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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李二婶母女惹怒张大娘子

    和兴堂上,处理完苏锦被窃案,无关人等散去后,张大娘子特意叫采蘩、遐心带着灿秀先去菡萏园玩一圈,熟悉一下环境。

    此外,张大娘子特意嘱咐钟、灵、毓、南、柯、梦六秀一同跟着去,与灿哥儿彼此先熟络一番,明日好一起到荣秀轩读书。

    方才还十分热闹的和兴堂,片刻便只余张大娘子和慎妈妈、晋妈妈。

    大丫鬟采薇、采苹、鹿鸣、鹤鸣已先一步回东篱园打点。

    看着众姐儿、丫鬟们的背影,晋妈妈问道:“大娘子,今日……是何意啊?”

    张大娘子只是看着众人离开,渐渐走远,没有答话。

    旁边的慎妈妈接言道:“我说你这个婆子,越老越不懂事了……”

    张大娘子缓摇团扇,开言道:“无妨。”

    这一句“无妨”,打断了慎妈妈的“训斥”。

    晋妈妈自己思索片刻,便明白了。

    今日,早饭时候,大娘子叫苏妈妈特意带八姐儿安秀过去,无非是说大娘子这个嫡母把八姐儿看得重,这偌大院子,与谁近、与谁远,好叫灿哥儿心里拎得清楚些。

    而方才,和兴堂上训仆,一则收拢灿哥儿的心,二则大约是要看一看灿哥儿的内里是否中用。

    见大娘子神色颇悦,晋妈妈心里道:“想必,灿哥儿是个堪用的。”

    和兴堂上,又坐了片刻,主仆说几句家常闲话。

    忽而,张大娘子想起一事来,于是看向慎妈妈,言道:“慎妈妈,你给绣娘们交代下去,给灿哥儿、小八赶制几套衣服,其余的活,可以先放一放。”

    慎妈妈应了一声“诺”。

    这个间隙,晋妈妈想起昨日一起来的那对母女,至今还未安排具体的岗位,便询问大娘子“当如何安置?”

    张大娘子问道:“她母女做工如何?”

    慎妈妈道:“回大娘子,那李二婶还算老实勤谨,会些刺绣,颇不俗。不过,那善姐儿……不,是游女,游女是个有主意的。”

    张大娘子问道:“如何有主意?说来听听。”

    晋妈妈接过话头,言道:“今晨,游女早早便起来,离开仆舍,等在东篱园门口,待主君经过,装作偶遇,同主君说话。”

    登时,张大娘子勃然大怒,气愤地站起身,骂道:“这个贱蹄子,如何敢打主君的主意?!”

    和兴堂上,顿时更静了,鸦雀无声。

    片刻,晋妈妈回道:“大娘子,我在墙边听了会,倒不像那种心思……”

    一边说着,晋妈妈一边看看大娘子的脸色,不敢再多言。

    张大娘子埋怨道:“晋妈妈,你是跟我多年的老人了,有何话,还不快快说,吞吞吐吐作甚?”

    晋妈妈道:“是,大娘子。我听那意思,主君先前好像答应要教游女学医。来之前,主君承诺说,让游女伺候咱们八姐儿。游女大概想着伺候八姐儿,住在东篱园,亦有机会,可向咱们主君学习。可如今不大如……”

    晋妈妈说着,又顿了下去。

    张大娘子道:“可如今,我非但给她改了名,还留在外院,叫她日日做些杂役,见不得主君,学不得医术?”

    晋妈妈颔首,没再说话。

    张大娘子道:“这个不安分的小蹄子,本想留她在外院先磨磨性子,不成想,才两天,她便如此放肆,竟然敢堵主君的路!这样的丫鬟,我们府里用不起。”

    说着,张大娘子气愤离开。

    慎、晋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一时无言,赶紧跟上。

    大娘子的秉性,慎妈妈众人都了然。

    若是大娘子爱重,自然千般好。

    若是大娘子厌弃,断然不留。

    张大娘子治家有个准则,那便是丫鬟、婆子、小厮都要各司其职,安分守己,不可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丫鬟里,仗着自己有些颜色,便要设计勾搭主君者,属重罪。

    这游女刚来,便犯了最要紧的。

    是时,带着一腔怒气,张大娘子叫慎妈妈、晋妈妈领路,去往游女住的仆舍。

    可巧不巧,李二婶正在屋内与女儿叙话,劝解女儿。

    李二婶道:“善姐儿,你是极聪明的孩子,再忍忍,会有出头之日。”

    游女哭诉道:“母亲,我们刚来,没甚错处,大娘子便打发我们做杂役,见不得家里的姐儿们,日后有何出头之日?大娘子不似主君,岂会关照你我?”

    游女虽然有些心机,但毕竟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心所向往之事不能达成,便有些急躁。

    李二婶道:“这里,总归比咱们家好。女儿,你再忍上几年,咱们与主君是旧相识,主君去山里采药,多少次都在咱们家里歇脚。这份情,要比一般的丫鬟强些。日后,你勤谨些,争取能够到灿哥儿身边伺候,等你年纪大了,说不定会被主君、主母相中,及笄后,留在府里给灿哥儿做个偏房,也是可以的。我看皇甫府上那几个小娘吃穿不愁,挺好。不必非要学医什么的,见不得姐儿,自然无妨。”

    无知者无畏,这李二婶当真是敢说,竟然这样安慰女儿。

    思量片刻,游女问道:“母亲,你当真有这心思?”

    李二婶道:“原本没有的,起初进府,只想图个饱暖。这两日,我向那杏园、梨园、榴园的人打听了,她们都说大娘子人好,心善,待小娘们和气,家里的小娘锦衣玉食,好不富贵。我估量着,日后你若给灿哥儿作妾,必吃不了苦。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有这个落处,合该满意了。”

    这母女二人不知窗外有人,不防备,如此一言一语说着。

    殊不知,她们的盘算悉数被听了去。

    游女本来倒没有“勾搭”灿哥儿的意思,她只想能在八姐儿安秀身边伺候,随家里的姐儿们去学堂。

    今天早晨去堵主君,游女是想让主君给自己求情,让自己早日进东篱园伺候。

    然,此时此刻,这个极伶俐的丫头被自己的母亲三言两语一“蛊惑”,竟然真的动了“给灿哥儿作妾”这个念头。

    她觉得,诚如母亲所言,自己将来若能得一处三园那样的富贵,后半生也有了着落,若再能生个儿子,岂不是……游女一时神游起来。

    李二婶是个农妇,心眼实,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假思索,便以为是真的。

    殊不知,那三园的小娘与坐监无异,日子过得寡淡无味。

    是时,窗外,张大娘子、慎妈妈、晋妈妈听了半天,越听越气,一直没进屋。

    张大娘子心里道:“我们灿哥儿不过才八岁,你们竟盘算上了,简直是厚颜无耻!”

    经过和兴堂审贼一事,张大娘子对灿哥儿的期许高了很多,不单单是要教养灿哥儿经商,将来承家立业,更盘算着让灿哥儿随莫先生好好读书,考个功名,改换门庭……哪个正正经经读书科举的书生,早早便收了偏房?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别说灿哥儿,就是大女儿她们几个的亲事,张大娘子都还没来得及考量。

    孩子们年纪还小,大娘子觉得不必着急。

    可是,这个李二婶……可恶!可恨!可鄙!

    沉思半晌,张大娘子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张大娘子来仆舍,本想训斥游女几句,若是能改,自然是好的,日后少不得提携她,她毕竟是主君接进来的人。

    张大娘子素来宽厚,对家仆恩宽。

    各种好处恩赏,大娘子从不吝啬。

    嘉安堂那边,人手不足,让游女去学医,未尝不可。

    然,万万没想到,这对母女如此有“上进心”。

    张大娘子气愤至极,一路无话,回福颂堂去了。

    落座后,大丫鬟鹿鸣奉茶过来,见大娘子身边的两个婆子神色不对,察觉出了什么,不敢言语,只是站在旁边伺候。

    福颂堂里,条案上,金鸭炉释放出淡淡的香气,那香烟盘旋片刻,化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然,凝重的气氛却久久不散,大娘子不快,众仆俱不敢妄言。

    左边的小茶室里,几个小丫鬟本在清理茶具,怕声音太大,扰了主母,也停了。

    小丫鬟们屏息敛声,站在莲花纹博山铜炉旁边,悄悄看向外头。

    右边的大屏风,屏心昨日新换了一幅墨秀结合的“端午百事图”。

    “百事图”后,乃一个大敞间,里面摆了大小两张三围围面描金的卧榻,榻上均有榻几、桌屏等物。

    大卧榻是张大娘子午睡安歇、接待闺阁友人之处,布置得雅静些。

    榻几上摆了精致的“炉瓶三事”:香炉、著瓶、香盒。

    碧玉雕镂的牡丹香炉小巧可爱,描金嵌珠的宝香盒里装着上等香饼,鎏金的兽纹宝漆瓶里插着焚香所用的青铜箸……这些,皆是张大娘子日常品香所用之物。

    除此之外,榻几上还有一个敞口漆木雕花的盒子,里面盛着几块沉香原品。

    这原品,不必焚爇,自然散发出怡人的香气,给仲夏带来缕缕清幽,叫人闻了便觉得神清气爽。

    而对面的小卧榻上,则显得拥挤凌乱些,陈放了一些女红用具,除了针线、底布、手绷等,挨着小卧榻的地上还摆放了两个大的绣架,这是一等大丫鬟们平日里绣花之处。

    张大娘子很宠信东篱园的自己人,日常无事时,便叫上她们一起在这屏风后品茶、焚香。

    丫鬟们一边绣花一边与大娘子叙话,主仆颇为相宜。

    方才,鹿鸣奉茶之际,采薇、采苹、鹤鸣正与绣娘栖迟在小卧榻上讨论一幅“四季花图”的绣法。

    这“四季花图”,需把梅花、牡丹、海棠、兰花、菊花、荷花等各个季节的花卉和谐地绣在一起,底稿设计起来有些复杂。

    今日,和兴堂训话结束后,栖迟没有回司绣院,而是跟着采薇几人到了福颂堂。

    此刻,她四人正说得入神。

    南朝诗人王籍曰:“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诚然如此。

    福颂堂上,忽然间,屏风外无人言语,静悄悄的,栖迟四人讨论绣技的声音显得大了许多。

    采薇最机警,率先觉出外头的氛围不对劲,赶紧提醒众姐妹。

    小卧榻上的四个大丫鬟急忙起身,趋动莲步,走出“端午百事图”。

    出来后,鹿鸣给了一个眼神,采薇四人会意,也不敢言语,一齐向大娘子施礼,而后陆续站到鹿鸣旁边。

    慎妈妈、晋妈妈心知大娘子今日要发火,便作主把茶室的几个小丫鬟打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