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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残片·其二

    我的名字,叫琉。

    从第一次睁开眼睛,我就一直住在一间纯白色的房子里,一步也未曾踏出过房间以外的区域,头顶的白炽大灯晃得我眼睛疼,就连睡觉的时候它也要亮在那。

    每天早上,都会有一群腰上系着白色围裙的叔叔阿姨从玻璃窗外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把针孔扎进我的胳膊,抽出一小拇指盖那么多的血,紧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也不知道陪我聊聊天。

    他们嘴上都绑着一块小号的尿不湿,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怎么有人把尿不湿戴在脸上,难不成是防止流口水吗,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口罩。

    琉这个名字,是‘父亲’给我起的,我从没见过他的样子,我们一直通过挂在墙顶上的那个紫色大喇叭进行交流,这也是我房间里唯一的颜色。

    ‘父亲’每天都会在大喇叭里陪我说话,问我过的开不开心,今天学了些什么,饭菜好不好吃,有没有好好配合那些叔叔阿姨做检查,到了夜里,还会在喇叭里跟我讲一则睡前故事哄我睡觉,和‘父亲’聊天是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候,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在我一周岁的时候,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一个二阶魔方,我被这些小方块上不同的颜色深深的吸引住,‘父亲’跟我说,什么时候能把这些方块每个面都变成相同的颜色,他就送给我一个更大的魔方。

    每个方块都有三种不同的颜色,每转动一次,都会让好不容易凑成一对的两个方块颜色互换,想让每个面都变成同样的颜色着实有不小的难度,不过为了让‘父亲’高兴,我一定要把它拼好。

    在拿到魔方的第二天,我终于把魔方复原,骄傲的拿起魔方对着喇叭一个劲的炫耀,直到听见喇叭里传出“你真棒”三个字,他可能不知道,光是这三个字就足够我在床垫上高兴的翻滚一整天。

    当天下午,就有人给我送来一个全新的魔方,这次是三阶魔方,想要把它复原,难度可比之前那个要大的多,无论怎么旋转,他都是五颜六色的,后来我才发现,每个面最中间的颜色始终不会发生改变,于是我便试着先把一个面复位,接着调整十字方位向的四个方块,最后是四个角落,当我学会这个规律之后,重组第二层和第三层就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因为无论怎么转动,总有几个方块的位置始终是不会改变的。

    魔方的阶数变得越来越高,四阶、五阶...九阶,我需要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对手中这个尺寸越来越大的方块,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于是我开始和‘父亲’抱怨,魔方实在是太复杂了,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把它复原。

    “琉,别灰心,所有魔方都有它自己的规律,静下心来,你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我真的想不出来了,父亲,魔方一点也不好玩,可以给我换个别的玩具吗?”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送你几本关于魔方的指导书,你根据书里的方法先把魔方复原,然后再根据他们提出的方法创造出属于你自己的拼法,好不好?”

    “好耶!总算有书看喽。”

    书的确是个好东西,原来任何阶数的魔方都可以看作是三阶魔方的延申,有了这个思路以后,我对它又重新拾起兴趣,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魔方的研究当中,就连早上阿姨给我抽血的时候,另一只手也不愿闲着,一定要把玩两下魔方才行。

    不同阶数的魔方就像是形态各异的小怪兽,被我一个接一个的打败,直到我完成十七阶魔方的重组之后,‘父亲’给我送来一个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方块,之前的魔方都是六个面的,这次的方块竟然有二十个面,每个面都由一些更加细小的三角形组合而成,直到我发现这些三角根本没法转动。

    “琉,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个魔方,想要转动它,你必须要在心里想象出每次扭动之后它的样子,只要它感应到你的想法,这些方块上的颜色就会发生变化。”

    想不到竟然是之前从没听过的玩法,我在脑海中幻想出一个正二十面体,根据魔方的逻辑开始推演他每个面转动的规则,手上的方块竟然真的跟随脑海里的想象不断变化起来,很明显,这个方块比之前任何一个魔方都要有趣的多。

    等我熟练掌握这些魔方的复原方法之后,可以明显感受到那些叔叔阿姨,每次来给我抽血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扎针的手力度也小了许多,有时甚至还会和我寒暄几句,和之前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有时我会央求他们给我带几本童话书进来给我打发时间。

    童话故事的剧情实在是太无聊了,屠龙的勇者最后总是能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如果换作是我写故事,一定会让剧情发展的跌宕起伏,而且最终绝对不会是这种合家团圆的场景。

    现在就连童话故事已经不能满足我的胃口,趁旁边没人的时候,我开始小声央求经常给我扎针的那位阿姨,让她给我带些她自己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

    阿姨每次给我带来的书,都是些讲情情爱爱的小说,看见小说里那些肉麻的情话,我的身上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很快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在她给我送来两本言情小说之后,我就求她给我换个别的题材的书。

    第二天她悄咪咪的给我带来一本书,名字叫《楚门的世界》。

    书里的男主角楚门,从出生开始就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现在全球观众眼前,他是这部大型纪实连续剧当中唯一不知情的演员,第一次洗澡、第一次走路、第一次骑自行车,一直到进入学校,结交朋友,在校园里谈恋爱,最终和自己的初恋走进婚姻的殿堂,一切都是按照剧本里的安排进行下去,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只是配合他演出的演员。

    一开始我觉得这本书逻辑太差,怎么可能有人活了三十多年都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和物始终在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等等,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我自己。哎呀别乱想啦,这些都只不过是存在于小说里的情节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自己不是还有‘父亲’吗,虽然小说里那位拍摄连续剧的导演也自称为楚门的父亲,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吧,不会吧。

    ‘父亲’是在一次通话中露出马脚的。

    那天中午,他像往常一样,在我吃午饭的时候和我聊天,喇叭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磁声,等这阵电流声消失,父亲那雄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突然变成一个温柔的女声,把我吓了一跳。

    “你是谁?我父亲哪去了,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

    “琉,发生什么事了,我不就是你的父亲吗。”

    这个女人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声器出现问题,我听到喇叭里,这个女人身边有一个人在小声跟她说话,只能零星听到“麦克风”、“变声”、“开”几个词。

    又是一阵刺耳的电麦,温柔的女声又变回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琉,抱歉,我回来了,刚才临时有事,我让旁边的姑娘替我陪你说了会话。”

    “你骗人!你根本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听到你起身离开话筒的声音,你还是刚才那个人,我都听见了,你明明是开了变声器!”

    喇叭那边一时间陷入沉默,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事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根本没有父亲,对不对,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骗我,我和楚门一样,都是被你们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琉,你先冷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一下,楚门?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

    “你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我从床垫上站起来,把他之前送给我的那些魔方,全部砸到地上,除了那个二十面体之外,全都被摔得粉碎。捡起完好无损的方块,对准喇叭中心的音响,用力扔了过去。

    喇叭和方块碰撞之后,开始响起尖锐的长鸣。

    我趁机跑到他们每日进出的玻璃门前,疯狂的锤击着固若金汤的玻璃。

    “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逃离这里,因为我开始觉得那只喇叭里,住着一只吃人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