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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近身侍卫(二)

    回到营舍,把总笑眯眯地过来,开口闭口陈章兄弟,又把二十两银子退了回来,“陈章兄弟,咱兄弟俩,谁跟谁。拿回去。”

    陈章无心理会这些,他要为三天后的授刀仪式做好打算。荣淳亲自授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边踱着步,一边陷入深深的思虑。他知道自己要做三件事,一是想好杀荣淳的每一个细节,现场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如何应对,以确保万无一失,一击毙命。二是想好怎样全身而退,活着与妻儿相聚,而不能在这里给荣淳陪葬。此去虎穴,危险万分,他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与妻子、族人作最后的道别。第一件事,杀荣淳,他至少已有九成把握。但第二件事、第三件事仅凭他自己,几乎不可能做到,他需要张顺的帮助。

    在茅房的北墙里留下字条之后,陈章再一次来到察院胡同那个他曾经受伤休养的地方。果然,张顺如约而至。

    讲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张顺思忖了片刻。“这样不行,杀了荣淳,你肯定没法活着离开总兵府。总兵府和外城城高墙固,又有重兵守卫,你纵然有三头六臂,纵然插上翅膀,想要脱身也是不可能的。总兵府直接归我调遣的只有三十多人,加上大牢守卫,也只有不足五十人,凭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帮你脱身。”

    见陈章不说话,张顺又靠近了一些。“陈章兄弟,依我说,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至于搭了性命去报仇。虽然你孑身一人,无牵无挂,但活着不好吗?”

    陈章没有跟张顺提起过丛林之事,但这句话确实又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柔软,又让他挂念起千里之外丛林中的妻儿和族人,挂念起那个时刻在内心呼唤着他的地方。可是,如果此刻放弃,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九泉下的父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为他而死的张举。他必须想一个两全的办法,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老贼一天逍遥于世,我一天心如刀绞。张顺兄弟,我可能再也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你再帮我想想,可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张顺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盯着陈章的眼睛。“劫持。”

    “劫持?”陈章一愣。

    “对,不在总兵府动手杀他,先将他劫持出广宁城,我安排人在城门外接应你。离开了广宁城,再杀他不迟。”

    陈章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眼睛里闪着光。“好,这样的话,既可报大仇,又可享余生。谢谢兄弟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激动之余,陈章要跪下。

    “不敢,不敢。”张顺赶忙托住,“兄弟请起。”

    “劫持到荣淳之后,从哪个门出来?”陈章问。

    “先从最近的南门出总兵府,然后向西,从拱镇门出去,西面山高林密,好掩护,一直向西就是察哈尔部方向。我知道兄弟勇力过人,只要荣淳在你手上,即便有千军万马围困,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怎么把荣淳劫持到手中,就需要你相机行事了。”

    大体的行动计划他已心中有数,不过,大量的细节还需要他思考和准备。白天,他沿着总兵府南门到外城西门之间的路线走了一遍又一遍,仔细寻找每一处可以凭借的掩护,仔细猜想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仔细查看沿途的每一处制高点,仔细观察每一处可能放出冷枪冷箭的地方,默默地在头脑中做着预演。晚上,他躺在营舍的床铺上,心里一遍一遍设想着所有可能的情形,一遍一遍思考着每一个环节,暗中一遍一遍练习着劫持荣淳的每一个动作。

    三天后,太阳如约升起,仪式如期举行。

    一大早,陈章来到总兵府校场。两侧的卫兵方阵正在集结整队,点将台的围栏边密密地站着一排侍卫,每一根石柱上绑着一面旗子,几个军官跑前跑后,为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另外两个新选拔的近身侍卫也到了,三人聚到一起,面向点将台站成一排。一刻钟后,荣淳、孙槐等一众将领出现在点将台上。陈章仔细寻找,却没有看到张顺的身影,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他的心里却生出一丝不安,一种难以觉察、没有来由的不安。

    孙槐上前几步,开口喊道:“众将士参拜总兵大人。”

    全体将士面朝荣淳,齐声高呼:“参拜总兵大人。”

    孙槐主持仪式。“授刀仪式,现在开始。迎宝刀。”

    三名侍卫各捧着一把刀在孙槐身后站定,刀柄上的红缨煞是醒目。

    “吴松江,上来接刀。”

    陈章左侧的士兵走上前去,走上台阶,一直走到荣淳跟前,单膝跪下,向荣淳行参拜礼。

    孙槐从身后站立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刀,双手奉给荣淳。

    荣淳起身接过刀,郑重地交到吴松江手上。“宝刀赠英雄。好好干,好好为本总兵效力。”

    “愿为总兵大人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吴松江接过刀,再次参拜之后,在孙槐的示意下,到荣淳侧后方站立。

    陈章仔细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在头脑中进行最后的演练:在荣淳把刀递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右腿蹬地,顺势一步向前,右手抽刀架在荣淳脖子上,左手反手勒住,喝退围上来的侍卫,劫持荣淳出城。

    “刘哲,上来接刀。”孙槐喊了另一个人上去。

    一切都像之前一样。

    时间仿佛有了声音,如漏壶里的水,吧嗒吧嗒地滴着。

    “陈章,上来接刀。”

    陈章走向点将台。他的内心异常平静,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走到台阶前,上了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近了,越来越近了,此刻,眼前这个身居高位、不可一世的人正等待着命运之刀的宣判,而命运之刀即将由眼前这个接受审判的人亲手交到审判者的手中。

    近了,更近了,眼看着陈章就要踏上点将台了,一个侍卫突然从城楼侧门冲出,将一张纸条递给孙槐。孙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指着陈章大喊:“他是刺客,拿下!保护总兵大人!”

    台上的一众将领和侍卫们愕然,竟愣在原地。荣淳惊得两眼圆睁,往椅背上一靠。陈章心头一凉,箭在弦上,唯有拼死一搏了,他一跃而起,奋力向荣淳扑去。

    “拦住他!保护总兵大人!”孙槐大喊。

    荣淳吓得鬼哭狼嚎,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向后跑去。

    陈章两步跃上点将台,却被一拥而上的侍卫围住,脖子上瞬间架满了刀剑,整个人被死死地压在地上,而荣淳已经被重重保护了起来。

    “押进大牢!押进大牢!”荣淳惊魂未定,带着哭腔,气急败坏地喊。

    所有的希望瞬间化为乌有,陈章只感觉天地一片昏暗,眼前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脚步声、喊叫声、刀剑声……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他的心向着深渊坠落,他被命运投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希望,没有一丝念想。他像一滩软泥,任凭别人在地上拖拽着。他恨,恨自己大仇未报,恨自己把命搭了进去,恨自己置妻儿于不顾。他恨,恨世间的一切丑恶,恨命运的不公安排,恨所有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