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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张大娘子着手变卖张家家业

    不过,念在小八在自己梳理《宋史》上有功,灿秀替小八讨了个“恩赦”,今日进菡萏园,只需完成向三个大姐姐询问“青玉样式”的任务即可,不必在织女台逗留到下课。

    安秀转而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灿秀陪母亲又吃了片刻,就着今日“肉镰刀”大闹嘉安堂一事,灿秀说了些杭州城外“多乱”之事。

    其实,他不说,张大娘子也知道,金兵一旦南下,杭州必然不能“置身事外”了。

    绣月亭那一晚,灿秀算是把张大娘子唬住了。

    什么八卦,什么雷峰塔、西湖水,什么分野,什么星宿,什么牛斗,什么吴越……一次次把张大娘子唬得发愣,不真不假,真真假假,一套接着一套。

    当晚,回东篱园福颂堂的路上,慎妈妈言道:“大娘子,灿哥儿可是长进了,都会观星象,占卜算卦了。”

    张大娘子回忆着灿秀的话,言道:“这孩子,不知说的真假各几分,不能全信,又不能全然不信。”

    慎妈妈遂问道:“大娘子觉着,灿哥儿的话还有些道理?”

    张大娘子道:“北边几个州传来话,金兵属实厉害,且有继续南下的趋势。咱们积弱已久,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赶走金贼。”

    慎妈妈又问道:“那……大娘子当真要变卖产业?”

    张大娘子顿了片刻,言道:“我总是觉得,灿哥儿这孩子有事瞒着我,但又说不出何事。”

    慎妈妈奉承道:“灿哥儿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性情谋略与大娘子您颇为相似。”

    张大娘子道:“我知道灿哥儿是个有大志的孩子,当然也有意支持他……”

    她们主仆一路叙话,进了东篱园。

    彼时,见天色已晚,张大娘子便吩咐关雎、采蘋带小八安秀回屋梳洗打扮去了。

    因一直不见灿秀回来,张大娘子便坐在福颂堂等着。

    待灿秀归来,得知灿秀跟姐姐们越发亲近,张大娘子这才安心。

    孩子们都处在成长期,特别是钟秀、灵秀、毓秀三人,这个年纪,最容易有小心思。

    因为杏园、梨园、榴园那三个小娘的缘故,张大娘子一直担心姐儿们“长歪了”,近日提问功课亦多了起来。

    如今,有灿秀从旁“提点”,想来女儿们会更加懂事。

    欣慰之余,想起灿哥儿说起的“星象有变”一事,张大娘子又愁苦起来。

    这几日,张大娘子细细思量许多,已经让慎妈妈、吴大去安排,把战乱区的家业尽快折现变银。

    这是插话。

    是时,听到“多乱”一说,张大娘子忍不住叹气,言道:“这世道,真真是不如从前。”

    灿秀道:“是啊,春哥儿说,他们家在东京的好几处庄子都被抢了,有的是被金兵洗劫一空,有的,则是那些乱世贼子趁火打劫。”

    顺着这个话头,张大娘子与灿秀说起她的一些安排。

    得知母亲已经在变卖产业,灿秀心里很高兴,一则是母亲信了自己,二则是赶紧卖完,自己才好从母亲这里“借钱买封号”。

    其实,灿秀大可不必如此费周折,张大娘子手里有余钱,只是瞒着众人罢了。

    叙了半个多时辰,张大娘子道:“这些事情,一时半刻,讲不完,灿哥儿,你快去书房理账吧,我已经叫晋妈妈把今日要看的账本,放到了你的小书房。”

    灿秀起身,恭敬地施礼称“诺”,辞别母亲,离开了福颂堂。

    到了承英阁小书房,灿秀大吃一惊:卧榻上放了整整、满满一大箱子账簿!

    经过金氏、墨莲之死事件,张大娘子觉得灿哥儿有些“精力过剩”,因此故意加大了课业量。

    张大娘子认为唯有把灿哥儿牢牢地困在学堂,这个孩子才没时间出去惹事。

    之前,灿秀已经开始学理账,不过还没有这么大规模地看过账本,学得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此刻,看到足足一满箱子的簿子,灿秀吓得眉头紧锁。

    大丫鬟遐心道:“灿哥儿,你莫不是以为经商为贾很容易?你呀,还有得学,大娘子肚子里的智慧,你得学上个几十年。”

    灿秀无奈地叹了几口长气。

    采蘩问道:“灿哥儿,你日日夜夜盼着这机会,如今成了,因何又叹气?”

    遐心从旁帮腔,打趣道:“谁叫你天天缠着大娘子,说是要做买卖,学经商,要建什么,什么商业一条街,自讨苦吃。”

    她们说话时,小书房的屏风外,肃羽正走进来。

    今日,“肉镰刀”大闹嘉安堂的消息传到东篱园时,肃羽尚在承英阁二院陪母亲用饭,不曾到暖香阁伺候。

    事出紧急,灿秀也没有去喊肃羽。

    方才,肃羽去暖香阁,不见灿秀,才从一个小丫鬟口中得知前前后后的事情,于是便到小书房来寻灿秀。

    听到遐心、采蘩打趣灿秀,肃羽不知该不该跟着“嘲笑”灿秀,走进去后,只默默地与众人见礼。

    因为灿秀“吃瘪”,遐心、采蘩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灿秀并不恼,不过送给她们一个白眼,而后自顾自拿起一本账簿子看。

    见灿秀不责丫鬟,遐心、采蘩看着与灿秀格外熟悉,彼此亲近,肃羽十分羡慕。

    肃羽道:“看你们主仆关系真好,倒不像主仆,像是姐弟。”

    肃羽刚来,与遐心等人都不算很熟,且因为母亲是姐儿们的武师父,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敬着她,这样一来反而显得距离有些远了。

    肃羽今日的装扮没甚特色,只是那单螺髻上簪了一朵料珠盘的芙蓉,很好看。

    这几日,张大娘子得知灿秀送肃羽玉蝴蝶未果,知道肃羽贫寒,便赏赐了她几件像样的钗环首饰,这芙蓉珠是其一。

    灿秀为此深谢母亲。

    然,张大娘子赏赐得越多,肃羽越自卑。

    虽然灿秀亲和,待丫鬟如姐妹,但肃羽不了解其性情,还是不大放得开,在灿秀跟前伺候,肃羽远远不如遐心、采蘩二人自在,很多话不知该不该说或何时说,很多事情不知该不该做或何时做……说到底,还是主仆之别,圈住了肃羽。

    因为“主仆之别”,肃羽日常顾虑较多,比如此时此刻,她若自在,大可像遐心、采蘩一样打趣灿秀。

    遐心看出肃羽的顾虑,安慰道:“肃羽师姐,咱们灿哥儿,是园子里最好的,从不把咱们当下人使唤。”

    一个“咱们”,显然是告诉肃羽,大家一样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

    采蘩接着言道:“肃羽师姐切莫多想,日后咱们相处久了,自然就知道灿哥儿的脾性人品了。”

    因为玉蝴蝶一事,遐心、采蘩知道肃羽心怀芥蒂,本不必曲意奉承她,但她的母亲毕竟是家里的武师父,还是要敬着。

    于是,遐心、采蘩便有意跟肃羽拉近距离,一口一个“师姐”喊着,全然不把肃羽当作普通丫鬟看待。

    肃羽知晓她们的好意,冲她们宛然一笑。

    灿秀顺着话头,安慰肃羽几句,叫她“不必着急”,日后“自会相熟”。

    灿秀道:“肃羽师姐你刚来,可能觉得没有知心朋友,日后在东篱园久了,大家自然就熟络起来,不那么孤单了。”

    肃羽会意,赶紧施礼谢过灿秀和遐心、采蘩。

    此时无事,不需那么多人伺候,灿秀很善解人意,继而言道:“师姐莫要与她们客气。再者,你惯常是舞刀弄剑的,看不惯这些簿子,英师父今日上午没课,该是在承英阁后院,你去与你母亲聚着吧,下午咱们再一起去荭草堂上课。”

    肃羽道了谢,施礼而去。

    待肃羽去后,遐心出去烹茶,采蘩则和灿秀一起看账簿。

    待遐心回来,三人便一起看。

    要说这三人,也是很对脾气,灿秀想做什么,遐心和采蘩都愿跟着做,无论是有趣的,还是枯燥的,抑或莽撞危险的。

    大约,这就是缘分如此吧。

    遐心、采蘩通透大度,平日里做工时也从不会斤斤计较,这日你多做些,那日我多做些,都是可以的,故而两人处得融洽。

    肃羽在与不在,似乎没什么关系。

    在三人看簿子的时候,张大娘子正在福颂堂里跟慎妈妈盘算折卖张家产业地诸多事务。

    昨日,家里来了一批新的海南水沉,张大娘子想试一试味道如何,便叫丫鬟们摆好了“炉瓶三事”,坐到大卧榻上,亲自焚香品香。

    慎妈妈有些担心,问道:“大娘子,当真要全都卖了?”

    张大娘子一边侍弄香灰,一边叹口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父亲留下的那些产业都折出去,张家便彻底不存在了。不过,父亲无子,留着这些,终究只会惹祸。这些年,除了皇甫家,我还独撑着张家,到底是想寻个合适的哥儿过继,继承父亲的家业,替父亲延续香火,但大约是看多了无情,总觉无望……”

    慎妈妈安慰道:“那就折出去吧,日后,若是碰到好的哥儿,再把张家家业给他撑起来便是。”

    张大娘子微微颔首,神情不快,每每提起父母,她都要伤心一阵子。

    近日,张大娘子时常后悔,若是当初听了母亲的话,找个入赘的夫君就好了。

    爱情就像一块璞玉,经过岁月的打磨,越来越清透,太过清透,便没了当初隔着茶米油盐、家财妻妾、嫡庶尊卑的志诚,没了志诚,似乎也没了热情。

    所谓爱情,就成了吊着婚姻的一块鸡肋。

    在张大娘子这里,这块“鸡肋”还吐不得,吐出去了,她又舍不得一屋子贴心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