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里来了个小不点，和弟弟一样大，听父亲说，以后他就是二弟了。
我没说什么，我本就不在乎弟弟的事，如今又多了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学校里，我虽然并不瘦弱，却也不是最强壮的那个。班里那些人总是诋毁父亲，而我就对他们大打出手。对于坏人，就应该以暴制暴。刚揍完一个人，他就会哭着寻求比我还要强壮的人的帮助。我打不过他，被他揍了一顿。
但是，从此我知道原来坏人也会哭。弟弟会哭，妈妈会哭，但是爸爸不会哭。只有弱者会哭，所以我也不会哭。
虽然我一直是被揍的那一个，但是只要他们敢出言不逊，我就会大打出手。也许是不断的实战让我掌握了格斗的技巧，有一天，我打倒了班上最强壮的那个人。
那天我大笑了出来，在我将他打倒后，他们哭着去向老师告状了。从此以后，只有我才是班上的强者。
班主任把母亲叫到了学校，说我欺负其他同学。
我哈哈大笑，我一个人欺负他们全部的人吗？还有那个傻大个。
班主任不语，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害臊吗？那就从楼上跳下去谢罪吧。
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让我给老师同学道歉。
你只会忍让呢？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我有些生气。
母亲只是说，打人是不对的。
我从来不会去欺负班上无辜的人，那些能够善待我的人，我自然也会以礼相待。
但是，我和母亲的关系也从此降到了冰点。
一味的忍让并不会带来改变，这是我此前的人生经验。
恶棍，坏人，罪犯……我听过无数种他人对父亲的评价。未成年的孩子自然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告诉他们这一切的是他们的父母，也就是所有歧视的根源。
大多数人对我敬而远之，我也接受这种无形的歧视。但是，那些永无止境的谩骂与嘲弄是我无法容忍的，只有将他们彻彻底底揍一遍，他们才肯闭上那惹是生非的臭嘴。
在我成为最强之后，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但是无形的歧视却与日俱增，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人偷偷来上一点小动作。书包，课桌，课本……到处充满刻印与秽物，而我终于受够了这些。
回到家中，继续给我压力的是父母，他们希望我能上大学。
我就继续父亲的事业不也挺好的吗？
母亲向我哭诉，父亲也劝我不要插手这一行。
但是，学校我已经呆不下去了，母亲的唠叨也早就令我厌烦。
高二那年，我离开了原来的家，跟随着父亲四处奔波。
我做事很利索，那些人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只要我稍微出手，他们就跪在地上求饶。
手下的人也很服我，认定我就是父亲的接班人。父亲见我做得不错，在我18岁那年，就让我独立出去自己干了。
弟弟他们读书很厉害，将来能上一流的大学。每次回到家里看见他们的笑脸，我都能感受到生活的意义。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弟弟大学毕业那年，他带回家了一个女朋友，明明我还是单身着呢。不过我很高兴，这样父亲也能逐渐从组里离开，回家享天伦之乐了。
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我很喜欢那个孩子，每次回去都会逗逗她。
父亲让我慢慢开始收手，他说，之后弟弟的事业将会是组里的未来。
可是，我又不像弟弟那样念了大学，如果我不干了，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并没有听父亲的，反而扩大了业务，让手下亲信去带领新的队伍，我想要证明，我和弟弟一样具有价值。
但是事实证明父亲是对的，我们东奔西走没日没夜的工作，却丝毫比不上弟弟和妻子坐在办公室中创造的价值。
一时之间，我好像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给组里放了一个长假，让他们各自回家去陪陪家人。
这不过是借口，只不过是我自己想要找到自己人生未来的方向而已。
听弟弟说，萤被查出了心脏病，但是只要不剧烈运动的话，她的病情就不会有事。
在萤住院期间，他们家从海边搬到了市中心，我打算去探望一下萤。
在他们家中，我看见的是一个被溺爱过头的公主。
保姆生怕她走了一步路，爷爷奶奶更是对她百依百顺，等到爸爸妈妈回家了，就黏在她们身上不肯离开。
我微笑着注视着这个家中发生的情景喜剧，心想，我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但是，我是一个缺乏魅力的中年男子。我没有优秀的品格和高学历，长相不出众而且也不再年轻。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竟然没有一次单独和女性接触过。
并且，我从事着一份难以言表的工作。曾经，我就是因为这种歧视而受到班级的排挤，我想我不能再让另一个生命重蹈覆辙。
我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注定就是孤独一生。
我又重新开始了工作，但我依旧没有找寻到生命的意义。
也许等我赚到了足够的钱就金盆洗手，陪伴父母走完他们的余生。
尽管我依旧在纠结犹豫着，可时间依旧在走个不停，在萤十岁那年，弟弟出事了。
起初，他只是把萤托付给我，让我带她去郑洋那里接受检查。
后来，他因为诈骗被警察逮捕。
我问她的妻子，他骗了多少？
答案是五千万。
我瞬间震惊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个什么数字，但就算我穷尽一生，也绝无可能想象过这样一个金额。
我不明白，事业上风生水起的他为什么会去选择做出这种事情。
也许人的内心是会膨胀的，你吸收的越多，你想要的也会越多。
但是，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因为萤，他的生活，全部是围绕着萤运转的。
那天，我照例带着萤去医院，我第一次询问郑洋，萤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认知中，萤一家一直带着笑容，萤的病情是十分轻微的，只要不剧烈运动的话，就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而他给出的回答是，萤的生命，只剩下了一到两年，而唯一能够拯救萤的方法，就是心脏移植。
我很意外，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活泼骄横的女孩的生命居然岌岌可危。
所以，他是想要那笔钱买到一颗心脏吗？对于一个普通人的生命来说，那种金额是不是高得过头了？
银行的钱已经被他花完了，他名下的房产也被悉数抵押，我们家里也并没有能力偿还那么大的金额，银行将他告至法院后，他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我带着萤回家了，她表现的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瞒着她父亲的事。
她现在的样子，与普通的孩子别无两样，只是离开父母的她，显得比之前拘谨的多。
我回忆起了弟弟一家幸福生活的剪影，他们应该是注定幸福的才对。
郑少言未来还有减刑的机会，而萤在两年后就会死去。
他甚至无法前来参加萤的葬礼。
等到他两鬓斑白，从监狱里离开的时候，只能看见萤饱经沧桑的墓碑。
萤又在我们的面前笑了出来，知道的更少反而能让人更加的幸福。
很多事情，隐瞒才是最优的答案。
父亲尽量遮掩自己的秘密，但是在捕风捉影间，这些秘密也会被察觉，无论是我们，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人类难免七嘴八舌，这些琐事很快就在社区传开，而最终受到伤害的，只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孩子。
在弟弟小时候，我就跟随父亲离开了家，而这样无疑就是让他再一次面对我所经历过的地狱。
我很清楚这种差异化的感觉，那是将你推向一间漆黑的密室。而无论你如何嘶吼，只是徒增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
如果没有人在外界为你打开那扇门，那么你心灵的门户就会永远闭合。在你长大后，你还会在里面反锁，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窥测其中。
尽管我自己打破了那扇门，但是与母亲一样柔软的他不会像我一样粗暴的解决问题。
在我离开家后，我一直有一些后悔。选择逃避母亲，逃避校园的做法是否正确。
可是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去斩断那些悲哀的网，我恐怕就要永远被包裹其中了吧。
但是，我是否能为他做些什么？
如果用最悲观的视角，他是绝无可能拥有健康的心灵。
而我选择了视而不见，这样做和班上的那些捂住耳朵的局外人又有何不同。
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是我能告诉他，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我不知道那层无情的网是否还会包裹住萤，但是，我对于弟弟的责任可以延续到萤的身上。
我注定是一个寂寞的人，而她们应该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所以这种寂寞，只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我幻想着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萤和母亲一同在监狱大门迎接父亲的归来，她能自豪地和别人说，父亲的做法是英勇的。
而我只要作为她记忆中体弱多病的大伯，在每年清明的时候能够和他们团聚就足够了。
这样的牺牲，远远要比我漫无目的的苟活于世美丽得多。
我打心底里，想要成为弟弟他们一家的救赎。
我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真心相爱的妻子，更没有萤这般活泼可爱的女儿。
误入歧途的他，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所以至少我想要完成他的心愿。
我注定成为一名失败者，但是，就算是最后，我也希望成为自己心目中的强者。
就像父亲一样，强者从不哭泣，强者从不抱怨。
强者会成为弱者的英雄。
我对郑洋说，我的心脏可以吗？
我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生存意义的可怜人，就算死去，也只会给世间带来最小的痛苦吧。
他对我说，你有觉悟吗？
我曾经面对过无数死亡，那些失去生存能力的人大多死在了寒冬或者长夜，又或者选择在高楼上纵身跃下。我虽然未曾杀死过一个人，但是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当然，我的心中早就做好决定。
我是注定孤独一生的人，让我继续生活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但实际上我说出口的话语却是“我……知道。”
他追问道，你觉得萤会希望这样吗?
没关系……至少我如此希望。
我还真是懦弱啊，尽管心中做好了决定，嘴唇却不像样的颤抖着。
我究竟还在害怕什么呢？
未来尽是迷茫与灰色，我前方的道路没有一点光。
父母还有郑洋和弟弟陪伴，我本该没有丝毫留恋才对。
而且能为萤做这件事的只有我了，能成为他们心中的英雄的只有我了。
我是她的亲人，是毋庸置疑的最佳人选。
心脏配型的结果出来了，就好像上天阻止了我的死亡，萤并不喜欢我的心脏。
而就是这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它是监狱中，郑少言打来的，他让我来医院一趟。
郑少言瘦了一圈，严重的黑眼圈就好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少言，对不起，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英雄的美梦破灭了，因为我注定是失败者。
“哥，没事，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全都想好了。”
“萤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哥，这不是你的问题，萤的病情会恶化，也全都怪我之前畏畏缩缩。如果早一点就决定做手术的话，萤可能早就痊愈了。如果我早一点去找郑洋的话，心脏的供体说不定也找到了。”
“好好休息，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说不定，萤真的能找到合适的供体。”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谢谢哥，我也相信萤能找到合适的供体。”他微笑着，神情稍微舒展了一些。
“哥，其实今天来找你我还有一件事。”马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你说。”我也严肃了起来。
“其实，我最近在准备和妻子的离婚手续，你能帮我准备一下材料吗？”
他望着我，丝毫不像有半点谎言。
我没说什么，我本就不在乎弟弟的事，如今又多了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学校里，我虽然并不瘦弱，却也不是最强壮的那个。班里那些人总是诋毁父亲，而我就对他们大打出手。对于坏人，就应该以暴制暴。刚揍完一个人，他就会哭着寻求比我还要强壮的人的帮助。我打不过他，被他揍了一顿。
但是，从此我知道原来坏人也会哭。弟弟会哭，妈妈会哭，但是爸爸不会哭。只有弱者会哭，所以我也不会哭。
虽然我一直是被揍的那一个，但是只要他们敢出言不逊，我就会大打出手。也许是不断的实战让我掌握了格斗的技巧，有一天，我打倒了班上最强壮的那个人。
那天我大笑了出来，在我将他打倒后，他们哭着去向老师告状了。从此以后，只有我才是班上的强者。
班主任把母亲叫到了学校，说我欺负其他同学。
我哈哈大笑，我一个人欺负他们全部的人吗？还有那个傻大个。
班主任不语，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害臊吗？那就从楼上跳下去谢罪吧。
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让我给老师同学道歉。
你只会忍让呢？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我有些生气。
母亲只是说，打人是不对的。
我从来不会去欺负班上无辜的人，那些能够善待我的人，我自然也会以礼相待。
但是，我和母亲的关系也从此降到了冰点。
一味的忍让并不会带来改变，这是我此前的人生经验。
恶棍，坏人，罪犯……我听过无数种他人对父亲的评价。未成年的孩子自然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告诉他们这一切的是他们的父母，也就是所有歧视的根源。
大多数人对我敬而远之，我也接受这种无形的歧视。但是，那些永无止境的谩骂与嘲弄是我无法容忍的，只有将他们彻彻底底揍一遍，他们才肯闭上那惹是生非的臭嘴。
在我成为最强之后，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但是无形的歧视却与日俱增，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人偷偷来上一点小动作。书包，课桌，课本……到处充满刻印与秽物，而我终于受够了这些。
回到家中，继续给我压力的是父母，他们希望我能上大学。
我就继续父亲的事业不也挺好的吗？
母亲向我哭诉，父亲也劝我不要插手这一行。
但是，学校我已经呆不下去了，母亲的唠叨也早就令我厌烦。
高二那年，我离开了原来的家，跟随着父亲四处奔波。
我做事很利索，那些人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只要我稍微出手，他们就跪在地上求饶。
手下的人也很服我，认定我就是父亲的接班人。父亲见我做得不错，在我18岁那年，就让我独立出去自己干了。
弟弟他们读书很厉害，将来能上一流的大学。每次回到家里看见他们的笑脸，我都能感受到生活的意义。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弟弟大学毕业那年，他带回家了一个女朋友，明明我还是单身着呢。不过我很高兴，这样父亲也能逐渐从组里离开，回家享天伦之乐了。
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我很喜欢那个孩子，每次回去都会逗逗她。
父亲让我慢慢开始收手，他说，之后弟弟的事业将会是组里的未来。
可是，我又不像弟弟那样念了大学，如果我不干了，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并没有听父亲的，反而扩大了业务，让手下亲信去带领新的队伍，我想要证明，我和弟弟一样具有价值。
但是事实证明父亲是对的，我们东奔西走没日没夜的工作，却丝毫比不上弟弟和妻子坐在办公室中创造的价值。
一时之间，我好像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给组里放了一个长假，让他们各自回家去陪陪家人。
这不过是借口，只不过是我自己想要找到自己人生未来的方向而已。
听弟弟说，萤被查出了心脏病，但是只要不剧烈运动的话，她的病情就不会有事。
在萤住院期间，他们家从海边搬到了市中心，我打算去探望一下萤。
在他们家中，我看见的是一个被溺爱过头的公主。
保姆生怕她走了一步路，爷爷奶奶更是对她百依百顺，等到爸爸妈妈回家了，就黏在她们身上不肯离开。
我微笑着注视着这个家中发生的情景喜剧，心想，我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但是，我是一个缺乏魅力的中年男子。我没有优秀的品格和高学历，长相不出众而且也不再年轻。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竟然没有一次单独和女性接触过。
并且，我从事着一份难以言表的工作。曾经，我就是因为这种歧视而受到班级的排挤，我想我不能再让另一个生命重蹈覆辙。
我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注定就是孤独一生。
我又重新开始了工作，但我依旧没有找寻到生命的意义。
也许等我赚到了足够的钱就金盆洗手，陪伴父母走完他们的余生。
尽管我依旧在纠结犹豫着，可时间依旧在走个不停，在萤十岁那年，弟弟出事了。
起初，他只是把萤托付给我，让我带她去郑洋那里接受检查。
后来，他因为诈骗被警察逮捕。
我问她的妻子，他骗了多少？
答案是五千万。
我瞬间震惊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个什么数字，但就算我穷尽一生，也绝无可能想象过这样一个金额。
我不明白，事业上风生水起的他为什么会去选择做出这种事情。
也许人的内心是会膨胀的，你吸收的越多，你想要的也会越多。
但是，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因为萤，他的生活，全部是围绕着萤运转的。
那天，我照例带着萤去医院，我第一次询问郑洋，萤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认知中，萤一家一直带着笑容，萤的病情是十分轻微的，只要不剧烈运动的话，就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而他给出的回答是，萤的生命，只剩下了一到两年，而唯一能够拯救萤的方法，就是心脏移植。
我很意外，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活泼骄横的女孩的生命居然岌岌可危。
所以，他是想要那笔钱买到一颗心脏吗？对于一个普通人的生命来说，那种金额是不是高得过头了？
银行的钱已经被他花完了，他名下的房产也被悉数抵押，我们家里也并没有能力偿还那么大的金额，银行将他告至法院后，他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我带着萤回家了，她表现的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瞒着她父亲的事。
她现在的样子，与普通的孩子别无两样，只是离开父母的她，显得比之前拘谨的多。
我回忆起了弟弟一家幸福生活的剪影，他们应该是注定幸福的才对。
郑少言未来还有减刑的机会，而萤在两年后就会死去。
他甚至无法前来参加萤的葬礼。
等到他两鬓斑白，从监狱里离开的时候，只能看见萤饱经沧桑的墓碑。
萤又在我们的面前笑了出来，知道的更少反而能让人更加的幸福。
很多事情，隐瞒才是最优的答案。
父亲尽量遮掩自己的秘密，但是在捕风捉影间，这些秘密也会被察觉，无论是我们，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人类难免七嘴八舌，这些琐事很快就在社区传开，而最终受到伤害的，只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孩子。
在弟弟小时候，我就跟随父亲离开了家，而这样无疑就是让他再一次面对我所经历过的地狱。
我很清楚这种差异化的感觉，那是将你推向一间漆黑的密室。而无论你如何嘶吼，只是徒增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
如果没有人在外界为你打开那扇门，那么你心灵的门户就会永远闭合。在你长大后，你还会在里面反锁，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窥测其中。
尽管我自己打破了那扇门，但是与母亲一样柔软的他不会像我一样粗暴的解决问题。
在我离开家后，我一直有一些后悔。选择逃避母亲，逃避校园的做法是否正确。
可是那个时候，如果我不去斩断那些悲哀的网，我恐怕就要永远被包裹其中了吧。
但是，我是否能为他做些什么？
如果用最悲观的视角，他是绝无可能拥有健康的心灵。
而我选择了视而不见，这样做和班上的那些捂住耳朵的局外人又有何不同。
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是我能告诉他，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我不知道那层无情的网是否还会包裹住萤，但是，我对于弟弟的责任可以延续到萤的身上。
我注定是一个寂寞的人，而她们应该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所以这种寂寞，只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我幻想着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萤和母亲一同在监狱大门迎接父亲的归来，她能自豪地和别人说，父亲的做法是英勇的。
而我只要作为她记忆中体弱多病的大伯，在每年清明的时候能够和他们团聚就足够了。
这样的牺牲，远远要比我漫无目的的苟活于世美丽得多。
我打心底里，想要成为弟弟他们一家的救赎。
我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真心相爱的妻子，更没有萤这般活泼可爱的女儿。
误入歧途的他，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所以至少我想要完成他的心愿。
我注定成为一名失败者，但是，就算是最后，我也希望成为自己心目中的强者。
就像父亲一样，强者从不哭泣，强者从不抱怨。
强者会成为弱者的英雄。
我对郑洋说，我的心脏可以吗？
我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生存意义的可怜人，就算死去，也只会给世间带来最小的痛苦吧。
他对我说，你有觉悟吗？
我曾经面对过无数死亡，那些失去生存能力的人大多死在了寒冬或者长夜，又或者选择在高楼上纵身跃下。我虽然未曾杀死过一个人，但是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当然，我的心中早就做好决定。
我是注定孤独一生的人，让我继续生活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但实际上我说出口的话语却是“我……知道。”
他追问道，你觉得萤会希望这样吗?
没关系……至少我如此希望。
我还真是懦弱啊，尽管心中做好了决定，嘴唇却不像样的颤抖着。
我究竟还在害怕什么呢？
未来尽是迷茫与灰色，我前方的道路没有一点光。
父母还有郑洋和弟弟陪伴，我本该没有丝毫留恋才对。
而且能为萤做这件事的只有我了，能成为他们心中的英雄的只有我了。
我是她的亲人，是毋庸置疑的最佳人选。
心脏配型的结果出来了，就好像上天阻止了我的死亡，萤并不喜欢我的心脏。
而就是这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它是监狱中，郑少言打来的，他让我来医院一趟。
郑少言瘦了一圈，严重的黑眼圈就好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少言，对不起，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英雄的美梦破灭了，因为我注定是失败者。
“哥，没事，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全都想好了。”
“萤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哥，这不是你的问题，萤的病情会恶化，也全都怪我之前畏畏缩缩。如果早一点就决定做手术的话，萤可能早就痊愈了。如果我早一点去找郑洋的话，心脏的供体说不定也找到了。”
“好好休息，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说不定，萤真的能找到合适的供体。”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谢谢哥，我也相信萤能找到合适的供体。”他微笑着，神情稍微舒展了一些。
“哥，其实今天来找你我还有一件事。”马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你说。”我也严肃了起来。
“其实，我最近在准备和妻子的离婚手续，你能帮我准备一下材料吗？”
他望着我，丝毫不像有半点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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