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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风起兮唉~持我戈矛。”

    一个粗狂而又跑调到没边的算不上歌的歌在一座低矮的驿站里响起来。粗犷的歌声穿过低矮的门窗,借助晕黄的火光向远方慢慢飘散。

    透过一丝穿过窗缝的光线,一个身体有些臃肿的五十岁上下的老汉正躺在火炉旁边,不时的拿着酒囊,往嘴里倒酒。火炉上架了一个铁锅,锅里正炖着热腾腾的粥,一股温暖诱人的味道慢慢弥散到整个驿站。

    冒着热气的粥对面,是一个身体有些瘦弱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那小子懒洋洋的斜靠在柱子上,眼珠子时不时瞟一眼粥。

    “喂,老鬼。”半大小子又看了一眼粥,喊道,“这粥啥时候能吃啊?”

    “别吵吵。”被称呼为老鬼的汉子皱了皱眉头,“我们卡拉迪亚有一句话没听过吗?再饿你也不能吃炭火,再渴也不能喝铁水。”

    “嘿,你个老鬼。知道的还不少。”半大小子笑道。

    “那当然。”老鬼得意的笑道。

    被称呼为老鬼的汉子叫凡·图拉斯·杨,据他自己吹嘘是前帝国精锐军团,霜花之刃的百夫长。对此那小鬼是深表怀疑的,百夫长好歹是个低级军官了,怎么被发配到驿站当个小驿长了呢?

    而且那可是霜花之刃的百夫长,就算因伤退役了,至少也是个城门官吧?那可是肥差!小子不无恶意的推测道,一定是睡了千夫长的小老婆。

    至于那小子,来历倒有些奇特。

    十来年前的一个冬夜,忝为盾风第一驿站驿长的老鬼有天晚上喝多了黄汤,半夜起来小解。

    摇摇晃晃的刚刚开了门,却陡然看见不远处一道流星划过,流星后缀着浓烈的黑烟,径直往地面砸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冲击波把老鬼都掀翻了个跟头。老鬼咣当一声栽倒在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也幸好此地人烟稀少,方圆十数里除了老鬼这个驿站再无半点人烟。要是落在了城池乡郭,免不了又是一场天灾。

    摸了摸脑袋后的大包,老鬼像是不受控制般的,鬼使神差的往那烟雾散尽之地走去,走到被流星砸出的小坑附近,登时瞪大了眼睛,那小坑里旁边里竟然有一坨白花花的事物。

    老鬼凑近了一看,差点没吓个半死,那白花花的事物竟然是一个赤身裸体的黑发黑眼的小小娃娃。

    饶是老鬼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也当场惊出一身冷汗。老鬼定了定神,伸手去摸了摸,发现还有体温,再探探鼻息,嗯,还活着。

    于是顿生恻隐之心,将那小娃娃抱进了驿站。虽然他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天上掉下了一个小娃娃???

    当时帝国初立,兵员紧张,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内患纷扰。于是广设驿站,一方面作为来往人员食宿换马休憩之地,另一方面也是个传递狼烟烽火之所。

    但每个驿站却只有一个人,聊胜于无罢了。

    老鬼正觉得一个人寂寞的很,于是收养了这个小娃。至于是不是打算转手卖给奴隶主,挣上一笔酒钱,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等小鬼醒了,老鬼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驿站外,而且还没穿衣服?小鬼则是一问三不知。老鬼有些惋惜,四五来岁的小娃应该记事了啊,这娃娃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也不怪,从天上掉下来,没有摔死都算命大。

    殊不知小鬼心里也在骂道,贼老天,来就来了,干嘛不给我衣服穿?还把我变成了个小娃娃?话说这是个什么年代?

    等到两碗米粥下肚,小鬼脸上渐渐恢复了神采,老鬼上下打量一番,嗯,相貌还行。

    正琢磨着趁着人小看不出来傻要不要转手卖给奴隶主时,小鬼突然推金山倒玉柱,一个翻身下床纳头便拜道“恩人在上,受小子一拜。活命之恩永世不忘。”

    原来那小鬼也是善察言观色之辈,一看那老鬼眼珠子乱转,而且眼神越来越不对,于是眉头一皱,遂计上心来。这招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你看我这么有报恩心。

    那老鬼果然展颜一笑,暗道不是个傻子啊,那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来的呢?难道是被山贼抢掠,然后弃于此地,正好碰上流星坠落?也真是命大,流星都砸不死!老鬼对自己的猜测很是满意。暗赞一声不愧是我杨百夫长。

    当时帝国初立,匪患猖獗的很。是年潘德历354年,帝国历23年。

    就这样,一老一小就在驿站生活了下来。对了,老鬼还给小鬼取了个名字,叫雨·图拉斯·杨。简称杨雨。

    渐渐的,老鬼发现杨雨不但不傻,而且聪明的很。不但很快学会了帝国的文字,而且在武道上也有不俗的天赋。老鬼刀法精湛,这点倒不是假的,但那杨雨竟然在短短数年内把老鬼的刀法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点让老鬼甚为惊奇。不过杨雨却是撇了撇嘴。心说就拿个大刀片子砍人也好意思说刀法?

    想当年我两把西瓜刀从南天门砍到北天门,端的是威风的很。想着想着不禁愁上眉头,心道自己当年可是蓝星联盟军的小军官,手下百八十人也是逍遥自在,却在一次演习中好巧不巧被天上掉下的陨石给开了天灵盖。

    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变成了一个赤条条的四五岁的小娃子,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大叔,流落在了这个明智未开的蛮荒中古世界,拿着大刀片子砍人,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更是悲从中来。

    可能,也行,大概,好像,是穿越了吧。。。

    闲话休说,咱们言归正传。话说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七八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差点冻死在驿站门口的小小肉团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的瓜娃子。瓜娃子还是瓜娃子,难道会变成果娃子?

    一开始杨雨对老鬼还是很尊敬的,毕竟是救命恩人。直到前两年老鬼黄汤喝多了说漏了嘴,道“你看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娃,还好当年没有卖了你。”

    气的杨雨当场骂他是个老鬼,拐卖孩童的老人贩子。其龌龊的行为是可耻的,是卑鄙的,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不过老鬼对于“老鬼”这个称呼倒是欣然接受,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后来杨雨套他话才知道,当年在军中,袍泽们也是这样称呼他的。杨雨这次恍然大悟,嗯,果然是个老鬼。

    闲来无事,除了教授武艺刀法之外,老鬼最常吹嘘的,一是当年的武勇,比如阵斩多少多少人,比如当年攻破雅诺斯之战,如今的帝国首都,他是第一个攻上城楼的之类。

    不过杨雨对此都是嗤之以鼻,武勇不武勇你心里没点数吗,真是那么厉害你的战友称你老鬼?

    肯定是逢战必退。不过表面上杨雨总是恰到好处的恭维几句,并时不时故作夸张的道,哇,这么厉害啊。哇,战神啊。

    这让老鬼更加受用,看向杨雨的眼神里也全是赞许之意。嗯,孺子可教也。

    第二个喜欢吹嘘的便是谈论阵法兵役。一开始杨雨也是听的很认真,毕竟现身说法这是,机会难得啊。后来就听出了老茧,卡拉迪亚的兵法,无非就是骑兵冲,骑兵冲完步兵冲,步兵冲,步兵冲完弓箭手冲,弓箭手冲,冲完就看谁赢谁输了。

    至于流行在大陆的所谓的卡拉迪亚兵法,在杨雨看来,更是跟黑社会火拼似的。双方约好了人马,拿了大刀片子就冲。

    全篇是在说论骑兵冲,骑兵冲完步兵冲的重要性。至于什么三十六计之类的,估计他们还没进化到那一步。

    当然,这是杨雨恶意的揣测,是没有根据的含血喷人,侮辱了无数卡拉迪亚的名将。我们是要批评的,是要谴责的。

    杨雨也曾经好奇过老鬼为啥没有找个婆娘。每次问到这个话题,老鬼总是一脸的痴情模样,叹息着多情总被无情伤,从此再也不言爱之类的话。

    杨雨暗暗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个月跑去军需所是干嘛的。我可是多次听来往的信使说军需所新来的歌姬生的好颜色呢。

    不过杨雨最喜欢听的还是老鬼说的卡拉迪亚天下大事。

    据老鬼所言,帝国的前身是巴克斯帝国,他当年是巴克斯帝国奥萨大将军部下霜花之刃的十夫长。

    当年巴克斯帝国进攻潘德帝国,在潘德港登陆后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寨,然而仅仅数月后,奥萨将军得到消息称皇帝被刺杀,帝国皇子争位,陷入了内乱。

    强盛的巴克斯帝国现在状况是一团混乱,并且分崩离析成数十个公国、城邦和王国。其中最强大的政权是拜蛇教的女祭司统治之下的领地:一个强大且神秘的宗教,狂信者和战斗祭司们崇拜有着蛇外型的黑暗女神。对于奥萨将军而言,这意味着他将无法获得来自母国的支援。

    于是当奥萨大将军攻陷了雅诺斯之后,将军的部下秘密打造了一顶皇冠,趁将军不注意戴到了将军的头上,并山呼万岁。

    将军万般无奈,只能仰天长叹,众将误我。只好登基称帝。每当讲起这个,老鬼那纵横交错的老脸上总是浮现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好像登基称帝的是他一样。

    昔日强大的帝国灰飞烟灭。而一个新生的帝国,在潘德帝国的南部崛起。

    虽然称为帝国,但是除了帝国之外国家的都称呼其为雅诺斯帝国。以便与前帝国巴斯帝国区分。

    新生的雅诺斯帝国一方面镇压着潘德遗民此起彼伏的起义,另一方面也和其他的国家进行着残酷的交战。

    国内民不聊生。好在待奥萨将军,哦不,奥萨皇帝在建国五年驾崩之后,继任的皇帝,后来史称马略一世的皇帝登基后,一方面对国内的百姓实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的政策,另一方面对外则开始进行和平谈判。

    除了号称潘德正统的萨利昂王国外,其余王国都接受了帝国的求和。就这样,此起彼伏的起义才渐渐减少。

    至于杨雨好奇的潘德王国,曾经统一卡拉迪亚全大陆的霸主,是怎么覆灭的,自称见多识广的老鬼也是语焉不详。

    “可能是因为红死病吧。”老鬼想了想道,随后又警告杨雨,“关于潘德你还是少问的好,这可是个禁忌的话题。”

    “我懂我懂。”杨雨嘿嘿一笑,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前朝嘛。”杨雨偷偷嘀咕道。

    “不止是前朝的事。”老鬼耳尖,“帝国对潘德遗民的抓捕可从来没松懈过。”老鬼有些担忧的看着杨雨,心道你个祖宗,可别和潘德遗民扯上关系啊,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