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麻将
关山越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在头部，回想着今天的对话。
回到上午，关山越站在桌前。
“今天你为商会争面，没堕了商会的威风，该得赏赐，你想要什么？”
杜夜生怀中抱了一只白猫，一手轻抚猫身，语气淡然。
他背光而坐，脸庞笼罩在阴影下，晦暗难明。
关山越眼神轻轻落在白猫身上，开口：“老板言重了，是我惹了风波在先，倭人以此为辞图谋商会利益，老板愿意回拢一二，给我将功赎过的机会，没有让商会蒙羞已经是幸事，不敢居功。”
没有回应。
“呵呵...”一阵轻笑从旁边女人的口中传出。
女人头上戴着一顶夸张的黑色英伦帽，帽上的黑纱自然垂落下来遮住脸庞，影影绰绰的让旁人看不真切。
她理了理腿部层层叠叠的纱裙，内部的裙撑罩起的裙身几乎完全遮掩了她的身材，只漏了一对白藕节般的脚踝，一身繁复精致风格的贵妇长裙衬得她华贵而骄傲，像一只精致优雅的波斯猫。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我看你在擂台上的时候哪里有这么谦和，不是戳人家眼珠子就是踢人家...额...那里。”
女人仿佛想到好笑的事情，戴着丝织蕾丝边的手套轻捂着嘴笑个不停，不像是个贵妇，倒像是个顽皮的少女。
关山越却并没有附和女人的笑，心中浮现出一张故人的脸庞，抿了抿嘴：
“功夫是杀人技。”
抚猫的手忽然一顿，站起身，将猫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女人将猫接过，单手抱在怀里，猫儿叫了一声，一双爪子自然而然的放在了一片丰腴上，起起伏伏。
“你先回吧。”
女人依言起身，袅袅娜娜走向楼梯口，正下楼梯，忽然转身看着杜夜生：
“三哥，新电影的事情侬要帮我。”
“嗯。”
杜夜生缓缓踱步到栏杆处，看着陆陆续续已经开始离馆的人群，背对赵缈开口道：
“我用人有个规矩，非得是有缺点，有癖好，我才用。你说你无欲无求，为了商会，不敢居功。那你就是不图小利，必有大谋了？”
关山越看着眼前的背影，挑了挑眉，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我想上位。”
“哦，上位...大悟通学，万象皈依，化度心回，广照乾坤。除去后八个堂口小辈分，你现在是哪个？”
杜夜生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两年前老板改制清帮，我恰时投了商会，得了‘管事’的衔，现是皈字辈。”关山越不卑不亢的回应。
“那你去找老唐说，就说我讲的，以后你的名前加个万字。新的堂口，新的事地，他都会跟你讲。”杜夜生顿了顿，回到椅子上又端起一杯新茶。
“接下来这阵子你不要闲了，我要用你，日旭商团运了一批古董瓷器到淞沪要来拍卖行，你带着你手下原来的弟兄和新划给你的人手负责安保措施，不要得空，不要懒散，我不喜欢。”
关山越耳中捉了四字，心下一动。
“还有一件事，刚才抱猫那位是我四妹，换个说法，整个淞沪，最有名的女明星，露兰秋，有耳闻？”
年轻人点了点头，整个淞沪哪怕是衣不蔽体的乞丐也会认得她的那张脸，因为那张脸庞时常出现在大路的宣传高墙上，空中飞舞的电影传单里，电影院摆放的新映海报中。
“拍卖还有段时间，接下来从明天开始，没事不要乱逛，散事不要做，交给别人。跟着她，护着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做得好，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拿到手。”
“是。”
杜夜生语气放缓：
“你对国术一道，很是通透？我问浩正，他说你功力足，拳脚重，在你这个岁数就有这般本事的，万中无一。”
关山越一愣，随即意识到“浩正”是那个连姓男人的名。他心中略作思考，含糊应答：
“年少时家中对各个流派的国术都有涉猎...后来遭遇变故家道中落，只得流散，远未专精。”
“让一块赤金被埋没了这么久，倒是我的失误了。”杜夜生低笑一声，又开口道：“没其他事了，你去吧。”
“是。”
看着关山越已经走到一楼的背影，杜夜生喃喃自语：
“功夫是杀人技，拳脚为百炼刀...你们会有关系吗？”
他回头，吩咐道：
“查一下，他的背景，经历，过往，越详细越好。”
男人点了点头。
...
肩上落了个保护电影明星的活计，关山越本人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他降临到这个世界，被称作“櫂郎”，还要寻找数个听起来就历史悠久的古物，若无身份势力，岂不是大海捞针？
而在万象商会出头，恰恰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那群倭人组成的，名为“日旭商团”，实为“日旭先遣军”的组织，恰巧运送了一批古董瓷器到这里，其中定然少不了猫腻，说不定就可以寻得自己需要的线索，所以浑水摸鱼对自己来讲是必要的。
“櫂郎。”
“相繇。”
“支流。”
“强渡。”
飞机上神秘的男人，震撼的奇景，重现眼前的1934年的淞沪，迷雾笼罩的这一切，都让来到这里一天的关山越在心底暗藏惊惧的同时，也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
淞沪，新市区的一幢别墅内。
“呼啦，呼啦”
一圈一圈的麻将被码成双排，桌上的四人三下五除二的分了麻将。
两指如削葱根，捏着一张东风放在了桌上，白净的手指上带着奢华又深邃的宝石戒指。
“红中。”
一人接上，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牌，开口对对面的男人说道：
“明天下午有你的同乡来找我谈事情，你正好来作陪。”
“同乡？”面容英隽，实际上早已而立之年的男人愣了一下，“侬讲日旭人啊？”
杜夜生轻轻点头。
“不切，我是上海宁。”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这有的啥好笑，我老婆是上海宁，我没讲错吧，我的两个儿子也是上海宁，这我也没讲错吧，我现在讲的是上海话，这更加没错。”
男人又摸了一张牌，啧了一声，问道：
“伊拉找你做撒？”
“他们说要找我谈生意。”
“我提醒侬啊，现在的日旭人没什么好东西，什么谈生意，他们是要打仗，我劝侬不要见。”
男人看了看手中的牌，探身打了出去。
“他们找了王老板，王老板不想见，我怎么能不见呢？”
杜夜生的眼神还是没有离开牌。
“那侬自己要当心了，日旭人瓦来西。”
“你这么说，要是日旭人打进来了，侬那个办？”一个光头胖子听到此处，也插嘴进来，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牌。
“是呀，侬那个办？”
风靡淞沪的女大明星似乎也很感兴趣，微微偏头看着男人。
“我当然是保护淞沪呀，和他们搏命！胡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爽朗大笑，铺明了面前的麻将，起身时颇为得意，又向其余三人挤眉弄眼：
“怎么样，我是地道的上海宁吧，麻将也比你们搓的好！不跟你们玩了，我切陪太太孩子。”
说完，男人嘴角带着笑意，打开门出去了。
桌上几人在他身后笑着摇头。
陈并看着杜夜生笑道：“你这个妹夫啊，这么多年，倒真成了淞沪人了。”
...
来到楼下，男人满脸笑意，温柔的看着等待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儿子。
女人的眼神软糯，也温柔的看着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父子三人开心的旋转了起来。
陪孩子玩了一会，男人让两个孩子往前跑，说自己要在后面追。两个孩子撒欢儿的奔出了很远。
男人却没有大步去追，他陪女人缓缓的走着，忽然开口：
“你哥哥明天要去跟日旭人谈生意，不知道伊拉动的什么歪脑筋，你提醒他小心点。”
女人听了一怔，轻笑道：“他的事情，我管什么呀。”
男人没有再多言，携起妻子的手向儿子们走去。
回到上午，关山越站在桌前。
“今天你为商会争面，没堕了商会的威风，该得赏赐，你想要什么？”
杜夜生怀中抱了一只白猫，一手轻抚猫身，语气淡然。
他背光而坐，脸庞笼罩在阴影下，晦暗难明。
关山越眼神轻轻落在白猫身上，开口：“老板言重了，是我惹了风波在先，倭人以此为辞图谋商会利益，老板愿意回拢一二，给我将功赎过的机会，没有让商会蒙羞已经是幸事，不敢居功。”
没有回应。
“呵呵...”一阵轻笑从旁边女人的口中传出。
女人头上戴着一顶夸张的黑色英伦帽，帽上的黑纱自然垂落下来遮住脸庞，影影绰绰的让旁人看不真切。
她理了理腿部层层叠叠的纱裙，内部的裙撑罩起的裙身几乎完全遮掩了她的身材，只漏了一对白藕节般的脚踝，一身繁复精致风格的贵妇长裙衬得她华贵而骄傲，像一只精致优雅的波斯猫。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我看你在擂台上的时候哪里有这么谦和，不是戳人家眼珠子就是踢人家...额...那里。”
女人仿佛想到好笑的事情，戴着丝织蕾丝边的手套轻捂着嘴笑个不停，不像是个贵妇，倒像是个顽皮的少女。
关山越却并没有附和女人的笑，心中浮现出一张故人的脸庞，抿了抿嘴：
“功夫是杀人技。”
抚猫的手忽然一顿，站起身，将猫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女人将猫接过，单手抱在怀里，猫儿叫了一声，一双爪子自然而然的放在了一片丰腴上，起起伏伏。
“你先回吧。”
女人依言起身，袅袅娜娜走向楼梯口，正下楼梯，忽然转身看着杜夜生：
“三哥，新电影的事情侬要帮我。”
“嗯。”
杜夜生缓缓踱步到栏杆处，看着陆陆续续已经开始离馆的人群，背对赵缈开口道：
“我用人有个规矩，非得是有缺点，有癖好，我才用。你说你无欲无求，为了商会，不敢居功。那你就是不图小利，必有大谋了？”
关山越看着眼前的背影，挑了挑眉，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我想上位。”
“哦，上位...大悟通学，万象皈依，化度心回，广照乾坤。除去后八个堂口小辈分，你现在是哪个？”
杜夜生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两年前老板改制清帮，我恰时投了商会，得了‘管事’的衔，现是皈字辈。”关山越不卑不亢的回应。
“那你去找老唐说，就说我讲的，以后你的名前加个万字。新的堂口，新的事地，他都会跟你讲。”杜夜生顿了顿，回到椅子上又端起一杯新茶。
“接下来这阵子你不要闲了，我要用你，日旭商团运了一批古董瓷器到淞沪要来拍卖行，你带着你手下原来的弟兄和新划给你的人手负责安保措施，不要得空，不要懒散，我不喜欢。”
关山越耳中捉了四字，心下一动。
“还有一件事，刚才抱猫那位是我四妹，换个说法，整个淞沪，最有名的女明星，露兰秋，有耳闻？”
年轻人点了点头，整个淞沪哪怕是衣不蔽体的乞丐也会认得她的那张脸，因为那张脸庞时常出现在大路的宣传高墙上，空中飞舞的电影传单里，电影院摆放的新映海报中。
“拍卖还有段时间，接下来从明天开始，没事不要乱逛，散事不要做，交给别人。跟着她，护着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做得好，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拿到手。”
“是。”
杜夜生语气放缓：
“你对国术一道，很是通透？我问浩正，他说你功力足，拳脚重，在你这个岁数就有这般本事的，万中无一。”
关山越一愣，随即意识到“浩正”是那个连姓男人的名。他心中略作思考，含糊应答：
“年少时家中对各个流派的国术都有涉猎...后来遭遇变故家道中落，只得流散，远未专精。”
“让一块赤金被埋没了这么久，倒是我的失误了。”杜夜生低笑一声，又开口道：“没其他事了，你去吧。”
“是。”
看着关山越已经走到一楼的背影，杜夜生喃喃自语：
“功夫是杀人技，拳脚为百炼刀...你们会有关系吗？”
他回头，吩咐道：
“查一下，他的背景，经历，过往，越详细越好。”
男人点了点头。
...
肩上落了个保护电影明星的活计，关山越本人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他降临到这个世界，被称作“櫂郎”，还要寻找数个听起来就历史悠久的古物，若无身份势力，岂不是大海捞针？
而在万象商会出头，恰恰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那群倭人组成的，名为“日旭商团”，实为“日旭先遣军”的组织，恰巧运送了一批古董瓷器到这里，其中定然少不了猫腻，说不定就可以寻得自己需要的线索，所以浑水摸鱼对自己来讲是必要的。
“櫂郎。”
“相繇。”
“支流。”
“强渡。”
飞机上神秘的男人，震撼的奇景，重现眼前的1934年的淞沪，迷雾笼罩的这一切，都让来到这里一天的关山越在心底暗藏惊惧的同时，也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
淞沪，新市区的一幢别墅内。
“呼啦，呼啦”
一圈一圈的麻将被码成双排，桌上的四人三下五除二的分了麻将。
两指如削葱根，捏着一张东风放在了桌上，白净的手指上带着奢华又深邃的宝石戒指。
“红中。”
一人接上，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牌，开口对对面的男人说道：
“明天下午有你的同乡来找我谈事情，你正好来作陪。”
“同乡？”面容英隽，实际上早已而立之年的男人愣了一下，“侬讲日旭人啊？”
杜夜生轻轻点头。
“不切，我是上海宁。”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这有的啥好笑，我老婆是上海宁，我没讲错吧，我的两个儿子也是上海宁，这我也没讲错吧，我现在讲的是上海话，这更加没错。”
男人又摸了一张牌，啧了一声，问道：
“伊拉找你做撒？”
“他们说要找我谈生意。”
“我提醒侬啊，现在的日旭人没什么好东西，什么谈生意，他们是要打仗，我劝侬不要见。”
男人看了看手中的牌，探身打了出去。
“他们找了王老板，王老板不想见，我怎么能不见呢？”
杜夜生的眼神还是没有离开牌。
“那侬自己要当心了，日旭人瓦来西。”
“你这么说，要是日旭人打进来了，侬那个办？”一个光头胖子听到此处，也插嘴进来，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牌。
“是呀，侬那个办？”
风靡淞沪的女大明星似乎也很感兴趣，微微偏头看着男人。
“我当然是保护淞沪呀，和他们搏命！胡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爽朗大笑，铺明了面前的麻将，起身时颇为得意，又向其余三人挤眉弄眼：
“怎么样，我是地道的上海宁吧，麻将也比你们搓的好！不跟你们玩了，我切陪太太孩子。”
说完，男人嘴角带着笑意，打开门出去了。
桌上几人在他身后笑着摇头。
陈并看着杜夜生笑道：“你这个妹夫啊，这么多年，倒真成了淞沪人了。”
...
来到楼下，男人满脸笑意，温柔的看着等待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儿子。
女人的眼神软糯，也温柔的看着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父子三人开心的旋转了起来。
陪孩子玩了一会，男人让两个孩子往前跑，说自己要在后面追。两个孩子撒欢儿的奔出了很远。
男人却没有大步去追，他陪女人缓缓的走着，忽然开口：
“你哥哥明天要去跟日旭人谈生意，不知道伊拉动的什么歪脑筋，你提醒他小心点。”
女人听了一怔，轻笑道：“他的事情，我管什么呀。”
男人没有再多言，携起妻子的手向儿子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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