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星尘路殊
隔天，余灿辉和她相约在了三季亭里，看上去，少年仍旧神清气朗，心情似并未受到举报风波的影响。
“嘘！”看到阎朝日走来，少年做了手势，示意她小心，不要惹人注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阎朝日小声地问道，“是什么人在举报呢？”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整日，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不明白是哪个苦大仇深的人看他们不顺眼，将他们举报到钱光头那里。
“从证据上看，那个人应该经常去紫荆路，钱光头给我看的，就是我们一起散步的照片，不过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晰，那个人当时应该离我们挺远的。”余灿辉分析道。
“既然拍下了我们，为什么钱光头只喊了你的家长，而没有喊我的家长来？”这是她昨日到现在感到最费解的事情。按理说，早恋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钱光头单独将她放过了呢？在学生早恋这一事情上，按照钱光头一贯的处事风格，他绝不可能轻易将任何人放过，最低限度也会严肃地批评教育一番。可是，今日一整日，钱光头根本没来找过她，尽管阎朝日已经做好了要在办公室见父母的准备……
“这个当然是我的功劳啦！”少年得意地说道，随后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后，他才在她耳边轻轻说来：“当时钱光头一口咬定我恋爱了，我看照片上确实拍了我俩在牵手的画面，不过拍得很不清晰，根本看不清你的样子，我就跟钱光头说，我确实谈了恋爱，不过，我已经和那个人分手了……”少年说着，不由笑出了声来。
“那钱光头听了之后怎么样了呢？”阎朝日好奇地问道。
“当时啊，他一听到我说确实谈了恋爱，脸都气绿了，说一定要把我家长请来，说什么要将我严格批评一通，然后我妈就来了……”少年说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那你妈妈知道了……是不是很生气？”阎朝日可以想见，若是被爸妈知道了这件事，她指不定要挨一顿打——“阎朝日，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敢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学人谈情说爱，看我们不打断你的腿！”想起爸妈生气的脸，阎朝日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爸妈知道了，一定得打我……”阎朝日说着，不由低下了头来。
“没事，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了，他们都以为我们分手了，不会再追究了……”余灿辉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道。“昨天我爸妈知道了这事儿，确实有些生气，就批评了我几句，不过他们还不至于要打我，朝日，你知道好笑的是什么吗？——”不知想起了些什么，余灿辉突然笑了起来，阎朝日只疑惑地摇了摇头。
“昨天回去的时候啊，我妈一边批评我，还一边偷偷问我是班里的哪个女孩子，她认不认识？……那个样子，可八卦了。”余灿辉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最搞笑的是我爸，特地关上了我的房门，偷偷问我拿你的照片来看，说是要看看未来儿媳妇长什么样……”
“什么儿媳妇……”听到这里，阎朝日的脸不由红了，“你不会真的给了吧？”想到余爸爸可能看过自己的照片，她的脸越发地红了。
“没有，我呢，打算等以后光明正大地领回去了，再让他们看个够，毕竟照片拍的不真切……你，这是害羞了吗？”余灿辉逗弄她道。
“哪……哪有，我……你……谁要跟你回去！”阎朝日语无伦次地应道，一张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果子一般。
“看来是真的害羞了。”余灿辉说着，捏了捏她发红的脸颊，“等再过两年吧，高考完了之后，我再带你回去，现在我们先好好学习，不着急……”少年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阎朝日只觉心头那只小鹿在乱撞，不由将他的手拨了开去，小声嘀咕道：“谁……谁着急了……两年之后，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了，那时我们还喜不喜欢彼此都不一定呢。”
“也对……”少年听了这话，不免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道：“昨日钱光头和我爸妈都是这样说来，他们都说，不要因为一时的喜欢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眼下我们还是要读书为重，不应该谈情说爱。朝日，你觉得呢？”
阎朝日想了一想，道：“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我们是学生嘛，当然要以学业为重，至于谈情说爱的事，可以留待日后慢慢谈。”虽然她和眼前的少年只谈了短短一个来月的恋爱，但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阎朝日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而甚少关注自己的学业。再这么下去，恐怕她连大学的门槛都踏不进去。
“朝日，你真的这样认为？”少年漆黑的双眸看向了她，眼里闪烁着迷茫的光，“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你觉得耽误学习了吗？”
阎朝日看着那双黑眸，想否认说没有，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真话，便委婉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说不说得上耽误，就是……上课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想到了别的地方，很难专注，写作业的时候也是……”说到这里，她不由脸红了。
明明就是自己没有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怎么能怪谈情说爱呢？难道她不谈情说爱，就能专注上课？好像也不见得……
“想到了别的地方？是想到我了吧！”余灿辉逮住了个机会，禁不住调侃她道，“虽然我自知长得英俊帅气，但你也不用天天想着我，你呀，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然大学就考不上咯！”最后一句话，他特别用了一个可爱的音调，把阎朝日给逗笑了。
“呕。不害臊。”阎朝日故意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其实，我上课的时候也有偷偷想到你……怎么说呢，就是忽的一下，你就出现在了脑海，之后老师在讲台说什么，我也听不见了，特别是历史老师的课，听着就让人犯困，就想找些别的事儿来做……”余灿辉说着，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想到了历史课的内容。
“所以想我只是为了对抗疲倦？”阎朝日调笑他道。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恋爱真的影响到了学习，我们该怎么办？”余灿辉说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大概心里也有了答案。
昨日得知他们恋爱的实情被人举报以后，说实话，阎朝日一宿难眠，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思考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尽管钱光头没有喊她的父母到办公室里喝茶，但她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难逃厄运。
“还能怎么办？”阎朝日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既然恋爱影响到了学习，当然要以学习为重，恋爱的事情以后再想也不迟。”说着，她给余灿辉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尽管笑容里有些苦涩。
“我爸妈也是这样说来着……”说到这里，余灿辉不由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阎朝日的眼睛，“他们也说，现阶段要以学业为重，等以后再想恋爱的事情……”他喃喃地道。
“你爸妈说的没错，现阶段我们确实要以学业为重……”阎朝日依旧笑着，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在一丝丝地蔓延。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还是可以并肩同行的。”余灿辉说着，抓住了她的双手，急切地道：“其实也有很多例子证明，恋爱不一定会影响学习，也是会促进学习的，就拿毕了业的师兄姐来说，他们之中不是也有很多情侣靠着彼此打气、鼓励，最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吗？我相信我们也可以的……”说到这里，余灿辉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是有这样的例子，但毕竟都是少数……现实生活是，有很多人的成绩因恋爱变得越来越不理想，最后悔不当初的。”比起余灿辉，阎朝日似乎想得更多，人也更理性一些。
“丢！那是他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怪什么恋爱！”由于情绪激动，余灿辉不由骂了句脏话。对于恋爱，他一直是乐观的，且相信自己能处理好学习和恋爱之间的关系，只是身旁的人似乎和他想法不一致，这让他有些着急了。
“说实话，这一个月以来，我们都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即便有，之后我们也能保证心无旁骛地学习吗？”以上问题，阎朝日是望着眼前的人来发问的，但实际上，她真正想问的人却是自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能做到恋爱与学习两相兼顾吗？至少这一个月以来，她似乎并没有做到……
“其实，鱼与熊掌未必不可以兼得，有时候就看我们用什么样的方法了。”余灿辉看穿了她的心思，并给出了一个提议：“我想过了，学习当然是放在首位，但恋爱也不是不可以谈，如果怕影响学习，我们可以制定好目标，一起向着目标前进，这样不但不会影响学习，反而还能促进学习，你说是不？”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少年是信心十足的。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阎朝日承认对方给出了一个好提议，但不知怎的，她心里却仍有个顾虑：“可是，万一……万一目标最终没有实现呢？”
理想向来是丰满的，怕就怕在他们心比天高，一时大意了，以致撞上瘦骨嶙峋的现实，最终落了个惨烈收场，这是没有人愿意看到的。
听她这样问来，余灿辉不免沉默了，他承认，他想过他们的未来，却没有想过会遭遇挫败。眼下，所有人都在劝着他放弃，就连眼前的人也在步步后退，他还应该坚持下去吗？
“嘿，乐观点嘛，只是万一没有实现而已，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概率会成功的，你说是不是？”余灿辉打趣道。
“……没个正经。”阎朝日不觉笑了，浮在她眉间的眉头不觉松了开来。少年的乐观是她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的品质，往后她也要学他一样，遇到事情学着换个角度去想。
看着眼前那个笑得明朗的少年，阎朝日嗫嚅了片刻，最终还是张开口来，一字一句地道：“灿辉，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分开吧！”余灿辉打断了她的话，抢在前头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既然是从我这里开始的，结束也该从我这里结束。”少年说着，挤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阎朝日的眼眶不觉湿了。
“好。”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寂静的三季亭里，静得只剩下风吹夹竹桃的声音。良久，阎朝日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条薄荷味的糖果。
“呐，你要的薄荷糖。”她把糖果递到了少年的手中。
“谢谢。”余灿辉将糖接了过去，撕出了个口子，倒出两粒糖来，一粒放在了阎朝日的手中，一粒放在了口中。“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吃。”他提议道。
“好……”阎朝日把糖放进了口中，薄荷的清香游走在口腔之中，掩盖了喉咙里涌上来的苦滋味。两人都心知肚明，吃过了这粒糖，便要说再见了。
阎朝日瞥了一眼挂在左手手腕上的那条情侣手链，那是他们交往第一天的时候，余灿辉送给她的，那时他说，永远都不要摘下那条手链，因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如果没有人举报，他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呢？永远到底是多远呢？不管怎么样，这段时光总归是美好的，她要将这条手链收藏起来……
“手链不用还我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继续戴着，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余灿辉说着，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后他伸出一只手来，笑着道：“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都要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临走之前，我们握个手吧，就当最后的道别了。”即便走到最后，少年也保持了应有的礼仪。
“好……”看着眼前那个眉目俊朗的少年，阎朝日心底有许多话想说，她想挽留他，让他别走；也想试着按照少年的提议，两人一起向着目标前进，但话到嘴边又不觉吞了回去，她终究还是不敢拿两人的未来做赌。
阎朝日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余灿辉温暖的手掌，那份触感很有力量，让她感受到了少年的真心。“谢谢，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她笑着和少年说道。
“往后好好学习，别让老师抓到早恋了。”余灿辉笑话她道。
“你才是，你才要小心被老师抓到早恋，天天收到那么多的情书……”阎朝日反击道。
“哦，这个时候还在吃我醋，你这个醋坛子。”余灿辉说着，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边捏边笑着道：“说好了啊，咱们要好好学习，不要早恋，要是被我发现你谈了恋爱，你就等着我向钱光头举报吧！”
“你放手——”阎朝日被他捏得生疼，便也将他的脸颊捏住，“你才是，你小心又恋爱了，被人举报到钱光头那里！”
“切，我才不会。”余灿辉笑着道。
“咱们要不要赌一个？”她的脑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赌什么？”余灿辉不由觉得好奇。
“很简单。”阎朝日揉了揉生疼的脸颊，道：“就赌我们两个还会不会早恋，怎么样，赌不赌？”
“赌！这么简单，为什么不赌？”余灿辉一下来了兴致，“说说吧，拿什么做赌？”
“嗯……让我想一想。”阎朝日沉思了片刻，道：“如果谁又早恋了，谁就对着操场大喊三声‘我是狗’，怎么样？”
“好啊！反正我绝不会做狗。”余灿辉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
“切，你就吹吧你。”阎朝日不禁白了他一眼，“小心到时候喊到嗓子哑了。”
“呵，你才要小心，一个不留神就给男的告白。”余灿辉想起踏秋的那一日，不由笑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吵着嘴，一路向课室走去。通往六班和九班的路上，有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在路口道了再见，便一个向右转去，一个则继续直走。
过了一会儿，本已右转的人又折回路口，遥遥望着前面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往常，每次散步归来，余灿辉总在路口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这一次，却是阎朝日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少年很挺拔，走起路来英姿飒飒，看着看着，阎朝日的眼眶不觉湿了，想起刚才的赌约，她不由又笑了起来。路过的人都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谢谢你，到了最后还愿意陪我玩这么幼稚的把戏。”阎朝日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轻声说道。
昨日一夜，阎朝日已想得明白，天上那颗耀眼的星辰并不属于她，她决定将星辰放归天际了。原来，横隔在星辰与尘壤之间的，不只是银河，还有现实，至于这一事实，她也是直至昨日才幡然醒悟的。
“我在人间到底做了些什么？”躺在床上，她懊恼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她突然明白到，他们之间不该早恋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余灿辉就不会遭人举报，他也就不会被批评教育……尽管少年跟她说没事，但她还是忍不住自责了一番。
“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别搞些有的没的，特别是男女生恋爱……”
“朝日啊，你要用功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
“日子还长，一时的喜欢抵不过漫长岁月，该努力的时候就该努力，别到时哭也没眼泪。”
……
就在这时，父母、师长的教诲全数涌进了大脑。
阎朝日自问，她和他的这份喜欢可以抵过漫长岁月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个来月，她过得很开心，每日都如同踩在了棉花之上，轻弹、欢快。如果可以，她想每日都沉湎在这样的开心之中。
但是，开心可以当饭吃吗？答案是不能。
都怪这一个月的时光太过美妙，让她一时忘了，她来人间是有任务的。也就是昨日夜半之时，她辗转反侧，忽的想起了自己逆旅册上所写的：“……少年刻苦，惜一时自满，前功半弃；往后碌碌无为，虽有小志，终是纸上谈兵，不得实现……”
她曾放下豪言壮语，说她要在人间扭转乾坤，将碌碌无为化作有所作为，只是，若她继续沉湎在这样的开心之中，那她将前功半弃，那些豪言壮语也将化作水流……
“不，绝不可以！”她明白，除了那些豪言壮语以外，父母对她也有着殷切期望，她该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孩子，循规蹈矩，用功读书，将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些道理她都懂，但为何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呢？
“痛不过一时，你们都还有大好前程，不该就此耽搁了。”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劝她。对的，痛不过一时，谁叫他们各有前程要奔赴呢？她又怎能耽搁了星辰走向天际呢？这样想着，她便下定了一个决心，第二日见到少年的时候，她便将心中的决定说了出来。
也许人生路上便是一个不断舍弃的过程，无论人还是事，都免不了这一遭……
当然了，被舍弃的人往往会怨恨将他们舍弃的人，而她免不了要做一个自私的人。
对不起了少年，愿你往后星光熠熠，璀璨夺目，也愿我在尘壤里发光，不俗而通透。
“嘘！”看到阎朝日走来，少年做了手势，示意她小心，不要惹人注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阎朝日小声地问道，“是什么人在举报呢？”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整日，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不明白是哪个苦大仇深的人看他们不顺眼，将他们举报到钱光头那里。
“从证据上看，那个人应该经常去紫荆路，钱光头给我看的，就是我们一起散步的照片，不过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晰，那个人当时应该离我们挺远的。”余灿辉分析道。
“既然拍下了我们，为什么钱光头只喊了你的家长，而没有喊我的家长来？”这是她昨日到现在感到最费解的事情。按理说，早恋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钱光头单独将她放过了呢？在学生早恋这一事情上，按照钱光头一贯的处事风格，他绝不可能轻易将任何人放过，最低限度也会严肃地批评教育一番。可是，今日一整日，钱光头根本没来找过她，尽管阎朝日已经做好了要在办公室见父母的准备……
“这个当然是我的功劳啦！”少年得意地说道，随后他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后，他才在她耳边轻轻说来：“当时钱光头一口咬定我恋爱了，我看照片上确实拍了我俩在牵手的画面，不过拍得很不清晰，根本看不清你的样子，我就跟钱光头说，我确实谈了恋爱，不过，我已经和那个人分手了……”少年说着，不由笑出了声来。
“那钱光头听了之后怎么样了呢？”阎朝日好奇地问道。
“当时啊，他一听到我说确实谈了恋爱，脸都气绿了，说一定要把我家长请来，说什么要将我严格批评一通，然后我妈就来了……”少年说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那你妈妈知道了……是不是很生气？”阎朝日可以想见，若是被爸妈知道了这件事，她指不定要挨一顿打——“阎朝日，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敢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学人谈情说爱，看我们不打断你的腿！”想起爸妈生气的脸，阎朝日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爸妈知道了，一定得打我……”阎朝日说着，不由低下了头来。
“没事，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了，他们都以为我们分手了，不会再追究了……”余灿辉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道。“昨天我爸妈知道了这事儿，确实有些生气，就批评了我几句，不过他们还不至于要打我，朝日，你知道好笑的是什么吗？——”不知想起了些什么，余灿辉突然笑了起来，阎朝日只疑惑地摇了摇头。
“昨天回去的时候啊，我妈一边批评我，还一边偷偷问我是班里的哪个女孩子，她认不认识？……那个样子，可八卦了。”余灿辉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最搞笑的是我爸，特地关上了我的房门，偷偷问我拿你的照片来看，说是要看看未来儿媳妇长什么样……”
“什么儿媳妇……”听到这里，阎朝日的脸不由红了，“你不会真的给了吧？”想到余爸爸可能看过自己的照片，她的脸越发地红了。
“没有，我呢，打算等以后光明正大地领回去了，再让他们看个够，毕竟照片拍的不真切……你，这是害羞了吗？”余灿辉逗弄她道。
“哪……哪有，我……你……谁要跟你回去！”阎朝日语无伦次地应道，一张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果子一般。
“看来是真的害羞了。”余灿辉说着，捏了捏她发红的脸颊，“等再过两年吧，高考完了之后，我再带你回去，现在我们先好好学习，不着急……”少年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阎朝日只觉心头那只小鹿在乱撞，不由将他的手拨了开去，小声嘀咕道：“谁……谁着急了……两年之后，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了，那时我们还喜不喜欢彼此都不一定呢。”
“也对……”少年听了这话，不免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道：“昨日钱光头和我爸妈都是这样说来，他们都说，不要因为一时的喜欢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眼下我们还是要读书为重，不应该谈情说爱。朝日，你觉得呢？”
阎朝日想了一想，道：“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我们是学生嘛，当然要以学业为重，至于谈情说爱的事，可以留待日后慢慢谈。”虽然她和眼前的少年只谈了短短一个来月的恋爱，但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阎朝日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而甚少关注自己的学业。再这么下去，恐怕她连大学的门槛都踏不进去。
“朝日，你真的这样认为？”少年漆黑的双眸看向了她，眼里闪烁着迷茫的光，“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你觉得耽误学习了吗？”
阎朝日看着那双黑眸，想否认说没有，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真话，便委婉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说不说得上耽误，就是……上课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想到了别的地方，很难专注，写作业的时候也是……”说到这里，她不由脸红了。
明明就是自己没有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怎么能怪谈情说爱呢？难道她不谈情说爱，就能专注上课？好像也不见得……
“想到了别的地方？是想到我了吧！”余灿辉逮住了个机会，禁不住调侃她道，“虽然我自知长得英俊帅气，但你也不用天天想着我，你呀，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然大学就考不上咯！”最后一句话，他特别用了一个可爱的音调，把阎朝日给逗笑了。
“呕。不害臊。”阎朝日故意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其实，我上课的时候也有偷偷想到你……怎么说呢，就是忽的一下，你就出现在了脑海，之后老师在讲台说什么，我也听不见了，特别是历史老师的课，听着就让人犯困，就想找些别的事儿来做……”余灿辉说着，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想到了历史课的内容。
“所以想我只是为了对抗疲倦？”阎朝日调笑他道。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恋爱真的影响到了学习，我们该怎么办？”余灿辉说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大概心里也有了答案。
昨日得知他们恋爱的实情被人举报以后，说实话，阎朝日一宿难眠，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思考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尽管钱光头没有喊她的父母到办公室里喝茶，但她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难逃厄运。
“还能怎么办？”阎朝日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既然恋爱影响到了学习，当然要以学习为重，恋爱的事情以后再想也不迟。”说着，她给余灿辉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尽管笑容里有些苦涩。
“我爸妈也是这样说来着……”说到这里，余灿辉不由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阎朝日的眼睛，“他们也说，现阶段要以学业为重，等以后再想恋爱的事情……”他喃喃地道。
“你爸妈说的没错，现阶段我们确实要以学业为重……”阎朝日依旧笑着，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在一丝丝地蔓延。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还是可以并肩同行的。”余灿辉说着，抓住了她的双手，急切地道：“其实也有很多例子证明，恋爱不一定会影响学习，也是会促进学习的，就拿毕了业的师兄姐来说，他们之中不是也有很多情侣靠着彼此打气、鼓励，最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吗？我相信我们也可以的……”说到这里，余灿辉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是有这样的例子，但毕竟都是少数……现实生活是，有很多人的成绩因恋爱变得越来越不理想，最后悔不当初的。”比起余灿辉，阎朝日似乎想得更多，人也更理性一些。
“丢！那是他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怪什么恋爱！”由于情绪激动，余灿辉不由骂了句脏话。对于恋爱，他一直是乐观的，且相信自己能处理好学习和恋爱之间的关系，只是身旁的人似乎和他想法不一致，这让他有些着急了。
“说实话，这一个月以来，我们都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即便有，之后我们也能保证心无旁骛地学习吗？”以上问题，阎朝日是望着眼前的人来发问的，但实际上，她真正想问的人却是自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能做到恋爱与学习两相兼顾吗？至少这一个月以来，她似乎并没有做到……
“其实，鱼与熊掌未必不可以兼得，有时候就看我们用什么样的方法了。”余灿辉看穿了她的心思，并给出了一个提议：“我想过了，学习当然是放在首位，但恋爱也不是不可以谈，如果怕影响学习，我们可以制定好目标，一起向着目标前进，这样不但不会影响学习，反而还能促进学习，你说是不？”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少年是信心十足的。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阎朝日承认对方给出了一个好提议，但不知怎的，她心里却仍有个顾虑：“可是，万一……万一目标最终没有实现呢？”
理想向来是丰满的，怕就怕在他们心比天高，一时大意了，以致撞上瘦骨嶙峋的现实，最终落了个惨烈收场，这是没有人愿意看到的。
听她这样问来，余灿辉不免沉默了，他承认，他想过他们的未来，却没有想过会遭遇挫败。眼下，所有人都在劝着他放弃，就连眼前的人也在步步后退，他还应该坚持下去吗？
“嘿，乐观点嘛，只是万一没有实现而已，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概率会成功的，你说是不是？”余灿辉打趣道。
“……没个正经。”阎朝日不觉笑了，浮在她眉间的眉头不觉松了开来。少年的乐观是她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的品质，往后她也要学他一样，遇到事情学着换个角度去想。
看着眼前那个笑得明朗的少年，阎朝日嗫嚅了片刻，最终还是张开口来，一字一句地道：“灿辉，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分开吧！”余灿辉打断了她的话，抢在前头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既然是从我这里开始的，结束也该从我这里结束。”少年说着，挤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阎朝日的眼眶不觉湿了。
“好。”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寂静的三季亭里，静得只剩下风吹夹竹桃的声音。良久，阎朝日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条薄荷味的糖果。
“呐，你要的薄荷糖。”她把糖果递到了少年的手中。
“谢谢。”余灿辉将糖接了过去，撕出了个口子，倒出两粒糖来，一粒放在了阎朝日的手中，一粒放在了口中。“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吃。”他提议道。
“好……”阎朝日把糖放进了口中，薄荷的清香游走在口腔之中，掩盖了喉咙里涌上来的苦滋味。两人都心知肚明，吃过了这粒糖，便要说再见了。
阎朝日瞥了一眼挂在左手手腕上的那条情侣手链，那是他们交往第一天的时候，余灿辉送给她的，那时他说，永远都不要摘下那条手链，因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如果没有人举报，他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呢？永远到底是多远呢？不管怎么样，这段时光总归是美好的，她要将这条手链收藏起来……
“手链不用还我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继续戴着，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余灿辉说着，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后他伸出一只手来，笑着道：“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都要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临走之前，我们握个手吧，就当最后的道别了。”即便走到最后，少年也保持了应有的礼仪。
“好……”看着眼前那个眉目俊朗的少年，阎朝日心底有许多话想说，她想挽留他，让他别走；也想试着按照少年的提议，两人一起向着目标前进，但话到嘴边又不觉吞了回去，她终究还是不敢拿两人的未来做赌。
阎朝日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余灿辉温暖的手掌，那份触感很有力量，让她感受到了少年的真心。“谢谢，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她笑着和少年说道。
“往后好好学习，别让老师抓到早恋了。”余灿辉笑话她道。
“你才是，你才要小心被老师抓到早恋，天天收到那么多的情书……”阎朝日反击道。
“哦，这个时候还在吃我醋，你这个醋坛子。”余灿辉说着，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边捏边笑着道：“说好了啊，咱们要好好学习，不要早恋，要是被我发现你谈了恋爱，你就等着我向钱光头举报吧！”
“你放手——”阎朝日被他捏得生疼，便也将他的脸颊捏住，“你才是，你小心又恋爱了，被人举报到钱光头那里！”
“切，我才不会。”余灿辉笑着道。
“咱们要不要赌一个？”她的脑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赌什么？”余灿辉不由觉得好奇。
“很简单。”阎朝日揉了揉生疼的脸颊，道：“就赌我们两个还会不会早恋，怎么样，赌不赌？”
“赌！这么简单，为什么不赌？”余灿辉一下来了兴致，“说说吧，拿什么做赌？”
“嗯……让我想一想。”阎朝日沉思了片刻，道：“如果谁又早恋了，谁就对着操场大喊三声‘我是狗’，怎么样？”
“好啊！反正我绝不会做狗。”余灿辉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
“切，你就吹吧你。”阎朝日不禁白了他一眼，“小心到时候喊到嗓子哑了。”
“呵，你才要小心，一个不留神就给男的告白。”余灿辉想起踏秋的那一日，不由笑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吵着嘴，一路向课室走去。通往六班和九班的路上，有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在路口道了再见，便一个向右转去，一个则继续直走。
过了一会儿，本已右转的人又折回路口，遥遥望着前面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往常，每次散步归来，余灿辉总在路口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这一次，却是阎朝日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少年很挺拔，走起路来英姿飒飒，看着看着，阎朝日的眼眶不觉湿了，想起刚才的赌约，她不由又笑了起来。路过的人都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谢谢你，到了最后还愿意陪我玩这么幼稚的把戏。”阎朝日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轻声说道。
昨日一夜，阎朝日已想得明白，天上那颗耀眼的星辰并不属于她，她决定将星辰放归天际了。原来，横隔在星辰与尘壤之间的，不只是银河，还有现实，至于这一事实，她也是直至昨日才幡然醒悟的。
“我在人间到底做了些什么？”躺在床上，她懊恼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她突然明白到，他们之间不该早恋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余灿辉就不会遭人举报，他也就不会被批评教育……尽管少年跟她说没事，但她还是忍不住自责了一番。
“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别搞些有的没的，特别是男女生恋爱……”
“朝日啊，你要用功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
“日子还长，一时的喜欢抵不过漫长岁月，该努力的时候就该努力，别到时哭也没眼泪。”
……
就在这时，父母、师长的教诲全数涌进了大脑。
阎朝日自问，她和他的这份喜欢可以抵过漫长岁月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个来月，她过得很开心，每日都如同踩在了棉花之上，轻弹、欢快。如果可以，她想每日都沉湎在这样的开心之中。
但是，开心可以当饭吃吗？答案是不能。
都怪这一个月的时光太过美妙，让她一时忘了，她来人间是有任务的。也就是昨日夜半之时，她辗转反侧，忽的想起了自己逆旅册上所写的：“……少年刻苦，惜一时自满，前功半弃；往后碌碌无为，虽有小志，终是纸上谈兵，不得实现……”
她曾放下豪言壮语，说她要在人间扭转乾坤，将碌碌无为化作有所作为，只是，若她继续沉湎在这样的开心之中，那她将前功半弃，那些豪言壮语也将化作水流……
“不，绝不可以！”她明白，除了那些豪言壮语以外，父母对她也有着殷切期望，她该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孩子，循规蹈矩，用功读书，将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些道理她都懂，但为何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呢？
“痛不过一时，你们都还有大好前程，不该就此耽搁了。”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劝她。对的，痛不过一时，谁叫他们各有前程要奔赴呢？她又怎能耽搁了星辰走向天际呢？这样想着，她便下定了一个决心，第二日见到少年的时候，她便将心中的决定说了出来。
也许人生路上便是一个不断舍弃的过程，无论人还是事，都免不了这一遭……
当然了，被舍弃的人往往会怨恨将他们舍弃的人，而她免不了要做一个自私的人。
对不起了少年，愿你往后星光熠熠，璀璨夺目，也愿我在尘壤里发光，不俗而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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