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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春哥儿欲杀继母,张氏再忆往事

    见墨莲默泣不语,灿秀道:“你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若是把你交给齐财主,墨莲,你猜猜齐财主会如何替春乐报仇?”

    墨莲辩解道:“春乐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春哥儿道:“可那盘饼子,是你送到我屋子里的。”

    墨莲道:“我不知道饼子里有砒霜,是金大娘子背着我做的,想叫我背锅罢了。”

    春哥儿道:“既是叫你背锅,为何又打杀了无辜的李妈妈?”

    墨莲道:“害你一次不成,金大娘子还想继续利用我,这才找李妈妈顶罪。”

    灿秀问道:“金氏的计划是什么?”

    墨莲迟疑片刻,似乎不大敢说。

    灿秀上前一步,蹲在墨莲跟前,拔出自己的秋霜匕,在墨莲眼前晃了一趟,那冰冷的寒气让墨莲胆寒起来。

    灿秀道:“我这秋霜匕,可是削铁如泥,你若不说,我就给你剔骨断筋,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别说正处惊恐之中的墨莲,就是春哥儿、遐心也惊骇起来,这个灿哥儿,怎么如此……如此毒辣?

    不过,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反被害的手段还是得严厉些。

    不然,岂不是早早成了九泉冤魂?

    想到庶弟春乐之死,想到继母金氏的恶毒,本来有些书生意气的春哥儿很快抹去心头对对墨莲的那一丝丝同情,完全站到了灿秀这边。

    至于遐心,她本身就是灿秀的“死忠粉”,别说杀这个助纣为虐的墨莲,就是冲进齐家杀贼首金氏,遐心也会追随灿秀。

    见墨莲不语,似乎有所隐瞒,春哥儿也从旁威胁几句。

    墨莲这才吐露事情,言道:“金大娘子叫我给春哥儿吃黄独,待春哥儿病故后,就把事情推到皇甫先生的身上,说他医术不精,用药不当……”

    墨莲知道,自己这么做,等于帮着金氏害嘉安堂,而皇甫嘉是灿秀的父亲,她被灿秀的秋霜匕吓住了,说到此处,不敢再细言。

    灿秀气得头上冒烟,腾地站起身,大骂道:“好你个金氏,我父亲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敢如此盘算!若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在这个废弃许久的偏僻小屋中,灿秀、春哥儿商议许久,定了反杀金氏的具体办法。

    自然,这个计划,需要墨莲从中帮忙。

    春哥儿威胁道:“你若不答应,我便把你交给我父亲。墨莲你应该还记得七年前的碎尸案。”

    提到碎尸案,墨莲吓得浑身发抖,唇紫面白。

    灿秀不解,问道:“什么碎尸案?”

    春哥儿略微解释了一番。

    七年前,春哥儿的父亲齐财主得了一个宠妾,生了一个儿子,在齐家格外得势。

    另有一个旧妾,姓陈。

    陈小娘嫉妒不满,暗中买来一包砒霜,害死了刚刚出生的小儿。

    当时,春哥儿的母亲宿氏还活着。

    宿大娘子严查内院,很快找到陈小娘犯罪的证据、证人。

    为此,齐财主大怒,手刃了陈小娘,并碎尸,把尸块运出去喂扬子鳄了。

    当时,就是墨莲帮助宿大娘子查清的此事。

    墨莲岂能忘却?

    得了内中缘由,灿秀、遐心都惊叹齐财主“够狠!”

    因为主君“够狠”,听到春哥儿的威胁,墨莲不敢不应承,颤抖着点点头。

    为了叫墨莲死心塌地帮助他们,灿秀从旁安慰道:“墨莲你也不必太过害怕,这件事的元凶不是你,我们要杀的是那个金氏。墨莲你只要帮助我们完成此事,我们便送你离开杭州,另外再给你一笔钱,天高水阔,以后你自己逍遥去,如何?”

    这个“饼”,灿秀画得的确够大。

    墨莲听了,心里稍微缓和一些,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兵贵神速,定了计策后,灿秀、春哥儿决定今晚就执行。

    当晚,皇甫嘉早早地回了东篱园。

    张大娘子很吃惊,这大半年了,夫君可是第一次赶在晚饭前回来。

    且不管因何,父亲难得回来一趟,岂能不叫孩子们来聚一聚?

    于是,张大娘子命人把钟、灵、毓、南、柯、梦六秀都请了过来,灿秀、安秀同在,八个孩子陪着父母,在福颂堂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

    饭前、饭中、饭后,皇甫嘉都有些神思不定,一副十分感慨的样子。

    张大娘子心下犹疑,有意过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饭后,皇甫嘉带着小厮长则去承英阁大书房了,而张大娘子在福颂堂的卧榻上闲坐,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见时间不早了,慎妈妈问道:“大娘子,咱们可还等主君?”

    看看屋外的夜色,张大娘子无奈地翻个白眼,言道:“不等了,去梳洗吧。”

    随即,张大娘子起身,主仆二人进了内室……慎妈妈打开妆奁,伺候大娘子卸妆环。

    日常居家时,张大娘子装扮通常比较简单。

    只因今日福颂堂的一盆牡丹开了,大娘子忽而想起那牡丹髻,便叫慎妈妈给梳了这个,颇为复杂。

    牡丹髻形似牡丹,象征富贵,对发饰要求亦高,珠钗便用了十把,眉心上方还簪着宝钿。

    张大娘子坐定后,慎妈妈开始忙活起来。

    任由慎妈妈忙活着,张大娘子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沉思,思绪飘飞一阵子,又回到眼前的实物之上。

    每日,梳妆时,目及之处看到的物品,都是张家陪嫁过来的,贵重之处,不在其价值几何,而是张家父母的心血。

    这整一套妆奁、方桌、镜台、高低椅凳、衣架、床榻等都是上等金丝楠木做的。

    而这金丝楠木,是父亲出海做生意那年,特意绕道南方蛮夷之地买来的,为的便是日后留着给自己作嫁妆。

    妆奁上的百鸟朝凤图,是御内最好的木雕大师刻的。

    母亲原是弘远伯嫡女,未出阁时,曾与一位侯门女子交好,那女子后来进宫做了娘娘,母亲遂托她找到那位木雕大师。

    镜台后面,刻了几个字“康乐兮胜安”。

    “胜儿”是大娘子闺中小字,此一言寄托了父母对女儿最简单的祝愿。

    这几个字,是父亲外聘一位金石学家刻的,据说那人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高手。

    此外,制作大小衣箱,用的皆是香樟木。

    自己出生后,父亲特意在扬州芍药馆里种了一棵香樟树……想到这些,张大娘子忍不住落泪。

    想一想这人世间的苦楚,张大娘子顿觉父母才是世上最真心疼爱自己的人。

    可惜,父母皆已逝去。

    看到大娘子落泪,慎妈妈慌了神,急忙拿起桌面的帕子递上,问道:“大娘子,因何哭起来了?”

    张大娘子接过帕子,擦去了泪,言道:“不妨事,偶感伤怀罢了。”

    人到中年,张大娘子早已没了少年时细腻如丝般的情感。

    彼时,刚嫁给皇甫嘉的时候,张大娘子还常常吃醋。

    如今,时而追溯过去,张大娘子想到的竟只有未出阁时的那些美好时光。

    我都记不得多久没与夫君谈心……夫君?他怎么还不回来?

    张大娘子问道:“慎妈妈,什么时辰了?”

    慎妈妈回道:“大娘子,已经子时了。”

    张大娘子问道:“主君还在承英阁?”

    慎妈妈颔首道:“晚饭后,主君带着长则就去了,说是研究什么新方子。方才,采薇、采苹送茶过去,与长则说了些悄悄话。”

    张大娘子问道:“何话?”

    慎妈妈道:“回大娘子,因为春哥儿的病,主君常去齐家,与齐财主相熟,如今亦算是知交好友。这几日,齐财主收拾旧屋子,翻腾出一本古医书,白天的时候特意送到福颂堂,赠给主君。长则说,齐财主与主君叙话时,又提及小儿春乐之死,面容凄惨。”

    莫不是,齐财主家的春乐,勾起了主君……张大娘子不敢深想,随后说道:“这个齐财主,家里到底怎么了?一个儿子久病不愈,一个儿子误食砒霜。”

    慎妈妈道:“大娘子有所不知,齐财主家里可乱得很。咱们家,大娘子您厚道,仗着娘家陪嫁多,养得起那几园的妾,她们原本是下贱的奴婢,如今得了富贵,女儿又得大娘子教导,自然不敢造次。即便心里有话,无非背后说说,可不敢忤逆咱们东篱园。可那齐家,大不一样。”

    张大娘子问道:“如何不一样?”

    于是,慎妈妈便把齐财主续弦金氏、金氏暗暗苛待嫡长子春哥儿、春哥时患小恙、春乐的生母受金氏迫害等事说了一遍。

    这些,张大娘子略微耳闻,只是知之不详。

    晋妈妈、福妈妈、苏妈妈、蔡妈妈等婆子平日里无事时,便在外面替大娘子搜罗些新鲜趣闻,有些可说,有些不可说。

    众婆子往往先与慎妈妈讲,若慎妈妈觉得“可说”,众人才会当作故事说给大娘子。

    齐财主与主君交厚,慎妈妈觉得不好私下传扬他们家的丑事,便止住了晋妈妈等人,叫她们不可妄议。

    往日叙话时,大娘子不问,这等外间门户里的家丑,慎妈妈便没有细讲。

    这是插话。

    是时,说完齐家旧事,慎妈妈感叹道:“春哥儿的奶姆,原本是他母亲的陪嫁,十分忠心。那金氏恶毒,找个错处,把那婆子赶走,而后又谋害死。自此,齐家后院,没人敢帮春哥儿,春哥儿的衣食住行,皆由金氏安排。”

    张大娘子微微颔首,大概明白了慎妈妈的意思,言道:“想必是齐财主疑心春乐之死,细细究查之下,发现了什么,又顾念到金氏这个大娘子给自己生了两个幼子。”

    慎妈妈颔首道:“大约是的,对外,齐家说是春乐贪玩,误食了砒霜,其实,那砒霜是被人藏进了饼子,而饼子是送给嫡长子春哥儿的。大娘子您想,齐财主岂会不忧心?”

    张大娘子微微颔首。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况乃小子乎?

    岂不痛哉!

    然,张大娘子的语气很平静,只是,说到“春乐之死”时,大娘子眼神里晃过一丝莫名的凄楚,忍不住看向桌面的发簪,那“金簪探脑”的往事时隐时现。

    看到大娘子盯着“金簪”发呆,慎妈妈赶紧说道:“大娘子,慎勿纠结往事。”

    张大娘子无奈地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