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奋斗
意外
苏捷的身影充斥着文河朦胧的梦境，手上似乎还留有她的温度和芬芳。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跟他这样亲近过，他算是她的男友了吗？如果要跟女神维系亲密关系，约会应该保持什么样的频率和档次呢？
周六清晨，文河按耐不住喜悦之情，给苏捷发信息：早安，今天想不想去植物园看菊花展？她没有回复，应该还在睡觉。文河起床洗漱完，看到桌上放着自制三明治、煮鸡蛋和牛奶。还有一张便笺，画着一个跑步小人。文河笑了，拿起温热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鲜嫩的培根和生菜十分美味，奶酪香气浓郁。他拉开窗帘，向外眺望。
时值深秋，晨曦下的院子十分寂静，金色的树叶和红色的爬山虎交相辉映。文河看到雅典娜从远处的小径跑来，穿着白色的运动衫，戴一顶白色网球帽，活力四射。这时，一个男人带着一条大狗从大院西门进来了。文河瞪大眼睛，那个踩着平衡车飞速滑行的男人竟是战神。他家住在城北，难道周末来公司加班顺便遛狗？
当战神和雅典娜在花园拐角处相遇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雅典娜惊喜地向他挥手，那只健硕的金毛拉布拉多犬突然狂吠，从战神背后一跃而起，猛兽般扑向雅典娜。她本能向后躲闪，摔倒在灌木丛旁边。糟糕！文河赶紧从抽屉翻出碘酒和纱布奔下楼。战神扶着雅典娜坐在长椅上，轻轻拉起她的裤腿，左脚踝肿得像个馒头。
见到文河，战神满脸尴尬：“你来得正好，我去开车！”
雅典娜拉住战神：“真的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战神说：“必须拍个片子，你忍一下，我马上就来。”
战神冲趴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金毛犬呵斥了一声，它跳起来跟着他小跑而去。
雅典娜把裤腿往上卷，小腿的几道划痕正在渗血，文河掏出棉签，蘸着碘酒轻轻帮她擦拭伤口：“很疼吧？”
雅典娜摇摇头：“有你的关心，不疼呢。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文河说：“我在窗口看到……”
雅典娜望着他，嘴角荡起一丝微笑：“好丢人，我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咬过，一直很怕狗，刚才吓傻了才会跌倒。”
战神的车驶来了，他跳下车拉开后门，文河将雅典娜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在后座上，战神说：“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可以一起去医院吗？我停车时麻烦你帮挂个号。”文河点点头，坐在雅典娜身边，关上车门。
雅典娜说：“都怪我，一大早上折腾你们。”
“罪魁祸首是黑枪，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它。”战神踩下油门，副座上名为黑枪的大狗卷缩身子，发出一声求饶般的呜咽。
战神对雅典娜说：“刚才黑枪不是故意袭击你啊，它特别喜欢漂亮的小姐姐，看到你就过度兴奋了。”
雅典娜说：“它很可爱，这么大的狗狗陪伴在身边，一定很有安全感。”
到了医院，战神和文河陪着雅典娜拍了片子，医生说没有骨折，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两周。战神说：“批你两周假，好好休息。”雅典娜说：“那还不如杀了我，我可以拄拐杖上班的，千万不要在公司提起这事。”
战神一脸诧异，只有文河知道，雅典娜是多么在乎这个实习机会，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闪失。
回到宿舍，文河扶着雅典娜坐到沙发上：“扎银针管用吗？要不要烤电？”
雅典娜笑道：“从冷冻室取些冰块给我就好。”
文河把冰块装进塑料袋，又包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雅典娜冰敷，然后去厨房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雅典娜端起热气腾腾的面条：“只受了点小伤，却得到这么精心的照料，我好幸福哦。”
文河说：“凑合吃吧，我不太会做饭。”
雅典娜尝了一口：“好吃，能把鸡蛋西红柿做出美味是真正的高手啊。”
文河心神不宁地看手机，苏捷终于回复了：亲爱的，这个周末我没空。
2.访客
次日，雅典娜的脚踝虽然淤青面积扩大，但明显消肿了，踝骨轮廓清晰。
文河说：“看来医院开得膏药挺管用。”
雅典娜说：“我用的是祖传秘方——我大伯自制的跌打损伤膏。”
文河做好早饭，准备去公司加班，雅典娜叫住他：“蓝胡子说要来看我，我推辞了，可他一定要来，就我们两人好尴尬，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就说你去医院复查呗。”
“不行啊，复查也不能占一天，他还是要来的。”
正说着，门铃作响。
文河打开门，蓝胡子抱着一束鲜花，手提礼品袋立在外面。文河说：“欢迎组长莅临寒舍。”
蓝胡子走进来，四面环顾：“你们这宿舍条件不错，客厅满大的嘛。”
雅典娜从沙发上探起身子：“领导好，恕不能起身相迎。”
“别动，好好坐着。”蓝胡子快步上前，“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要逞能。之前我打网球崴了脚，医生让我休息两周，我没当回事，三天以后就乱跑，结果骨裂住院了。”
文河找来一只花瓶，花束太大了，只够安置百合，又找来个塑料瓶，把娇艳的红玫瑰插好。他从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
蓝胡子说：“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雅典娜了。”
文河说：“哪里，应该的，我们是校友、工友兼室友。”
蓝胡子笑笑：“对了，明天的例会需要做个ppt，提纲在我办公室电脑桌面上，你有空帮我弄一下。”
文河看看表：“没问题，我表姐来BJ办事，要在我这借住两天，呆会我把她安顿好就去公司。”
蓝胡子说：“呦，我来得不凑巧，有客人啊。”
文河说：“没关系的，她刚下飞机，打车过来还得一个小时。”
雅典娜说：“中午我叫了外卖，组长留下一起吃饭吧。”
蓝胡子起身道：“不用啦，我呆会还有事，你安心养身体，等你好了咱们约饭。”
文河把他送到电梯口。蓝胡子说：“平台部有个员工辞职了，空出半间宿舍，我跟吴秘书说一声，你可以搬过去。两个男生住，会方便得多。”文河说：“谢谢组长总为我着想，我东西多，不想频繁折腾搬家了。”蓝胡子笑道：“大男人能有多少行李，我一车帮你拉走，有空去看看那间宿舍，离这很近，就在东院9号楼。”
文河回到屋里，雅典娜噗嗤笑道：“师兄你看起来老实，撒谎眼睛都不眨。”
文河说：“我为你解围，你还笑我。那我告诉蓝胡子你独自在家不能自理，需要他的照顾。”
“你太坏了！”雅典娜咯咯笑着拽他的胳膊，文河没站稳，栽在沙发上，雅典娜倒进他怀里，他们的鼻尖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气息。雅典娜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慢慢闭上双眼，无言地等待他的进攻。文河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把她的手从身上拨下来，轻轻推开她，立起身子。雅典娜张开明晃晃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难堪和幽怨。
“我得赶工了，晚上估计回不来，有事打电话。”文河逃开她的眼神，匆匆走出家门，心里七上八下。他对感情迟钝，但不至于体会不到雅典娜对他的好感。他不肯往那个方向去想，假装自己可以成为她的男闺蜜，也许是在无意识地享受这种暧昧。事到如今，必须悬崖勒马。他打算搬到蓝胡子介绍的那个宿舍去住。
3.游离
文河盖着衣服，在办公室躺椅上睡了一宿。早晨听到门口有响动，他起身一看，雅典娜竟然拄着拐杖，一步步费力地挪进来，单肩背包在身侧晃来晃去。
文河连忙去扶她：“战神和蓝胡子都给你准假了，你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雅典娜推开他的手臂：“你故意躲我，我哪敢麻烦你？”
文河说：“昨晚因为加班没回去。”
雅典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宿舍是你的，应该我来睡单位。”说罢，慢慢挪到自己的工位上。
文河帮她接了一杯水，想跟她和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上周雅典娜刚加入河田工作室，跟他聊得那么投机，准备合作大干一场，转眼间关系一下子降至冰点。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同事们陆陆续续到岗，蓝胡子阴着脸来找文河：“换宿舍的事儿黄了，那个吴秘书不是东西，说什么平台部要招人，周转不开，好像房子是她家的。”
文河自然明白，吴秘书听到他的名字肯定恼了，怎么会给他行方便呢。他说：“让您费心了，我这边住得还好。”
“没事，我再帮你找其他宿舍。”蓝胡子说着，眼神已经飘向雅典娜，脸上由阴转晴，快步过去嘘寒问暖了。
中午，文河长跟袍刺客去吃饭，在餐厅碰到蒂拉和寒蝉，叫他们一起坐。
文河说：“你们先吃，我给雅典娜打包一点送上去。”
蒂拉说：“她伤势这么严重，为啥不在家里歇着？反正也是网上办公。”
寒蝉一脸八卦：“她真被战神的狗咬啦？”
刺客冷笑：“咬出个人精，带病上班感天动地，还让boss充满内疚。”
文河觉得刺耳，反驳道：“哪来的狗咬？她受伤完全是个意外。”
蒂拉笑道：“呦，文河心疼小师妹了，快去送饭吧。要是怠慢了，当心蓝胡子兴师问罪啊。”
刺客说：“蓝胡子这个痴心汉，早上分派任务直接把雅典娜跳过去了。”
蒂拉说：“我没觉得她好看啊，太瘦弱了，男人难道不喜欢丰满性感的？寒蝉，请你从异性视角给个公允的评价：雅典娜算不算厂花？”
刺客说：“塑料花一支，她还没有资格参评吧，有本事进了厂再招摇。”
寒蝉说：“强者普遍喜欢小鸟依人的嘛。所以呀，刺客和蒂拉不要太能干，学会示弱。”
文河听不下去了，打包了泰式炒饭和水果酸奶，匆匆走出餐厅。电梯门开了，苏捷和几个同事走出来。文河十分欣喜，然而她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就飘然而去了。文河愣在原地，忘了上电梯。苏捷在逃避他吗？连招呼都不打了。其实他们之前的接触也是秘密进行的，怕引起同事误会。但现在他感觉格外刺心，因为他已经把苏捷当成了恋人，他讨厌这种暗无天日的伪装。
失魂落魄之时，文河的手机震了一下，苏捷发来信息，让他速来顶层露台。
文河连忙赶过去，在通往露台的门口等了一阵，苏捷信步走来，瞟着他手里的餐盒：“给谁送饭啊？”
“雅典娜，我们部门的实习生，她脚崴了。”
“哦，就是上次在展厅跟你手牵手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我校友，所以熟悉一些。”
“还是你室友呢。”
“你介意吗？”
“如果我介意呢？”苏捷盯着他的眼睛。
“那我立即搬回学校住。”
苏捷笑了：“那也不必回学校啊，可以搬到我那去。”
“那我就上天堂了。”
苏捷问：“你最近怎么样？”
文河感到一阵憋屈：“我已经很拼命工作了，可还是不断冒出各种杂念。我该不该给你打电话，我有没有资格约你，你是不是也想见我……我非常苦恼和困惑。时而信心满满，时而卑微到底，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捷抬起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你想找我的时候随时找我，没空见面不代表我不想你。你把心放进肚子里，该来的总会来，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一股金泉注入心间，文河兴奋得浑身震颤，不由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她发丝上的芬芳，她呼出的甜润气息，幸福来得太突然，文河像做梦一样，仿佛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他们没有去露台，就在门口的角落里依偎了片刻。
待文河回到办公室，雅典娜的桌上已经堆满了蓝胡子给她订的外卖。屋里只有他们俩儿。雅典娜说：“这个点心您当下午茶吧，我真吃不了这么多。”蓝胡子说：“你太瘦了，得多补补。”看到文河，蓝胡子不再吭声，拿起外套出去了。
文河把餐盒放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明明在一个办公区，雅典娜却给他打来内线电话：“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文河说：“你桌上的都吃不完。”雅典娜说：“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文河便提起餐盒，走到雅典娜的工位。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都是我的最爱。”说着，她把桌上的食物盖上盖子，放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泰式炒饭。
晚上，文河调试完最后一段代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办公室空了，只有雅典娜还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绘图。
文河悄悄走到她身后，屏幕里是一位清丽脱俗的独臂绣娘，水绿罗裙白披风，左手持五彩丝线，眉目柔中带刚。文河惊问：“这是你为《绝技》做的人设吗？”
雅典娜点点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绣仙。这个形象没由来地萦绕在我的脑海，耗费了三天心血，但愿能通过审核。”
这是最接近文河理想的游戏角色，兼具外婆和母亲的神韵。文河激动不已地举起手机拍照，雅典娜说:“你不觉得她怪异？不用拍啦，原图发你，版权都属于河田工作室。”文河说：“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份感激和感动，我喜欢这个形象坚不可摧的美，如果这个角色能上线，人气肯定很旺。”
雅典娜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因为是私活儿，白天不敢做，只能见缝插针。”
文河说：“都快凌晨了，我们回家吧。”
雅典娜噘起小嘴：“你自己回吧，我哪有家？”
文河拿来拐杖，向她伸出手：“女人熬夜会变丑。”
雅典娜这才不紧不慢地关掉电脑，收拾好背包，扶着文河站起身子，一同向门外走去。
4.争执
雅典娜康复以后，接到蓝胡子派给她的调研任务，要去湖南出差。一大早，她打扮得精致干练，穿上新买的羊绒大衣。文河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上了出租车。隔着玻璃，雅典娜一个劲冲他挥手，既兴奋又不舍的样子。
文河骑车到公司，手机响个不停。雅典娜事无巨细地向他播报：“一路畅通，车里放着泰勒·斯威夫特的歌，好听极了。”“到机场啦！买了汉堡和咖啡。”“试了登机口的按摩椅，刚开始觉得力度太大，习惯了就很舒服，家里买一个如何？”……
共居时，雅典娜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出门反倒有点粘人了，也许是多日相伴养成的依赖感吧。文河想，如果文溪还在，应该也很爱跟他撒娇吧。他甚至怀疑，他对雅典娜的关照源于对妹妹的思念。想到这，他的心抽痛起来。
有一个关于文溪的秘密，他没有跟苏捷提起，因为不忍心触动自己最痛的那根神经。文溪跟普通的小女孩不一样，她天生是个哑巴，父母带她跑了很多医院都治不好。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笑盈盈地跟在他身后。难过或者害怕的时候，她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声。就是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妹妹，被他丢失在家门口。疼也喊不出来，她的痛苦是封闭的，甚至不能呼救。外婆为此哭瞎了一只眼睛，母亲一夜白头。每当遇到恶劣的天气，寒风魔鬼般肆虐地撞击窗楹，他都会弹出一个念头：文溪怎么办？她冷不冷？父亲替他说出过那个最残忍的想法：他宁愿文溪已经死了，也不敢想象她可能受到的伤害。
文河黯然伤神之时，雅典娜发来一条奇怪的消息：SOS。
文河吓了一跳，以为出事了，连忙拨她的电话，被挂断了。雅典娜又发来一条信息：“完了，蒂拉临时有其他任务，退出调研组了，只有我和蓝胡子出差。”
文河回复：“淡定，相信你的机智可以化解尴尬。”
字还没打完，苏捷的信息弹出来：“下午3点请假跟我出去一趟。”
文河不由自主四处张望一番，他真觉得苏捷有个神奇水晶球，能够看到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他跟雅典娜互动太多了，令苏捷不悦。
文河起身去跟长袍刺客请假，说下午请假去趟医院，有任务可以早点分派，他争取午休时完成。刺客说：“没事，你去吧，蓝胡子不在，也不给你扣假了。”
行政助理已经回来上班了，文河不再承担原来那摊琐碎的事情，却也没有太多新任务。他没有加入蓝胡子的项目，也不肯调入程序组，把两个组长都得罪了。只有刺客分给他一些设计游戏广告的小活儿。在分秒必争的“设计组”，他成了一个尴尬的闲人。
到了约定时间，文河在地下车库钻进苏捷的车。挂挡之前，苏捷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绵软。昏暗的光线，私密的空间，文河很想吻她。她发动了车子，难以抑制兴奋之情：“我把《绝技》推荐给公司旗下最大的研发室了，他们非常感兴趣！今天下午你去跟负责人谈谈，争取签约。”
“海龙研发室？”文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司百分之五十的爆款游戏出自于它。
苏捷一脸得意：“你最好作为策划人深度参与项目，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索性把创意卖给他们。这个团队绝不会让你失望。”
“事实上，我和我的室友田戈已经在进行前期制作了。”
苏捷笑道：“俩人做大型游戏是异想天开，你需要坚强后盾。”
“那我先跟田戈说一声。”
“八字没一撇呢，你能不能抓重点？现在应该想着怎么谈判。”
到了海龙大厦，苏捷说：“我就不便露面了，你到1001房间找薛总。我去培训处办点事，回头在这接你。”
文河到了指定的办公室，薛总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拿出两份拟好的合作协议：“请过目，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游戏名称是——智斗山魔。文河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协议，找不到多少与《绝技》的关联，只有断章取义的一些情节。后面的版权费用和盈利分成他懒得看了，试图给薛总详细介绍一下《绝技》。没说几句，他就被薛总打断了：“您的脚本我们完整细致地研究论证过了，所有适合开发的内容和商业价值都在协议里。”
文河放下协议：“那我只能遗憾地说，我们没有交点。谢谢您的时间，再见。”
一路走出办公区，文河看到无数个对着电脑屏幕战斗的员工，没有一张开心的脸，眼里都是疲惫，甚至麻木。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了行。外婆那些精美绝伦的绣品，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在他的虚拟世界中亮相。
文河回到停车场，在风中等了许久。苏捷裹着大衣快步走来，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文河说：“抱歉，我没签合作协议。他们只想用刺杀山魔为噱头，做一款闯关动作游戏，完全不是我想要的非遗主题。相当于拿走我的包装盒，扔掉了里面的东西。”
苏捷的眼神瞬间冷却：“如果游戏做不出来，盒子里就是一堆垃圾。是你在寻求加入团队合作，而不是整个团队为你服务，你搞清楚！”
文河低下头：“那么，我没遇到合适的团队。”
“可创意不能等啊，晚一分钟就可能被别人抢先了。游戏市场来不及十年磨一剑，这是你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尽管希望渺茫，我和田戈还是要试一把。”
“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犟得像头驴！”苏捷推了他一把，他纹丝未动。
“像海龙这样的研发室，优秀脚本多如牛毛。我知道你为了帮我争取机会费了很多心思，薛总拿出合作协议都是看你的面子。”
“所以呢，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施舍’？”苏捷的眼里充满寒意。
“你不必再为《绝技》操心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捷抡起包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胸：“我是操太多心了！从你踏入W王国的那一刻，我就开始犯贱，处处为你着想。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玉，我是庸俗不堪的瓦，以后我保证不干涉你的事业，也不打扰你的生活。滚吧！”
“苏捷！”文河伸手拉她，她用力挣脱开，钻进车子，疾驰而去。
5.迷茫
文河懊恼不已，恨自己笨嘴拙舌，惹恼了苏捷。情绪激动的时候开车很危险，他想到绝尘而去的跑车，心里忐忑不安。他不敢过多拨打她的电话，怕影响她开车，就给她发消息：“对不起，苏捷，我让你失望了。我哪里是玉？只是顽冥不化的石头。你对我所有的好，我都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但是，我确实没法接受那份面目全非的协议方案。在构思《绝技》的过程中，我只在乎心灵感受，没有考虑商业价值，这也是我失败的原因吧。活在世上就要张嘴吃饭，我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资本？下一个游戏，我跟谁做、怎么做都行。但是《绝技》就像我的初恋，想完整地保留给自己。请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
苏捷没有回复。
雅典娜的信息倒是蹦出来了：“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格外孤单。天空掠过一朵美丽的云，想叫你看。吃了一口正宗麻辣小龙虾，想给你尝。捧着网红奶茶‘茶颜悦色’，多么希望陪我旅行的人是你。”
文河没有回复。他脑子乱乱的，心里毛毛的，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索性乘地铁去学校找田戈。
宿舍灯火通明，屋子乱得像遭了劫，到处堆着餐盒饮料罐。田戈抱着笔记本电脑，吊着两个黑眼圈。
“你几天没出门了，都长毛了吧？”文河迅速清理垃圾，打开窗户透气。
田戈直挺挺地躺倒在床：“《绝技》是要绝我的命啊。从来没有一个游戏让我这么艰难坎坷，又欲罢不能。”
“比你的白杏儿还勾魂吧。”
田戈一骨碌爬起来：“你发的采访视频我看了八百遍！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注定？巡展有那么多国家，为啥咱姥姥和咱妈偏偏去了新加坡？新加坡网红那么多，为啥主办方会邀请白杏儿？非遗传承人那么多，为啥白杏儿偏偏采访咱姥姥？你到底有没有帮我转达心意啊？”
“采访就那么两分钟，等我电话追过去，白杏儿早没影了。”
“那你跟主办方说了吗？帮我们邀请白杏儿当《绝技》的主播，参加游戏创意大赛！”
“说了，人家都忙着巡展，哪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
田戈一脸八卦：“哎，我还没审你呢？怎么把雅典娜骗进狼窝的？你小子闷声发大财，让我刮目相看啊！”
“本来她在美术组实习，阴差阳错的调到我们组，又跟我分到一间公寓，我们组长在追她，天天琢磨着把我撵走。”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我跟雅典娜只是朋友。我心里被塞得满满的，一滴水都容不下。”
“扯淡，就算你满心都在构思《绝技》，也不会妨碍荷尔蒙飙升。感情是事业的助推器，每当我想到白杏儿，就更有干劲儿。你该不会势利眼，嫌弃雅典娜是实习生吧？有了导师介绍的名门闺秀，就把初恋抛到九霄云外？”
“你见过相亲睡着的势利眼吗？曾经年少冲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其实我并没有真正走近雅典娜，我不了解她，也不懂感情。”
田戈盯着他：“男人没那么清醒，恋爱原则是聊胜于无。白月光都照进窗楹了，你假装坐怀不乱，肯定移情别恋了吧？你说心里满满的，是塞了另外一个人？”
文河不作声了。
田戈拍手道：“是同事吧？你两点一线，没机会认识别人。”
“是上司。我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让她失望了。”
田戈瞪圆眼睛：“这还不够势利眼？你抛弃实习生，投怀女上司——是女的没错吧？”
文河打开一听啤酒：“游戏里你我高度契合，现实中简直难以沟通。本来找你解闷，搅和得我更烦了。”
田戈说：“我只是为雅典娜鸣不平，美貌温柔有才华，多完美的女孩！”
文河说：“再完美也看不上我呀。”
田戈说：“那她呕心沥血帮你设计人物形象，你以为真看上你的脚本了？”
文河说：“你看到她设计的绣仙了吧？我的天，一眼看到那个形象我差点哭出来，差点抱住她！你知道吗？我妈退休后一直在学刺绣，披着披肩左手穿针引线的那种神韵……我的脚本里没有过多描写绣仙的外形，可是雅典娜好像钻进我大脑了！”
“她更想钻进这个地方。”田戈点了一下文河心脏的位置，“好好珍惜雅典娜，你们才是心有灵犀、郎才女貌。那个所谓的女上司，我觉得不靠谱，有权有钱有阅历，心血来潮跟你玩玩暧昧。你知道她八小时以外在干嘛？你知道她单身、已婚还是离异？她没有把你带入她的生活圈吧，她敢高调宣布你们的感情吗？我估计她在公司都不会跟你对视。办公室地下恋情最瞎掰，没什么好结果。你太天真喽。”
文河仿佛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田戈说的不无道理，苏捷是神秘而飘忽不定的，但她的感情是真的，对自己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绝不是心血来潮的暧昧。他跟苏捷的差距太大了，远不足以成为她可终身托付之人。所以，苏捷的抉择要面临更大的苦衷和压力，自然不能轻易公开这段感情。如果，苏捷由于失望放弃了他，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6.绝处逢生
雅典娜出差期间，源源不断给河田工作室小群发来设计图稿，柳岩真的形象终于敲定，好一个翩翩美少年，美而不娘，清隽飘逸，灿若星辰。田戈评论：“哇塞，360度无死角，男女通杀！”文河评论：“神来之笔，游戏界和娱乐圈还真没有撞脸的。”雅典娜说：“这个形象不费力，以文河为原型的仙侠装造，撞脸也不算侵权吧。”田戈说：“你侬我侬互相吹捧，我这苦命单身狗默默退下写代码去了。”
雅典娜真的是非常有才也非常拼命的女孩，文河想，如果没有遇上苏捷，他那段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情愫应该会复燃吧。不经意间，苏捷已经完全俘获了他的心。他连续失眠几天，症结是苏捷不理他。如果这是苏捷的选择，他百分之百尊重和接受，就算心里难受得要死，也强迫自己不去找她。脑力的消耗不足以让他入睡，他来到悦动健身俱乐部，骑动感单车又上搏击操，直到精疲力尽。
课后，米总跟他一起走出训练室：“前两周没看见你，持之以恒的训练才有效。”
“是有点犯懒了，会拿加班当借口。”文河用毛巾擦拭着满脸的汗水。
米总高高在上，文河一直避免越级跟她谈业务。而工作上的挫败感已经到了他难以承受的地步，忍不住问她为什么看不上《绝技》的创意。
米总说：“不是看不上，而是过于看重了。非遗承载着千百年的民族文化积淀，你对它的理解尚在表层。这款游戏做好了名利双收，做不好误导大众。就像偶像剧怎么拍都可以，历史剧却要慎而又慎。好好研究这个领域吧，去挖掘传承人的故事。相信有一天，你能准备好。所有的准备都不会白费。”
所以，不是枪毙，不是否决。文河迫不及待地问：“那方案还有修改和扶植的机会吗？”
米总说：“我跟战神专门开会讨论过这个项目，值得深耕细做，还要跟几个组长去论证可行性，看能不能列入明年的计划。”
文河的心又凉下来。米总只把握大方向，真正的决定权还在战神手里。答案很明确，他没有翻盘的可能，连留在设计组都很难了。
米总说：“有想法多跟导师和组长沟通，我这边听到一些对你的评价是干活踏实，但不太合群。作为设计员，沟通能力跟设计能力同等重要。”
文河点头称是，从储物柜里取出手机。苏捷的信息从天而降：“别发什么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之类的词，肉麻兮兮的，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了似的。”
如同干涸的井冒出水花，紧接着喷涌而出，畅快淋漓！文河觉得自己瞬间拥有了全世界。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更衣，奔向香棣小区，一秒钟都等不及要见她。
到了紧闭的单元门，文河按了苏捷的门牌号，无人响应。文河看了看她的朋友圈，昨天和今天早上都发了院子里的肥猫照片，最近她应该住在这里。即使晚归，他也愿意一直等她。门开了，有个老太太走出来，文河趁机进了楼，乘电梯到苏捷的房间门口。
熟悉的桃木鞋柜，生命树图案的波斯地垫。也许上一次在这里借宿时，他就沦陷了。也许更早，是他在W王国的楼道里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后知后觉的他，不相信自己爱上了苏捷，是因为不敢爱她。现在，他不再躲藏和压抑了，再见到她，什么都不用说，只想狠狠抱住她。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身困腿乏，坐在地垫上，抱紧膝盖，把头埋在双臂里。
迷迷糊糊中，传来一阵嬉笑，紧接着是脚步声。当文河抬起脸，声控灯也正好亮了，刺目的光线。喧闹戛然而止，文河揉揉眼睛，一伙人俯视着他，满脸惊诧。立在最前面的是苏捷和战神，后边还跟着一男两女。文河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一个女孩凑上前，笑道：“呦，送上门的小鲜肉！”她戴着长长的卷翘睫毛，短裙高靴，香气浓郁。
苏捷盯着文河：“你不是有密码吗？怎么不进屋？”
话音未落，大家嗷嗷地叫起来。后面那个男人眉飞色舞：“金屋藏夫！这不是一般的小鲜肉啊，我就问问，谁有这个特权？！你们这些所谓的闺蜜知道苏捷的门锁密码吗？”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文河从地上站起来，向电梯间走去。
苏捷一把拉住他：“我让你走了吗？”
战神熟练地点击密码，打开屋门：“文河，既然来了，一起喝酒吧。”
“不愧是战神啊，所向披靡，没有进不去的门儿。文先生来来，正好五缺一，三对儿配齐！”那男人嚷嚷。
“配给我呗！”长睫毛女孩自来熟地挽住文河的胳膊，“今晚喝好了，姐的房钥匙、车钥匙都给你。”
另一个女子笑道：“喝高了吧你，别吓着孩子。”
苏捷说：“今天恐怕要让大家扫兴了。”
尽管战神的表情管理能力很强，文河还是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妒意。文河对苏捷说：“我是不速之客，你招待朋友要紧。”然而，苏捷的手仍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睫毛女孩放开文河，叹了口气：“算啦，家事要紧，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好酒留着哦！”
“对不住啦，下次一醉方休。”苏捷说。
战神把苏捷的手提包递给她：“早点休息哦，晚安。”
苏捷说：“晚安，这群魔兽就交给你了。”
一伙人呼啦啦离去，楼道又陷入沉寂。苏捷进了屋，回头看文河：“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呀。”
“我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的。”
“你没错啊，是我说的，你想来找我的时候随时找。”
文河走进屋子，苏捷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给他：“我去烧水，你想喝点什么？”
“别忙了，我待会就走。”
“入了虎穴，还想逃走？”苏捷进厨房了。
文河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见战神的车停在楼下，刚才那伙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车。战神独自立在车旁，抬头仰望窗户。那身影既孤独，又痴情。文河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跟苏捷吵架后，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时每刻都被忧虑和思念折磨，而苏捷还能怡然自得地跟朋友聚会。在感情中，她总是处于绝对优势。
“过来，暖暖胃。”苏捷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吧台上。
文河目送战神的车子离去，坐到吧台椅上：“还生我的气吗？”
苏捷摇摇头：“生我自己的气。”
“别气你自己，还是生我的气吧。”
“你呀，真是无知者无畏。游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你不知道前些年立项多容易，市场多磅礴，钱有多少好赚。现在竞争太激烈，很难做出爆款，怕你还没出头就被埋没了。”
“你的担心我都懂，性格决定命运，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文河沉默了一阵，“这房子还没租出去？”
苏捷笑道：“你要把闺房租给谁？”
文河这才明白，她当时说房子要出租，是为了让他借宿时不要有心里压力。他环顾四壁：“设计风格甜美浪漫，是不是你筹备的婚房啊。”
苏捷说：“交房的那一年我在国外培训，全权委托战神装修。设计师的眼光，总不会错嘛。”
房间的每个细节都很用心，圆形窗户、桃心灯罩、粉色纱幔，充满了童话色彩。文河想，这也是战神憧憬的爱巢吧。
苏捷说：“门锁密码都是他设的，你可以改。”
所以不难解释，密码是战神的生日。苏捷坦诚至此，文河觉得有疑虑反倒矫情了。
“就冲你来找我，我要给你一个奖励。”苏捷起身走到文河身边，捧起他的脸，亲吻了他的额头。他环住了苏捷的细腰，把脸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稳健的心跳。那种处变不惊的从容，跟他的患得患失形成形成鲜明对比。爱情的博弈，他们不在一个段位上。文河只想投降，把自己心完全交给她。
“不早了，你洗洗睡吧，明天公司见。”苏捷移开身体，拿起外套和皮包。
文河诧异道：“三更半夜你去哪？难道还要找朋友喝酒？”
苏捷一愣，随即笑道：“你操太多心了。”
文河说：“我到底算什么？”
苏捷凝视着他：“你是你自己，也是我的心上人。”
文河说：“我是你唯一的心上人吗？我跟你在一起的机会，还没有战神多。”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雅典娜多吧？我计较过这些吗？我喜欢你，但我不会放弃我的朋友圈。”
“我不懂，我来了，你又走，是嫌我干涉了你的自由吗？该走的是我，你应该留下朋友喝酒。”
苏捷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怎么总扯到喝酒？我困得要命。如果我留下来，会忍不住跟你睡。可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我不习惯早晨看到彼此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叼着牙刷的样子。我比较喜欢自己睡觉，仅此而已。”
文河说：“那我怎能鸠占鹊巢？你快睡吧，我回公寓了。”
“你老远跑过来，又在门口等了那么久，我不想让你再折腾。”苏捷说，“算了，我们都留下，我收拾一下，你睡书房。”
“我没想过留宿，本来我就想看你一眼，现在看了这么多眼，我知足了。晚安。”文河跟苏捷道别，离开了她的家。在楼下，他也像战神一样，不由自主抬头望着她的窗户。橘色灯光一直亮着，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7.猜忌
文河回到公寓，灯火通明。雅典娜回来了，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见了他，十分欢喜：“要不要吃点夜宵？我带了正宗湖南米粉，还有臭豆腐，香辣鱼干和板鸭。”她把花花绿绿的食物堆在茶几上。
“记得你是明天的航班啊。”
“你看看几点了，明天已经成今天了。”
“蓝胡子送你回来的？”
“别提了，我们在机场吵了一架。蓝某太难缠了，我说你是我男友他才死心，你就好人当到底吧。”
文河迟疑片刻，郑重地说：“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必须考虑她的感受。”
雅典娜瞪大眼睛，捂住嘴巴，镇定了好一会儿：“我可以知道她是谁吗？”
文河说：“她还没有想要公开。”
“真的是苏捷？”雅典娜冷笑一声，“看来小道消息很可靠。”
文河一惊：“什么小道消息？”
雅典娜说：“W王国的人都知道苏捷宠你，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议论你俩儿。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她，也许是我不愿意相信。”
文河心乱如麻，他跟苏捷的来往已经很小心了，两人在公司几乎没有交集。知道这段关系的只有战神，但他应该会保护苏捷的隐私。或许吴秘书早就看出端倪了，消息是从她那里传开的。这太影响苏捷的名声了。
雅典娜说：“我拿你当知心朋友，你却瞒着我，连寒蝉和蒂拉都知道得比我早。你跟苏捷是一见钟情吗？面试的时候就有感觉了？”
文河说：“面试紧张得头脑空白，都没知觉了。我说不清我什么时候动了心，但我真的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雅典娜笑道：“大厂女王和职场小白的设定，很好磕（意为对喜欢的CP情侣表示支持）啊。师兄你不经意间就成了众目焦点。”
文河陷入忧虑。
雅典娜重重合上箱子，伸了个懒腰：“罢了，明儿再收拾，我也乏了。”
雅典娜去洗澡了，文河进了卧室，给苏捷发消息：晚安，我到家了。
苏捷打来视频电话：“我睡不着，你继续讲《绝技》的故事。”
文河说：“以后我们不能在公司碰面了，地下车库和顶层露台也不行，已经有传言了。”
苏捷说：“没有绯闻的人生不值一提。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没传言呢？你难道没听过我其他的事儿吗？”
“什么事儿？我不想听，我受不了。”
“也是，你刚进厂，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以后我尽量注意。那我上班时想你怎么办，你得即刻自拍照片发给我。”
文河想，苏捷真是个强大的女人，外部环境很难影响她的心绪，他也跟着放松下来了：“你知道为什么独臂吗？山魔曾经觊觎她的美貌，把她扣押在洞穴里，而绣仙性情刚烈，自断一臂逃出魔掌。绣仙隐居在云林宅，层层叠叠的绣屏形成迷宫。柳岩真和武芹儿登门拜师，她断然不收。武芹儿一气之下独自刺杀山魔，身受重伤。绣仙才得知他们学艺的真实目的，便收向柳岩真传授技艺。”
苏捷说：“一个大男人学刺绣，有点搞笑。”
“刺绣可不是女人的专利。早在南宋时期，皇宫里就设有‘文绣院’，聚集数百名男绣工，专为皇家制作服饰，技艺传男不传女，绣品柔中带刚，恢宏大气。直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杭州和周边城市都聚集着大量男绣工，成立帮派，招徒比艺，热闹得很。我看到过一篇浙江工艺美术大师赵亦军的报道，他是宫廷杭绣最后一位传承人，一根线能劈64股，一幅画绣17年，那是何等境界！我们西北男子做绣工的少，不过外婆也收过几个男弟子。”
正聊着，文河的卧室门被敲响了，雅典娜的声音听起来不悦：“小点声行吗？房间隔音效果很差，我戴着耳塞都不管用。”
苏捷立刻会意了：“不早了，明天再聊吧，不过你要给我一个飞吻。”
文河用指尖按了按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点在屏幕里苏捷的红唇上。
8.酒后真言
这几天，雅典娜对文河不冷不热，中午不跟他一起吃饭，晚上很晚回来就直接进卧室了。文河能感觉到，蓝胡子不像以前那么关心雅典娜了，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审视和敌意。
半夜，文河接到蒂拉的电话，说雅典娜喝多了，他们到楼下了，让他下来帮忙接一下。
文河奔下楼，蒂拉搀着雅典娜从出租车里下来，雅典娜弓着身子，步履凌乱。文河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扶住她的腰。蒂拉说：“下班后我们几个去K歌，她喝了半瓶红酒，谁也不晓得她酒量不行，就拜托给你啦。”说罢，她钻进出租车走了。
雅典娜身体软得像面条，停下吐了两次。文河索性把她背上楼，放在沙发上，想去给她倒杯热水。雅典娜拽住他的胳膊：“为什么不选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整个人清醒过来了。
“你先躺下休息。”
雅典娜紧紧地攥着他：“没错，苏捷长得美，有权势，可她真正了解你吗？她关心你的梦想吗？师兄，你嫌弃我是实习生吧？”
“绝对不会啊，我怎么可能用工作单位衡量一个人？那太狭隘太可笑了，不管你能否留在公司，都是才华横溢的你！”
“可才华有什么用？你还是喜欢苏捷呀！师兄，你知道大家怎么说你吗？你真的要背上‘吃软饭’的骂名吗？只有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被蒙蔽了，昏头了，你搞不定苏捷的，你会弄得遍体鳞伤。”
“别再说了，雅典娜，感情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评头论足。”
“在制作《绝技》的过程中，在朝夕相伴的日子里，我对你的感情不受控了，越压抑越强烈，我出差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已经尊严扫地了，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雅典娜的眼泪大颗大颗迸出来，泣不成声。
哭了劝，劝了哭，折腾到天快亮，雅典娜才沉沉睡去。文河独自去上班，走在萧瑟的小路上，寒风吹得脸颊生疼。在异性面前，他一向自卑，何德何能，得雅典娜青睐。他不像田戈，吸引了某个女孩就对自己的魅力颇为得意，还有一些男人，把女人缘当做吹嘘的资本。相反，他惴惴不安，甚至有点负罪感。通过苏捷他深刻体会到，爱让自己变得敏感脆弱、患得患失、煎熬难耐，心就像水晶一样易碎。他不想伤害雅典娜，哪怕是一点点。当初不该住在一起的，现在不得不分开了，最好把公寓留给她，他另外租个房子。河田工作室怎么办呢？雅典娜几乎包揽了所有形象设计，如果中途退出，他不可能找到这么默契的合作伙伴了。想到这，他又为这份私心自责，雅典娜痛苦不堪，他却惦记着《绝技》。
直到下午，雅典娜也没来，望着她空荡荡的工位，文河有些失落。这是雅典娜实习以来第一次请假。他发信息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吃晚饭，她也没回。
长袍刺客叫文河去上海分公司开会，会期三天，中午就出发。文河说：“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长袍刺客一脸惊讶：“你办公室没有行囊？”几乎每个员工都备有拉杆箱，能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文河说：“我还没出过差。”长袍刺客说：“好像是哦，以前做内勤，出去的机会少。男人没什么可收拾的，备一身正装就好。你现在需要准备三份会议文件。”
文河赶完材料，冲回家，不见雅典娜的影子。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凉台上他晾的衣服已被收回，整齐叠放在他的床上。在赶往机场途中，他给雅典娜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要出差三天。
上了飞机，文河才发现公司好几个部门领导都去开会，康总、米总和苏捷已经在公务舱热聊了。文河拖着箱子从苏捷身边经过时，她亲呢地看了他一眼，他有种甜蜜到眩晕的感觉。
入住酒店后，就紧锣密鼓地开会。在茶歇间隙，文河总是不由自主把视线移向苏捷，感到一阵阵甜蜜的惆怅，她离他那么近，却又遥不可及。
晚上，文河没跟同事们去泡吧逛夜市，在屋里赶工，做《绝技》的数值策划。苏捷终于联系他了。酒店在浦东，苏捷约他到浦西的江边汇合。
空气清冷湿润，光影摇曳，江水潺潺，偶尔传来轮船汽笛的闷响。他们并肩坐在江边的台阶上。苏捷的手冰凉，文河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这是我第一次来上海，超级时尚的大都市，就像一个兼具东方神韵和西洋气质的美丽妇人，但给我一种冷艳的距离感。”
“像初见我的感觉吗？”
“不，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亲切温暖的，不然我也不会向你救助。”
“我喜欢上海，在这里更滋润更放松，BJ太干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田戈要参加年底的游戏创意大赛。”
苏捷微微含笑：“你绕了好大一个弯子，本来是个才人，执意回到民间，却又千方百计想要通过海选入宫。”
“至少我能让大家见到《绝技》的真面目。”
苏捷摇摇头：“这回真帮不上你了，评委都是外聘的。”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成败都是命。”
“不过，想起你的外婆，也不难理解你的性情了，骨子里的淡泊与超脱。”
文河苦笑：“你说的太好听了，其实是偏执。”
“我妈说，这次巡展有个马来西亚富商看上你外婆的手艺，想定制一副敦煌飞天绣，报价500万。外婆说至少要绣六年，她可能活不到那个岁数，而且眼神不好，达不到预期效果，婉拒了。大家都觉得很遗憾，多好的营销机会，先把活儿接下来啊！”
“外婆就是这样，精益求精到苛刻的地步。特别感谢伯母，这趟旅行把我外婆和我妈照顾得很好，让她们在晚年有这样珍贵的海外交流体验。”
“外婆年纪大了，我妈其实也有点担心，好在她的身体一路都很争气。外婆风趣幽默，成了团宠！她从新加坡返程的时候，大家可舍不得她了，好想带她走遍所有巡展的国家。”
“你和伯母一样，人美心善。”
“你也会说甜话嘛，第一次夸我哦。”苏捷侧过脸，把头靠在文河的肩膀上。
在这美妙时刻，田戈给文河打来电话：“雅典娜回学校了，我陪她吃饭呢。她想喝酒，被我阻止了。”
“那就麻烦你多陪她聊一会儿。”
“你打碎了花瓶，让我一片片捡起来粘上。人家哭得梨花带雨，你也够狠心的。她要是对我有意思，我肯定扑上去了。”
文河压低声音：“拜托拜托，回去跟你聊。”
田戈嚷嚷：“你不是出差吗？晚上还开会啊，难不成在跟那个女上司约会？”
文河去捂听筒已经来不及了，田戈的大嗓门让苏捷笑出了声。
挂掉电话，文河说：“这就是我的室友田戈，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他是个编程天才，《绝技》的主框架就靠他了。”
苏捷冲他眨眨眼：“小师妹对你日久生情了？”
文河说：“我打算搬出去住。”
“真的不考虑小师妹呀？她初出校门比较好骗，以后你倒追都难了。”
文河松开了她的手：“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你竟然把我往外推。”
苏捷说：“结婚的话，小师妹是更好的选择。”
“那你跟我交往不是为了结婚？”
“即使我要嫁你，你敢娶我吗？”
“有什么不敢？”
苏捷笑道：“婚姻就是一种形式，如果婚后不比现在更快乐，何必走这个形式呢？”
她的面孔在朦胧的夜色中有点陌生。文河还没有想到婚姻那一步，但内心深处觉得那是感情的终极归宿。也许是他的观念比较传统吧。仔细想想，父母的婚姻确实没有什么快乐可言。母亲二十岁在造纸厂不慎轧断了一只手，苦练单臂操作机床，被评为劳动模范。父亲在报纸上看到她的事迹，展开狂热的追求。而婚后并非他照顾她，而是她伺候他，还要忍受他的坏脾气。
此时此刻，文河只希望自己永远永远喜欢苏捷。
9.隔阂
在宾馆的自助餐厅，文河排在康总后面夹菜，对面是苏捷，两人眉来眼去。苏捷夹一块红烧鱼，文河也给自己的盘子里放一块，苏捷略过了排骨，文河也放弃。苏捷夹了两根铁棍山药，文河虽然不怎么爱吃，但也照猫画虎拿了一根。
康总突然回过头：“哎，文河，我还没顾上问，你没再约萧潇啊？”
正在低头盛汤的苏捷飞速向文河投来一瞥。他的脸烧起来：“没。”
康总抬高嗓门：“你不是说要请人家吃饭吗？迟迟不动是欲擒故纵吗？萧潇她妈急得跟我告状，说聊得好好的就不理人了，是不是脚踩几条船？我说别的男孩我不敢担保，文河的人品杠杠的。”
文河含混地点点头，端着餐盘想赶紧撤离，康总还在嘱咐：“这家人特别好，只看重人品和才干，没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出手要快，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一顿饭吃得心慌意乱，文河边应付同事们的聊天，边远远观察苏捷的神色。她看起来跟平日并无不同，神采奕奕，谈笑风生。
熬到晚上，文河给苏捷打电话：“出来聊聊好吗？”
苏捷说：“没空，我去一个上海朋友家玩。”
“之前康总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见过面就没有联系了。”
“萧潇，多甜的名字。”
“你别误会。”
“在我眼皮底下相过两次亲了，你这么着急娶媳妇啊？”苏捷的语调充满调侃。
“导师和康总盛情难却。”
“这么不善拒绝，是你自己想尝试相亲吧？”
“我保证不再去了。”
“别介，该去就去，万一碰到梦中情人了呢。”
“已经碰到了。”
“没事挂了啊。”
“你真的不生气？”
“有什么可气的，这很正常啊。即使你在跟我交往，也可以去相亲。”
“你在说气话。”
“没有啊，多接触几个人，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
“你的逻辑好奇怪，就是说，你也可能去相亲？”
“如果有人介绍董事长的公子给我，何乐而不为？”
“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吗？”
“呦，说得好像我是大灰狼，你是小白兔。伤害是自找的。”
文河深吸了一口气，挂掉电话，心里一阵绞痛。苏捷和他的差距就像一道深深的鸿沟，上面铺着名为爱情的美丽落叶，但他隐隐担心某天会一脚踩空。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董事长的公子是什么意思？嫌他家境贫寒罢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什么要给他机会和希望，让他以为幸福来得出其不意，尔后又化作泡影。苏捷真的不在乎他，心上人跟别人相亲也没关系。也许田戈说的对，他就是她的小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10.释怀
会后，文河没有参加上海分公司安排的考察活动，提前回到BJ。一方面是赶《绝技》的开发进度，另一方面，他看到苏捷就觉得心里难过。她还是那样悠游自在，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不快。
公寓里空空的，不见雅典娜的影子。田戈说，她周末回趟山东老家，给80岁的姥爷祝寿。文河暗自叹息，他和雅典娜之间已经要靠田戈来传话了。他在公司附近看了一间小公寓，也跟中介谈好了租金，告诉田戈他准备搬家了。
文河要签租房合同的时候，雅典娜发来一条长长的信息：
“师兄，其实你曾经对我们的关系定位了——我们是校友和室友。我尚且不够格做你的工友，这是我的奋斗目标。最让我难过的是，感情无法凭借努力获得，我没办法获得你的心，没有机会成为你的女友。我放弃了，认输了，不再痴心妄想，以后绝不越界。让我们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相处的时光吧。如果你还是嫌弃我，那我立即搬走。感谢这段时间的收留和关照。”
他握笔的手停顿了，中介说：“哥，优惠截止今天哦，以后都没这个价了。”
雅典娜如此诚恳，他应该选择和解，而不是逃离。他放下笔：“对不起，计划有变，我先不租了。”
中介急了：“等会儿，哥，房主诚心出租，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再让点价。”
“我跟室友和好了。给您添麻烦了。”文河走出门店，路过超市，买了一兜子水果，回到公寓。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雅典娜的靴子，房间里又有了烟火气。雅典娜在厨房炸丸子，文河看水池里有条鲜鱼，盆里摆着好几样蔬菜：“这么多好吃的！”
雅典娜回过身，用筷子飞速搅拌蛋清：“快去收拾餐桌，田戈来吃午饭。”
文河抓了个丸子塞进嘴里：“这小子，来我的地盘竟然不跟我打招呼。”
雅典娜正色道：“你不是要搬家嘛？他专门来帮忙的。”
文河说：“我搬回学校，他过来住好了，反正你们也不待见我。”
“那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文河乐了，雅典娜真的释然了，能跟他开玩笑了。
外面传来捶门声。文河打开门，田戈拎着两瓶酒进来，搡了他一把：“黑心汉，住进豪宅就忘了兄弟。如果不是雅典娜盛情邀请，我都无缘到互联网产业园一游。”
文河笑道：“胡扯，如果不是雅典娜在此，你哪有动力跑这么远。”
“忒远了，路上跑了两个多小时。”
“我刚煮的雪梨银耳汤，田哥来一碗解解渴。”雅典娜在厨房叫道，“文河，快端菜！”
“瞧瞧这差距，叫田哥这么甜，对我就是吆喝。”文河端出凉拌鸭锁骨和老醋花生米。田戈也钻进厨房，端出两盘热菜。
“唔叫侬哥时，侬跟伊在江边卿卿我我。”雅典娜从微波炉取出蒸鱼，瞟了文河一眼。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田戈笑道，“还不起的是情债啊。”
三人坐定，边吃边聊。
文河说：“田戈，先告诉你个坏消息，巡展负责人给我打电话了，白杏儿婉拒了你的邀请，说她是美食博主，不懂游戏。”
田戈叫道：“不需要她懂啊，我会用最通俗的语言写介绍词。如果一个外行都能给大家讲明白，我们的游戏就成功了！”
文河说：“小姑娘挺有个性的，劝也没用，她不会改变主意。你的宇宙飞船白砸了。”
“白杏儿是谁啊？”雅典娜问。
“田戈的偶像，一个小网红。”文河拿起田戈的手机，给雅典娜看屏幕照片。
“百万粉丝怎么是小网红？”田戈闷闷不乐，“不过红了也不该这么拽，我要继续邮件轰炸她。”
“是她啊！”雅典娜叫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昨儿给姥爷祝完寿，我背着父亲去探望伯父，在诊所碰到一个女孩，戴个棒球帽，一身白羽绒服，长得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我跟她聊了一会儿，她说她从新加坡来国内参加一个活动，顺便看望一位长辈。原来，她父亲是我大伯的朋友。”
田戈激动得声音发颤：“新加坡只有一个白杏儿，千真万确就是她了！”
雅典娜说：“喜欢归喜欢，没想到你竟然要找她做《绝技》的主播？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田戈说：“我看她直播四年了，对她的才能一清二楚。”
雅典娜直摇头：“可她不了解我们的项目啊，时间这么紧，我以为你会亲自上台主持。”
田戈说：“拜托，你们考虑一下评委的感受。评委八成都是男的，一天到晚对着工科眼镜男多乏呀，美女主播会让他们眼前一亮。”
文河笑道：“不是每个人的审美都跟你一样，我就没有get到白杏儿的颜值，雅典娜甩她几条街好吧。”
雅典娜撇嘴：“哎，别拉仇恨，不如说苏捷甩她几条街。”
田戈已按耐不住兴奋之情：“白杏儿这两天都没直播，她要在山东呆几天？她还跟你说什么了？既然咱大伯能跟她搭上线，透露一下行踪呗！”
“她在ZB逗留两天，然后去爬泰山。”
田戈弹簧般跳起来就往外走：“失陪啦。”
“这是要去哪儿？”雅典娜跟着站起来，“鱼还没吃，酒还没喝，今晚项目要收工啊！”
“你们吃好喝好，《绝技》终极演示版和介绍词在我电脑里，等我回来就彩排！”田戈说着，脚已踏出门。
文河慢悠悠地啃着酱鸡爪，不拦不追。他太了解田戈了，雷厉风行的行动派。他的激情来了，飓风也挡不住。
“这家伙，放我们鸽子！”雅典娜表示不满。
“他已奔赴泰山了。”文河说，“这些菜我保证帮他消灭光。”
雅典娜晃着杯中的红酒：“真羡慕他无所畏惧、百折不挠的激情。这才是年轻的标志，我年龄虽比你们小几岁，但我觉得内心已经相当苍老和疲惫了。”
“你会遇到点燃你激情的人。”
“你不用安慰我，喜欢你是我一厢情愿。和你有关的一切感觉，我都舍不得放下，哪怕是失恋的苦涩。”
文河停止了咀嚼，如鲠在喉。
苏捷的身影充斥着文河朦胧的梦境，手上似乎还留有她的温度和芬芳。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跟他这样亲近过，他算是她的男友了吗？如果要跟女神维系亲密关系，约会应该保持什么样的频率和档次呢？
周六清晨，文河按耐不住喜悦之情，给苏捷发信息：早安，今天想不想去植物园看菊花展？她没有回复，应该还在睡觉。文河起床洗漱完，看到桌上放着自制三明治、煮鸡蛋和牛奶。还有一张便笺，画着一个跑步小人。文河笑了，拿起温热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鲜嫩的培根和生菜十分美味，奶酪香气浓郁。他拉开窗帘，向外眺望。
时值深秋，晨曦下的院子十分寂静，金色的树叶和红色的爬山虎交相辉映。文河看到雅典娜从远处的小径跑来，穿着白色的运动衫，戴一顶白色网球帽，活力四射。这时，一个男人带着一条大狗从大院西门进来了。文河瞪大眼睛，那个踩着平衡车飞速滑行的男人竟是战神。他家住在城北，难道周末来公司加班顺便遛狗？
当战神和雅典娜在花园拐角处相遇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雅典娜惊喜地向他挥手，那只健硕的金毛拉布拉多犬突然狂吠，从战神背后一跃而起，猛兽般扑向雅典娜。她本能向后躲闪，摔倒在灌木丛旁边。糟糕！文河赶紧从抽屉翻出碘酒和纱布奔下楼。战神扶着雅典娜坐在长椅上，轻轻拉起她的裤腿，左脚踝肿得像个馒头。
见到文河，战神满脸尴尬：“你来得正好，我去开车！”
雅典娜拉住战神：“真的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战神说：“必须拍个片子，你忍一下，我马上就来。”
战神冲趴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金毛犬呵斥了一声，它跳起来跟着他小跑而去。
雅典娜把裤腿往上卷，小腿的几道划痕正在渗血，文河掏出棉签，蘸着碘酒轻轻帮她擦拭伤口：“很疼吧？”
雅典娜摇摇头：“有你的关心，不疼呢。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文河说：“我在窗口看到……”
雅典娜望着他，嘴角荡起一丝微笑：“好丢人，我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咬过，一直很怕狗，刚才吓傻了才会跌倒。”
战神的车驶来了，他跳下车拉开后门，文河将雅典娜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在后座上，战神说：“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可以一起去医院吗？我停车时麻烦你帮挂个号。”文河点点头，坐在雅典娜身边，关上车门。
雅典娜说：“都怪我，一大早上折腾你们。”
“罪魁祸首是黑枪，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它。”战神踩下油门，副座上名为黑枪的大狗卷缩身子，发出一声求饶般的呜咽。
战神对雅典娜说：“刚才黑枪不是故意袭击你啊，它特别喜欢漂亮的小姐姐，看到你就过度兴奋了。”
雅典娜说：“它很可爱，这么大的狗狗陪伴在身边，一定很有安全感。”
到了医院，战神和文河陪着雅典娜拍了片子，医生说没有骨折，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两周。战神说：“批你两周假，好好休息。”雅典娜说：“那还不如杀了我，我可以拄拐杖上班的，千万不要在公司提起这事。”
战神一脸诧异，只有文河知道，雅典娜是多么在乎这个实习机会，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闪失。
回到宿舍，文河扶着雅典娜坐到沙发上：“扎银针管用吗？要不要烤电？”
雅典娜笑道：“从冷冻室取些冰块给我就好。”
文河把冰块装进塑料袋，又包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雅典娜冰敷，然后去厨房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雅典娜端起热气腾腾的面条：“只受了点小伤，却得到这么精心的照料，我好幸福哦。”
文河说：“凑合吃吧，我不太会做饭。”
雅典娜尝了一口：“好吃，能把鸡蛋西红柿做出美味是真正的高手啊。”
文河心神不宁地看手机，苏捷终于回复了：亲爱的，这个周末我没空。
2.访客
次日，雅典娜的脚踝虽然淤青面积扩大，但明显消肿了，踝骨轮廓清晰。
文河说：“看来医院开得膏药挺管用。”
雅典娜说：“我用的是祖传秘方——我大伯自制的跌打损伤膏。”
文河做好早饭，准备去公司加班，雅典娜叫住他：“蓝胡子说要来看我，我推辞了，可他一定要来，就我们两人好尴尬，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就说你去医院复查呗。”
“不行啊，复查也不能占一天，他还是要来的。”
正说着，门铃作响。
文河打开门，蓝胡子抱着一束鲜花，手提礼品袋立在外面。文河说：“欢迎组长莅临寒舍。”
蓝胡子走进来，四面环顾：“你们这宿舍条件不错，客厅满大的嘛。”
雅典娜从沙发上探起身子：“领导好，恕不能起身相迎。”
“别动，好好坐着。”蓝胡子快步上前，“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要逞能。之前我打网球崴了脚，医生让我休息两周，我没当回事，三天以后就乱跑，结果骨裂住院了。”
文河找来一只花瓶，花束太大了，只够安置百合，又找来个塑料瓶，把娇艳的红玫瑰插好。他从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
蓝胡子说：“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雅典娜了。”
文河说：“哪里，应该的，我们是校友、工友兼室友。”
蓝胡子笑笑：“对了，明天的例会需要做个ppt，提纲在我办公室电脑桌面上，你有空帮我弄一下。”
文河看看表：“没问题，我表姐来BJ办事，要在我这借住两天，呆会我把她安顿好就去公司。”
蓝胡子说：“呦，我来得不凑巧，有客人啊。”
文河说：“没关系的，她刚下飞机，打车过来还得一个小时。”
雅典娜说：“中午我叫了外卖，组长留下一起吃饭吧。”
蓝胡子起身道：“不用啦，我呆会还有事，你安心养身体，等你好了咱们约饭。”
文河把他送到电梯口。蓝胡子说：“平台部有个员工辞职了，空出半间宿舍，我跟吴秘书说一声，你可以搬过去。两个男生住，会方便得多。”文河说：“谢谢组长总为我着想，我东西多，不想频繁折腾搬家了。”蓝胡子笑道：“大男人能有多少行李，我一车帮你拉走，有空去看看那间宿舍，离这很近，就在东院9号楼。”
文河回到屋里，雅典娜噗嗤笑道：“师兄你看起来老实，撒谎眼睛都不眨。”
文河说：“我为你解围，你还笑我。那我告诉蓝胡子你独自在家不能自理，需要他的照顾。”
“你太坏了！”雅典娜咯咯笑着拽他的胳膊，文河没站稳，栽在沙发上，雅典娜倒进他怀里，他们的鼻尖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气息。雅典娜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慢慢闭上双眼，无言地等待他的进攻。文河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把她的手从身上拨下来，轻轻推开她，立起身子。雅典娜张开明晃晃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难堪和幽怨。
“我得赶工了，晚上估计回不来，有事打电话。”文河逃开她的眼神，匆匆走出家门，心里七上八下。他对感情迟钝，但不至于体会不到雅典娜对他的好感。他不肯往那个方向去想，假装自己可以成为她的男闺蜜，也许是在无意识地享受这种暧昧。事到如今，必须悬崖勒马。他打算搬到蓝胡子介绍的那个宿舍去住。
3.游离
文河盖着衣服，在办公室躺椅上睡了一宿。早晨听到门口有响动，他起身一看，雅典娜竟然拄着拐杖，一步步费力地挪进来，单肩背包在身侧晃来晃去。
文河连忙去扶她：“战神和蓝胡子都给你准假了，你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雅典娜推开他的手臂：“你故意躲我，我哪敢麻烦你？”
文河说：“昨晚因为加班没回去。”
雅典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宿舍是你的，应该我来睡单位。”说罢，慢慢挪到自己的工位上。
文河帮她接了一杯水，想跟她和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上周雅典娜刚加入河田工作室，跟他聊得那么投机，准备合作大干一场，转眼间关系一下子降至冰点。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同事们陆陆续续到岗，蓝胡子阴着脸来找文河：“换宿舍的事儿黄了，那个吴秘书不是东西，说什么平台部要招人，周转不开，好像房子是她家的。”
文河自然明白，吴秘书听到他的名字肯定恼了，怎么会给他行方便呢。他说：“让您费心了，我这边住得还好。”
“没事，我再帮你找其他宿舍。”蓝胡子说着，眼神已经飘向雅典娜，脸上由阴转晴，快步过去嘘寒问暖了。
中午，文河长跟袍刺客去吃饭，在餐厅碰到蒂拉和寒蝉，叫他们一起坐。
文河说：“你们先吃，我给雅典娜打包一点送上去。”
蒂拉说：“她伤势这么严重，为啥不在家里歇着？反正也是网上办公。”
寒蝉一脸八卦：“她真被战神的狗咬啦？”
刺客冷笑：“咬出个人精，带病上班感天动地，还让boss充满内疚。”
文河觉得刺耳，反驳道：“哪来的狗咬？她受伤完全是个意外。”
蒂拉笑道：“呦，文河心疼小师妹了，快去送饭吧。要是怠慢了，当心蓝胡子兴师问罪啊。”
刺客说：“蓝胡子这个痴心汉，早上分派任务直接把雅典娜跳过去了。”
蒂拉说：“我没觉得她好看啊，太瘦弱了，男人难道不喜欢丰满性感的？寒蝉，请你从异性视角给个公允的评价：雅典娜算不算厂花？”
刺客说：“塑料花一支，她还没有资格参评吧，有本事进了厂再招摇。”
寒蝉说：“强者普遍喜欢小鸟依人的嘛。所以呀，刺客和蒂拉不要太能干，学会示弱。”
文河听不下去了，打包了泰式炒饭和水果酸奶，匆匆走出餐厅。电梯门开了，苏捷和几个同事走出来。文河十分欣喜，然而她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就飘然而去了。文河愣在原地，忘了上电梯。苏捷在逃避他吗？连招呼都不打了。其实他们之前的接触也是秘密进行的，怕引起同事误会。但现在他感觉格外刺心，因为他已经把苏捷当成了恋人，他讨厌这种暗无天日的伪装。
失魂落魄之时，文河的手机震了一下，苏捷发来信息，让他速来顶层露台。
文河连忙赶过去，在通往露台的门口等了一阵，苏捷信步走来，瞟着他手里的餐盒：“给谁送饭啊？”
“雅典娜，我们部门的实习生，她脚崴了。”
“哦，就是上次在展厅跟你手牵手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我校友，所以熟悉一些。”
“还是你室友呢。”
“你介意吗？”
“如果我介意呢？”苏捷盯着他的眼睛。
“那我立即搬回学校住。”
苏捷笑了：“那也不必回学校啊，可以搬到我那去。”
“那我就上天堂了。”
苏捷问：“你最近怎么样？”
文河感到一阵憋屈：“我已经很拼命工作了，可还是不断冒出各种杂念。我该不该给你打电话，我有没有资格约你，你是不是也想见我……我非常苦恼和困惑。时而信心满满，时而卑微到底，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捷抬起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你想找我的时候随时找我，没空见面不代表我不想你。你把心放进肚子里，该来的总会来，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一股金泉注入心间，文河兴奋得浑身震颤，不由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她发丝上的芬芳，她呼出的甜润气息，幸福来得太突然，文河像做梦一样，仿佛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他们没有去露台，就在门口的角落里依偎了片刻。
待文河回到办公室，雅典娜的桌上已经堆满了蓝胡子给她订的外卖。屋里只有他们俩儿。雅典娜说：“这个点心您当下午茶吧，我真吃不了这么多。”蓝胡子说：“你太瘦了，得多补补。”看到文河，蓝胡子不再吭声，拿起外套出去了。
文河把餐盒放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明明在一个办公区，雅典娜却给他打来内线电话：“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文河说：“你桌上的都吃不完。”雅典娜说：“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文河便提起餐盒，走到雅典娜的工位。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都是我的最爱。”说着，她把桌上的食物盖上盖子，放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泰式炒饭。
晚上，文河调试完最后一段代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办公室空了，只有雅典娜还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绘图。
文河悄悄走到她身后，屏幕里是一位清丽脱俗的独臂绣娘，水绿罗裙白披风，左手持五彩丝线，眉目柔中带刚。文河惊问：“这是你为《绝技》做的人设吗？”
雅典娜点点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绣仙。这个形象没由来地萦绕在我的脑海，耗费了三天心血，但愿能通过审核。”
这是最接近文河理想的游戏角色，兼具外婆和母亲的神韵。文河激动不已地举起手机拍照，雅典娜说:“你不觉得她怪异？不用拍啦，原图发你，版权都属于河田工作室。”文河说：“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份感激和感动，我喜欢这个形象坚不可摧的美，如果这个角色能上线，人气肯定很旺。”
雅典娜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因为是私活儿，白天不敢做，只能见缝插针。”
文河说：“都快凌晨了，我们回家吧。”
雅典娜噘起小嘴：“你自己回吧，我哪有家？”
文河拿来拐杖，向她伸出手：“女人熬夜会变丑。”
雅典娜这才不紧不慢地关掉电脑，收拾好背包，扶着文河站起身子，一同向门外走去。
4.争执
雅典娜康复以后，接到蓝胡子派给她的调研任务，要去湖南出差。一大早，她打扮得精致干练，穿上新买的羊绒大衣。文河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上了出租车。隔着玻璃，雅典娜一个劲冲他挥手，既兴奋又不舍的样子。
文河骑车到公司，手机响个不停。雅典娜事无巨细地向他播报：“一路畅通，车里放着泰勒·斯威夫特的歌，好听极了。”“到机场啦！买了汉堡和咖啡。”“试了登机口的按摩椅，刚开始觉得力度太大，习惯了就很舒服，家里买一个如何？”……
共居时，雅典娜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出门反倒有点粘人了，也许是多日相伴养成的依赖感吧。文河想，如果文溪还在，应该也很爱跟他撒娇吧。他甚至怀疑，他对雅典娜的关照源于对妹妹的思念。想到这，他的心抽痛起来。
有一个关于文溪的秘密，他没有跟苏捷提起，因为不忍心触动自己最痛的那根神经。文溪跟普通的小女孩不一样，她天生是个哑巴，父母带她跑了很多医院都治不好。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笑盈盈地跟在他身后。难过或者害怕的时候，她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声。就是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妹妹，被他丢失在家门口。疼也喊不出来，她的痛苦是封闭的，甚至不能呼救。外婆为此哭瞎了一只眼睛，母亲一夜白头。每当遇到恶劣的天气，寒风魔鬼般肆虐地撞击窗楹，他都会弹出一个念头：文溪怎么办？她冷不冷？父亲替他说出过那个最残忍的想法：他宁愿文溪已经死了，也不敢想象她可能受到的伤害。
文河黯然伤神之时，雅典娜发来一条奇怪的消息：SOS。
文河吓了一跳，以为出事了，连忙拨她的电话，被挂断了。雅典娜又发来一条信息：“完了，蒂拉临时有其他任务，退出调研组了，只有我和蓝胡子出差。”
文河回复：“淡定，相信你的机智可以化解尴尬。”
字还没打完，苏捷的信息弹出来：“下午3点请假跟我出去一趟。”
文河不由自主四处张望一番，他真觉得苏捷有个神奇水晶球，能够看到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他跟雅典娜互动太多了，令苏捷不悦。
文河起身去跟长袍刺客请假，说下午请假去趟医院，有任务可以早点分派，他争取午休时完成。刺客说：“没事，你去吧，蓝胡子不在，也不给你扣假了。”
行政助理已经回来上班了，文河不再承担原来那摊琐碎的事情，却也没有太多新任务。他没有加入蓝胡子的项目，也不肯调入程序组，把两个组长都得罪了。只有刺客分给他一些设计游戏广告的小活儿。在分秒必争的“设计组”，他成了一个尴尬的闲人。
到了约定时间，文河在地下车库钻进苏捷的车。挂挡之前，苏捷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绵软。昏暗的光线，私密的空间，文河很想吻她。她发动了车子，难以抑制兴奋之情：“我把《绝技》推荐给公司旗下最大的研发室了，他们非常感兴趣！今天下午你去跟负责人谈谈，争取签约。”
“海龙研发室？”文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司百分之五十的爆款游戏出自于它。
苏捷一脸得意：“你最好作为策划人深度参与项目，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索性把创意卖给他们。这个团队绝不会让你失望。”
“事实上，我和我的室友田戈已经在进行前期制作了。”
苏捷笑道：“俩人做大型游戏是异想天开，你需要坚强后盾。”
“那我先跟田戈说一声。”
“八字没一撇呢，你能不能抓重点？现在应该想着怎么谈判。”
到了海龙大厦，苏捷说：“我就不便露面了，你到1001房间找薛总。我去培训处办点事，回头在这接你。”
文河到了指定的办公室，薛总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拿出两份拟好的合作协议：“请过目，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游戏名称是——智斗山魔。文河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协议，找不到多少与《绝技》的关联，只有断章取义的一些情节。后面的版权费用和盈利分成他懒得看了，试图给薛总详细介绍一下《绝技》。没说几句，他就被薛总打断了：“您的脚本我们完整细致地研究论证过了，所有适合开发的内容和商业价值都在协议里。”
文河放下协议：“那我只能遗憾地说，我们没有交点。谢谢您的时间，再见。”
一路走出办公区，文河看到无数个对着电脑屏幕战斗的员工，没有一张开心的脸，眼里都是疲惫，甚至麻木。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了行。外婆那些精美绝伦的绣品，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在他的虚拟世界中亮相。
文河回到停车场，在风中等了许久。苏捷裹着大衣快步走来，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文河说：“抱歉，我没签合作协议。他们只想用刺杀山魔为噱头，做一款闯关动作游戏，完全不是我想要的非遗主题。相当于拿走我的包装盒，扔掉了里面的东西。”
苏捷的眼神瞬间冷却：“如果游戏做不出来，盒子里就是一堆垃圾。是你在寻求加入团队合作，而不是整个团队为你服务，你搞清楚！”
文河低下头：“那么，我没遇到合适的团队。”
“可创意不能等啊，晚一分钟就可能被别人抢先了。游戏市场来不及十年磨一剑，这是你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尽管希望渺茫，我和田戈还是要试一把。”
“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犟得像头驴！”苏捷推了他一把，他纹丝未动。
“像海龙这样的研发室，优秀脚本多如牛毛。我知道你为了帮我争取机会费了很多心思，薛总拿出合作协议都是看你的面子。”
“所以呢，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施舍’？”苏捷的眼里充满寒意。
“你不必再为《绝技》操心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捷抡起包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胸：“我是操太多心了！从你踏入W王国的那一刻，我就开始犯贱，处处为你着想。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玉，我是庸俗不堪的瓦，以后我保证不干涉你的事业，也不打扰你的生活。滚吧！”
“苏捷！”文河伸手拉她，她用力挣脱开，钻进车子，疾驰而去。
5.迷茫
文河懊恼不已，恨自己笨嘴拙舌，惹恼了苏捷。情绪激动的时候开车很危险，他想到绝尘而去的跑车，心里忐忑不安。他不敢过多拨打她的电话，怕影响她开车，就给她发消息：“对不起，苏捷，我让你失望了。我哪里是玉？只是顽冥不化的石头。你对我所有的好，我都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但是，我确实没法接受那份面目全非的协议方案。在构思《绝技》的过程中，我只在乎心灵感受，没有考虑商业价值，这也是我失败的原因吧。活在世上就要张嘴吃饭，我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资本？下一个游戏，我跟谁做、怎么做都行。但是《绝技》就像我的初恋，想完整地保留给自己。请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
苏捷没有回复。
雅典娜的信息倒是蹦出来了：“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格外孤单。天空掠过一朵美丽的云，想叫你看。吃了一口正宗麻辣小龙虾，想给你尝。捧着网红奶茶‘茶颜悦色’，多么希望陪我旅行的人是你。”
文河没有回复。他脑子乱乱的，心里毛毛的，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索性乘地铁去学校找田戈。
宿舍灯火通明，屋子乱得像遭了劫，到处堆着餐盒饮料罐。田戈抱着笔记本电脑，吊着两个黑眼圈。
“你几天没出门了，都长毛了吧？”文河迅速清理垃圾，打开窗户透气。
田戈直挺挺地躺倒在床：“《绝技》是要绝我的命啊。从来没有一个游戏让我这么艰难坎坷，又欲罢不能。”
“比你的白杏儿还勾魂吧。”
田戈一骨碌爬起来：“你发的采访视频我看了八百遍！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注定？巡展有那么多国家，为啥咱姥姥和咱妈偏偏去了新加坡？新加坡网红那么多，为啥主办方会邀请白杏儿？非遗传承人那么多，为啥白杏儿偏偏采访咱姥姥？你到底有没有帮我转达心意啊？”
“采访就那么两分钟，等我电话追过去，白杏儿早没影了。”
“那你跟主办方说了吗？帮我们邀请白杏儿当《绝技》的主播，参加游戏创意大赛！”
“说了，人家都忙着巡展，哪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
田戈一脸八卦：“哎，我还没审你呢？怎么把雅典娜骗进狼窝的？你小子闷声发大财，让我刮目相看啊！”
“本来她在美术组实习，阴差阳错的调到我们组，又跟我分到一间公寓，我们组长在追她，天天琢磨着把我撵走。”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我跟雅典娜只是朋友。我心里被塞得满满的，一滴水都容不下。”
“扯淡，就算你满心都在构思《绝技》，也不会妨碍荷尔蒙飙升。感情是事业的助推器，每当我想到白杏儿，就更有干劲儿。你该不会势利眼，嫌弃雅典娜是实习生吧？有了导师介绍的名门闺秀，就把初恋抛到九霄云外？”
“你见过相亲睡着的势利眼吗？曾经年少冲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其实我并没有真正走近雅典娜，我不了解她，也不懂感情。”
田戈盯着他：“男人没那么清醒，恋爱原则是聊胜于无。白月光都照进窗楹了，你假装坐怀不乱，肯定移情别恋了吧？你说心里满满的，是塞了另外一个人？”
文河不作声了。
田戈拍手道：“是同事吧？你两点一线，没机会认识别人。”
“是上司。我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让她失望了。”
田戈瞪圆眼睛：“这还不够势利眼？你抛弃实习生，投怀女上司——是女的没错吧？”
文河打开一听啤酒：“游戏里你我高度契合，现实中简直难以沟通。本来找你解闷，搅和得我更烦了。”
田戈说：“我只是为雅典娜鸣不平，美貌温柔有才华，多完美的女孩！”
文河说：“再完美也看不上我呀。”
田戈说：“那她呕心沥血帮你设计人物形象，你以为真看上你的脚本了？”
文河说：“你看到她设计的绣仙了吧？我的天，一眼看到那个形象我差点哭出来，差点抱住她！你知道吗？我妈退休后一直在学刺绣，披着披肩左手穿针引线的那种神韵……我的脚本里没有过多描写绣仙的外形，可是雅典娜好像钻进我大脑了！”
“她更想钻进这个地方。”田戈点了一下文河心脏的位置，“好好珍惜雅典娜，你们才是心有灵犀、郎才女貌。那个所谓的女上司，我觉得不靠谱，有权有钱有阅历，心血来潮跟你玩玩暧昧。你知道她八小时以外在干嘛？你知道她单身、已婚还是离异？她没有把你带入她的生活圈吧，她敢高调宣布你们的感情吗？我估计她在公司都不会跟你对视。办公室地下恋情最瞎掰，没什么好结果。你太天真喽。”
文河仿佛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田戈说的不无道理，苏捷是神秘而飘忽不定的，但她的感情是真的，对自己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绝不是心血来潮的暧昧。他跟苏捷的差距太大了，远不足以成为她可终身托付之人。所以，苏捷的抉择要面临更大的苦衷和压力，自然不能轻易公开这段感情。如果，苏捷由于失望放弃了他，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6.绝处逢生
雅典娜出差期间，源源不断给河田工作室小群发来设计图稿，柳岩真的形象终于敲定，好一个翩翩美少年，美而不娘，清隽飘逸，灿若星辰。田戈评论：“哇塞，360度无死角，男女通杀！”文河评论：“神来之笔，游戏界和娱乐圈还真没有撞脸的。”雅典娜说：“这个形象不费力，以文河为原型的仙侠装造，撞脸也不算侵权吧。”田戈说：“你侬我侬互相吹捧，我这苦命单身狗默默退下写代码去了。”
雅典娜真的是非常有才也非常拼命的女孩，文河想，如果没有遇上苏捷，他那段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情愫应该会复燃吧。不经意间，苏捷已经完全俘获了他的心。他连续失眠几天，症结是苏捷不理他。如果这是苏捷的选择，他百分之百尊重和接受，就算心里难受得要死，也强迫自己不去找她。脑力的消耗不足以让他入睡，他来到悦动健身俱乐部，骑动感单车又上搏击操，直到精疲力尽。
课后，米总跟他一起走出训练室：“前两周没看见你，持之以恒的训练才有效。”
“是有点犯懒了，会拿加班当借口。”文河用毛巾擦拭着满脸的汗水。
米总高高在上，文河一直避免越级跟她谈业务。而工作上的挫败感已经到了他难以承受的地步，忍不住问她为什么看不上《绝技》的创意。
米总说：“不是看不上，而是过于看重了。非遗承载着千百年的民族文化积淀，你对它的理解尚在表层。这款游戏做好了名利双收，做不好误导大众。就像偶像剧怎么拍都可以，历史剧却要慎而又慎。好好研究这个领域吧，去挖掘传承人的故事。相信有一天，你能准备好。所有的准备都不会白费。”
所以，不是枪毙，不是否决。文河迫不及待地问：“那方案还有修改和扶植的机会吗？”
米总说：“我跟战神专门开会讨论过这个项目，值得深耕细做，还要跟几个组长去论证可行性，看能不能列入明年的计划。”
文河的心又凉下来。米总只把握大方向，真正的决定权还在战神手里。答案很明确，他没有翻盘的可能，连留在设计组都很难了。
米总说：“有想法多跟导师和组长沟通，我这边听到一些对你的评价是干活踏实，但不太合群。作为设计员，沟通能力跟设计能力同等重要。”
文河点头称是，从储物柜里取出手机。苏捷的信息从天而降：“别发什么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之类的词，肉麻兮兮的，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了似的。”
如同干涸的井冒出水花，紧接着喷涌而出，畅快淋漓！文河觉得自己瞬间拥有了全世界。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更衣，奔向香棣小区，一秒钟都等不及要见她。
到了紧闭的单元门，文河按了苏捷的门牌号，无人响应。文河看了看她的朋友圈，昨天和今天早上都发了院子里的肥猫照片，最近她应该住在这里。即使晚归，他也愿意一直等她。门开了，有个老太太走出来，文河趁机进了楼，乘电梯到苏捷的房间门口。
熟悉的桃木鞋柜，生命树图案的波斯地垫。也许上一次在这里借宿时，他就沦陷了。也许更早，是他在W王国的楼道里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后知后觉的他，不相信自己爱上了苏捷，是因为不敢爱她。现在，他不再躲藏和压抑了，再见到她，什么都不用说，只想狠狠抱住她。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身困腿乏，坐在地垫上，抱紧膝盖，把头埋在双臂里。
迷迷糊糊中，传来一阵嬉笑，紧接着是脚步声。当文河抬起脸，声控灯也正好亮了，刺目的光线。喧闹戛然而止，文河揉揉眼睛，一伙人俯视着他，满脸惊诧。立在最前面的是苏捷和战神，后边还跟着一男两女。文河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一个女孩凑上前，笑道：“呦，送上门的小鲜肉！”她戴着长长的卷翘睫毛，短裙高靴，香气浓郁。
苏捷盯着文河：“你不是有密码吗？怎么不进屋？”
话音未落，大家嗷嗷地叫起来。后面那个男人眉飞色舞：“金屋藏夫！这不是一般的小鲜肉啊，我就问问，谁有这个特权？！你们这些所谓的闺蜜知道苏捷的门锁密码吗？”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文河从地上站起来，向电梯间走去。
苏捷一把拉住他：“我让你走了吗？”
战神熟练地点击密码，打开屋门：“文河，既然来了，一起喝酒吧。”
“不愧是战神啊，所向披靡，没有进不去的门儿。文先生来来，正好五缺一，三对儿配齐！”那男人嚷嚷。
“配给我呗！”长睫毛女孩自来熟地挽住文河的胳膊，“今晚喝好了，姐的房钥匙、车钥匙都给你。”
另一个女子笑道：“喝高了吧你，别吓着孩子。”
苏捷说：“今天恐怕要让大家扫兴了。”
尽管战神的表情管理能力很强，文河还是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妒意。文河对苏捷说：“我是不速之客，你招待朋友要紧。”然而，苏捷的手仍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睫毛女孩放开文河，叹了口气：“算啦，家事要紧，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好酒留着哦！”
“对不住啦，下次一醉方休。”苏捷说。
战神把苏捷的手提包递给她：“早点休息哦，晚安。”
苏捷说：“晚安，这群魔兽就交给你了。”
一伙人呼啦啦离去，楼道又陷入沉寂。苏捷进了屋，回头看文河：“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呀。”
“我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的。”
“你没错啊，是我说的，你想来找我的时候随时找。”
文河走进屋子，苏捷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给他：“我去烧水，你想喝点什么？”
“别忙了，我待会就走。”
“入了虎穴，还想逃走？”苏捷进厨房了。
文河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见战神的车停在楼下，刚才那伙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车。战神独自立在车旁，抬头仰望窗户。那身影既孤独，又痴情。文河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跟苏捷吵架后，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时每刻都被忧虑和思念折磨，而苏捷还能怡然自得地跟朋友聚会。在感情中，她总是处于绝对优势。
“过来，暖暖胃。”苏捷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吧台上。
文河目送战神的车子离去，坐到吧台椅上：“还生我的气吗？”
苏捷摇摇头：“生我自己的气。”
“别气你自己，还是生我的气吧。”
“你呀，真是无知者无畏。游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你不知道前些年立项多容易，市场多磅礴，钱有多少好赚。现在竞争太激烈，很难做出爆款，怕你还没出头就被埋没了。”
“你的担心我都懂，性格决定命运，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文河沉默了一阵，“这房子还没租出去？”
苏捷笑道：“你要把闺房租给谁？”
文河这才明白，她当时说房子要出租，是为了让他借宿时不要有心里压力。他环顾四壁：“设计风格甜美浪漫，是不是你筹备的婚房啊。”
苏捷说：“交房的那一年我在国外培训，全权委托战神装修。设计师的眼光，总不会错嘛。”
房间的每个细节都很用心，圆形窗户、桃心灯罩、粉色纱幔，充满了童话色彩。文河想，这也是战神憧憬的爱巢吧。
苏捷说：“门锁密码都是他设的，你可以改。”
所以不难解释，密码是战神的生日。苏捷坦诚至此，文河觉得有疑虑反倒矫情了。
“就冲你来找我，我要给你一个奖励。”苏捷起身走到文河身边，捧起他的脸，亲吻了他的额头。他环住了苏捷的细腰，把脸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稳健的心跳。那种处变不惊的从容，跟他的患得患失形成形成鲜明对比。爱情的博弈，他们不在一个段位上。文河只想投降，把自己心完全交给她。
“不早了，你洗洗睡吧，明天公司见。”苏捷移开身体，拿起外套和皮包。
文河诧异道：“三更半夜你去哪？难道还要找朋友喝酒？”
苏捷一愣，随即笑道：“你操太多心了。”
文河说：“我到底算什么？”
苏捷凝视着他：“你是你自己，也是我的心上人。”
文河说：“我是你唯一的心上人吗？我跟你在一起的机会，还没有战神多。”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雅典娜多吧？我计较过这些吗？我喜欢你，但我不会放弃我的朋友圈。”
“我不懂，我来了，你又走，是嫌我干涉了你的自由吗？该走的是我，你应该留下朋友喝酒。”
苏捷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怎么总扯到喝酒？我困得要命。如果我留下来，会忍不住跟你睡。可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我不习惯早晨看到彼此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叼着牙刷的样子。我比较喜欢自己睡觉，仅此而已。”
文河说：“那我怎能鸠占鹊巢？你快睡吧，我回公寓了。”
“你老远跑过来，又在门口等了那么久，我不想让你再折腾。”苏捷说，“算了，我们都留下，我收拾一下，你睡书房。”
“我没想过留宿，本来我就想看你一眼，现在看了这么多眼，我知足了。晚安。”文河跟苏捷道别，离开了她的家。在楼下，他也像战神一样，不由自主抬头望着她的窗户。橘色灯光一直亮着，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7.猜忌
文河回到公寓，灯火通明。雅典娜回来了，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见了他，十分欢喜：“要不要吃点夜宵？我带了正宗湖南米粉，还有臭豆腐，香辣鱼干和板鸭。”她把花花绿绿的食物堆在茶几上。
“记得你是明天的航班啊。”
“你看看几点了，明天已经成今天了。”
“蓝胡子送你回来的？”
“别提了，我们在机场吵了一架。蓝某太难缠了，我说你是我男友他才死心，你就好人当到底吧。”
文河迟疑片刻，郑重地说：“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必须考虑她的感受。”
雅典娜瞪大眼睛，捂住嘴巴，镇定了好一会儿：“我可以知道她是谁吗？”
文河说：“她还没有想要公开。”
“真的是苏捷？”雅典娜冷笑一声，“看来小道消息很可靠。”
文河一惊：“什么小道消息？”
雅典娜说：“W王国的人都知道苏捷宠你，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议论你俩儿。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她，也许是我不愿意相信。”
文河心乱如麻，他跟苏捷的来往已经很小心了，两人在公司几乎没有交集。知道这段关系的只有战神，但他应该会保护苏捷的隐私。或许吴秘书早就看出端倪了，消息是从她那里传开的。这太影响苏捷的名声了。
雅典娜说：“我拿你当知心朋友，你却瞒着我，连寒蝉和蒂拉都知道得比我早。你跟苏捷是一见钟情吗？面试的时候就有感觉了？”
文河说：“面试紧张得头脑空白，都没知觉了。我说不清我什么时候动了心，但我真的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雅典娜笑道：“大厂女王和职场小白的设定，很好磕（意为对喜欢的CP情侣表示支持）啊。师兄你不经意间就成了众目焦点。”
文河陷入忧虑。
雅典娜重重合上箱子，伸了个懒腰：“罢了，明儿再收拾，我也乏了。”
雅典娜去洗澡了，文河进了卧室，给苏捷发消息：晚安，我到家了。
苏捷打来视频电话：“我睡不着，你继续讲《绝技》的故事。”
文河说：“以后我们不能在公司碰面了，地下车库和顶层露台也不行，已经有传言了。”
苏捷说：“没有绯闻的人生不值一提。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没传言呢？你难道没听过我其他的事儿吗？”
“什么事儿？我不想听，我受不了。”
“也是，你刚进厂，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以后我尽量注意。那我上班时想你怎么办，你得即刻自拍照片发给我。”
文河想，苏捷真是个强大的女人，外部环境很难影响她的心绪，他也跟着放松下来了：“你知道为什么独臂吗？山魔曾经觊觎她的美貌，把她扣押在洞穴里，而绣仙性情刚烈，自断一臂逃出魔掌。绣仙隐居在云林宅，层层叠叠的绣屏形成迷宫。柳岩真和武芹儿登门拜师，她断然不收。武芹儿一气之下独自刺杀山魔，身受重伤。绣仙才得知他们学艺的真实目的，便收向柳岩真传授技艺。”
苏捷说：“一个大男人学刺绣，有点搞笑。”
“刺绣可不是女人的专利。早在南宋时期，皇宫里就设有‘文绣院’，聚集数百名男绣工，专为皇家制作服饰，技艺传男不传女，绣品柔中带刚，恢宏大气。直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杭州和周边城市都聚集着大量男绣工，成立帮派，招徒比艺，热闹得很。我看到过一篇浙江工艺美术大师赵亦军的报道，他是宫廷杭绣最后一位传承人，一根线能劈64股，一幅画绣17年，那是何等境界！我们西北男子做绣工的少，不过外婆也收过几个男弟子。”
正聊着，文河的卧室门被敲响了，雅典娜的声音听起来不悦：“小点声行吗？房间隔音效果很差，我戴着耳塞都不管用。”
苏捷立刻会意了：“不早了，明天再聊吧，不过你要给我一个飞吻。”
文河用指尖按了按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点在屏幕里苏捷的红唇上。
8.酒后真言
这几天，雅典娜对文河不冷不热，中午不跟他一起吃饭，晚上很晚回来就直接进卧室了。文河能感觉到，蓝胡子不像以前那么关心雅典娜了，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审视和敌意。
半夜，文河接到蒂拉的电话，说雅典娜喝多了，他们到楼下了，让他下来帮忙接一下。
文河奔下楼，蒂拉搀着雅典娜从出租车里下来，雅典娜弓着身子，步履凌乱。文河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扶住她的腰。蒂拉说：“下班后我们几个去K歌，她喝了半瓶红酒，谁也不晓得她酒量不行，就拜托给你啦。”说罢，她钻进出租车走了。
雅典娜身体软得像面条，停下吐了两次。文河索性把她背上楼，放在沙发上，想去给她倒杯热水。雅典娜拽住他的胳膊：“为什么不选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整个人清醒过来了。
“你先躺下休息。”
雅典娜紧紧地攥着他：“没错，苏捷长得美，有权势，可她真正了解你吗？她关心你的梦想吗？师兄，你嫌弃我是实习生吧？”
“绝对不会啊，我怎么可能用工作单位衡量一个人？那太狭隘太可笑了，不管你能否留在公司，都是才华横溢的你！”
“可才华有什么用？你还是喜欢苏捷呀！师兄，你知道大家怎么说你吗？你真的要背上‘吃软饭’的骂名吗？只有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被蒙蔽了，昏头了，你搞不定苏捷的，你会弄得遍体鳞伤。”
“别再说了，雅典娜，感情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评头论足。”
“在制作《绝技》的过程中，在朝夕相伴的日子里，我对你的感情不受控了，越压抑越强烈，我出差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已经尊严扫地了，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雅典娜的眼泪大颗大颗迸出来，泣不成声。
哭了劝，劝了哭，折腾到天快亮，雅典娜才沉沉睡去。文河独自去上班，走在萧瑟的小路上，寒风吹得脸颊生疼。在异性面前，他一向自卑，何德何能，得雅典娜青睐。他不像田戈，吸引了某个女孩就对自己的魅力颇为得意，还有一些男人，把女人缘当做吹嘘的资本。相反，他惴惴不安，甚至有点负罪感。通过苏捷他深刻体会到，爱让自己变得敏感脆弱、患得患失、煎熬难耐，心就像水晶一样易碎。他不想伤害雅典娜，哪怕是一点点。当初不该住在一起的，现在不得不分开了，最好把公寓留给她，他另外租个房子。河田工作室怎么办呢？雅典娜几乎包揽了所有形象设计，如果中途退出，他不可能找到这么默契的合作伙伴了。想到这，他又为这份私心自责，雅典娜痛苦不堪，他却惦记着《绝技》。
直到下午，雅典娜也没来，望着她空荡荡的工位，文河有些失落。这是雅典娜实习以来第一次请假。他发信息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吃晚饭，她也没回。
长袍刺客叫文河去上海分公司开会，会期三天，中午就出发。文河说：“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长袍刺客一脸惊讶：“你办公室没有行囊？”几乎每个员工都备有拉杆箱，能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文河说：“我还没出过差。”长袍刺客说：“好像是哦，以前做内勤，出去的机会少。男人没什么可收拾的，备一身正装就好。你现在需要准备三份会议文件。”
文河赶完材料，冲回家，不见雅典娜的影子。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凉台上他晾的衣服已被收回，整齐叠放在他的床上。在赶往机场途中，他给雅典娜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要出差三天。
上了飞机，文河才发现公司好几个部门领导都去开会，康总、米总和苏捷已经在公务舱热聊了。文河拖着箱子从苏捷身边经过时，她亲呢地看了他一眼，他有种甜蜜到眩晕的感觉。
入住酒店后，就紧锣密鼓地开会。在茶歇间隙，文河总是不由自主把视线移向苏捷，感到一阵阵甜蜜的惆怅，她离他那么近，却又遥不可及。
晚上，文河没跟同事们去泡吧逛夜市，在屋里赶工，做《绝技》的数值策划。苏捷终于联系他了。酒店在浦东，苏捷约他到浦西的江边汇合。
空气清冷湿润，光影摇曳，江水潺潺，偶尔传来轮船汽笛的闷响。他们并肩坐在江边的台阶上。苏捷的手冰凉，文河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这是我第一次来上海，超级时尚的大都市，就像一个兼具东方神韵和西洋气质的美丽妇人，但给我一种冷艳的距离感。”
“像初见我的感觉吗？”
“不，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亲切温暖的，不然我也不会向你救助。”
“我喜欢上海，在这里更滋润更放松，BJ太干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田戈要参加年底的游戏创意大赛。”
苏捷微微含笑：“你绕了好大一个弯子，本来是个才人，执意回到民间，却又千方百计想要通过海选入宫。”
“至少我能让大家见到《绝技》的真面目。”
苏捷摇摇头：“这回真帮不上你了，评委都是外聘的。”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成败都是命。”
“不过，想起你的外婆，也不难理解你的性情了，骨子里的淡泊与超脱。”
文河苦笑：“你说的太好听了，其实是偏执。”
“我妈说，这次巡展有个马来西亚富商看上你外婆的手艺，想定制一副敦煌飞天绣，报价500万。外婆说至少要绣六年，她可能活不到那个岁数，而且眼神不好，达不到预期效果，婉拒了。大家都觉得很遗憾，多好的营销机会，先把活儿接下来啊！”
“外婆就是这样，精益求精到苛刻的地步。特别感谢伯母，这趟旅行把我外婆和我妈照顾得很好，让她们在晚年有这样珍贵的海外交流体验。”
“外婆年纪大了，我妈其实也有点担心，好在她的身体一路都很争气。外婆风趣幽默，成了团宠！她从新加坡返程的时候，大家可舍不得她了，好想带她走遍所有巡展的国家。”
“你和伯母一样，人美心善。”
“你也会说甜话嘛，第一次夸我哦。”苏捷侧过脸，把头靠在文河的肩膀上。
在这美妙时刻，田戈给文河打来电话：“雅典娜回学校了，我陪她吃饭呢。她想喝酒，被我阻止了。”
“那就麻烦你多陪她聊一会儿。”
“你打碎了花瓶，让我一片片捡起来粘上。人家哭得梨花带雨，你也够狠心的。她要是对我有意思，我肯定扑上去了。”
文河压低声音：“拜托拜托，回去跟你聊。”
田戈嚷嚷：“你不是出差吗？晚上还开会啊，难不成在跟那个女上司约会？”
文河去捂听筒已经来不及了，田戈的大嗓门让苏捷笑出了声。
挂掉电话，文河说：“这就是我的室友田戈，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他是个编程天才，《绝技》的主框架就靠他了。”
苏捷冲他眨眨眼：“小师妹对你日久生情了？”
文河说：“我打算搬出去住。”
“真的不考虑小师妹呀？她初出校门比较好骗，以后你倒追都难了。”
文河松开了她的手：“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你竟然把我往外推。”
苏捷说：“结婚的话，小师妹是更好的选择。”
“那你跟我交往不是为了结婚？”
“即使我要嫁你，你敢娶我吗？”
“有什么不敢？”
苏捷笑道：“婚姻就是一种形式，如果婚后不比现在更快乐，何必走这个形式呢？”
她的面孔在朦胧的夜色中有点陌生。文河还没有想到婚姻那一步，但内心深处觉得那是感情的终极归宿。也许是他的观念比较传统吧。仔细想想，父母的婚姻确实没有什么快乐可言。母亲二十岁在造纸厂不慎轧断了一只手，苦练单臂操作机床，被评为劳动模范。父亲在报纸上看到她的事迹，展开狂热的追求。而婚后并非他照顾她，而是她伺候他，还要忍受他的坏脾气。
此时此刻，文河只希望自己永远永远喜欢苏捷。
9.隔阂
在宾馆的自助餐厅，文河排在康总后面夹菜，对面是苏捷，两人眉来眼去。苏捷夹一块红烧鱼，文河也给自己的盘子里放一块，苏捷略过了排骨，文河也放弃。苏捷夹了两根铁棍山药，文河虽然不怎么爱吃，但也照猫画虎拿了一根。
康总突然回过头：“哎，文河，我还没顾上问，你没再约萧潇啊？”
正在低头盛汤的苏捷飞速向文河投来一瞥。他的脸烧起来：“没。”
康总抬高嗓门：“你不是说要请人家吃饭吗？迟迟不动是欲擒故纵吗？萧潇她妈急得跟我告状，说聊得好好的就不理人了，是不是脚踩几条船？我说别的男孩我不敢担保，文河的人品杠杠的。”
文河含混地点点头，端着餐盘想赶紧撤离，康总还在嘱咐：“这家人特别好，只看重人品和才干，没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出手要快，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一顿饭吃得心慌意乱，文河边应付同事们的聊天，边远远观察苏捷的神色。她看起来跟平日并无不同，神采奕奕，谈笑风生。
熬到晚上，文河给苏捷打电话：“出来聊聊好吗？”
苏捷说：“没空，我去一个上海朋友家玩。”
“之前康总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见过面就没有联系了。”
“萧潇，多甜的名字。”
“你别误会。”
“在我眼皮底下相过两次亲了，你这么着急娶媳妇啊？”苏捷的语调充满调侃。
“导师和康总盛情难却。”
“这么不善拒绝，是你自己想尝试相亲吧？”
“我保证不再去了。”
“别介，该去就去，万一碰到梦中情人了呢。”
“已经碰到了。”
“没事挂了啊。”
“你真的不生气？”
“有什么可气的，这很正常啊。即使你在跟我交往，也可以去相亲。”
“你在说气话。”
“没有啊，多接触几个人，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
“你的逻辑好奇怪，就是说，你也可能去相亲？”
“如果有人介绍董事长的公子给我，何乐而不为？”
“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吗？”
“呦，说得好像我是大灰狼，你是小白兔。伤害是自找的。”
文河深吸了一口气，挂掉电话，心里一阵绞痛。苏捷和他的差距就像一道深深的鸿沟，上面铺着名为爱情的美丽落叶，但他隐隐担心某天会一脚踩空。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董事长的公子是什么意思？嫌他家境贫寒罢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什么要给他机会和希望，让他以为幸福来得出其不意，尔后又化作泡影。苏捷真的不在乎他，心上人跟别人相亲也没关系。也许田戈说的对，他就是她的小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10.释怀
会后，文河没有参加上海分公司安排的考察活动，提前回到BJ。一方面是赶《绝技》的开发进度，另一方面，他看到苏捷就觉得心里难过。她还是那样悠游自在，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不快。
公寓里空空的，不见雅典娜的影子。田戈说，她周末回趟山东老家，给80岁的姥爷祝寿。文河暗自叹息，他和雅典娜之间已经要靠田戈来传话了。他在公司附近看了一间小公寓，也跟中介谈好了租金，告诉田戈他准备搬家了。
文河要签租房合同的时候，雅典娜发来一条长长的信息：
“师兄，其实你曾经对我们的关系定位了——我们是校友和室友。我尚且不够格做你的工友，这是我的奋斗目标。最让我难过的是，感情无法凭借努力获得，我没办法获得你的心，没有机会成为你的女友。我放弃了，认输了，不再痴心妄想，以后绝不越界。让我们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相处的时光吧。如果你还是嫌弃我，那我立即搬走。感谢这段时间的收留和关照。”
他握笔的手停顿了，中介说：“哥，优惠截止今天哦，以后都没这个价了。”
雅典娜如此诚恳，他应该选择和解，而不是逃离。他放下笔：“对不起，计划有变，我先不租了。”
中介急了：“等会儿，哥，房主诚心出租，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再让点价。”
“我跟室友和好了。给您添麻烦了。”文河走出门店，路过超市，买了一兜子水果，回到公寓。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雅典娜的靴子，房间里又有了烟火气。雅典娜在厨房炸丸子，文河看水池里有条鲜鱼，盆里摆着好几样蔬菜：“这么多好吃的！”
雅典娜回过身，用筷子飞速搅拌蛋清：“快去收拾餐桌，田戈来吃午饭。”
文河抓了个丸子塞进嘴里：“这小子，来我的地盘竟然不跟我打招呼。”
雅典娜正色道：“你不是要搬家嘛？他专门来帮忙的。”
文河说：“我搬回学校，他过来住好了，反正你们也不待见我。”
“那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文河乐了，雅典娜真的释然了，能跟他开玩笑了。
外面传来捶门声。文河打开门，田戈拎着两瓶酒进来，搡了他一把：“黑心汉，住进豪宅就忘了兄弟。如果不是雅典娜盛情邀请，我都无缘到互联网产业园一游。”
文河笑道：“胡扯，如果不是雅典娜在此，你哪有动力跑这么远。”
“忒远了，路上跑了两个多小时。”
“我刚煮的雪梨银耳汤，田哥来一碗解解渴。”雅典娜在厨房叫道，“文河，快端菜！”
“瞧瞧这差距，叫田哥这么甜，对我就是吆喝。”文河端出凉拌鸭锁骨和老醋花生米。田戈也钻进厨房，端出两盘热菜。
“唔叫侬哥时，侬跟伊在江边卿卿我我。”雅典娜从微波炉取出蒸鱼，瞟了文河一眼。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田戈笑道，“还不起的是情债啊。”
三人坐定，边吃边聊。
文河说：“田戈，先告诉你个坏消息，巡展负责人给我打电话了，白杏儿婉拒了你的邀请，说她是美食博主，不懂游戏。”
田戈叫道：“不需要她懂啊，我会用最通俗的语言写介绍词。如果一个外行都能给大家讲明白，我们的游戏就成功了！”
文河说：“小姑娘挺有个性的，劝也没用，她不会改变主意。你的宇宙飞船白砸了。”
“白杏儿是谁啊？”雅典娜问。
“田戈的偶像，一个小网红。”文河拿起田戈的手机，给雅典娜看屏幕照片。
“百万粉丝怎么是小网红？”田戈闷闷不乐，“不过红了也不该这么拽，我要继续邮件轰炸她。”
“是她啊！”雅典娜叫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昨儿给姥爷祝完寿，我背着父亲去探望伯父，在诊所碰到一个女孩，戴个棒球帽，一身白羽绒服，长得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我跟她聊了一会儿，她说她从新加坡来国内参加一个活动，顺便看望一位长辈。原来，她父亲是我大伯的朋友。”
田戈激动得声音发颤：“新加坡只有一个白杏儿，千真万确就是她了！”
雅典娜说：“喜欢归喜欢，没想到你竟然要找她做《绝技》的主播？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田戈说：“我看她直播四年了，对她的才能一清二楚。”
雅典娜直摇头：“可她不了解我们的项目啊，时间这么紧，我以为你会亲自上台主持。”
田戈说：“拜托，你们考虑一下评委的感受。评委八成都是男的，一天到晚对着工科眼镜男多乏呀，美女主播会让他们眼前一亮。”
文河笑道：“不是每个人的审美都跟你一样，我就没有get到白杏儿的颜值，雅典娜甩她几条街好吧。”
雅典娜撇嘴：“哎，别拉仇恨，不如说苏捷甩她几条街。”
田戈已按耐不住兴奋之情：“白杏儿这两天都没直播，她要在山东呆几天？她还跟你说什么了？既然咱大伯能跟她搭上线，透露一下行踪呗！”
“她在ZB逗留两天，然后去爬泰山。”
田戈弹簧般跳起来就往外走：“失陪啦。”
“这是要去哪儿？”雅典娜跟着站起来，“鱼还没吃，酒还没喝，今晚项目要收工啊！”
“你们吃好喝好，《绝技》终极演示版和介绍词在我电脑里，等我回来就彩排！”田戈说着，脚已踏出门。
文河慢悠悠地啃着酱鸡爪，不拦不追。他太了解田戈了，雷厉风行的行动派。他的激情来了，飓风也挡不住。
“这家伙，放我们鸽子！”雅典娜表示不满。
“他已奔赴泰山了。”文河说，“这些菜我保证帮他消灭光。”
雅典娜晃着杯中的红酒：“真羡慕他无所畏惧、百折不挠的激情。这才是年轻的标志，我年龄虽比你们小几岁，但我觉得内心已经相当苍老和疲惫了。”
“你会遇到点燃你激情的人。”
“你不用安慰我，喜欢你是我一厢情愿。和你有关的一切感觉，我都舍不得放下，哪怕是失恋的苦涩。”
文河停止了咀嚼，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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