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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14 红花(四)

    与边关攒星城在兰戎军队近乎是泄恨的“整顿”后整座城犹如鬼城一般的惨不忍睹的状态相比,身为原本就是骊昌国最为繁华的商业大城,金谷城,就显得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因为当权者更迭而有所变化,不知道是苦中作乐还是及时行乐,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态,红花剧院今夜依旧如往昔一样,座无虚席。

    而在正面面向舞台的那一间包厢外围站了三名身黑色盔甲、手持一杆长枪的士兵,在包厢里头坐着正是如今一手掌控着骊昌国的阿尔巴王,在他的身边有一张小圆桌,圆桌上摆了三瓶来自琼玖城的上等酒,在门口还站着一名银发男子。

    包厢的门被打开,本来在骊昌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如今靠着一身“油嘴滑舌”和“势在必达”的本领,一跃成为阿尔巴王身边最红内侍的魏敏充带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和一名风姿卓越的女子走进了包厢,魏敏充对着阿尔巴王的背影弯身弓背:“王上,奴才将人带来了,请王上过目”

    阿尔巴王转头瞥了一眼,说:“都过来吧”

    “是”

    魏敏充朝两位少女瞪了一眼,两名少女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在阿尔巴王面前停了下来,阿尔巴王先是看向左边红发的少女:“你就是那个陈振兴公爵的女儿,陈雅淑吧”

    红发少女陈雅淑低着头,不敢说话,用力咬着下嘴唇,大概是想忍着在眼眶中的泪水,不要让泪水留下来。

    接着,阿尔巴王又转头看向另外一位金发女子:“门口站的那个叫做麦克的千夫长,就是你的丈夫吧?妮可”

    金发女子先是朝门口站着的银发男子望了一眼,然后再看向阿尔巴王,显然这名叫做妮可的少妇比陈雅淑还要镇定许多。

    阿尔巴王淫秽的笑了下:“本王听说之前的凯莉和雪蒂是你的闺中好友吧,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不服从本王的凯莉是什么下场,服从本王的雪蒂又有什么样的机缘,应该不用本王多说什么,你就知道应该要怎么做了吧”

    阿尔巴王又将视线移到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身形却已经能与成熟女人相比的陈雅淑,说:“别听外面留传本王嗜杀冷血,其实啊,在本王的家乡那边,可是有几十个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死心塌地地跟着本王的,本王也懂的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只要你听话、乖巧,本王也是会好好疼疼你的!”

    说完,阿尔巴王自己放声大笑。

    “来,把不必要的东西都脱了吧!好好地陪本王看戏!”

    舞台上,骊昌国的军队正在与萨荼族的军队展开激烈的交锋。

    站在包厢外围的三名黑甲士兵面前突然走来两名穿着白衣的男子,两名白衣男子的左领口上都锈着一朵鲜红色的玫瑰花。

    “来者……”就在一名黑甲士兵要问话的时候,其中一名白衣男子左手一扬,一枚铁制飞镖贯穿了那名黑甲士兵的脖子。

    就在同时,另外一名白衣男子双手一震,另外两名兰戎士兵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过去,那名白衣男子双掌各自按住一名兰戎士兵的头,十指一发力,十指没入两名士兵的头颅中。

    而在包厢下方的观众席上,也突然站起了五名同样是白衣,左胸口锈有红玫瑰的男子,借着舞台上磅礡且夸张的声光效果做为掩护,一同转身并且朝着包厢飞掠而去,身形在最前面的那名白衣男子手持魔仗,一道红色激光束笔直地射向坐在包厢椅子上的阿尔巴王的面门。

    同时,包厢的门被轰然打开,那两名白衣男子纵身飞入,方才以飞镖贯穿士兵的那名白衣男子右手一甩,五枚飞镖朝着阿尔巴王的后脑迅速飞去。

    五人在前,两人在后,这场刺杀来的悄无声息又极为迅速,眼看激光束和飞镖都要刺入阿尔巴王的头,阿尔巴王却是不疾不徐,将右手手中以纯金打造的酒杯掷出,接着右手猛力一拍椅子的扶手,一股气浪瞬间以阿尔巴王为中心,向四周滚爆开来。

    气浪不仅仅抵销了后面那五枚飞目标攻势,更是从后方提供了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让看似平平无奇被掷出的金酒杯瞬间激射向前,猛烈地撞上那股红色激光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只金酒杯不但没有被激光束射穿,反而还以相当快的速度抵销那道光束,金酒杯最后直接镶进了那名白衣男子的额头。

    然而尽管如此,剩余的六名白衣男子依旧朝着阿尔巴王撞去,阿尔巴王冷哼了一声,抬手要迎击,却不曾想一道银光忽然朝他的眉心刺去,是妮可,妮可手持一把匕首,直刺阿尔巴王的眉心,这一记的刺杀,比起白衣男子们的大动作刺杀来的更加毫无征兆,且越发的阴毒。

    但就在那名匕首锋利的刀尖要刺入阿尔巴王的眉心时,妮可却突然停下了刺杀,其实并不是妮可停下了刺杀,而是她刺不进去了,像是有一层看不到的透明罩子罩住了阿尔巴王,阿尔巴王抬起眼,阴冷地看向妮可,笑了下:“本王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了!”,说完,右手一记直拳,洞穿了妮可的胸膛,红血四溅。

    紧接着阿尔巴王站起身,一个甩手,将妮可的尸体甩向身后,尸体撞向两名白衣男子,两名白衣男子身形一顿,随即便是迎来死亡,阿尔巴王身形暴起,又是右手一记刚猛且挟含术法之力的直拳,直击那名投掷飞镖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躲闪不及,额头瞬间就被打出了一个大洞,五官血肉模糊。

    另外一名白衣男子却是不退反进,以右肩撞向阿尔巴王,阿尔巴王鄙视地看过去,说:“想对撞?你有种,但也就只是有种而已!”

    说完,阿尔巴王站在原地,任由那白衣男子撞向自己,白衣男子虽然是撞在阿尔巴王的身上没有错,但伤却也是同样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男子右半身的白衣瞬间被染红,男子的右肩竟是碎了。

    阿尔巴王双手从左右两侧按住男子的头,接着右膝猛然踢起,男子头盖骨尽毁,鲜血满面。

    三名白衣男子和一名少妇皆在电光火石间被残忍地击杀,这让晚到一步的那四名白衣男子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的忌惮,然而这一份稍纵即逝的忌惮,却为这四名白衣刺客酿成了杀生大祸。

    只见阿尔巴王一个前冲,左掌化爪,直接刺穿了一名白衣刺客的腹部,当左手抽回的时候,也拉出了那满肚子肠子和大量的鲜血。

    另外三名白衣男子眼见情势不对,随即采取三角形围阵将阿尔巴王围在中间,阿尔巴王甩了甩双手,将双手上的血甩去,说:“你们最好一击得逞,不然将会是你们的死期,本王念在你们勇气可嘉,就让你们一招!”

    这群刺客从最初计划到今日,整整两个月,他们全部都是遭受到迫害的亡者的家属,他们这两个月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阿尔巴王,不是为了国家,只是单纯的为了家人报仇。

    剩下的三人,一个是哥哥死在了那场渔翁得利的战场上,一个是儿子死于骊昌守军抵御兰戎军队的战争中,一个是妻子被阿尔巴王征召进宫后,回来的只剩下一颗头颅。

    他们三人没有任何的言语,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他们三人心有灵犀地同时朝阿尔巴王发动进功,一个以手上魔杖甩出一把巨大锋利的飞剑,一个抽起腰间的刀,一个抡起蓄力已久的右拳,三人三种攻击,直指一人。

    “就这点本事,也想刺杀本王?可笑!”

    阿尔巴王说完,身体周遭突然亮起诡异的绿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顷刻间充斥了整间包厢,三名白衣刺客剎那间感觉到天旋地转,体内的艾勒和血液循环似乎都遭受到无法解释的干扰,像是一条本来不断向前的河流突然被一道闸门给阻断了一样。

    而就是这么一瞬间,三人眼前皆是寒茫一闪,三颗头颅“咚!咚!咚!”地掉落在地上。

    阿尔巴王手持那把熊头弯刀,刀尖滴着红色的鲜血。

    “啊!”忽然一声大吼从后面传来。

    只说那名银发千夫长猛然暴起,扑向阿尔巴王。

    这名名为麦克的千夫长,曾经也想在那场几乎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守卫之战中慷慨赴死,但在即将赴死之前,他却想起了他好不容易娶到的妻子,他的妻子妮可小他十岁,是他之前的长官的女儿,他们两人其实很早就眉来眼去了,但碍于年纪和身份,两人一直没有真正地走在一起,直到那日那名长官在出征前,在众目睽睽的军营中直接将他叫到面前,将一壶烈酒大力按在桌上,撂下了这么一句话:“把这壶酒干了!你就是我的女婿!”

    其实平时麦克不怎么喝酒,尤其是眼前这种一口下去就辣喉咙的烈酒,更是不曾喝过一口,妮可一边羞红着脸一边在旁边劝阻麦克和他的父亲,但麦克也不知道当下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竟是二话不说地就拿起那壶寻常时候真要喝还得喝个半个月才能喝完的烈酒,直往嘴里倒。

    当然麦克这一喝,不说吐了多少遍,光是倒在床上就整整倒了三天三夜,也错过了与他的老丈人最后一面。

    麦克在生死关头,最后选择了投降,只为保住妮可一命,虽然这项决定直接让身为兵家子女的妮可恼火到扬言要离婚,甚至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与麦克的家,但麦克从不后悔,这段日子,他每天都会去妮可的娘家附近,做在一家露天咖啡厅中,远远看着妮可的娘家,若是幸运,或许还能看见妮可的身影。

    但今天妮可初现在包厢中,麦克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地伸手抓住妮可的手,但毕竟曾和妮可暧昧多年且夫妻一场,自从妮可进入包厢后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麦克就意会到了妮可认他且要他不要乱来的心思。

    就如同当时自己投降时一样。

    然而麦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妮可今日竟然是做为一名刺客来到这间包厢,但如今却是胸膛被打穿一个血洞,尸体就这么冰冷地躺在地上,而那鲜红色的血还不断从那个洞中流淌出来。

    曾经妮可在月下问过麦克一个问题:“你最喜欢我什么地方?”

    麦克一生都不会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一生的挚爱:“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而现在,那一双美丽如星辰的眼睛就这么怔怔地望着自己。

    冲冠一怒为红颜。

    麦克抄起门口地上的一杆长枪,奋力一跃,双手握枪棍,大吼道:“匪人!纳死来!”

    阿尔巴王转身,熊头弯刀提举起来,枪尖撞刀身,一股气旋在包厢中爆炸开来,在圆桌上的酒摔碎在地上。

    枪杆在空中弯曲成一个如同雨后彩红般的弯度,阿尔巴王的眼神越过弯刀和长枪,看向麦克,冷冷地说道:“你就只有这点愤怒吗?麦克,你真让本王失望透了!”

    话音落,阿尔巴王另一手的手掌拍在刀锋上,“啪!”的一声,弯出惊人弧度的枪杆应声断裂,而这股力量的余波更是让麦克向后倒飞,阿尔巴王后脚轻轻一点,身形向前窜,手掌化五爪,掐按住麦克的脸,用力地将麦克按下。

    “砰!”麦克身体全然陷入地面,而且在麦克的身边躺着的正是他此生挚爱的女人的尸体,那双似有千万星辰的眼眸子正看着麦克。

    死不瞑目。

    阿尔巴王呵呵笑了几声,说:“别说本王无情,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说完,阿尔巴王将熊头弯刀插入麦克与妮可之间的地板,阿尔巴王又接着说:“对了,本王记得,你们是不是有这么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点,本王倒是能成全你们”

    说话的同时,阿尔巴王边慢慢地移动地上的熊头弯刀,锐利且沾血的刀锋慢慢地靠近麦克,刀锋慢慢地没入麦克的脖子、慢慢地割开麦克的咽喉、慢慢地切断麦克的后颈。

    这之间,麦克无语更无声,然而对阿尔巴王的憎恨与对妮可的悔恨,却是随着生命慢慢地流逝而越发浓厚。

    此时无声胜有声。

    阿尔巴王站起身,将插在地上的弯刀抽起,缓缓地收入刀鞘中,徐徐地吐了一口气,九条人命,一个比一个死的还要惨,但却都只是阿尔巴王一口气的事情,人命之贱,似乎远比蝼蚁还要不如。

    舞台上,“冷元亨”策马奔袭,身后是三百零二骑。

    阿尔巴王冷笑着说:“只可惜,现在的骊昌国,已经没有『一夜奔五关』的人了,而且就算你们真有天迹,在本王面前,又能如何?”

    他转过身,看向在最刚开始就被自己一掌拍在那如柳的纤腰上后便猛然倒飞如断线风筝摔在地上的陈雅淑,他走了过去,此时陈雅淑脸色苍白、樱桃小嘴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双手环抱着蜷缩起来的双脚,然而整个人却是如没有生命的石像一样,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连阿尔巴王原本以为会有的因为害怕而停不下来的打颤都没有。

    就想好像心脏已经停了一样。

    阿尔巴王嘴角轻轻一扬,来到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的陈雅淑面前,蹲了下来,说:“吓到你了吧?都没有看到戏吧,没关系,本王这就让人去叫他们重演一次”

    就在阿尔巴王正要起身的瞬间,一个黑影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比眼皮子向下眨动还要快的速度朝阿尔巴王的头招呼过去。

    “轰!”

    本来是金色的墙壁上,突然多了一滩艳赤如玫瑰的印记。

    “答!”

    一滴娇红似春花的血滴落。

    “王上!”

    包厢的门口响起大叫声,一张光是看了就令人觉得恶心的脸出现,而在他身后,是一群身披黑甲的兰戎士兵。

    “王上!恕奴才就驾来迟!”一个纤瘦的身形在阿尔巴王身边跪趴。

    阿尔巴王拔出左脸颊上的酒瓶碎片,用另一手抹了抹脸颊的伤口,转头看向那个人:“魏敏充,本王看你根本不是来迟吧,是在等结果吧!要是本王真的遭遇不测,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开溜,是吧?”

    “奴才绝无二心!奴才断然不敢!奴才一心一意向着王上!奴才打从心底相信王上!王上武功盖世!王上是天之骄子!王上定有大运!”跪趴在地上的魏敏充大声回道。

    阿尔巴王也没有站起来,就这个蹲着转身,看了看手上的沾着血的碎片,突然将那碎片插入魏敏充的右手手背上,魏敏充身体一个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魏敏充,本王是应该说你的本事退步了呢?还是该说你长本事了呢?”

    阿尔巴王边说边把左脚踩在魏敏充的背上:“让你找两个来陪本王看戏,两个是没错,不过两个都是刺客,魏敏充,你自己说,这可能性有多大?”

    说着,阿尔巴王用力踩了一下魏敏充,魏敏充整个人趴在地上,大概就只差没有陷进地板里而已。

    阿尔巴王转头看向刚刚陈雅淑坐的的地方,吐了一大口气,比刚刚击杀九人还要来得长的一口气。

    除了因为阿尔巴王自己本身放松了警戒这个原因之外,阿尔巴王认为这间包厢中十具尸体,就属这个看上去罪人畜无害的陈雅淑最为阴险,同时也是最为出色的刺客,又或者说,这场早早就被以密信的方式传至阿尔巴王眼前的刺杀行动,真正的杀招一直都是陈雅淑,七名白衣男子是诱饵,妮可是幌子,麦克则是无心插柳的临时起意,这九个人,全部都在为了掩饰陈雅淑的最后刺杀。

    就连当事人阿尔巴王都不得不承认,这场虽然早已经注定要死人的刺杀,的确是精彩绝伦且近乎完美,八名刺客尽责并且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功亏一篑的陈雅淑也是不凡,习武之人或是术者对于艾勒的感应其实是相当敏感的,而且随着程度越来越高,敏感度就会越来越灵敏,甚至有传言,真正修练道至高无上之人,对方只要是心念起,便能有所感应,尽管阿尔巴王尚未有那般修为,但要洞察杀机并不是做不到,但陈雅淑却一直没有显露一丝的杀机,哪怕是见到包厢中已经躺着九具尸体,以及阿尔巴王自己就蹲在与她只有咫尺之间的面前,陈雅淑始终都是那个被魏敏充带进包厢那个羞愧难当的少女。

    直到阿尔巴王完全放松警惕,准备要起身的那一瞬间,陈雅淑的杀气才瞬间如爆炸一般暴涨,只可惜自身的修为和经验的差距,让陈雅淑暴涨的杀气最后只能如昙花一样的一现,在那倾注了全身的气力的酒瓶碎片插进阿尔巴王的脸颊的同时,阿尔巴王一手扣住了陈雅淑的头,掌力一催,将陈雅淑的头狠狠撞在墙上,剎那间,陈雅淑的脑袋如花苞遇上了春风一样,开了花。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哈!”

    阿尔巴王笑了一声,收回脚,在径直走出包厢的同时抛下了一句话:“把这些都拿去做饲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