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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石林

    樟雄已灭,石下村恢复了久违的宁静。静谧的夜晚,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村子里灯火通明,却依然静悄悄的,村民们一时还改不掉重复了几十年的习惯。

    李灵裔独自坐在屋顶,看着遥远的星空,梳理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师傅曾经教会他万事万物的本质,以及运行的规律,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这些规律都十分准确。然而现在出现了太多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比如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的火球术。

    李灵裔想自己是否可以凭空施展别的法术呢?冰?电?风?或是其他?那些骷髅兵是怎么形成的呢?生命的终点在哪,人们所称的意识和灵魂的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

    当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客观地审视自我的时候,“我”是否就独立于现在的我呢?当肚子饿,考虑吃什么的时候,那个意识是否不是“我”?假定“我”是独立的灵魂,只是寄居在这个既有意识又有实体的“自己”身上,那这个“自己”就和我看到的“别人”并无区别,只不过“别人”我无法一直观察,而“我”可以观察“自己”的一切言行,甚至所思所想,当然除了睡着以后。

    李灵裔就这么漫无目的,胡乱思索着这些似乎永无答案的问题,努力寻找一些可以让自己信服的一些规律。

    这时,月昭云也来到屋顶,见李灵裔在,有些尴尬。李灵裔见她来,有些欣喜,又有几分局促,早把先前所想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月昭云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李少侠在这看夜色那?”

    李灵裔连忙答道:“是啊,是啊,夜里没事,上来凉快凉快。哦,对,你别叫我什么少侠了,大家都是朋友,直接叫我李灵裔就好了。”

    “那怎么行,家父曾说,直呼人名很不礼貌,况且李少侠法术卓尔,消灭樟雄,为民除害,称您少侠,毫不为过。”

    “消灭樟雄,那是大家齐心合力。昭云姑娘还是就叫我李灵裔吧,我们那也都这么称呼,孟植也经常这么叫我的。”

    “好吧。”月昭云微笑着答了一句,便也坐下看着远方叹息。

    “昭云姑娘好像不太高兴,是什么事情烦心?”李灵裔试探地问。

    “只是想家罢了。”月昭云随口答道。

    “其实我也挺想家的,不知父母近来是否康健。”

    “你离家很久了吗?你家在哪呢?”

    “我从月华村来的,算起来离家也半年多了。你呢?”

    “那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去成京,这不到了石下村之后,道路不通,所以耽搁了。”

    “那太好了,我就是从成京来的,现在道路通了,我们可以同行啦。”月昭云高兴地说道。

    “好啊,好啊,那到时候就一起走吧。”李灵裔忽然受到昭云的邀约,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两人正聊着,有人在背后故意咳嗽了一下,原来是叶素衣寻找昭云。“我说去哪里了,原来在这儿啊。”叶素衣调皮地看了看二人,又说道:“你们在聊什么呢?是聊今晚的风呢,还是天上的月啊?”

    “李兄也要去成京,看来我们可以同行,路上也有照应了。”说完,昭云瞪了素衣一眼。

    “那真是太好了,左有刘……,刘轩、无忌大哥。右有李灵裔、孟植两位少侠。一路上我们简直可以横着走了。”素衣差点说漏嘴,忙遮掩过去。

    李灵裔本听素衣所说,心中喜悦,但一听到刘轩,李灵裔心中有些酸酸的,因见他们四人的衣着并非普通人家,也不好意思多问四人来历,心里总有低人一等的感觉。随口敷衍了几句,李灵裔就告辞下去了。

    素衣笑着说道:“我的大公主啊,刚和刘公子闹了点矛盾,就跑到来和这傻小子谈风月啊。”

    昭云作色道:“别胡说八道,我只是上来清净下,哪成想碰到他,也就随口聊了几句。”

    素衣也一脸正经地说:“按理说,我这作丫鬟的不该说什么,可偏偏这人情世故呢,又是我这作丫鬟的比你多懂一些。谁都看得出来这傻小子对你有意,而你和刘公子早有婚约,而且在我看来你们也是两情相悦的吧。可要早早让那傻小子断了念想,否则可是伤人伤己啊。”

    昭云不再答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夜空。

    次日,张道炎为了改变村民的习惯,提议办一个篝火晚会,全村老少都忙着筹备。

    孟植近来对那部兵书颇感兴趣,日夜研习,有不懂处就请教张道炎,进步很快。

    李灵裔则每天发呆,好像失了魂魄一般,只有月昭云出现的时候,才有了几分神采。

    刘轩等人则在筹备着晚会后启程返回。

    这一晚,篝火燃得很旺,全村老少分成很多圈,围坐着。张道炎主持了一下,后面大家就都各自聊天娱乐。

    张道炎将李灵裔叫到一边,说道:“你们明日就要启程,江湖险恶,务必多加小心。”李灵裔道:“我自以诚待人,应当无碍。”

    张道炎说道:“你涉世未深,以诚待人,以善度人固然不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李灵裔道:“可你看这一路走来,大家都很和气,而且遇到困难,总能同心协力,我想总要先把人往好处看。”

    张道炎笑道:“等你吃亏的时候恐怕就来不及往坏处看了,那我问你,你看我是怎么样的人呢?”

    李灵裔道:“道长急公好义,为人慈厚,有长者之风。”

    道炎笑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大义凌然,公正无私之人,只不过因势导利而已。”

    “可总归是为了大家好。”

    “也就这本善之心,还能聊慰平生了。”

    “道长过谦了,您所行之事,皆合情理,于公于私亦是俯仰无愧。”

    “好一个俯仰无愧。也不必说我了,我还是得告诫你几句,人心险恶,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标,很多人什么事都干得出,切不可过分信任别人,凡事务必给自己留有余地,终究无害。”

    “谢先生教诲,我对先生是否也应有所防范呢?”

    张道炎一愣,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哈哈哈。”

    “先生真坦率之人。”

    “那也得看对谁了。比如刘轩一行人,始终不以真实身份示人,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也许是另有所图,这就不得不防了。再说孟植,本是个直爽的人,可是心术有些不正,贪功好利,日后难保不会见利忘义,你也要当心。”

    “先生好意,我自心领,可防这防那,未免也太累人了。”

    “哈哈,少年郎,不知愁啊,也罢,只要你守心持正,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众人当晚都喝了很多酒,村民们轮番敬酒,李灵裔喝得不省人事。

    孟植酒量很大,和那群武夫喝得也是不可开交。

    王虎、张旭和地保也是轮番和孟植喝酒,王虎道:“孟少侠武艺超群,他日若是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兄弟们啊?”张旭,地保附和道:“是啊,是啊。”

    孟植大笑道:“三位大哥,几番恶战,你们统筹军备,井井有条,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若得重用,必邀各位前来!来,喝!”

    地保一饮而尽,陪笑道:“那孟兄弟可得不计前嫌啊,哈哈,当日初见时,是我莽撞了,我自罚一杯。”说完又喝了一杯。

    孟植笑道:“大家都是生死之交,些许小事,何必记挂,来,再喝。”

    江雪也喝了不少,趁着酒劲,她来到孟植跟前,说道:“来,臭小子,我敬你一杯。”

    孟植尴尬地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孟植道:“我们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你何不与我们一起?”

    江雪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们?可是和那两位小姐同行?”

    孟植见江雪愠色,不知如何回答。

    江雪又举杯,道:“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再陪我哥几天。”说罢拍了拍孟植的肩膀。孟植又干了一杯,低声道:“这玉珏,我还是还给你吧。”

    江雪豪气地说道:“本姑娘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说罢,江雪转身离去,和村民们又喝了几杯。

    孟植手里攥着玉珏,又连饮数杯。

    远处素衣一直看着他俩,独自小酌。而远远看着素衣的无忌,也在喝酒。

    张道炎回到住处,只见一人影晃过,立刻提高警觉。大声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黑影不由分说,直接袭击张道炎,那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黑衣人身手敏捷,张道炎忙后撤闪身,随即挥出一火球,奈何喝过酒,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火球毫无威力,在那黑衣人身上划过。

    黑衣人使出一招连环刺,张道炎连连闪避,已经站立不稳。黑衣人奋力一击,匕首直接刺入张道炎胸膛。

    张道炎一脸错愕,到死也还是不知自己因何招来这杀身之祸。

    次日清晨,早有人报给众人张道炎遇刺一事,众人忙赶到现场,李灵裔十分悲伤,对张道炎的死很是困惑。

    孟植仔细查验伤口,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刘轩问其他人可知张道炎是否有什么仇家,村里人道张道炎生平都在石下村,平时待人和善,并无仇家,况且村中也没有能杀死张道炎的人。

    刘轩道:“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仇家,谁会到这偏远的地方刺杀他呢?实在奇怪”

    众人都大惑不解。村里仵作道:“刺客身手敏捷,干净利落,所使兵器为一把匕首。”仵作画了一把匕首图样,并标上尺寸,道:“这也是唯一线索了。还望各位协助找出凶手。”

    李灵裔悲怒交加,接过图样,道:“我必报此仇!”

    众人立刻分头搜寻,皆无收获。刘轩心想孟植勇武,李灵裔法力高强,日后或能帮到自己,便提议还是先往成京去,说不定以后还能碰到凶手。

    众人同意,孟植对李灵裔道:“想不到张师父法术高强,竟死于刺客之手,实在可惜。你以后也当警惕。”

    王虎、张旭二人前来寻孟植、李灵裔,道:“二位少侠勇武过人,听闻你们要去成京,不知是否能带上我们一起去见见世面?”

    孟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我们此去也是前途未卜,这段时间你们所准备的物资工事十分妥当,若无你们,哪能战胜樟雄、樟忠。”孟植迟疑了一下,道:“只是我听闻江雪也要北上,她一个人。。。”

    王虎、张旭会意,道:“那你们先走,我们二人就等江雪妹子一起。”

    李灵裔、孟植,刘轩一行人往东北而去,向成京出发。

    江雪独立山头,看着众人离开,暗自叹了口气,念道:“流水落花,江湖烟雨。鸿雁南飞,孤影北去。与君一别,此生不聚。仇雠未尽,安能将息?惟坚惟贞,沙场克敌。”

    众人穿过青石岭,到达一片树林。

    林中有许多工棚,工人们正在伐木。刘轩说道:“想不到消息传得挺快,守望郡的工人已经在大肆采伐树木了。”

    月昭云看着一颗颗倒下的参天大树,心里有几分哀伤。说道:“砍这么多树,造那么多船,结果却是要人去送命,唉。”

    李灵裔不解,问道:“昭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刘轩道:“南北周分裂已久,连年摩擦不断,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大王志在一统,以让人民安居乐业。”

    这时只见几个工头挥着鞭子,抽在一个爬都快爬不动的人身上,大声喝道:“刚吃完早饭,就在这偷懒!要不是你们还有点用,早就被斩首了,还敢偷懒!”说着又是一鞭。

    李灵裔上前阻止,劝道:“这位长官,我看此人双腿浮肿,应当是病得不轻,不如让他休息休息吧。”

    那工头脸一横,大声骂道:“哪来得毛孩子,赶管大爷的差事!找抽呢吧!”

    刘轩上前喝道:“放肆!章都督让你们伐木造船,可没让你草菅人命!”

    那工头听得这话,又看说话的人仪表不凡,心里有些顾忌,问道:“不知阁下又怎么称呼?”

    刘轩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称呼,带我去见你的官长。”

    工头道:“你不报个名姓,我也不好带你去不是。”

    赵无忌喝道:“只管带路,哪那么多废话!耽误军情,你吃罪不起。”

    那工头一看这几位是不好惹,只得忍气吞声,带众人去见主事大人。

    众人到一个帐篷,见一个年轻人在案头正算着什么,工头恭敬地报:“公子,小的刚在伐木场巡视,有几位客人想见您。”

    那少年头也没抬,依然盯着案上的图纸,说了一声:“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家我是公子,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事大人,在这只许称呼官职!”

    工头应道:“是,是。那这几位?”

    那主事这才抬起头来,只见他脸上轮廓分明,穿一身武将官服,英气逼人。

    李灵裔观其身形,总觉得似曾相识,恍惚间倒有几分樟雄的姿态。

    那主事看到刘轩,月昭云等人,立刻放下纸笔,忙迎了出来,对着月昭云就跪下行礼,口中说道:“拜见公主。”昭云忙说:“章大人快请起。”

    那工头听了一会,心中惶恐,趁众人寒暄,早已逃走。

    李灵裔听得昭云是公主,心中骇然,先前只以为她是富贵人家得千金,没想到竟是公主,心里有一丝兴奋,又有些绝望。

    主事起身又热情地对刘轩说道:“刘公子,无忌你们回来了啊!”

    双方行礼毕,刘轩介绍:“这两位就是帮助消灭骷髅兵将的少侠,李灵裔、孟植。如今石下村已然太平。”

    主事高兴地欢迎:“久闻大名!二位快请,若非你们消灭这骷髅兵将,我们今天哪能采到这么多上好的木材,真是功莫大焉。”

    刘轩接着对李灵裔和孟植介绍:“这位是主事大人,姓章,名平,乃是守望郡章阴都督的公子。”

    双方复又行礼,暂在帐内休息。章平道:“此地到城中还需一日行程,今天各位就在这歇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刘轩道:“正好今晚和章兄好好喝几杯。只是不知现在形势如何了?”

    章平指着案板上,招呼众人过来,道:“大家请看地图,此地往东北方向,约走一日路程便是守望郡,守望郡顺清河南下就是复南镇,往东顺大路可到成京,成京东南方向的大路通成港。我方兵力主要集中在复南镇和成港。而南周则以御北镇为中心布防,但主要兵力还是在他们的新都,再加上他们的国师姜文选颇通道法,目前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轩道:“章兄不愧将门之后,双方布置看来你都了如指掌,可知如今造船何用?”

    章平道:“大王下令,以前用于通商的大船,年久失修,已经不堪用途,要新造大船五十艘用于商贸,每艘船要能乘坐两千人,带半年给养。。。”章平恍然大悟,“莫非?”

    刘轩笑道:“哈哈,到时便知。不过刚才章兄说起那姜文选,我看这位李灵裔少侠足以匹敌,日后到了成京,我一定说服大王重用他。”

    李灵裔听说到自己,道:“在下不才,但国家有事,但听驱使而已。”

    孟植见未提及自己,有些不快。

    月昭云听得有些心烦,说道:“两国之间和平共处不是更好,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到头来还不是苦了百姓。”

    章平道:“公主仁慈,但国家一分为二,两地百姓常有摩擦,民间常有争斗,也发生过好多次小规模的战斗,双方互有伤亡,长期如此,民不得安。况且两国窃贼大盗,犯了事就逃亡敌国,难以抓捕,以至于无数无辜商贾被害,大案频发。只说上个月,两个农户小孩为争夺一条鱼,大打出手,对方家人趁夜渡过河来,竟放火烧了百姓的房子。这个月因为捕鱼的事,又发生好几起斗殴事件,为了这些事,现在朝中还在争论不休。”

    昭云不愿再听,闷闷不乐,只说要去休息一下。

    次日一早,章平就安排了两辆马车送众人往守望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