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尾声
22
十分钟后，我大喊一声“武昌！你给我出来！”后一脚踢开了教室门。
教室门是虚掩着的，但仍旧被我使劲踢了一脚。那一刻我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想把积郁在心中的一切情绪都一脚踢开，但失败了，情绪还在，门也没坏，一切都还是现实的样子。
子衿抬起头看看我，露出了一个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笑容，而且越笑越灿烂，如果不是她红红的眼睛和依稀可见的泪痕，我可能会觉得她单纯是开心到了极点才露出这样的笑。
“你好歹也学学贾宝玉那‘精致的淘气’去，要淘气也淘的精致点，这么粗暴的踢门，门又没碍着你什么事。”
子衿从她座位上站起来后向我走来。
“失误失误，我以为武昌在里边挡着，想给他来个惊喜。”
“他不是在那儿吗？”
子衿指了指窗外，武昌正在一张有人搬出的课桌上折着最后一摞纸，地上堆满了折好的飞机。
“哈哈，可能他学会魔兽争霸里的闪烁了，我看他刚刚明明就在门后面的。”
“你就尽撒谎吧！”
说完子衿一拳朝我左肩打来，我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拳，疼的蜷缩着直用手捂着肩膀。
“该！”
“走，外面马上就是飞机的海洋了，别错过。”
蝈蝈拿着一大捧飞机出现在我们的身后，把飞机分给了我们两个。
门外，我们这一边的所有同学几乎都一手抱着一捧飞机，另一只手握着一只等待起飞的飞机，满脸笑容，静静的等着呼号。
三——
二——
一！
在一片喧闹的人声中，飞机在空中汇成海洋一般波涛汹涌的涌向地面。这一批次起飞的飞机还未来得及降落，随着又一轮三二一的倒计时新一批次又飞向了空中，滑翔在漾泉一中这块小小的天空中，一波接着一波，气势铺天盖地。
子衿认真的扔着每一架飞机，她的力量很轻柔，每次都飞不了多么远多么高，可是可以看得出她似乎发自内心的开心了起来。
在混乱中，有人居然把满满一纸箱子飞机从箱子中倾倒下去，场景就像是空中下起了纸飞机雪，看到此情此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狂欢声和掌声。掌声过后飞机的海洋再次掀起一阵阵的巨浪。我在巨浪中随波逐流，忽然感觉心情完全谈不上好，但也绝对不能算差，一只一只的扔着这些我们当初视之如珍宝的东西，也才只过了三年而已，它们就将随同这飞机的海洋被记忆雪藏。
尽管那一刻我又忍不住烟瘾大作，想要来一根“黄鹤楼”，可是我忍住了，我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因为哪怕即将毕业，在公开场合抽烟肯定会被学校处分。
或许是被刚刚子衿的那句“精致的淘气”所激发，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淘气的念头。我回到教室，把那些墙上贴着的科学家海报全部撕了下来折成了一架架与其他飞机相比完全称得上是“巨型机”的飞机。
当我手捧数架“巨型机”回到走廊时，外面的“飞机海”已渐渐退潮。蝈蝈和武昌看到我怀里的飞机时笑出了声。
我冲大家说：“我们一起把这几架名人大飞机扔出去吧！他们陪伴了我们3年，我们应该让他们也‘放飞’一次。
“手里还有‘小飞机’的同学，我们也一起喊三二一。”
武昌向大家提议，并把为数不多的几架“巨型机”分给了大家。
大家笑着凑在了一起，那一刻我也笑了，特别开心特别快乐，有点像刚刚在教室里子衿的那副笑容。
我和几位同学一起举着“巨型机”等待着最后的疯狂。
就像回忆不起来我是如何与子衿开口说第一句话以及说的什么内容，如何慢慢发现自己喜欢张蕾这一事实一样，我完全回忆不起来当时是和哪几位同学一起高举着门捷列夫（是的，又是只记住了该死的、根本不重要的细枝末叶）在听到三还是二的时候就一把扔了出去。
混乱的场面是真正的“七手八脚”，在最前面握着机头的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后面的力量已经把飞机推向了天空，不知是哪位女生的手用力的撞到了我的手背上——是一只轻柔、冰凉、令人遐想的手，然后沿着手腕划向了手臂，直至划进我的心里。
在那一刻，回忆似乎全部都涌了上来，如果回忆有味道，那它一定是和张蕾一起到操场跑步时玉兰花和海棠花的香味，是初见子衿时她身上一直蔓延至从“密道”墙边我接住她时那醉人的香味，是被我唱跑调的《七里香》的味道，还有那些被我扔掉的“黄鹤楼”的烟草味。
被那只手抚过的感觉就像是无数次的与子衿辩论打闹、望着子衿在擦黑板时摇曳的身姿、还有那次运动会冲过终点后、和那一场场夏季的雷阵雨、以及迪士尼动画片、香港动作片的间歇等等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中牵起子衿或是张蕾的手的触感一般。
“巨型”飞机飞出后，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线，时而还能短暂的爬升。当全场的目光都注视着最后一架“巨型机”在空中滑翔时，我难过的低下了头。大家呼喊着“啊！再见！我们毕业啦！XXX我喜欢你！”等等那些平时压抑在心中的话。
尽管内心压抑了很多很多话，可我深知喊出来也没有意义。
转头发现武昌胳膊搭在蝈蝈肩上朝我走来，那边的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在她们身后的则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她们两手牵着手，一个文静幽美，一个优雅英气，在一起说着、笑着看向我这边。
“木，我给你看个东西。”
武昌从口袋里拿出一架纸飞机，纸张颜色花花绿绿，看起来像是女生惯用的。
我伸手去拿时武昌缩了回去。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考完请我们喝酒。”
蝈蝈也横在了我面前。
“到底是什么？”
“我折纸飞机的时候发现的，这些纸应该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都折成了飞机，大部分被那些手快的人拿去飞走了。我的手慢了，只给你拿回了两只。”
先前的不安感又袭来了，让人想躲都躲不开。
“到底是什么？”
“上面有字，你自己看吧。”
我从武昌手里拿了过来，仔细的拆开。
上面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我这两年来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甚至比我自己的字迹还熟悉。
信纸上写的是周杰伦的《七里香》歌词。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话。
“什么呀？歌词？”
“都这会了你怎么还装啊，木。”
我确实是个反应迟钝的人，蝈蝈说完我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刚刚在子衿的桌子上我看到了她那本撕的似乎只剩下了外壳的笔记本——那次赢得“塑料牌”的奖品。
“那另一只呢？写的什么？我看看。”
“另一只嘛，我决定高考完再给你看。”
武昌背着双手，飞机似乎就在他背后一般。
“这会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别问，就是不行。”
我几次尝试想抢夺过来，但武昌很决绝，坚决不给。
“想不想下去找其他的？”
武昌指了指楼下，那里已然是一片纸飞机的海洋，依稀还能看到门捷列夫的脸。
我摇摇头，说：“你觉得呢？”
“能找到的，那种纸很有特色。”
“不用找，我知道写了什么。”
“哟，那你说说写了什么？”
“她跟我说过，我问问我自己就知道了。”
“那你倒是说啊。”
武昌说完，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架纸飞机给我看了一眼，他折的非常粗糙，我看到上边的字迹没错，是子衿的。
我没有回答，在心中忽然回想起了我们初次攀谈时的场景。此刻，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和学校的上课铃声——维瓦尔第的《四季》春一起回荡在了耳边。
高考结束后，我们三个在武昌家喝酒的那个晚上，武昌说他把纸飞机夹在书里被收破烂的收走了。但是在我的逼问下，他对天发誓他已经看完并且背诵了全文，代价是他背一句我和蝈蝈就得喝一杯啤酒。
结果那一晚，我们三个全都喝醉了。
第二天中午，我醒来时仍旧头疼欲裂。武昌的妈妈给我们三个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只是不再允许我们喝酒。我们吃过饭后从武昌家走之前他最终还是把那架纸飞机交给了我。
粗糙的折纸技艺，熟悉的字迹。我拆开它，一路走，一路读了起来，内容和前一晚武昌背的风马牛不相干。读罢，我又将它小心的折了起来，向桃河桥下的河水扔去，山城的微风把它吹了很远，很远。
（全文完）
十分钟后，我大喊一声“武昌！你给我出来！”后一脚踢开了教室门。
教室门是虚掩着的，但仍旧被我使劲踢了一脚。那一刻我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想把积郁在心中的一切情绪都一脚踢开，但失败了，情绪还在，门也没坏，一切都还是现实的样子。
子衿抬起头看看我，露出了一个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笑容，而且越笑越灿烂，如果不是她红红的眼睛和依稀可见的泪痕，我可能会觉得她单纯是开心到了极点才露出这样的笑。
“你好歹也学学贾宝玉那‘精致的淘气’去，要淘气也淘的精致点，这么粗暴的踢门，门又没碍着你什么事。”
子衿从她座位上站起来后向我走来。
“失误失误，我以为武昌在里边挡着，想给他来个惊喜。”
“他不是在那儿吗？”
子衿指了指窗外，武昌正在一张有人搬出的课桌上折着最后一摞纸，地上堆满了折好的飞机。
“哈哈，可能他学会魔兽争霸里的闪烁了，我看他刚刚明明就在门后面的。”
“你就尽撒谎吧！”
说完子衿一拳朝我左肩打来，我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拳，疼的蜷缩着直用手捂着肩膀。
“该！”
“走，外面马上就是飞机的海洋了，别错过。”
蝈蝈拿着一大捧飞机出现在我们的身后，把飞机分给了我们两个。
门外，我们这一边的所有同学几乎都一手抱着一捧飞机，另一只手握着一只等待起飞的飞机，满脸笑容，静静的等着呼号。
三——
二——
一！
在一片喧闹的人声中，飞机在空中汇成海洋一般波涛汹涌的涌向地面。这一批次起飞的飞机还未来得及降落，随着又一轮三二一的倒计时新一批次又飞向了空中，滑翔在漾泉一中这块小小的天空中，一波接着一波，气势铺天盖地。
子衿认真的扔着每一架飞机，她的力量很轻柔，每次都飞不了多么远多么高，可是可以看得出她似乎发自内心的开心了起来。
在混乱中，有人居然把满满一纸箱子飞机从箱子中倾倒下去，场景就像是空中下起了纸飞机雪，看到此情此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狂欢声和掌声。掌声过后飞机的海洋再次掀起一阵阵的巨浪。我在巨浪中随波逐流，忽然感觉心情完全谈不上好，但也绝对不能算差，一只一只的扔着这些我们当初视之如珍宝的东西，也才只过了三年而已，它们就将随同这飞机的海洋被记忆雪藏。
尽管那一刻我又忍不住烟瘾大作，想要来一根“黄鹤楼”，可是我忍住了，我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因为哪怕即将毕业，在公开场合抽烟肯定会被学校处分。
或许是被刚刚子衿的那句“精致的淘气”所激发，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淘气的念头。我回到教室，把那些墙上贴着的科学家海报全部撕了下来折成了一架架与其他飞机相比完全称得上是“巨型机”的飞机。
当我手捧数架“巨型机”回到走廊时，外面的“飞机海”已渐渐退潮。蝈蝈和武昌看到我怀里的飞机时笑出了声。
我冲大家说：“我们一起把这几架名人大飞机扔出去吧！他们陪伴了我们3年，我们应该让他们也‘放飞’一次。
“手里还有‘小飞机’的同学，我们也一起喊三二一。”
武昌向大家提议，并把为数不多的几架“巨型机”分给了大家。
大家笑着凑在了一起，那一刻我也笑了，特别开心特别快乐，有点像刚刚在教室里子衿的那副笑容。
我和几位同学一起举着“巨型机”等待着最后的疯狂。
就像回忆不起来我是如何与子衿开口说第一句话以及说的什么内容，如何慢慢发现自己喜欢张蕾这一事实一样，我完全回忆不起来当时是和哪几位同学一起高举着门捷列夫（是的，又是只记住了该死的、根本不重要的细枝末叶）在听到三还是二的时候就一把扔了出去。
混乱的场面是真正的“七手八脚”，在最前面握着机头的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后面的力量已经把飞机推向了天空，不知是哪位女生的手用力的撞到了我的手背上——是一只轻柔、冰凉、令人遐想的手，然后沿着手腕划向了手臂，直至划进我的心里。
在那一刻，回忆似乎全部都涌了上来，如果回忆有味道，那它一定是和张蕾一起到操场跑步时玉兰花和海棠花的香味，是初见子衿时她身上一直蔓延至从“密道”墙边我接住她时那醉人的香味，是被我唱跑调的《七里香》的味道，还有那些被我扔掉的“黄鹤楼”的烟草味。
被那只手抚过的感觉就像是无数次的与子衿辩论打闹、望着子衿在擦黑板时摇曳的身姿、还有那次运动会冲过终点后、和那一场场夏季的雷阵雨、以及迪士尼动画片、香港动作片的间歇等等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中牵起子衿或是张蕾的手的触感一般。
“巨型”飞机飞出后，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线，时而还能短暂的爬升。当全场的目光都注视着最后一架“巨型机”在空中滑翔时，我难过的低下了头。大家呼喊着“啊！再见！我们毕业啦！XXX我喜欢你！”等等那些平时压抑在心中的话。
尽管内心压抑了很多很多话，可我深知喊出来也没有意义。
转头发现武昌胳膊搭在蝈蝈肩上朝我走来，那边的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在她们身后的则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她们两手牵着手，一个文静幽美，一个优雅英气，在一起说着、笑着看向我这边。
“木，我给你看个东西。”
武昌从口袋里拿出一架纸飞机，纸张颜色花花绿绿，看起来像是女生惯用的。
我伸手去拿时武昌缩了回去。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考完请我们喝酒。”
蝈蝈也横在了我面前。
“到底是什么？”
“我折纸飞机的时候发现的，这些纸应该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都折成了飞机，大部分被那些手快的人拿去飞走了。我的手慢了，只给你拿回了两只。”
先前的不安感又袭来了，让人想躲都躲不开。
“到底是什么？”
“上面有字，你自己看吧。”
我从武昌手里拿了过来，仔细的拆开。
上面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我这两年来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甚至比我自己的字迹还熟悉。
信纸上写的是周杰伦的《七里香》歌词。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话。
“什么呀？歌词？”
“都这会了你怎么还装啊，木。”
我确实是个反应迟钝的人，蝈蝈说完我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刚刚在子衿的桌子上我看到了她那本撕的似乎只剩下了外壳的笔记本——那次赢得“塑料牌”的奖品。
“那另一只呢？写的什么？我看看。”
“另一只嘛，我决定高考完再给你看。”
武昌背着双手，飞机似乎就在他背后一般。
“这会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别问，就是不行。”
我几次尝试想抢夺过来，但武昌很决绝，坚决不给。
“想不想下去找其他的？”
武昌指了指楼下，那里已然是一片纸飞机的海洋，依稀还能看到门捷列夫的脸。
我摇摇头，说：“你觉得呢？”
“能找到的，那种纸很有特色。”
“不用找，我知道写了什么。”
“哟，那你说说写了什么？”
“她跟我说过，我问问我自己就知道了。”
“那你倒是说啊。”
武昌说完，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架纸飞机给我看了一眼，他折的非常粗糙，我看到上边的字迹没错，是子衿的。
我没有回答，在心中忽然回想起了我们初次攀谈时的场景。此刻，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和学校的上课铃声——维瓦尔第的《四季》春一起回荡在了耳边。
高考结束后，我们三个在武昌家喝酒的那个晚上，武昌说他把纸飞机夹在书里被收破烂的收走了。但是在我的逼问下，他对天发誓他已经看完并且背诵了全文，代价是他背一句我和蝈蝈就得喝一杯啤酒。
结果那一晚，我们三个全都喝醉了。
第二天中午，我醒来时仍旧头疼欲裂。武昌的妈妈给我们三个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只是不再允许我们喝酒。我们吃过饭后从武昌家走之前他最终还是把那架纸飞机交给了我。
粗糙的折纸技艺，熟悉的字迹。我拆开它，一路走，一路读了起来，内容和前一晚武昌背的风马牛不相干。读罢，我又将它小心的折了起来，向桃河桥下的河水扔去，山城的微风把它吹了很远，很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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