉地睡去。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被唤作麓珊。岳麓的麓，珊瑚的珊。”
“挺好听的。”
“那是，比你的名字好听多了。”
话音未落，两道清逸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拦住了两人去路。
一名成熟男声响起，
“来者何人？可知此地乃属盘龙观？”
少年松开手，立刻拱手行礼道，
“十郎见过聿修师兄、溪芳师姐。”
“十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银铃般悦耳的女声急切说道，
“你还好吗？快来让师姐瞧瞧，你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麓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白袍道士，他们的外表装扮、谈吐气质，倒像正儿八经的清修人士，不像现在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少年，三人站在一起就和爸妈和儿子团聚似的。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麓珊没心没肺地又笑起来。
溪芳瞟了一眼只披着少年外衣的麓珊，语气不悦，责备说道，
“姑娘家的，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聿修也看向了麓珊，发觉此女容貌妖异，举止乖张，不似常人。但腰间探妖的罗盘毫无动静，他问道，
“十师弟，这位姑娘是？为何用伏妖罗网将这位姑娘捆住？”
“师兄师姐，这是我在灵阳湖里抓的妖，麓珊。”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都感到不可思议。
听到是妖，聿修神情有些紧张，连忙说，
“溪芳、师弟，你们看着，我现在就去请师傅过来。”
溪芳点点头，目送完聿修快速远去的背影，便心疼地将少年揽进了怀里，
“你还这么小，自己一人抓妖真是难为你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少年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并无大碍。”
麓珊一听又不爽了，大声朝两人喊到，
“喂！吃苦头的明明是我！我到现在还被你们捆着呢！都到道士窝窝里了就不能松了这网吗！”
“休得妄言！”
一道黄符从溪芳的长袖中飞出，打到麓珊的身上，她变得立马发不出声音。
这下好了，不仅被捆，还变成哑巴了！
这个师姐下手可真狠，应该有不少妖被她收拾过吧。
少年有些犹豫，看向麓珊的眼中带点怜悯，刚想说点什么，但被师姐的话打断，没能开得了口。
“师弟，你要记住，人妖殊途，各自为营，以后你离她远点。”
少年点点头，不再望向麓珊。
气氛正僵着，冷冽的银光忽然闪过了三人面前，台阶之上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黄袍道士。
“参见师傅！”
“嗯。都进来吧。
“将那只妖也带进来。”
麓珊被两人左右挟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观中大殿，像个犯人一样被几人环视。
真想把他们都吃到肚子里！
麓珊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就是这个黄袍道士了，希望他能讲点道理。
黄袍道士打量了麓珊一番，表情逐渐由疑惑变为欣喜，一边抚着长须，一边对着少年拍手称赞道，
“不错，不错啊！果然不负老夫悉心栽培啊！这伏妖罗网就赏了你吧！
“言出必行，从今以后，你便为老夫的内门弟子！”
少年很是激动，连忙跪下磕头，大声道，
“多谢师傅！”
“好了好了，爱徒快起。”
黄袍道士转身，表情一变，语气也严肃起来，责备起在观里守夜的二人，
“聿修、溪芳，虽然这只妖，妖力微弱，不足挂齿，但你们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等她入观这么久才禀报，该当何罪？”
“弟子无能，请师傅责罚。”
两人皆低头沉默，其中聿修的头更是像要钻进地里。
“就罚你二人去思涯洞面壁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且退下吧。”
聿修边走边嘀咕，
“就连十师弟都能独自捉妖了，我这个当师兄的老脸往哪放啊。”
溪芳在一旁安慰道，
“师兄不必气馁。众人皆知十师弟天资卓越，其根骨即便放在所有修道人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他比得寻常人更能吃得苦头。
他能比观里大部分师兄弟更早捉妖，也是意料之中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也想快点捉妖啊，”
“师兄有这份心，便是上进，来日勤加练习，捉妖必定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大殿内的麓珊终于被松了绑。黄袍道士听了少年大致的说明后，倒是客客气气的请她坐下。
“能否将玉佩，借给老夫一观。”
麓珊再次将玉佩取下。道士仔细端详了一阵，点头道，
“不错，确实乃师祖之物。
“既如此，倒是我这徒儿的不是了。我替他赔罪。”
虽说麓珊也有几百年的岁数，但眼前这个叫做季禾的灰发老者看起来苍老得多，她实在受不住，赶紧摆手道，
“无妨无妨，不用那么客气。我变成人走路不大方便，你们把我送回湖里去就行。”
“诶，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说来你我也算是半个旧识，且在观中小住几日。
“本观风景绝伦，让我这徒儿领你四处看看，也算是赔不是了。”
麓珊有点动心。
季禾道长态度倒是十分诚恳，最主要的是，如果能在观里混点香火吃，还能长点修为。
“行吧，那我就呆三日。三日之后你们送我回湖里。”
“一言为定。我这就着人安排你的起居日常，爱徒，你领着贵客去往迎风阁吧。”
少年低头允诺，告别师傅之后，也不知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又扶着麓珊走出了大殿。
一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什么人，观里静得出奇，似乎连蚊虫鸟兽的声音都没有了。
迎风阁并不远，在大殿之后的丹药房正西处，地势居高，能将整个灵阳城尽收眼底。
麓珊对此颇为满意，开心得在阁里四处乱窜。但心头总有一种闷闷的怪异感觉。
也许是太久没有化作人形，对地面上的新奇的东西有些不适应了吧。
她拿起一只造型别致的木盒，还没打开，便被少年喝止，
“不许动，那里面是御史大人送给师傅的千年宝参！”
“啊？哦，不好意思。”
麓珊惺惺地放下木盒，又凑到一株没见过的植物前细细端详起来。
“离远点，那是莫大将军送给师傅的异域名兰！”
“额，好吧。”
麓珊所幸坐到一旁书桌上，对着副字画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
少年忍耐的表情到了极限，终于憋不出说了出来，
“轻一点，那是翰林大学士给师傅的亲笔。还有，你看反了。”
“……”
麓珊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你们破道观规矩怎么这么多啊，这不能摸那不能碰的，早知道不待了！
“还有，你一个男的怎么还不赶紧出去啊，孤男寡女的，授受不亲知道吗！”
少年扶额叹气，
“你现在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他看向麓珊，郑重说道，
“你是曾师祖旧识，我本不应打扰，向你道歉。
“师傅能收我当内门弟子，也多亏了你，向你道谢。
“师傅观中的东西我有责任看好。这三日，只要你不在观中惹是生非，想必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
麓珊暂且收起了旺盛的好奇心，斜倚在窗边，看向满天繁星。
思来想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怪异感觉从何而来。
那个季禾老道士为何让他徒弟孤身一人陪着一只妖？不怕我吃了他？
难道纯粹是信任我？
这阁里琳琅满目的礼品这么多，老道士肯定是个极通人情的圆滑之人，目的必然不会那么单纯。
还是提防着点，别被别人抓了尾巴。万一情况有变……
想到这里，麓珊背后不禁泛起一股凉意。
她瞥向少年，劳累过度的他竟然靠在门边，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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