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诰命夫人和她的儿女们 » 第四章:灿秀说出初阳小郡主的身份

第四章:灿秀说出初阳小郡主的身份

    (1)

    “寒酸”的李二婶家堂屋中,坐定后,皇甫嘉道:“二婶,这是灿哥儿,淋湿了,劳烦你去找几件干净的衣服,给孩子先换上。”

    李二婶道:“使得使得,大姐,快去给客人倒茶!”

    说着,李二婶折身往内屋去。

    (2)

    善姐儿在家排行第一,其母便呼其为“大姐”;若是男子,父母便可叫“大哥”“二哥”等等,这些,灿秀在路上大约听了些,略懂一二。

    不然,此时此刻,听到母亲称呼自己的孩子叫“大姐”,只怕灿秀又得暗暗琢片刻。

    唉,还是生活在自己的时代比较好啊。

    每每遇到不懂的“话术”,灿秀就少不得如此感慨一句。

    (3)

    李二婶的女儿善姐儿和灿秀的身量差不多,家里有几件粗布衣服,刚好能给灿哥儿凑合凑合。

    不多时,善姐儿跑出来倒水的功夫,其母李二婶已经找出来几件稍微像样些的衣物,还有一个小褥子,叫灿秀进屋去换。

    闻声,灿秀抱着初阳起身,正犹豫,不知该往哪里进。

    善姐儿是个伶俐的丫头,见状赶紧上前几步,笑道:“灿哥儿随我进来。”

    灿秀颔首致谢,随善姐儿进里屋去了。

    灿秀心里道:“这个善姐儿,倒有眼力见儿,合该是个早慧的女儿。”

    (4)

    食顷,李二婶领着灿秀几人出来,初阳还是灿秀自己抱着。

    李二婶本想替他,但灿秀坚决不同意,好像害怕很初阳被抢走一般。

    无奈,李二婶便不再勉强。

    善姐儿母女都看得出,灿秀非常看重怀里的那个婴儿,看得大约比他自己还重。

    皇甫嘉也隐隐觉出此事。

    (5)

    回到堂屋,李二婶看向皇甫嘉,言道:“先生,灿哥儿该是饿了,我去给你们煮饭。”

    皇甫嘉医术精湛,兼有高德,外人皆尊其为“先生”。

    “莫说灿哥儿,上山这么久,干粮都没了,我腹中亦馁。”说着,皇甫嘉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李二婶,言道,“二婶,你去村前头买些吃食来,不必现做了。”

    李家并不富裕,皇甫嘉知道内情,不想让李二婶破费,故意叫她出去买。

    (6)

    村头有个张妈妈,没事便做些茶水果子卖给过往的人,时蔬山菜、鸡鸭鱼肉俱备,倒也不贵,只偶尔遇到进山游猎的达官贵人时,才狠狠宰一回。

    李二婶知道皇甫嘉的好意,不过有些难为情。

    皇甫嘉救过善姐儿的命,这是天大的恩情。

    夫君过世后,李二婶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过日子,非常艰苦。

    家里没有良田,她们母女又没有打猎的技术,只能做些针线活,拿去城里售卖,收成微薄,勉强够母女二人吃喝。

    犹豫片刻,李二婶还是接了钱,言道:“也好也好,先生你们稍等些时候。”

    临走前,李二婶嘱咐善姐儿好生招待客人。

    善姐儿“谄媚”着答应了。

    (7)

    灿秀实在想不出旁的词来形容善姐儿母女,她们对皇甫嘉的态度格外热情,热情里似乎又掺杂着别的,别的什么呢?近乎巴结。

    看着善姐儿的笑容,灿秀只想到“谄媚”一词。

    (8)

    李二婶走后,皇甫嘉四下打量片刻,李家堪称家徒四壁。

    皇甫嘉不由得叹口气,但碍着孩子的面,又自觉不妥,便转移话题,问道:“大姐儿,你母亲胸闷的老毛病可好些?”

    善姐儿笑着回道:“好多了,多谢先生。”

    皇甫嘉很高兴,颔首嘱托善姐儿要好好“照顾母亲”“孝顺母亲”。

    (9)

    善姐儿不仅生得眉清目秀,而且极其聪慧懂事,善于察言观色。

    她知道皇甫嘉重孝道礼节,待皇甫嘉的话音一落,善姐儿便赶紧起身,施了个万福礼,恭敬地言道:“先生,我记下了。”

    皇甫嘉甚感满意,示意她坐下叙话,接着言道:“上次,你母亲与我说,希望你去嘉安堂做学徒,你可愿意?”

    善姐儿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高兴得很。

    其实,这不是母亲希望的,是善姐儿自己向母亲提出的。

    皇甫嘉学识渊博,医术高明,善姐儿觉得拜其为师是个好出路,很想进嘉安堂学习一二。

    作为一个小女儿,善姐儿倒不求自己学得多好,至少认些字,看些小病,日后长大了,大小算个手艺,能挣钱养活母亲,总好过针织线头得的那些个薄利。

    单从这一点看,这个善姐儿便不是一般孩子,颇有眼界和城府。

    (10)

    灿秀自然看得出善姐儿眼里的渴望,透过那渴望,他看到了一颗上进的心。

    对于一个贫苦的农家女来说,去嘉安堂学医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

    见善姐儿甚喜,灿秀明白了善姐儿因何“谄媚”。

    灿秀心里道:“大约,这皇甫嘉真的很善良吧?而且家境应该不错,或者在杭州城有一定威望,不然,善姐儿因何如此高兴?”

    思及至此,灿秀心里盘算起来,自己带着初阳四处逃难,何时是个尽头?

    自己辛辛苦苦跑到杭州来,不就是想寻个大门户栖身吗?

    这皇甫嘉若果真是极具仁爱的人,我何不求求他,留下自己?如此一来,初阳也能得到照顾。

    善姐儿的“谄媚”提醒了灿秀,叫他开始思量日后的打算。

    (11)

    灿秀胡思乱想之际,善姐儿那发自真心的高兴,已经打动了皇甫嘉。

    皇甫嘉对喜爱医学的人有好感,已延之成习。

    方才,从凤凰山下来的路上,因灿秀说了些《伤寒杂病论》里的方子,皇甫嘉顿觉与之亲近许多,看灿秀好似自家孩子一般,这才呼之“灿哥儿”。

    片刻,皇甫嘉看向善姐儿,笑道:“你且候几日,待我回去与我家大娘子商量定了,再托人给你母亲回话。”

    善姐儿按捺着心里的激动之情,急忙再起身,施礼拜谢道:“多谢先生。”

    看到此处,灿秀更加动心,看看善姐儿,又看看皇甫嘉,他略有所思。

    那神情,一下子便被皇甫嘉逮住了。

    在山上时,皇甫嘉便看出灿秀与众不同,虽说衣衫破旧,仪态却端庄得很,颇为懂事,大方得体,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加之,灿秀通些医术,甚合皇甫嘉之心。

    (12)

    大约灿秀的话不能叫旁人知晓吧……如此思量着,皇甫嘉又看向善姐儿,言道:“大姐,你去外头迎迎你母亲。”

    一听此言,善姐儿很快便懂了,赶紧施个礼,趋出门外。

    待善姐儿离开后,皇甫嘉问道:“灿哥儿,你可是有话要说?”

    灿秀起身施礼,拜后回道:“确有几句肺腑之言,望先生周知。”

    这些天,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是时是地之人,灿秀不得不入乡随俗,时时处处,扮作乖巧可怜的样子,把自己内里热情爽利、大胆无畏的一面姑且隐藏起来。

    见灿秀十分懂礼,皇甫嘉更加满意了,微微颔首,言道:“那你说吧。”

    (13)

    其实,直到此时,灿秀心里还在挣扎,犹犹豫豫,不知能否把初阳的性命托付给皇甫嘉。

    又盘算片刻,灿秀才抬头看向皇甫嘉,吞吞吐吐地言道:“先生,我要说的,干系甚大,您……您……您可否保密?”

    皇甫嘉有些吃惊,反问道:“保密?何事需如此慎重?”

    灿秀神色坚定,似乎不得承诺,便闭口不言。

    皇甫嘉看一眼那襁褓里的初阳,思量片刻,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半晌,皇甫嘉问道:“我若不保密,会如何?”

    灿秀道:“初阳的性命只怕难以保全。”

    皇甫嘉道:“初阳是……?”

    他本想问初阳的身份,可话未出口,抬眼便和灿秀四目相碰,灿秀目光澄澈坚定,似乎在说初阳来历“不同寻常”。

    思之再三,皇甫嘉颔之,且对天起誓说绝不泄露灿秀今日所言,否则便受天谴。

    灿秀问道:“当真?”

    皇甫嘉答道:“当真!”

    (14)

    得了皇甫嘉的承诺,灿秀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那般,走几步上前,把怀里的婴儿递给皇甫嘉,而后扑通跪在皇甫嘉跟前。

    抱着初阳,皇甫嘉不明所以,面皮上带着几分讶异,几分疑惑。

    灿秀道:“先生莫急,且听我细细说来。”

    皇甫嘉颔首,以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看向灿秀。

    灿秀道:“先生,我的姐姐叫彩娥,是东京城一个王府里的婢女。金兵攻破宣化门的时候,我家娘娘刚产下初阳不久,为保初阳无虞,就把小郡主托付于我姐姐,希望姐姐带着小郡主逃出城外,暂避国乱。趁着金兵尚未完全撕破和议,我姐姐彩娥护着我和小郡主一起出城,可不想路遇贼人,姐姐被害,死前嘱托我务必保住郡主的性命。”

    这段话,是灿秀逃难路上已经想好的说辞,他盘算着到了杭州,寻个可靠的高门大户,以此作为“敲门砖”。

    (15)

    说完来处,灿秀又道:“先生明鉴,我和初阳并非兄妹,我是受姐姐所托,带小郡主逃难来的。这一路,我跟着难民们四处躲避,辗转几个月,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

    说到此处,灿秀故意哭了几声,落了几滴眼泪。

    这一哭,自然是为了博取同情。

    灿秀给自己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来历,他“化身”为那个王妃贴身婢女彩娥的弟弟,假意受命,以此获取皇甫嘉的信任。

    何止是同情和信任?

    听着灿秀的话,皇甫嘉这个迂讷的读书人想起“赵氏孤儿”的典故来,把彩娥、灿秀姐弟看作“忠臣”,十分敬佩。

    得知怀里的小女婴是皇室血脉,除了震惊,皇甫嘉心头又添悲悯。

    试问,国乱家破之际,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能独当一面,千里避难?且不说灿秀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郡主,便是他孤身一人,毫无负担,也是困难重重啊。

    如此想着,皇甫嘉赶紧安慰灿秀几句,欲扶起他。

    (16)

    灿秀稽首不起,涕泗横流,继续哭道:“可怜我们郡主,出生不久,便遭此大难,我们娘娘连给她取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初阳这个名字,其实是灿秀自己起的。

    一日,见旭日东升,灿秀想给小郡主求个好兆头,便以“初阳”呼之。

    又哭了片刻,觉出火候差不多了,灿秀便叩求皇甫嘉收留他们。

    怕皇甫嘉不信自己,灿秀擦擦眼泪,从身上取出那支凤头金簪。

    这金簪,就是康王妃给彩娥的信物。

    一路风餐露宿,差点饿死的时候,灿秀都紧紧护着这簪子,贴身藏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灿秀知道,这凤簪若丢了,初阳便永远无法和她的母妃相认。

    自然,自己“忠心护主”一事也无人知晓了。

    (17)

    接过灿秀递来的金簪,把在手里,皇甫嘉细细端详。

    这簪头有凤,嵌了上等东珠,确实不是俗物,寻常富贵人家不敢逾制佩戴。

    起初,皇甫嘉只当这灿秀来路蹊跷,却不想竟然与东京城的王府贵门有关涉,更没有想到,初阳竟然是皇室血脉,赵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