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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贾府乃浓缩皇室

    醉仙居牡丹亭雅间。

    听着丫鬟莺儿叽叽喳喳的介绍,宝钗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贾瑞的经济之道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久久不能平息。

    一日入账六万两银子,岂非薛家一年的收成?

    仅仅只有几款产品啊?!

    如此一来,一年岂非进账百万?

    这可是薛家鼎峰盛况时的收成。

    “六万两银子很多吗?”香菱忽闪着弯翘的睫毛,好奇道。

    “傻妹子,你每月二两月银,想想要挣几辈子吧?!”宝钗没好气道。

    “我才不要算,再说,要那么多银子作甚?”香菱一脸浑融天真,理所当然,“有爷在身边,我就知足了!”

    在她眼中,六百两、六千两、六万两就是数字而已,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每月连二两银子都花不完。

    “你呀......”宝钗一脸无奈,心中甚至对这个心无所求的呆萌妹子充满了妒意。

    她能预感到浓酒和药酒能赚钱,但没想到能如此赚钱,更没想到京畿之地富人如此之多。

    更对贾瑞开业的系列神之操作充满好奇和钦佩。

    免费治疗创伤。

    免费品鉴美酒。

    免费领创可贴。

    甚至,把太医院的人叫来背书。

    “神京的水太深了,若在金陵建一座酒坊,辐射苏州、扬州、江宁富庶之地,哪怕没了皇商的身份,怕也能重回薛家巅峰吧?!”

    “以后,我是贾家的人,却天天想着娘家,大爷会不会不高兴呢?”

    “嗯,在提亲前,定下金陵之事,定亲后,便全心全意辅佐于他!”

    “暧吖,真是不识羞呢。人家都还没提亲呢?!若是他不能中举,妈妈会同意亲事吗?我们都那样了,不同意也得同意!”

    宝钗装作若无其事的品着美酒,内心的小鹿却在满世界撒欢驰骋。

    ......

    醉仙居地字号雅间。

    儒雅男子和魁梧男子端着酒盅时不时轻呷一口,起身来到窗前看向杏林阁,眼中充满着浓浓的震惊。

    他们分别是大乾巨擘内阁首辅徐谦和九省统制王子腾。

    “廷益兄,此处就咱们兄弟二人,咱们也不绕弯子,把我调出京畿,我认。但,不能让我光屁股上任吧?!”

    王子腾微眯着眼睛却无法遮掩内心的贪婪,“神液、神药、还有浓酒,于我稳定军心有大用。

    九大边镇以及地方驻军,还得靠我为圣上和阁老分忧不是?!”

    大乾三军,分别是京都十二营、九大边镇,还有地方卫所驻军,九省统制,不仅巡检九边,同时巡检各个地方卫所。

    一旦坐实了,可真真是帝国大元帅!

    “子腾兄,胃口太大了。”徐谦云淡风轻道,“神液、神药乃国之重器,由朝廷直投京都十二营及九大边镇,子腾兄就不要觊觎了。

    至于这个浓酒,据闻那贾瑞已与内帑合作,但大乾地大物博,倒是可以给你切割部分。”

    王子腾在京畿盘踞太久,与京都各界关系盘根错节,犬牙交错,将猛虎调出山林之前,最怕逼虎跳墙,徐谦不得不有所忌惮!

    “廷益兄,给我条活路成不?”王子腾神情谦卑,声音诚恳,“听闻前些日子,又因缺乏饷银和粮食发生啸营?不给我些手段,如何弹压?如何化解边军戾气?”

    这哪儿是请求?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若说景泰帝姜钰最怕什么?

    灾民?

    流民?

    起义?

    这些怕吗?

    当然怕!

    但,最怕的是兵变。

    朝廷无粮无饷银,的确是姜钰最大的软肋。

    一番极限拉扯之后,两位巨擘皆不满意,却总算达成了共识。

    ......

    醉仙居天字号雅间。

    贾瑞来到天字号雅间,里面除了晋宁公主,还有一位气度不凡、温润如玉的男子,贾瑞先行见礼后,景宁公主指着男子笑道:“这位是内帑负责账房的徐大先生!”

    “陌生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想当年,徐大先生必然是风流人物!”贾瑞拱手施礼,并未因对方是账房而轻视。

    只因,徐大先生泰然从容、如沐春风的气度居然给他带来了淡淡的威压,深邃的眼眸似乎能洞穿他一般。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男子,便是神京保卫战,挽大乾于天倾的战神徐谦?!

    徐谦之所以保留了身份,便是让他无所顾忌,畅所欲言。

    战神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伐毛洗髓后,有种天生地养,清新出尘之感,又有飘洒俊逸,狂放不羁的味道。

    颔首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好一个渊渟岳峙少年郎,请坐!正题之前,我们先闲聊几句,你来自贾府旁支,对贾府如何看?”

    ......

    “此人居然抢在长公主面前率先发问,绝非简单的账房!”

    贾瑞暗惊,电光火石之间想到,四王八公同气连枝、铁板一块,岂非让帝王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正色道:“大眼一看,钟鸣鼎食之家,翰墨书香之族。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仓廪丰盈,诗歌璀璨,文华耀目,美色倾城,歌舞升平。

    甚至对下人宽厚仁义,颇有君子礼仪之风。”

    徐谦横眉一蹙,眼神一亮,好奇道:“仔细看去呢?”

    “吃个茄子都要十几只鸡来配,不学无术的公子需要三十几个丫鬟小厮服侍。

    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繁华背后,积弊丛生。

    满目疮痍,一触即溃。

    看似枝繁叶茂,内如朽木,病入膏肓,群体性醉生梦死,享受着大厦将倾最后的狂欢,终将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

    姜绾绾促狭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作为贾府的一员,你当何以自处?”

    贾瑞呵呵笑道:“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我就是一旁支,又没有与主脉沆瀣一气......再说,我不是一直在自救吗?就当一根枯树旁边,长出一支生机勃勃的嫩芽!”

    ......

    “贾府一门双公,乃大乾顶级门阀,即便呈现颓势,也是庞然大物,在你眼中怎会如此不堪?”姜绾绾似笑非笑,“莫非,因为你是旁支或许受到不公,诋毁主家,非君子所为!”

    “咳咳……”贾瑞战术性清清嗓子,清朗舒缓的声音在书房荡起。

    “何来诋毁之说?只不过,贾府上下也不愿听真话吧?!”

    “偌大的家族,全部饕餮着祖上余荫膏粱,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无人谋画进项,无人创造收益。”

    “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哪怕是一头超级巨兽,整日失血却无自我造血机能,倒下,是眼睁睁的必然。”

    贾瑞话音落下,徐谦深邃的黑眸透出几丝欣赏。

    “超级巨兽整日失血却无自我造血机能?”

    姜绾绾青黛的柳眉下,明眸善睐的凤眸浮上了忧色。

    贾府,何尝不是浓缩的皇宫呢?

    可怜她皇兄,却拼了命想把大乾这架千疮百孔、不负重荷的战车从泥坑中拉出来,南宫太上皇却不消停,似乎根本不在乎战车崩塌。

    ……

    “少年倒是有大局观,若池水流出多进水少,就算是金山银海早晚也会淌干……”

    徐谦微微颔首,衣袖一挥,“瑞哥儿继续……”

    贾瑞呷了口茶,起身缓缓踱步,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次,少年强则国强。

    贾府的年轻一代却是垮塌的一代,何谈未来?

    一群纨绔膏粱,既不走孔孟之间,也不走经济之道。

    整日飞鹰走狗,赏花玩柳。

    要么伤春悲秋,寻愁觅恨。

    一群纨绔,精致的利己、精致的矫情、精致的淘气,整日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脂粉味道。

    我曾听闻荣国府第四代精英一番经典言论。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

    他可是全族的未来啊?!

    多么脑残的玩意,才能说出如此惊世之语?

    没有这些浊臭的男人……

    这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能享受锦衣玉食?

    能在寒冬中住在烧着暖阁屋里,琢磨如何吃女儿家嘴子上的胭脂?

    能整日钻进内帷和姐妹嬉闹,喝酒吟诗作赋?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服众,手无缚鸡之力,当狼群闯入时,难道让他们敞开后花园迎客?!”

    只见姜绾绾一愣,面色一红,暗自“啐……粗鄙。”

    ……

    “他们原本是国之柱石啊!

    若仅仅是贾府自个腐朽便罢了。

    推及开来,若四王八公皆如此,对大乾而言,是一场灾难。”

    贾瑞说完,故作沉重。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那是对普通人。

    就算天倾,有几年转圜时间,定能打下一片根据地。

    比如湾湾,东瀛,或是吕宋岛。

    若天灾持续,倒是应该先打下吕宋岛,只因地瓜红薯都是从此地传出。

    ……

    徐谦眉宇之间溢满忧虑,沉默半晌,随之一声沉重的叹息。

    “君子之德风,小民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小民如草,草往哪个方向倒伏,是由风决定的,而不是由草决定!

    若是勋贵圈皆如此奢靡堕落,如毒瘤般腐蚀着大乾整个精英阶层,大乾将世风日下,礼崩乐坏!”

    徐谦说完,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空气沉寂了,静若幽谷。

    ......

    “天祥对当下时局如何看?”

    不知不觉之间,徐谦将贾瑞当做了平等对话之人。

    贾瑞考虑到魂穿大乾时间较短,又不明面前之人深浅,蹙眉道:“小子也就是和内帑合作生意而已,怎能攻讦朝廷,非议朝政?”

    “瑞哥儿大胆说,只要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即便有所偏颇,本宫恕你无罪!”姜绾绾衣袖一挥,飒爽道。

    ......

    “那就恕我大放厥词、狂悖无礼了!”

    贾瑞沉吟道,“我并未入朝局,格局视野受限,但我知道,若四王八公皆如贾府,问题就严重了。

    若是太平盛世,国家养着这些个巨獠国蠹已然不堪重负。

    但,大乱将至啊!”

    ……

    “大乱将至,何解?”徐谦错愕道。

    他处于朝廷塔尖,周围全都是假大虚空、虚与委蛇的伪君子,整日歌功颂德、四海升平,都是些言辞空洞正确的废话。

    敢这么直言大乱将至之人,少之又少!

    当然,他对贾瑞无论思想,以及洞见思辨都极为欣赏,只因,贾瑞并非单纯泄愤式反骨叛逆,而是对贾府的现状及未来,可谓鞭辟入里,明察秋毫!

    若贾瑞也是饕餮膏腴、飞鹰走狗之流,那么,仅仅为了杀毒神液及创伤膏,他或许会对贾瑞许以荣华富贵,为了保守机密,但一定会终生圈禁。

    ......

    贾瑞呷了一口茶,沉稳的声音如湍流般荡起。

    “据闻,大乾有三患。

    一曰九边之患,二曰天灾之患,三曰吏治之患。

    三患之间却又盘根错节,犬牙交错,牵一发动全身。

    当三患成势,且在同一时刻聚焦于一点爆发,大乾,有崩盘之危。”

    轰隆隆!

    语不惊人死不休。

    面若平湖的徐谦身形一震,幽邃的双眸如电光划过,又消失在幽潭深处。

    因为,他才和圣上讨论过此类沉重话题。

    岂非意味着二者的视野高度是一致的?

    ……

    “历史上,曾有过三次极端寒流,却带来了三次皇朝更迭。

    贾瑞一脸凝重,继续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

    而眼下,这是第四次。

    我将冬日极寒天气称为小冰河时代。”

    “小冰河时代?这个说法很贴切!”

    徐谦古井无波,内心却有一股瑞流在激动澎湃,沉默片刻,幽幽道,“记得前面三次小冰河时代,分别发生了五胡乱华、安史之乱和靖康之耻。

    以史为鉴啊!”

    一代战神发出沉重的叹息。

    贾瑞道:“所谓‘人生在世吃穿二字’,百姓的最低需求,便是吃饱穿暖,当面临冻毙或饿死,必然天下大乱!

    在都中,鸡蛋已涨到十个钱一枚,粮食涨了两倍,本质原因是天灾导致粮食短缺。

    素来内乱,往往由民变而起。

    如秦之二世陈吴刘项,如前汉之绿林赤眉,后汉之太平黄巾,晚唐之王黄朱李,蒙元之白莲红巾……

    无不是天灾人祸,百姓流殍,流寇肆虐,以致中枢失驭,皇权衰落,天下野心之辈,乘势而起,向使百姓有斗米可食,也不至屈身事贼,对抗朝廷。

    重点是,饱受饥寒民变之苦,并不限于大乾,世界性天灾也席卷了外族。”

    “鞑靼、瓦剌、蒙元,他们靠草原生存,气候变冷,水草不丰,牛羊锐减,为了活命,南下,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虽然他们暂时退兵,但粮食之危并未解除。

    而恰好大乾中原地区粮食减产,国力下降,原本就压弯了肩膀。

    当内乱和外敌入侵同时爆发,大乾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仅仅是天灾之患。

    根源在世界性的粮食短缺。”

    贾瑞一段话下来,沉重的空气压抑的窒息。

    香炉兽嘴喷出的袅袅青烟似乎凝固了,漂浮在半空,形成一道氤氲的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