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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春哥儿暗查继母金氏

    片刻,见灿秀摆好了糕点,张大娘子才放小八下来。

    见此,旁侍的大丫鬟采薇、采苹二人急忙紧一步,近前伺候。

    小八安秀自取着吃玩,张大娘子则与灿秀到条案下的圈椅处落座。

    条案上摆着怒放的牡丹,方桌上的金鸭炉里正爇海南水沉,屋子里芬芳四溢。

    灿秀今日所着的晚云色地直裾罗袍上,绣了大朵的团牡丹,正应景儿。

    张大娘子看一眼那绣牡丹,赞道:“栖迟钻研的这新花样,不错。”

    灿秀颔首,顺着母亲的话赞几句。

    母子二人说起家常闲话。

    见荔枝新鲜,灿秀便随手剥了几颗来吃。

    说起荔枝来处,并余杭门,灿秀又缠着母亲给自己讲一些买卖上的事情……伴着海南沉香,足足叙了半个时辰,添了两次茶,换了一次香,灿秀尚且意犹未尽。

    张大娘子道:“这外头的事,一时半刻,讲不尽,且留着,改日慢慢说给你。”

    灿秀咽下半颗荔枝肉,笑着奉承道:“是,母亲。每次听母亲讲故事,我都受益匪浅,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张大娘子嗔道:“你惯会哄我开心,嘴巴抹了蜜般。”

    灿秀灿然一笑,又吞下半颗荔枝。

    堂下,正食龙眼糕的小八安秀回眸言道:“四哥哥的嘴巴,比珍馐堂的蜜饯还甜,怕不是又犯了错,要讨母亲宽宥?”

    灿秀道:“你个小八,吃着我买的果子,还敢编排我,看我不打你?”

    说着,灿秀便欲起身。

    张大娘子偏爱小八,拦着不叫灿秀去“教训”她,并道:“反正你是常常犯错的,权当你‘未雨绸缪’,下次有过,便可抵了。”

    灿秀大呼“母亲偏心”。

    众仆也从旁帮着“挤兑”灿秀,福颂堂登时热闹起来。

    小八安秀吃了一阵子,觉得饱了,便辞了母亲和四姐姐,叫上自己的贴身女使关雎和采蘋,出门去寻南秀、柯秀、梦秀三个姐姐玩耍。

    南、柯、梦三小秀只长安秀四岁,年龄相近,更有话说。

    家里这八个孩子,通常是灿秀带着钟、灵、毓三大秀玩,而安秀则多与三小秀亲近。

    待安秀几人离开,灿秀也吃足了鲜荔枝,遐心捧来一个灌了清水的青铜小盆,伺候灿秀洗手。

    是时,茶室的小丫鬟又进来添了一遍茶。

    张大娘子道:“听丫鬟们说,你去嘉安堂了,你父亲安好?”

    灿秀道:“回母亲的话,父亲不在,信则说,父亲又被齐财主家叫去了。”

    张大娘子有些疑惑,言道:“这个春哥儿,到底何病?竟是好不了的?”

    灿秀回道:“母亲,春哥儿无碍,他的庶弟春乐死了,好像有七八岁吧。方才,我们出去的时候,碰上齐家出殡。听说春乐的小娘格外受宠,齐财主破例大办了小儿丧宴。”

    听此一言,张大娘子心里一咯噔,言道:“怪不得,前几日鹤鸣说齐财主家去租四司六局,当时,我还以为春哥儿病好了,要办家宴庆祝,岂料竟是白事?”

    灿秀道:“我也觉得很意外,好端端一个孩子,如何会误食砒霜?”

    先前,张大娘子略微知晓齐财主家的事情,也知道春哥儿的病情,一直疑心有人故意害春哥儿。

    没想到,齐家最先死的,是庶子春乐。

    什么误食?那砒霜,定是有人故意放置的!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具体内情如何,自己又不清楚,不好信口开河。

    于是,张大娘子看向灿秀,言道:“这齐家的人情,太过复杂,算了,咱们不说他们。”

    灿秀点点头,随后便把车英母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希望母亲准许,叫他们到府上来,教姐姐妹妹们一些拳脚功夫。

    张大娘子问道:“女儿家,学什么拳脚?”

    灿秀道:“母亲,这不为别的,强身健体总是好的。想那春哥儿,生于齐财主家,也算富贵,却三天两头生病,不还是身体不康健的缘故。”

    张大娘子不痛不痒地说道:“身体再康健,亦抵不住有人要害。”

    齐家大娘子金氏苛待嫡庶子这些事情,毕竟不光彩,又与自己无关,张大娘子无意多说。

    灿秀心里大约明白,也没再追问。

    灿秀应道:“母亲,康健总是好的。再者,母亲先前答应过我,许我学武,我看那英师父人不错,武艺高强,且有家传绝学,肯定是个好师父。”

    张大娘子道:“灿哥儿,你既与那个江湖师父投缘,我便不阻拦。只是,他们来了,算作何种身份?是客,还是仆?”

    对啊,这是个问题。

    灿秀思索片刻,言道:“母亲,我还没想那么多。英师父教我们拳脚,算作我们的师父,自然是客。她家的一双儿女,只看母亲安排吧。若他们愿意,可留在府里做活。那儿子刚过束发,留他给我当伴读书童如何?至于女儿……母亲看在英师父的面子上,留她在东篱园吧,到我的暖香阁也成,可以帮衬遐心、采蘩。”

    张大娘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章孝、章礼留在你身边,到底是客,还是仆?”

    “这个……”灿秀确实还没想过,便支吾起来,不知言何。

    是啊,是客,得敬着奉着;是仆,得签卖身契吧?

    章家是清白的江湖人家,岂会甘心卖身?

    纵然可以不卖身,那也是地位低贱的下人啊,里里外外如何相处,确实是个问题。

    见灿秀沉思着,张大娘子从旁训示道:“灿哥儿,你日后做事不可再如此鲁莽,总要思前想后一番才好。那英师父母子三人,皆来自江湖,不懂礼法,亦不受礼法约束,让他们进咱这院子里生活,只怕时间久了,两相矛盾,反而不妥。还有那章孝,他已经十五岁了,咱们东篱园,都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哪里能叫他住进来?”

    灿秀道:“母亲思量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看他有些泄气,张大娘子转而安慰道:“你不必垂头丧气,待那三人来了,我先见一见,与他们说一说,若他们觉得合意,咱们便聘了这个师父;若不合意,你切莫强求。若你真心要学,我托人去姑苏寺那边物色一番,听说那里有几个功夫不错的,原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侠客,不知为何落了发。”

    一听姑苏寺,灿秀马上高兴起来。

    灿秀笑道:“多谢母亲,一切听母亲安排。”

    那几个有名气的江湖人,灿秀也听说了,他本就有意前去拜会,只是碍于自己的年纪,很多事情还不好开始做。

    灿秀觉得,日后无论做什么,身边总要有几个功夫了得的心腹才好。

    与其说看重车英师父,倒不如说灿秀看中了她的一双儿女章孝、章礼。

    对自己来说,这一对江湖姐弟若用好了,会是极好的帮手。

    这是灿秀心里的后话。

    福颂堂上,灿秀陪着母亲又说了许多,又过了半个时辰,晋妈妈进来,回禀说“晚饭备好了”。

    张大娘子看看外面的天色,言道:“主君今日大约又要晚归,且把饭摆上来吧。”

    “是,大娘子。”晋妈妈应声施礼而去。

    张大娘子话音落后,福颂堂上的众丫鬟便急忙开始准备摆饭布菜诸事。

    父亲不在家时,灿秀、安秀多半陪母亲在福颂堂用饭,这是家里的旧例。

    今日,因遐心保护安秀有功,张大娘子特赏遐心两道菜,并要栖迟裁一块缠枝月季花罗,给遐心做件衣裳。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采薇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遐心更是高兴,连连拜谢大娘子。

    福颂堂一夜无话,不过,暖香阁可忙碌坏了。

    白天,从珍馐堂陈掌柜那里得知春乐之死后,灿秀便一直盘算着查一查这件事。

    他倒不是八卦,而是觉得父亲常去齐家,这齐家也算是与自己有关联的门户,需要仔细些才好。

    晚饭过后,灿秀假意困了,早早辞别母亲,带着遐心回到暖香阁。

    见了采蘩,灿秀吩咐她与遐心二人换装,而后绕过福颂堂,一起从后门溜了出去。

    因为编纂《临安秘事》,灿秀主仆三人已经调查了一些事情,并记录成册。

    目前已知的信息是,有了自己的儿子后,金氏便开始了暗害春哥儿的谋划。

    第一步,金氏借故赶走了忠心于春哥儿的奶姆。

    第二步,金氏买通春哥儿身边的大丫鬟墨莲,一直冬裸夏捂地养着春哥儿。

    于是,春哥儿隔三差五便生病,不是冻着,便是热着。

    先前,皇甫嘉一度很疑心,自认为自己的药方没问题,可春哥儿的身子怎么一直调理不好?

    而灿秀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是,这段时间,因为齐财主请皇甫嘉来得勤,金氏甚为恼怒,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个“快刀斩乱麻”的法子。

    于是,金氏叫人买来砒霜,准备直接毒死春哥儿了事。

    意外的是,春乐去找哥哥玩,误食了掺有毒药的饼子。

    事后,金氏以当家主母之威,假意严查此事,最后得出结论,是厨房的一个婆子嫉恨春哥儿的生母,也就是已经病故的前一个大娘子宿氏,因此要害春哥儿,误杀了春乐而已。

    那婆子姓李,早年确实被宿氏重罚过。

    因为李妈妈多次偷拿财物,宿大娘子罚了她二十棍。

    李妈妈腿上有旧疾,又加新伤,最后落了个腿脚残疾的毛病。

    因此,齐财主信了金氏之言,下令打死了“下药”的李妈妈。

    金氏躲过一劫。

    不过,这等欺人的言行,被害目标齐春禾(春哥儿)可不信。

    春哥儿与灿秀年岁一样,今年也是十岁,而且两岁起便开蒙读书了,虽然身上有些书呆子气,但并不傻。

    自己常年患病,必有蹊跷,春哥儿早就开始怀疑了。

    这几个月,他已经把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排查了一遍,得知墨莲是金氏买通的人。

    弟弟春乐死后,春哥儿背着墨莲,叫自己的书童暗中关注金氏,发现了一个秘密:金氏并没有审问下药的李妈妈,而是直接把那婆子绑了,假意审问一番,再去禀告主君,待主君发话,便直接把李妈妈打死了。

    由此,春哥儿得出结论:真正下砒霜的人,是金氏;金氏的目标是自己,不是春乐。

    是晚深夜,灿秀带着遐心、采蘩去往齐家时,春哥儿正独自一人对月深思。

    先前,自己一再忍让,不曾在父亲跟前揭穿金氏的把戏,是顾念金氏所生的两个幼弟,他们尚在襁褓之中,不能没有母亲。

    可是,如今那金氏步步紧逼,不杀了自己,她绝不会罢休。

    我该怎么办呢?春哥儿不停地问自己。

    春哥儿与灿秀不同,他满脑子里装的都是“孝悌”之念,且他性子软弱些,心地善良,知道了墨莲是帮凶,但念及墨莲自幼跟随亡母,是母亲的陪嫁,春哥儿并没有赶走她。

    粉墙月下,春哥儿又一次问道:“我当如何?”

    春哥儿的话音刚落,忽而听到墙外传来一个声音:“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这声音,来自灿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