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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唤灵庄

    庭院里,假山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竹筒来回摇晃,不停敲打着那块早已被它磨的锃亮的石壁。

    “你确定要这么做?”

    老人的口气中略有不满,双眉紧蹙,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每次见他,手里都要端着那个碍眼的茶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尊敬,想要发作,却又无可奈何。

    男人嘴角带笑,压根没有抬头看老头那副僵尸表情的打算,满眼都是茶桌上那几件心爱的茶具,最近这些年,他把精力全都花在这整个茶庄的建设上,光是选址当初就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我要做的,不正是你们一直想做的吗,别在我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我都很清楚,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要是有本事好办,我自然没话说,就怕到时候要让我们来替你收尾。”

    男人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瞳孔里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红光。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慢走不送。”

    老人的脸皮轻微抖动,还是把心中的怒气强压下来,现在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起身离开,衣带的把面前盛满茶水的杯子打翻在地,拂袖而去。

    男人轻轻捧起茶杯,沿着杯子内壁仔细检查,最后还是被他找到一道细小的裂纹,毫不犹豫的将它扔在地上,摔的粉碎。

    没有任何预兆,原本相通的整个世界,在一夜之间,就像这个茶杯一样,支离破碎成无数个空间。

    灵气,成为这些空间彼此唯一的联系。

    灵气作为整个世界的硬通货,是所有修行者争相夺取的资源,不同颜色的灵气代表不同的境界和地位,每个层级的宇宙,都有对应的境界上限,个体的灵气总量在达到某个阈值后,便会陷入瓶颈,想要寻求突破,只能前往上级世界。

    在某个不起眼的底层世界中,隐藏着一片灵气异常丰沛的森林。

    这片森林和周围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森林里的植被因为长期被浓郁的灵气滋养,生长的异常高大繁茂,钟灵毓秀,反倒是旁边树林里正常生长的树木显得有些发育不良;人迹罕至,与世隔绝,丛林深处,不乏各种体型巨大的凶猛野兽,整个空间的灵气似乎都在这里。

    偶有游侠路过此处,将此间异象传播开来,旅人们慕名而至,久久不愿离去。

    往来游客,开始在此地搭建自己的临时住所,从刚开始的三两木屋演变成炊烟袅袅,渐渐发展成初具规模的村落。

    村长给村子定好名字,叫做唤灵庄。

    庄内之人皆善假灵气,或增幅其肉身,舒筋通络,增强体魄,以达到延年益寿之功效;或以灵气驱物,将灵气注入兵刃之中,刀光剑影交错,灵气争锋,寻求杀人于无形之道。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唤灵庄也不例外。大家的理念发生碰撞,划分为两家,一个是以刘家为首的炼体派,一个是以赵家为首的炼器派。

    两派虽然摩擦不断,互相看不上对方,却鲜有命案发生。

    只因在建庄之初,这赵刘两家还未分家时,初代家主立下规矩,炼体炼器无高低之分,理念的不同并不能成为互相残杀的理由。

    并约定两家每二十年进行比试,各自挑选一位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进行比武切磋,两人的胜负关系将直接决定接下来二十年的灵气分配。

    数百年来,赵刘虽早已貌合神离,修炼理念大相径庭,然而在比武这件事上,却始终保持一致,遵照初代家主之遗志,将这比试作为两派切磋交流的纽带。

    擂台下,人声鼎沸,看客们憋红脸颊,健硕的脖子上青筋暴起,都恨不得把这二十年来憋着的那股劲用嗓子全给释放出来。

    擂台上,刘庸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子般大小的汗珠从面颊上缓缓流下,汗衫被汗水浸透,粗大的毛孔疯狂的吸取周身的灵气,身体损耗还是太大,坚硬而粗糙的皮肤表面,几道浅浅的刀剑痕迹隐隐可见,这些痕迹随着呼吸正在渐渐消失,胸膛剧烈的起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下来。

    要尽快冷静下来啊,刘庸,深呼吸,至少不能输了气势。

    心头那股焦躁之感并没有被自己的理性压制下来。

    就在刚才,家中仆人赶来告诉自己,妻子临盆,目前难产。

    自己真是撞上大运,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这些重要的事都集中赶在今天...

    抹掉额头上的汗,随手撇到地上,还是专注于眼前的对手吧。

    赵怀玉气定神闲,四柄长剑发出刺眼的金光,在空中徘徊,悠闲的在赵怀玉身边打转,似乎在嘲讽那位跪在地上喘气的选手。

    刘庸已经发疯似的猛攻快俩个时辰,身体早已到达极限,骨骼关节处酸痛难耐,背部有些充血,全凭意志力勉强举起双拳。

    攻了这么久,把自己折腾的够呛,赵怀玉这家伙,连根毛都没掉,以气御器,确实要比纯粹的肉身攻击体面的多,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速战速决!

    下定决心,不再理会擂台下令人烦闷的聒噪声,将右臂紧紧弓起,把灵气汇聚于拳头上,右拳此时像个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蓄势待发。

    用灵气包裹住双腿,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迅捷的绕着赵怀玉奔走,突然滑步切入赵怀玉身前,借由惯性将右拳重重砸向他的脸,拳风划破空气,发出爆裂的声响,就用这招定输赢!

    右拳在轰至离面颊还有半尺不到的距离后,却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点。顺着拳头看去,原来赵怀玉用两剑交叉成盾死死挡住右拳,刘庸的拳头刚才撞到这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三剑现在正直挺挺的抵住他的右肩,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刺的他骨头生疼,至于那最后一剑,则用剑柄从侧方抵住其小腹,觉得有些反胃。

    如今自己动弹不得,见败局已定,刘庸只得举手认负。

    赵家人随之欢呼雀跃起来,冲上台前欢呼,迎接这位新晋冠军,刘家这边不免因为失落发出叹息,刘庸已无暇顾及左右,飞身奔回家中。

    待刘庸返回家中,又焦急等候几个时辰,好在母子平安,家人欢喜的询问孩子取何姓名。

    擦干额头上的冷汗,慈爱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思忖片刻。

    “山之巅谓之峰,我虽然输了,但是刘家不会败,就叫他刘峰吧。”

    然而自打刘峰出生以来,始终是小病不断,整个人瘦骨嶙峋,与同龄伙伴相比,体格相距甚远。等同伴们开始学习聚气于身,身上的肌肉开始鼓起来后,则相差更甚。

    每有名医游历至庄内,家里人都会带刘峰上门求药,郎中术士用尽浑身解数,采用药补、食疗之法,均不见好转。

    刘庸见儿子瘦的不成人样,只能独自神伤,感叹造化弄人。

    转眼间,刘峰已长至六岁,母亲担心其身体,从不让其离开家中,更不让他接触武艺,只允许其每日上午在家中的后院晒晒太阳。

    一日清晨,刘庸穿好褂子,整理好包袱,准备出门练功,趁妻子不在屋内的间隙,蹑手蹑脚的走到刘峰床前,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峰儿,峰儿,醒醒,想和爹出去练功夫吗?”

    刘峰被父亲弄醒,睡眼惺忪,揉揉眼睛,脑袋还不是很清醒。

    “爹,你说啥?”

    “练功夫,想不想去?爹今天带你去好不好。”

    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此时已经站在屋子门口,双手叉着腰,头发盘在头巾里,眼镜瞪的像铜铃般大,气鼓鼓的瞪着刘庸。

    “刘庸!你要干什么?峰儿现在瘦的跟个猴似的,你居然还要带他去练你那破功夫!”

    说完便走到刘峰面前,缓缓坐下,将刘峰抱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我们峰儿每天和娘在家里玩就挺好,是不是呀?”

    刘峰木讷的点点头,在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刘庸趁夫人不注意,悄咪咪的踮起脚,一步步向房门摸去,三十六计走为上,麻溜的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刘峰的日常,不是在屋内的凉椅上躺着,晒晒太阳,同母亲嬉戏玩耍,读书识字,便是在庭院中用树枝扒拉泥土,与昆虫鸟兽为伴。

    这一日,照旧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倒腾沙土,突然感觉到头顶有小碎石掉落下来,抬头望去,原来是隔壁家的刘大宝正趴在墙头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大宝家与刘峰家相熟,逢年过节走动频繁,刘峰虽然未曾出过门,也早在家中见过几次刘大宝,彼此早就相熟。

    “刘大宝,你在上面干嘛,快下来,我娘说上面很危险。”

    大宝一听,用手撑住墙,矫健的翻身跳下,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翻进别人家。

    刘大宝虽然和刘峰同岁,但此时已经比刘峰高出整整半个头,再加上身上那鼓囊囊的肌肉,两人并排站,就更显得刘峰瘦小。

    抖落身上的土屑,眼前这个佝偻着身子的男孩,不知道在倒腾些什么,好奇的弯下腰去看。

    “你在挖什么呢?”

    刘峰费力的用枝条撬起地上有些结块的土壤,显得十分开心。

    “我在挖蚂蚁,你看,他们的个头那么小,却能搬动比他们身体大好多的石头,我帮他们挖些大点儿的石块出来。”

    刘大宝不以为意,轻轻捏住刘峰的肩胛骨。

    “刘峰,你真瘦,真的,俺家里养的狗现在长得都比你大好几圈。”

    刘峰推开他的手,一板一眼的说。

    “你懂什么,我娘说,你们这叫营养过剩,太胖是不健康的,像我这样,瘦些才健康。”

    刘大宝也不搭腔,静静的看他挖土,没多会,就觉得没劲,站起身。

    “在这挖土真无聊,刘峰,走,俺带你去外面转转。”

    去外面?听到这句话,刘峰有些心动,自己何尝不想走出家门,眼前这个庭院便是全部的世界,每次父亲外出时,都会抓住这短暂的时间,好奇的看向屋子外头,可一想到自己这薄弱的身子,马上冷静下来。

    “不行,我娘说,外面很危险,有很多妖怪,要是我被抓走,我娘会伤心的。”

    刘大宝卷起胳膊上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臂膀,用力挤出个小疙瘩,把小脸憋的通红。

    “放心吧,有俺在,你不会有危险的,更何况俺爹娘每月都带我出去逛夜市,从来都没见到什么妖怪。外面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比这蚂蚁好玩的多。有比你脸还大的棉花糖,还有用糖浆糊成的小人儿,味道更是一绝。经常有江湖郎中在街上,他们摇头晃脑走路的样子保准让你笑出来,有时还会给我们讲些外面的故事。还有东铺的肉包子,我跟你说,那叫一个香...”

    刘大宝越说越起劲,刘峰也听得入迷,他没想到在外面居然有这么多他从未听过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回过神来,刘峰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娘不让我出门,家里的门每天上午父亲出去练武时就会锁上。”

    刘大宝自信的拍起胸膛,“这不是有俺在吗,包在俺身上,现在就带你出去。”

    说罢,不再理会刘峰那套“我娘说”的理论,单手便将刘峰像个小狗般轻松拎起来,三两步蹬上房顶,翻身跳出去。

    刘大宝领着刘峰在集市里四处乱窜,东边买个糖葫芦,西边买个风车,集市里的人看到两个小不点到处跑窜,也觉得他们有趣,也想逗逗他们,便将自己摊位的小玩意送给他们,只小半日,两人就将这集市内好吃好玩的全都搜刮干净。

    刘峰从来没出过门,这半日接触的东西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眼珠子好奇的四处转悠个不停,就像来到全新的世界,心也因为这种新鲜感激动的砰砰直跳,眨眼便是中午,终究是有些疲惫。

    “大宝,我有点累,带我回去吧,以后你再带我出来玩。”

    大宝将最后的包子整个吞下肚去,喉咙发出沉闷的咕嘟声,埋头咽下,现在是时候回家吃午饭了。

    两人手拉着手就要往家走,却被刚经过的摊子吸引住,道士装扮的古怪老头坐在摊位中,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摇头晃脑,嘴边反复不停嘟囔“免费算卦,还送糖果~”

    两个孩子虽然不太明白算卦是什么意思,但他的摊位前确实摆着个比刘大宝脸盘子还要大的棉花糖。

    刘大宝咽下口水,推推身边那位已经看呆的小家伙。

    “刘峰,你去试试,别怕,我会保护你,待会这糖咱两平分。”

    刘峰直勾勾的看着糖,魂都快被勾去,下意识的往前走,接着又疯狂摆手,这个大宝,就知道让自己去冒险。

    好说歹说被刘大宝推搡着坐到摊位前,憋红了脸,用稚嫩的声音对道士大喊。

    “请您给我算一卦!”

    那道士见店里总算是开张,喜笑颜开,嬉皮笑脸的看着面前这个小朋友,好奇的对其上下打量起来。

    “这位小友,老夫看你相貌不凡,骨骼精奇,日后必定有所建树,今日就为你算上一卦,来,把手伸出来于老夫瞧瞧。”

    道士先是看看他的手掌心,又给他把脉,神情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凝重,随即又换上那副笑面孔。

    “小友天生异相,需破后而立,方能成事,切记切记,今日于此地相逢亦是缘分,老夫也来做个好事,也算是给后世积些福分。”

    说罢将手指往刘峰眉心处戳过去,刘峰瞬间感到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脑仁子似要炸开般疼痛,无法言喻的力量从他额头向全身散开。

    刘大宝见状,只道是这道士不怀好意,赶忙将刘峰拉出摊位,另外那只手不忘拿走此行的战利品——那个巨大的棉花糖。

    “俺们该回家了,再见了您内。”

    两人飞也似的逃离这里,道士盯着那被他像玩具拎在手上的刘峰,若有所思,待到望不见他们两的身影后,道士大手一挥,把摊位一收,起身前往别处。

    两家大人此时正在焦急的四处寻找这两个孩子,挨家挨户的询问,始终毫无头绪,正站在街上发愁。

    突然看到大宝拎着刘峰,刘峰嘴里叼着个大棉花糖,两人就这样悠哉的从大道上走回来。见此情景,大人们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只说是去集市里买糖,对于算卦之事绝口不提。见他们平安归来,大人们也不再多问,各自领回家中。

    当夜,刘峰甜甜的进入梦乡,在梦里刘峰见到云朵形状的巨大棉花糖,刘峰飞扑到棉花糖上,不一会儿就把它全部吃完,刘峰感觉到这糖被自己吞入肚内后,身体开始发热,奇怪的感觉正在自己的全身游荡。

    远处传来陌生的女人声音:“水元素抗性,已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