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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混水(四)

    徐府本来披白挂丧,如今被血雨一淋,焚风又吹,白布已经变成了红黑之色。

    红黑色的布条,上有奠字,下有染血的纸钱,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两人丝毫不惧,要知道他们还背着只鬼呢!

    九华看着徐府的大门陷入了疑惑:“咱们来正门干啥,马匹不都是在后院马厩吗?”

    “咳。”阴司酒憨厚一笑:“来都来了。”

    “嗯!你不会是还想偷别的东西吧?”

    “都帮着报仇雪恨了,拿点东西怎么能算偷呢?”

    说着话,阴司酒引动本相,正准备开门,手刚一推……门口了。

    “没锁?”

    “不是。”阴司酒看了眼掉在一旁,被击破的门栓,“有人强行闯进来了!”

    ……

    白城东面的一处高地。

    有一男子坐在枯木之上,看着远处白城的异象,正在自斟自饮。

    这人也看不出多大年纪,单从容颜来说是位少年,只是眼神老迈沧桑,时而又似看破了人生的智者,返璞归真如若孩童。

    身穿一副小贩装束,头上斜带着纯白面具。

    他身后摆着一大堆东西:

    竹木做的双面架子,一侧挂着二三十副面具,另一侧是算卦的幌子。

    一口碗里乘着破碎的三粒骰子,十八面向上,掷出了六十三点。骰子的碎片似被胶粘劳了,还维持着被掷出的样子。应是很不错的摆件和收藏品。

    各种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名瓷珍木……堆成了小山似的。

    “怜世,你可让我们好找。”

    走来两名女子,一个穿的艳丽风情,另一人穿的素雅脱尘。她们是双胞胎,面貌身段一模一样,俱是人间绝色,却各自成了不同的风采。

    “哈哈。”男子举杯一笑:“我就随便溜出来看看热闹,怎么你们还来了。”

    “少来。”艳丽女子极为洒脱,直接坐在男子身边,“你消息灵通,躲开了世尊的命令,却不告诉我们一声。”

    素雅女子则显得寡言灵秀,默默坐在男子另一边,也不说话。

    “还用我通知?你们不也找理由躲闲了吗?行行行,下回我通,深深的通。”

    艳丽女子忍俊不禁,粉拳轻锤男子胸口:“都一百岁的人了,还没个正型,什么通不通的。”

    男子笑若孩童,双手展开,将左右两名女子都搂在怀里。

    素雅女子只略一微笑,艳丽女子则主动许多了,头伸上路,手探下路,双旭走中。

    这般调情,却被男子制止。

    “等一会儿嘛,我又跑不了。现在先看完这场戏再甜不迟,如此好戏可是千载难逢。”

    艳丽女子转头看着远处的白城,兴致缺缺:

    “是啊,世尊居然下了诸侯令,我原以为太过了。救乂小子,来个两位九卿就够可以的了,怎么还至于派诸侯呢。”

    素雅女子一点头,说话言简意赅:“我也那么想,没猜到风伯会来。”

    男子哈哈大笑。

    “岂止风伯,咱们不也来了吗?”

    他先看了眼素雅女子:“启忈公。”

    又看了眼艳丽女子:“奉忎公。”

    最后面视前方:“怜世王。”

    “再加上躲的慢些,摊上活儿的,倒霉的荒川国主哟。”

    “灰教四方诸侯来齐了。”怜世王一笑:“这般大的动静,乂小子就算死了,也有的吹了。”

    奉忎公不爽:“哼,我跑那么大老远,可不是来救他的。”

    启忈公面无表情:“乂,死人味。”

    “哈哈,当然,我也不喜欢这个家伙。不过,有乐子怎么能不看呢!对了……”

    怜世王说着想到了什么:“回去可要把谎编圆点,咱们是有事做,没接到命令,可不是故意躲着世尊。”

    “瞧你这副样子。”

    奉忎公面露不甘之色:“当时心狠一些,现在坐在世尊教主宝座上的,应该是你!”

    启忈公还是没有表情,转头望着怜世王:“现在也不晚。”

    “对,现在也成!”

    奉忎公掰着玉指计算,“如若开打,荒川态度不明,九卿之中有威胁的只有夜相,咱们先弄死他,就占绝对优势,然后直接夺位!”

    怜世王苦笑,左右各亲了一口:“我的心啊,我的肝啊,你们两都快缠在我身上了,怎么就不懂我的思路呢。”

    “世尊野望太大,主张回归灰教最初的教义,取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坐上人间的宝座。呵呵,由他燃烧生命去吧,这个样子长久不了的,咱们只需要安稳的在后面捡好处就是了。”

    启忈公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疑惑:“原初教义,为真?”

    “可能是。”怜世王回忆着往事:“我也不知道那个原初教义。但,当年我还是九卿之首的时候,有一次侍奉前世尊,听他讲过一个类似的故事。”

    两女异口同声:“什么故事?”

    怜世王一笑,娓娓道来。

    “大魏的开国君主出自拓跋氏,只因他是先天入道元辰本相之人,乃最初的元辰,才以‘元’为姓,‘辰’为名。”

    “六百年前,元辰平定四方,建立大魏朝廷,不仅身居至尊,境界修为也早已十环圆满,随时可以飞升而去。”

    “他在凡间的寿数不多了,却迟迟没有定下继承大业之人。他还在犹豫……”

    “若传位给自己的长子,是承继血统,但长子平庸无能,又不是元辰本相,实在令他不喜。”

    “若传位给自己的大弟子,是继承道统,如此安排,又恐其余弟子不服。”

    ……

    奉忎公嬉笑:“看来最终还是选了儿子是吧?”

    “不。”怜世王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深邃且沧桑:“他选的道统……直到滞留人间的最后一刻,才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启忈公一皱眉头,但只是眉头动了,表情还是没有:“太犹豫,会出事。”

    “是这个道理。”怜世王继续道:

    “大弟子刚登上皇位,元辰的其余弟子就反了一大半。”

    “老师的儿子继位,软弱可欺,谁都可以得些好处。这回倒好,大师兄继位,凭什么,自己也是老师的弟子,为什么要对同辈师兄见面磕头?”

    “乱局持续了两年,最后元辰的大弟子被联手杀害了,血统终于取代了道统。”

    “之后此事被禁止传扬,记录了这件事的竹简、画绢,全部被烧,不听命令的史官、书生,全部活埋。这件事几乎被从历史中抹除了,只有通过一些前后的史书对照,才可能窥见一些蛛丝马迹。那名元辰的大弟子,虽然当过皇帝,却连名字都未能流传下来,也真是可怜。”

    “大弟子这一脉的徒子徒孙中,只有一人存活了下来,是他吸纳其余反抗大魏的地下势力,建立了灰教。之所以教内的职务,要以士族、卿大夫为名,上层则是九卿和四方诸侯,这就是要表明,灰教才是正统,才应该是天下的统治者。”

    ……

    “不对吧。”奉忎公发现了盲点:“大魏朝廷那边有元辰本相,刀骨佛嘛,这很正常,元辰的弟子留下来的。”

    “但……咱们教中还有元辰本相的吗?没听说过啊。”

    “他没到仙师就遇难了。”怜世王戏谑一笑:“所以没有弟子。咱们灰教后辈,只能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了。”

    启忈公冷淡地吐槽:“道统,不存在。”

    奉忎公大感无趣:“就是,道统都绝户了,还传承什么原初教义,怪不得没人提了。”

    怜世王笑而不语。

    奉忎公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后面堆成小山似的珍宝。

    “话说回来,你怎么又偷了那么多东西,真和小孩子似的,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往回拿。”

    启忈公点头:“走到哪,偷到哪。”

    “唉嗨!怎么能说偷呢?”怜世王不同意了,出言诡辩:

    “今天城里那么乱,凡人都提心吊胆的。我帮着富家翁们安然入睡,渡过这一夜的惊乱,顺手拿些应得劳务费。”

    “这能算偷嘛?”

    ……

    ……

    徐府之中,阴司酒破口大骂。

    “有贼!可恶的偷盗者!残留了这般本相,至少有着仙师的修为。那么高的境界,居然也趁乱,偷取凡人的财物!这不是和小辈抢生机吗!人渣!壁虱!臭虫!”

    九华无奈吐出了一口气。

    二人进了徐府之后,发现上上下下百十口人,都睡的死死的,扇巴掌都叫不醒,踢一脚还能对你说梦话。

    他们身上残留着的本相,阴司酒也不认得,只知道极为霸道,境界最少四环。

    徐府中的这些人啊,不到明天早上,绝对醒不来……

    除此以外,最让阴司酒恼火的是——府中值钱的珍宝都没有了。

    当阴司酒先看到豪奢纷繁的礼单,又看到满屋子空荡荡的木箱之时,那种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压垮了她的精神。

    暴食杂念都趁机作祟了。

    幸好徐府厨下的鲜干果品,小食点心还在,阴司酒吃了个精光,暂时将杂念压制下去了。

    见她这样不甘不愿。

    九华只能出言安慰,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咱们去后院看看马匹,你的马。”

    “对,我的马没事吧?”

    两人绕到后院马棚,见到二十匹骏马皆在!

    一匹匹都高大威猛,体魄强健,都似有些西域胡马的血统。只是它们好像有些受惊的样子,在马棚里躁动不安。

    阴司酒看着就心疼。

    “真可怜,我的马都被血雨炸雷什么的吓坏了。你们可不可,我去给你们喂些水,你们定定神,一会儿好回家。”

    她说着话,走进水井,正欲取水饮马。

    一拉绳……沉甸甸的。

    “好重啊,什么东西?”

    从井里捞出来一具等身大小的,人型石像。

    雕塑的是一个有着爽朗笑意的老者,他一手持剑,一手法诀,似在喝斥着什么人。

    动作自然,神态逼真,正气凛凛,又文妍正直,天生一副乐天之相。

    雕刻的太精细了,每根头发丝丝分明,连汗毛口都清晰可见,从下往上看,鼻毛都磨出来了。

    阴司酒越看越喜:

    “艺术!精细!高超!值钱!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