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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约法三章

    洛如中学有座小凉亭,唤作素馨亭,亭子外种了两棵鸡蛋花,一棵白的、一棵红的,长得亭亭如盖,欣欣向荣。春天里,鸡蛋花开满了枝头,白的莹洁如玉,像个端庄美人;红的妖艳不俗,像个红衣仙子。

    微风拂来,无意拂落了几朵花,于是乎,红、白两色鸡蛋花便挣脱了枝头,像两只轻盈的蝴蝶随风翻转,翩翩旋旋而下,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树下。风过处,小小的亭子里,传来了或浓或淡的花香味。

    阎朝日跑到树下,捡起了几朵鸡蛋花,举到鼻子尖闻了一闻。鸡蛋花的香味是混合的,花里有一种淡淡的栀子香味,又有一种茉莉清香,如果再细细一嗅,可以闻见香气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柑橘的清新香味,就像它们那五片轻盈的花瓣一样,洁白里带了点淡黄,紫红之中又透着些嫩粉,交杂一起,却又不失违和。

    阎朝日一边玩弄着那薄薄的、软软的,呈覆瓦状排列着的花瓣,一边等着人来。

    “朝日。”一个熟悉的话音在身后响起,她咧嘴一笑,转过身去。身后那人和她一样,嘴角勾起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两人相视一笑,走到了亭子里。

    想起昨日的月下告白,两人都有些脸红红的,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今日,他们来到素馨亭,其实是想商量出一个法子,一个既不耽误学业又不影响谈情的两全的法子。毕竟,在学校里,学业才是头等大事,他们总不能因为谈情而误了学业,若是如此,那便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活活一个自毁前程的大傻子了。

    “朝日,昨日我想了一夜,我觉得我们可以约法三章。”白泽说着,掏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来,但阎朝日并没将注意力放在那里。“想了一夜?怪不得你今天挂了两个黑眼圈了……”她一脸心疼地说道,眼睛盯上他那双略显疲倦的眸子。

    “真的吗?”听了这话,白泽不由摸了摸自己那两个涂了一圈黑炭的眼窝子,担忧地问:“很严重吗?”他今日把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还特别梳了一个清爽的发型,临出发之前,他对着宿舍里的镜子照了几遍,确认自己看起来神采飞扬,不料对面那人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黑眼圈上面。

    完了,全完了,老子的形象全完了……

    白泽在心里哀嚎道。

    “嗯,看起来比熊猫眼还严重,就跟老了十岁一样,像个老头子似的。”阎朝日蹙起了眉头,装出一脸沉重。其实白泽的黑眼圈只有浅浅的一层,她看他这样紧张,故意耍他玩的。

    “喂,老子虚岁十七,再老十岁也就二十七,正值青壮年,哪里是老头子了?”白泽果然嚷嚷了起来,阎朝日扑哧一下笑了。

    “你看看你,眼角都有皱纹了,还说不老!”阎朝日指着那两条吊在他眼角末梢的因为笑起来而扬起的细纹,笑话他道。

    “哎哟,可怜的老头子!”她嘻嘻地笑着,觉得逗弄对方简直乐趣无穷。

    “你才老头子,老子那是笑纹,笑起来就有的皱纹,懂不懂?”白泽说着,用两个食指将眼角拉起,直到把两只眼睛都拉变形了,道:“要是没了这个纹,老子以后就要这样笑了……”他扯起一个笑容,眼角由于被拉了起来,果然没有出现笑纹,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怪诞,就像一只傻里傻气的吊眼鬼一样。

    阎朝日于是狂笑个不住,白泽被她的笑声传染,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绕上了亭子,乘着微甜的鸡蛋花味的香风,攀上了亭子外的那棵大树,钻进了栖息在树上的小鸟的耳朵,小鸟听见了笑声,突然欢快地啾啾地叫了起来,似跟着他们一同感受这份快乐一般。

    良久,两人终于笑累了。

    “对了,白泽,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呀?”阎朝日揩了揩满是水珠子的眼眶问道。她的肚子笑得也有些发酸了。

    “十二月五号,你呢?”白泽答道。

    阎朝日楞了一下,道:“这不巧了吗?我是六号,十二月六号。”

    “这样的话,你要叫我哥哥了。”白泽笑嘻嘻地道。

    “才一天,算什么哥哥呀,你少占人便宜了。”阎朝日不由白了他一眼。

    “什么占便宜,比你早到这世上一分钟也算哥哥,你呀,别犟嘴了,乖乖认命吧。”白泽挑了挑眉毛,一脸嘚瑟地看着她,道:“快,快叫哥哥吧。”

    “我不,我不叫。”阎朝日扁起嘴来,不肯乖乖就范。“非亲非故的,叫什么哥哥呀,要叫你自己叫,油腻腻的。”她回嘴道。

    白泽笑了,道:“什么油腻不油腻的,比你大的都是哥哥,要是你叫了的话,有奖赏。”

    “什么奖赏?”阎朝日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

    “你先叫了哥哥,我再说。”白泽故作深沉地道。

    “切,”阎朝日不由撇了撇嘴,“那这个奖赏我不要了。”

    “真不要了?”白泽眨了眨眼,道:“那你不想知道奖赏是什么吗?”

    “是什么?”她不由有些好奇。

    “是——”白泽故意把“是”字拖长,说到最后,他却戛然而止,不说下去了。“算了,我只是想听一句哥哥,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至于这个奖赏吧,也留待以后再说吧,反正别人也不怎么看重自己的心意,说不要就不要了……”说着,他偷眼看了看阎朝日,装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小子,原来还有这副模样。

    阎朝日无奈,只好把眼睛挪向别处,朝着某个地方,小声地道了一句:“哥哥。”她不好意思看着白泽,便只好对着空气说了。说完之后,她的半边脸果然烧了起来。

    “什么?你刚说了什么?”白泽明明听见了,却还佯装听不见。他把手放在耳后围成了一个小喇叭,将耳朵向她伸了过来,想再听她说一遍。

    “哥哥。”阎朝日只好小声地又说了一遍。

    “啊?”白泽把耳朵又贴近了些,仍假装听不见。

    “哥哥。”阎朝日便耐心地再说了一遍,这次音量更大了些。

    “啊?”白泽仍旧装聋作哑。

    “我说,哥——哥——”阎朝日有些生气了,便朝空中大喊了一声。树上的鸟儿被这一喊吓了一惊,振起翅膀飞离了巢穴。

    “叫那么大声干嘛,你看,鸟儿都被你吓跑了。”白泽捂着耳朵,指着那两只使劲往天上钻的小鸟说道。

    “是你说听不见的。”阎朝日笑嘻嘻地道,她很满意自己把白泽捉弄了回去。

    亭子里又送来了一阵微风,鸡蛋花清新淡雅的香味轻轻袅袅地落在了两人耸笑着的肩膀上,接着又钻进了他们的衣袖里,爬上了他们的发梢上。两人仍旧笑着、闹着,微风在亭子里窃听了一会儿,留下了满亭的芬芳。

    过后,两人终于想起来,此番到亭子里要商量的正事,便停止了玩闹。

    “白泽,你说我们要约法三章,怎么个约定法?”阎朝日不解地问道。

    白泽把带来的那张纸摊开,放在了她的面前,道:“我们现在是……额,男女朋友关系,但是,我们现在都还小,都还没有成年,而且,现阶段我们又要以学业为重,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是不能做的,要两个人一起遵守的,这个……你同意吗?”

    白泽的脸红了,阎朝日的脸也红了,两人低着头,不敢看向对方。

    此时,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了半张脸,把一束柔和的金光洒向了亭子,阎朝日缓缓抬起脸来,她看到白泽的身上现出了一层炫目的光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莫名的,她的心扑扑地跳了起来。

    “我……我同意。”她脸红红地回道。

    太阳笑了,从云层里跳了出来,把柔和的金光洒遍了整座亭子,鸡蛋花的香味伺机钻进了两人的鼻孔,逗弄得两个害羞的人儿脸红红,鼻头痒痒的。

    “我……我是这样想的,我想约定一下,我们之间要遵守的规矩……”说到这里,白泽的脸愈加红了,“昨日我想了一夜,想出了三条,不知合不合适……”他把纸张递给阎朝日,指了指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的三条规矩。

    阎朝日拿起纸张,认真地看了起来。

    “恋爱规矩……”她刚读完写在纸张正上方的那四个大字,脸不觉臊红了起来。白泽也一样,他假装看向了别处,半边脸红红的。

    阎朝日咳嗽了一声,接着往下读:“第一条,未成年之时,禁止有任何身体上的碰触……”“触”字还未落下,她的声音就低得听不见了。刹那间,她的脸涨得红通通的,仿佛误吃了一口极辣的红小椒,原本微红的脸刷地一下变成了红烫烫、辣忽忽、热滚滚的,几种奇怪的感觉交织在脸上出现。

    白泽的处境和她相差无几,尽管没有抬头看,她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对方厚重的呼吸声,呼哧呼哧的,就像星夜兼程的千里马,跑了一夜的路,累得喘不上来气一般。他的脸红得就像过年张贴的挥春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阎朝日继续往下读:“包括牵手、拥抱、亲亲以及其他任何未成年人不适宜、不适当做的举动……两人都不得违反此项规矩,否则恋爱关系即刻终止……”

    “即……即刻终止?”阎朝日不确定地看向了白泽。

    白泽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对,有些事情,我们确实要等到成年的时候才可以做……”他的脸愈加红了,就像一座名副其实的火焰山,热乎乎地往外喷着火,隔着桌子,阎朝日都能感受到他脸上灼烧着的热气。

    “好……”阎朝日答应着,继续往下读:“第二条,在学校之时,当以学业为重。上课要专注,下课要认真完成作业,不得偷懒,不得分心。若在大考之中,两人其中一人成绩出现下滑,则恋爱关系即刻终止……”

    “这一条……能不能再宽限一下呀?”阎朝日央求道。

    洛如中学高一年级有一千多个同学,阎朝日的成绩位于五百多名的位置,每次大考基本上都在后退,只有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侥幸进步了些,她是知道自己水平的。

    至于白泽,他那家伙基本上都位于前十名的位置,当然无甚可担心的。

    “恐怕……不能。”白泽听了她的话来,只摇了摇头,无情地道:“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如何约束自己?你能保证看着自己一塌糊涂的成绩,不会伤心难过吗?到时,你还会觉得这个时候恋爱合适吗?”

    话虽然说得有点难听,但真到了成绩一塌糊涂的关节,恐怕只能躲着哭了。

    “可是,这规矩会不会太苛刻了些?”说实话,这比她平日要求自己的还要严格多了。

    “太苛刻了吗?”白泽凑近了头来看,“哪里苛刻了,我平时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你平时都是这么……哎哟。”

    阎朝日转过头去,无意和他的头撞在了一块儿,两人同时想到了刚才立下的第一条规矩,“簌”地一下,两人顾不上头痛,便迅速分了开来,坐得远远的。

    白泽咳嗽了一声,道:“如果觉得苛刻的话,我们可以将它修改一下……”

    “不……不用了,我觉得就这样吧,挺好的,就当约束一下自己。”阎朝日红着脸道。

    “好。”白泽又咳嗽了一声,以缓解两人的尴尬。

    于是,两人继续将恋爱规矩往下看:“第三条,恋爱之时,当坦诚相待。人有两耳一口,两耳贵听,常听则明;一口贵说,常说则通。无论今日开心与否,难过与否,记得诉说,也记得倾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亭子里香风阵阵,两人的脸蛋被风撩拨得痒痒的。其实,这条规矩里写着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个字是被划走了的,但执拗的人仍旧将它们读了出来。

    “这一条,我觉得没问题。”阎朝日笑了,微风拂乱了她的发梢,有两小撮俏皮的头发搭在了她的前额之上。白泽也笑了,伸手将那两小撮头发拨弄下来,理顺齐整。他的动作似水般温柔,轻轻拨弄两下,阎朝日的脸便红了。

    “那之后,我们就按着这三条规矩来咯。”他温柔地道。

    阎朝日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洇染而开。

    于是乎,两人在纸张上郑重地签了名,画了押,表示他们都愿意遵守上面罗列的规矩,且不会反悔。随后,白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珠子手串,戴在了阎朝日的手上。

    “怎么你……,我……”白泽提前给她准备了礼物,她却空手而来,不免有些羞愧,“我什么都没准备,对不起。”她脸红红地说道。

    “你不用准备,你早就送我了,而且我已经收下了。”白泽笑道。

    “我送你什么了?”阎朝日不解。

    “就……平安符啊,还有……那盆山茶花。”其实还有一样东西,但白泽没有说出来。

    “哦……”阎朝日恍然大悟,“可是,那两样礼物都不是很正式,要不我给你准备一个新的,一个更好的……”

    “不用。”白泽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礼物不在于大或小,在于心意,既然你送过了,那就可以了,不要再送来送去的了……”

    “你快看看这条手串怎么样,好看吗?”他笑问道,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于是,阎朝日低头看向了手上的那串紫水晶手串,只见二十一颗莹莹的紫珠子在手上闪闪发光,每一颗都晶莹剔透,珠子之间串着一个月牙状的白白的东西。

    “我觉得很好看!”她笑着说道,“这是……狗牙吗?”她指着那个月牙状的东西问道。

    白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道:“你就当它是狗牙吧,好好保管,可以辟邪的。”

    “切,还说不迷信。”阎朝日轻笑了一声,低头玩弄着那颗白白的牙齿。

    这时,天上响起了几声啾啾的鸟鸣声,刚才被吵嚷声吓跑的鸟儿飞回来了,嘴上还叼着几条虫子,它们翅膀一斜,插入了树盖里,不见了身影。随后,亭子里响起了鸟儿争吃的啸叫声,吱吱喳喳的,很是吵闹。

    阎朝日想起了些什么事,猛地站起了身来,道:“白泽,我们回去吧。”

    “还没到上课,再坐一会儿吧。”白泽撅着嘴,不肯走。

    这微风如此清新香甜,他还想多坐一会儿呢。

    “不,你快起身,过几天就要月考了,我还有几道题没搞懂……”阎朝日说着,将赖坐在凳子上的人拉了起来,推着他往外走,道:“回去给我讲解一下题目吧,不然我这成绩一定会下滑……”

    “嚯,平时不问,临考试倒积极起来了,”白泽笑话她道,“话说,你临时抱佛脚的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

    “别说那么多了,没时间了……”阎朝日拉他走,那小子却要继续耍她。

    “注意了,别拉拉扯扯的,你现在违反了第一条规矩,警告一次。”那小子贱嗖嗖地道。

    阎朝日于是松开了手来,道:“那你要不要帮我讲解嘛?”

    “看你态度咯。”那小子突然抠起了指甲,“真心实意求我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哼,求人还不如求己,我先走了。”阎朝日不理他,拂拂手,走了。白泽只好追了上去,“哎哎哎,等等我,我给你讲,走那么快干嘛呀……”

    树上的鸟儿吃饱了虫子,俯身看了看那两个远去的人影,突然啾啾地叫了起来。微风听见了鸟儿的叫唤,忽的闯入了亭子,停在了鸡蛋花树的枝头上,它妙手轻轻一抚,枝头上的花儿打了个颤儿,便扑簌簌地往下落,一朵、两朵、三朵……

    于是乎,亭子里又飘起了一阵接一阵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