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孵化
花落谁家
这天上班，文河觉得不对劲儿。迎面走来两位不相识的同事，看他眼神怪怪的。有人下电梯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他一眼。文河悄悄拿起手机，用镜子工具照了照自己，没什么问题啊。进了办公区，交头接耳的同事们见了他立刻收声，却忍不住传递着兴奋的眼神。
在饮水间遇到蒂拉，文河叫住她：“哎，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是以这种无辜的小眼神致胜吧？真是傻人有傻福！”蒂拉哭笑不得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两张照片被剪辑在一起：左边是云蒙山顶战神向苏捷献花，右侧是黄埔江边苏捷把头靠在文河肩上。附有一行大字水印：花落谁家？
“谁拍的？！”文河紧张起来。
“出处不详，一夜之间传遍所有工作群，W王国无人不晓。”
山顶献花的照片不奇怪，那天在场的人很多。可是黄浦江边，他和苏捷特意约在离酒店挺远的地方，怎么还会被拍到？莫非有意为之？
蒂拉一脸八卦：“早听说苏捷跟你……这下有实锤了。俺们是劳碌命，你是桃花命，还苦哈哈做什么项目，准备退休环游世界吧。”
蓝胡子端着咖啡杯晃悠进来，拍了拍蒂拉的肩膀：“今天的例会战神请病假了，我来主持，你把会议材料发给我。”
“遵命！”蒂拉慌忙奔出去了。
蓝胡子打量着文河，竖起大拇指：“牛，脚踏两只船，女上司和小师妹通吃！”
文河给苏捷打电话，竟然关机了。他六神无主，只想看看她还好不好，便直奔北区九层人力资源部，自从办理入职手续后，他从没靠近过苏捷的工作区。
助理艾米正在打电话，看到他，也是一脸惊讶，仿佛在说，这时候你还敢来？
文河等了几分钟，渐渐平静下来。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只想见苏捷，哪怕下一刻就被驱逐到天涯。艾米放下电话，对他说：“苏总去广州出差了。”
文河说：“不，她后天启程。她在办公室对吗？麻烦你转告，我占用她一分钟。”
“她临时改了航班，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艾米怒了，“你是个麻烦精诶，苏总被你害惨了。”
这时，战神从人力部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低声对文河说：“跟我来。”
他们并肩拐进安全出口，在安静的楼梯间，战神抱肘靠在窗台上，用自嘲的语气说：“人生第一次与你同框，真幸运。”
文河说：“你知道照片是谁传的吗？”
战神耸耸肩：“知道了有什么用？大家只关心八卦，不在意肇事者。现在时机不对，你最好离苏捷远一点。”
文河说：“我是她的男友，我见她要什么时机？！”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战神面前这么理直气壮。
战神叹了口气：“刚才人力部总经理找我谈话，苏捷有麻烦了。她什么都自己扛着，我很心疼她。”
文河心中一颤：“苏捷怎么了？”
“有人举报她招聘流程不合规，内控部已经开始调查了。你入职体检不合格，她擅自帮你安排复查。你的面试成绩也被质疑了。”
一阵天旋地转，文河想起自己体检心电图不合格，万念俱灰时接到了复查通知。这种万里挑一的公司，怎么可能给他开绿灯？如果苏捷因为对他的特殊照顾而受到牵连，他会内疚死的。
文河抓住战神：“我要去找老总澄清，我身体本来也没问题，我的体检没有弄虚作假。公司会怎么处理苏捷？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行不行？如果我马上辞职，能不能抵消这个错误？”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有动作反而打草惊蛇。”战神说，“你想想看，照片已经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她又是你的面试官，这时候高调宣布你们相爱对她有什么好处？我善意提醒你，你还耍横。你对舆论的认知太肤浅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这张照片被传出去了，配上文字——某大厂面试官的风流韵事，那将是一场灾难。比三角恋更博眼球的是违规招聘，当下求职难于上青天，这事儿会激起网民海啸般的愤怒。后果不是你、我和苏捷所能承受的，W王国的公关部乃至董事会都未必能妥善应对。
文河有种窒息的感觉。
战神说：“目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我会尽力帮她的。”
“你的意思是，花落你家，对舆论走势更有利？”
战神笑了：“苏捷在这样的处境下，你还在计较你的得失。你爱她，我也爱她，但我们爱的方式不同。我没想过占有她，只要她安全、舒坦、快乐，我愿不远不近地守护着她。”
2.十强
三天过去了，文河仍然打不通苏捷的电话。她很可能真的陷入了麻烦，或者有意回避他。文河心烦意乱，上班孤零零地坐在工位上，中午一个人去吃饭，也习惯了别人不时向他投来的好奇眼神。
最讽刺的是，他在餐厅吃饭，听到背后两个女同事在聊天：
“他有那么帅吗？”
“我问过游戏部的人，那小子很一般，还有点土气，跟战神天壤之别。”
“他不是参加过演讲比赛吗？内网上应该能找到视频。”
“对对，年会他还上台领奖了吧？完全没印象，就是那种放进人堆就消失的类型。能让苏捷破防，必有过人之处。”
“据说战神是个花心大萝卜，没准苏捷欲擒故纵呢，找个小鲜肉刺激他。”
文河食欲全无，默默戴上口罩，收起餐盘离开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游戏创意大赛评选结果揭晓，《绝技》进入十强，雅典娜还获得“最佳美术新人奖”，主创团队受邀去新加坡领奖。
田戈给文河打来电话时已飘飘然：“天意啊，老兄！颁奖典礼在新加坡，就是为了成全我和白杏儿。”
“我听说公司要以这次比赛为契机，拓展东南亚市场，颁奖典礼之后就是游戏产业博览会开幕。”
“我看日程安排只让咱逗留两个晚上。你休个年假呗，咱好不容易出趟国，多玩几天！”
文河却兴奋不起来，没有苏捷，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他填了休假单，找蓝胡子签字。蓝胡子说：“新规定，两天以上休假由部门领导审批。”
文河拿着单子进了影子的办公室。影子笑道：“恭喜《绝技》！下周三领奖是吧？给你两天时间，周五早上回来开项目会。”
文河有点懵：“请问是什么项目会？如果我没有特别的任务，能不能请两天假顺便看看游戏产业博览会？”
影子收起笑容：“我让你参加的会议当然有重要任务，要尽快成立《绝技》项目组，做任务分工。那个游戏产业博览会的出席级别是高级经理以上，我派战神和长袍刺客去了。”
文河很想说一句，我的邀请函里有游戏博览会的入场券，所有获奖团队都有资格参加。不过，影子像是换了一个人，跋扈的气焰让他欲言又止。她的资历和职级尚不如战神，却说派战神参会，令人匪夷所思。
“下周二开完例会你就可以出发，坡岛我去过，几个地标景点玩一天足矣。”影子嘱咐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绝技》获奖后可以会吸引一些游戏公司投资，你不许与任何机构或个人签约。游戏创意大赛是我们主办的，版权属于W集团。”
3.你好，狮城
晚上九点，飞机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机场。坐在窗边的田戈一直向外张望：“高空中远远看到很多岛，灯火最灿烂的就是狮城。”
雅典娜伸了个懒腰：“六小时的飞行，感觉很漫长。”
文河说：“其实你们不必等我开完会，应该坐早班机来，下午还能逛逛。”
“我们对夜生活更感兴趣。”雅典娜笑道，“田哥，跟白杏儿接上头了吗？”
田戈又看了一眼手机，掩饰不住失望之情：“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他们拖着箱子走出廊桥，穿过琳琅满目的商店，顺着人流出了边防和海关。到达大厅挤满了接机的人群，一个闪着彩灯的牌子格外醒目——“Welcome《绝技》team”(欢迎绝技团队)。田戈两眼放光，疾步向前奔去，如同在沙漠奄奄一息的骆驼发现了水源。文河和雅典娜相视一笑，赶紧跟上去。
白杏儿穿着宽松的体恤衫和牛仔热裤，踩着一双人字拖，一手举着接机牌，另一只手接过田戈的拉杆箱：“你们好慢哦，我都瞌睡了。”
田戈喜上眉梢：“岂敢劳您大驾。”
白杏儿跟雅典娜握个手，瞟了一眼文河：“你是沾了他俩儿的光，单是你来，我才不接。”
文河笑道：“给白小姐请安，承蒙不弃，情谊必报。”
白杏儿带着他们走到停车场，找到一辆红色小轿车，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四个人上了车，田戈说：“在新加坡能开得起车的都是阔佬，一个拥车证要10万新币，那就是50万人民币噻。”
“平时地铁公交，有贵宾来才借我妈的车。”白杏儿说，“你们饿了吧？先去吃夜宵。”
田戈笑道：“去芽笼看看如何？”
“去就去呗，笑那么怪，憋疯了吧。”白杏儿揶揄他。
驶出高速路，璀璨的摩天轮映入眼帘，还有壮丽的地标金沙酒店，三座高耸的塔楼顶着一座飞船般的空中花园。美轮美奂，但不突兀，因为整个城市就是一座精心设计的花园，所有的景致遥相呼应，赏心悦目。
穿梭于热闹的大街小巷，文河就像来到中国南方某个小县城，国货琳琅满目，到处都是黑头发黄皮肤，喝啤酒吃烤串，满口潮汕或闽南味儿的华语。白杏儿带他们走进巷子深处的一家小馆，门面不大，客人爆满。老板跟白杏儿很熟，谈笑一阵，端上热腾腾的田鸡粥和肉骨茶，鲜美无比。
田戈说：“这家馆子我在你的直播里见过！那次你带了个法国小伙子品田鸡粥。”
白杏儿说：“记性不赖嘛，我做过节目的餐厅不计其数。”
田戈说：“太羡慕了，真是老天赏饭型，刷脸就能吃遍美食。”
雅典娜说：“这行也不好干吧，竞争太激烈。”
白杏儿说：“那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特别是在高度发达的商业社会。本地市场几乎饱和了，今年我重点做中国西部美食。”
田戈乐了：“那我们要常来常往了。文河老家就在大西北，先从甘肃做起呗。”
白杏儿用胳膊肘捅了文河一下：“发动你的亲朋好友推荐当地特色美食给我，不要网红店哦，只要味道好，苍蝇馆子也无妨。”
文河说：“随手就能列出几十家，保准让你味蕾绽放。”
田戈凑近白杏儿：“缺助理吗？我可随行，既当保镖，又当摄影师，还能帮你剪辑视频。”
白杏儿说：“我可付不起你的工钱。”
田戈说：“浪迹天涯，分文不取。你吃肉，我喝汤。”
4.颁奖典礼
次日，文河换上了苏捷送给他的西装。这是第二次穿，上次是参加W王国的演讲比赛。严丝合缝的外套，好像苏捷温暖的手臂环绕着他，思念如同小虫啃噬着他的心，让他坐卧不宁。
颁奖典礼设在会展中心，巨幅屏幕滚动播放入围游戏的宣传片，《绝技》的海报也很抢眼。柳岩真和绣仙神采奕奕，比翼齐飞。海报右下角印着二维码，标注合作洽谈，文河扫码进入，是W公司游戏部设计组的微信小程序，联系方式竟然是影子的手机号。无处不在的控制，让他觉得不安。
在会场遇到战神和长袍刺客，他们礼节性地向文河表示祝贺。长袍刺客的笑容冷冰冰的，说雅典娜没有白白为你牺牲，你们修成正果了。文河知道，《绝技》不会改变他在公司的际遇。
白杏儿早早来到媒体席，占了一个好位子，摆好录影设备，说她要做全程直播。战神过来搭讪，递上自己的名片。两人加了微信，谈笑起来。田戈警觉地问文河：“那家伙是谁？”文河说：“我们的游戏设计总监。”田戈说：“看起来不怀好意。”文河说：“游戏大赛白杏儿做宣讲时就引起他的注意了，还跟我要联系方式，说想邀请她参加我们的推介活动。”田戈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文河笑道：“放松点，他喜欢苏捷。”田戈怔怔地望着他，满眼同情：“劲敌啊。”文河说：“你也觉得他很帅，是不是？”田戈点点头：“这么有型，这么高的职位，一身名牌穿搭，坐拥江山的气势，一般女人难以抗拒。”
“苏捷不是一般的女人。”文河小声说，好像是自我安慰。
主持人宣布十强团队登台，由香港腾跃网络公司潘总为大家颁奖。潘总把证书递给文河时，笑道：“有空再去烟雨阁吃土菜啊。”文河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力，每天要跟多少有头脸的打交道，竟然还记得他这个小人物。潘总跟雅典娜握手：“为啥叫雅典娜？起个中国名字多好。”她向他行了个优美的屈膝礼。
众目睽睽之下，文河发表获奖感言。他本想借机好好推广一下《绝技》，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心慌，喉咙发紧，只得言简意赅：“有人说，迷恋游戏是因为精神空虚。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一切瞬息万变，技术革新到惊人的速度，似乎什么都留不住，也抓不住。空虚感始终伴随着我，直到丢失了随身佩戴的香包。香包是外婆亲手做的，即使她自己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那是不可复制，无可替代的艺术品。不仅工艺精美，而且饱含深情。外婆是个手艺人，和千千万万平凡的手艺人一样，孤独地、虔诚地传承着祖祖辈辈做过的活儿。最近一次回老家，我认真看外婆刺绣，似乎理解了她为什么总能保持平和与快乐，并且顽强地扛过一切苦难，因为她有富足的精神家园。我突然知道我是谁了，也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们拯救的不仅是技艺，亦是心灵。”
全场沉默片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主持人深情地说：“愿《绝技》能引起更多人对非遗乃至中华传统文化的关注，共同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
团体奖项之后是个人奖，雅典娜第二次上台，领取“最佳美术新人奖”。颁奖人竟是战神，递给她一只金灿灿的奖杯。他们相视一笑。雅典娜没穿职业装，一袭马卡龙黄裙子。文河仿佛穿越回校园时代，看到那个梦幻般的少女。
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雅典娜，她用甜美的声音说：“传统手艺承载着一个国家的诗意与乡愁。每当我走进中医院，就会想起我的老家ZB，想起身怀绝技的大伯。他用几根简朴的银针，造福了许多患者，创造了无数奇迹。
《绝技》宣传片发布以后，不少人对我说，人物形象绝美。我深知，黄金比例的面孔和身材容易看腻，真正的美在于姿态和神韵，这部游戏里的每位仙子都以非遗传承人为原型。你们看神医进针后提插捻转的细节动作，有时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弹一下针体，打通气血，病人满面的痛苦立刻消散了。没人能抗拒那样一双富有魔力的手，那就是我大伯的手。《绝技》是一款挑战脑力的良心之作，娱乐与智慧并存。创关绝非易事，当玩家化身为俊美的主角，学习刺绣，就要掌握基本绣法，拜了神医，要认清两百味中药和三百多个穴位，操作不当就降低经验值。
出生于中医世家，却没能继承祖传绝技，是我莫大的遗憾。今天有幸站在这里，要特别感谢我的师兄文河、田戈，让我有机会用游戏的方式讲述非遗故事，弘扬中华文化。”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雅典娜瘦弱的身躯蕴含着磅礴的能量。文河听得十分感动，他没讲出来的部分也被她巧妙弥补了。苏捷说的没错，雅典娜绝非等闲之辈，她是要做大事的。
颁奖典礼结束后，观众陆续散了。有一个女人从后排座位站起来，缓缓向他们走来。闲庭信步，怡然自得，还能是谁？文河的心狂跳起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披肩长发，精致V领白裙子，露出美丽的锁骨。文河呆望着她，宛如初见时的怦然心动。苏捷冲他眨眨眼：“翅膀硬了，出国领奖都不汇报？”
文河猛地把她揽进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苏捷，你还好吗？是我害了你。我这种人是注定被淘汰的，你为什么要破格录取我？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我却不能帮你一点点，我太没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说的？”她仰起脸，在他耳畔悄声说，“我们头儿招了个黑户，我背锅了，刚处理完。你不用知道太多，反正跟你没关系。”
文河已分不清苏捷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宽慰他，只能狠狠地抱住她，永远都不想放手。思念之情如排山倒海。
田戈在一旁干咳了两声：“当众撒狗粮，气死单身狗。”
文河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嘴唇移开苏捷的发丝，但手臂依然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他给苏捷介绍：“这就是我的天才搭档——田戈。”
田戈作揖道：“久仰苏总，美若天仙。文兄心意，苍天可表。夜不能寐，魂牵梦萦。情到深处，莫笑人痴。”
苏捷笑道：“这么机灵，怎么没骗到姑娘？”
田戈说：“不仅没骗到姑娘，也没骗到工作。与文河相比，我就是一屌丝，还请苏总多提携。”
三人正谈笑，文河瞟见了不远处的战神。他凝视着苏捷，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脸上无悲也无喜，眼里有种幻灭感，像一位将士望着全军覆没的战场。
5.杏子香包
中午，文河急着要带苏捷去吃本地特色菜黑胡椒螃蟹，苏捷说：“主办方不是给你们安排了午宴吗？”
文河拉紧她的手：“没意思，我不去，我要守着你。”
苏捷笑道：“午宴目的是社交，充满机遇，赶紧去吧，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文河看看表：“两点来钟应该能完事，我去找你。午后外面热得很，我们去海洋馆逛逛？”
苏捷说：“下午我正好去看个朋友，晚上我们去吃螃蟹好不好？”
文河说：“什么朋友？怎么到处都有你的朋友。”
苏捷哭笑不得：“我以前的工作伙伴，女的，跳槽到大华银行了。”
文河捏着她的手指：“我在新加坡总共逗留两天半，一整天都没跟你在一起，简直虚度光阴。”
苏捷抽出手，捏捏他的鼻子：“你变得好粘人哦，像个小媳妇儿。想点正事儿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游戏公司签约。”
文河说：“啥也不用想了，影子说所有参赛游戏的版权归公司。”
苏捷瞪大眼睛：“胡扯！你仔细看看参赛条款，W公司享有优先合作权，而不是独家版权。她想开发你的游戏，得跟你谈，你可别掉入陷阱。”
“遵命。”文河恋恋不舍地把苏捷送上出租车，回到宴会厅。
田戈和雅典娜在里侧圆桌冲他招手，他们跟其他入围团队坐在一起，分别来自成都和上海的高校。得知文河在W公司上班，那些学生惊讶得合不拢嘴：“我们这种颠沛流离的IT民工才会参加比赛寻求出路，你都入朝了还折腾啥？”文河无法解释，他拥有的只是一个饭碗，而不是梦想助推器。当然，暂时拥有饭碗已经足够幸运了。
潘总过来敬酒，端着一杯威士忌说：“后生可畏。”大家齐刷刷起立干杯。潘总示意大家坐下，凑近雅典娜：“晚上有空吗？邀请你去圣淘沙参加游艇派对。”雅典娜略显紧张地望着文河，潘总笑道：“请《绝技》团队一起来。”
文河说：“谢谢潘总，晚上我有约了。”
雅典娜又看田戈，田戈说：“我也有约了。”
潘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雅典娜，笑眯眯地离去。
雅典娜回头瞪着他俩儿：“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竟然放弃？说不定他愿意投资《绝技》呢？”
田戈说：“我看这老头儿对你的兴趣比游戏大。”
文河说：“晚上我约了苏捷。”
雅典娜冷笑：“真是个情圣，你来新加坡是为了谈恋爱吗？”
文河说：“你要一个人去派对吗？”
雅典娜说：“不关你的事。”
田戈说：“一个人不安全，那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陪你的白杏儿吧。我又不是小孩儿，而且新加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度之一。”雅典娜站起身子，“我吃饱了，先回酒店休息了。”
“差点误了白杏儿的节目！”田戈慌里慌张地打开手机，白杏儿的声音冒出来：“在颁奖典礼现场，游戏设计师文先生说起他外婆做的香包，感慨万分。我也有一个类似宝贝哦，不是抢他的啦，是我在家里发现的。大家猜猜这是什么？”
文河好奇地探过头，只见白杏儿手提一条红丝线，坠着鸡蛋般大小的果实香包。网友们在弹幕上喊：“桃子”“柿子，柿柿如意”“黄苹果”“人参果”……
田戈笑道：“明明是杏子，白杏儿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吧。”
白杏儿把香包挂在脖子上：“Anyway（无论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年代久远，香包已经褪色了，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总之它能带来好运气。”
吃完饭，田戈说他今晚要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向白杏儿表白，让文河陪他选一个求爱礼物。他们在乌节路商业街上溜达，鲜花太显眼，首饰不好挑，化妆品不懂行，毛绒玩具有点俗。突然，橱柜里一枚粉色的水晶玫瑰映入文河的眼帘，约手指长，含苞待放的精巧做工，优雅的色泽，完美的寓意。文河捅了通田戈：“这个怎么样？”
“看起来很昂贵。”田戈眯起眼看了一阵，尽量用标准的英文问店员多少钱。店员用中文回答：“一千新币。”一路上都是这样，他们说中文时，当地人说英文，他们改为英文，人家又讲华语了。也不知道人家怎么看出来他们不是本地人。
文河算了算，折合人民币五千元，性价比还可以。田戈觉得小贵，下不了决心。文河说：“我来付账吧，快五点了，再挑就花眼了。”田戈搂住他：“亲兄弟。”文河说：“少来，表白成功就当我送你们的礼物，失败了退钱给我。”田戈说：“失败了伤心欲绝，你还忍心搜刮我？”
文河想到他从来都没送过苏捷礼物，便想多买一个。店员说，每款独一无二，只有蓝色和白色的玫瑰了。文河又买了一枚蓝水晶玫瑰。田戈的衣服没口袋，文河便把两个礼盒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裤兜里。
6.摩天轮求婚
在珍宝餐厅享用过美味的黑胡椒螃蟹后，文河、苏捷、田戈和白杏儿一起登上摩天观景轮。远看圆桶形客舱并不大，进去以后发现竟然可以容纳二十多个游客。当然，他们四人包了一个舱。
缓慢上升几乎感觉不到移动，但视野渐渐开阔，形如莲花的艺术科学博物馆，榴莲壳状的剧场和璀璨的金融大厦尽收眼底，光芒四射的游船在新加坡河上悠然行驶，金沙酒店如宇宙飞船傲然挺立，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很壮观。文河明白为何外婆和母亲一来新加坡就喜欢上了这里。繁华、亲切、悠闲，既能追寻宏大梦想，也能找到心里安慰。
苏捷一直望着窗外，白杏儿指着远方说：“那边是印尼香料群岛，还有马来西亚柔佛海峡，白天会看得更清楚。”
田戈明显局促起来，话也少了。文河掐了他一把，向来大大咧咧的田戈假装远眺，纹丝不动，脸涨得通红。文河知道他太紧张了，打退堂鼓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文河趁两位女士不注意，从兜里掏出一个礼品盒，给田戈使了个眼色。田戈却摇摇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文河急得直冒汗，眼看就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文河看到苏捷把脸贴在玻璃上，一脸梦幻地望着远方，眼睛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芒。那朦胧美丽的侧影——让他内心涌起无限柔情。他百分之百确定，她是他一生挚爱，不容等待，也不容错过。
文河不知哪来的冲动和勇气，大声说：“苏捷，嫁给我吧！我会用全部生命爱护你。”说着，他单膝跪在她面前。
苏捷惊呆了，痴痴地望着他，两手不知所措地交织在胸前。田戈和白杏儿也傻了，不过很快发出了起哄的尖叫。
文河双手捧起礼盒，郑重地献给苏捷。田戈立在苏捷身后，向文河竖起大拇指。
苏捷接过盒子，缓缓打开，望着那朵粉色水晶玫瑰，发出一声惊叹。她的脸颊也被映照成玫瑰红色。她微笑着，向他伸出柔软而芬芳的手。文河握住她的手，万分虔诚地在上手背一吻。他站起身，紧紧地把苏捷抱在怀里，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和剧烈，让他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白杏儿举起手机大叫：“我竟然忘了直播！你们再来一遍行吗？”
文河用手挡住她的镜头：“不许拍，绝不能泄露苏捷的隐私。”
“我不介意昭告天下。”苏捷莞尔一笑，盯着文河说，“不过，你跳过了重要步骤，我们还没拜见家长呢。”
7.伤心滨海湾
下了摩天轮，苏捷问文河：“你们住哪个酒店？”
文河说：“皇后酒店，跟田戈一个标间。”
田戈嚷嚷：“新加坡什么都好，就是消费太高。一晚上200多新币，房间比快捷酒店还小。这个价位在周边国家可以住五星了。”
“今晚到我那去吧。”苏捷跟文河耳语。
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田戈显得有点颓丧，似乎后悔自己没把握机会。他对白杏儿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开车诶，你送我回家，我再送你回酒店，送来送去谁也回不去了。”白杏儿笑道，“你们先走吧，有朋友来接我。”
田戈紧张得结巴起来：“不会……不会是男友吧？直播间里你一直宣称自己单身哦。”
“今天刚认识的朋友，他想去逛克拉码头的网红酒吧。”白杏儿正说着，手机响了，她边接电话边向远处使劲儿招手。
文河张望过去，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向他们走来，竟然是战神。田戈的脸色沉郁下来，苏捷也十分吃惊。
战神冲大家挥挥手，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问白杏儿：“没等太久吧？饭局还没散我就赶来了。”
白杏儿仰起甜蜜的笑脸：“我们也刚下摩天轮，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朋友。”
战神笑道：“除了这位田先生，其他都是熟人。”
“对哦，你们都是W公司的。田戈是《绝技》的程序师，我直播间的老友。”
“颁奖典礼上见过，年轻有为。”战神向田戈伸出手，田戈一动不动，战神微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要不要一起去逛克拉码头？”
田戈双手抱肘，板着脸摇摇头：“待会我还要参加一个游艇派对。”
“哇塞，这么高大上的活动，你怎么没告诉我？”白杏儿叫道。
“那就在这解散吧。”战神说，完全不回应苏捷好奇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不能送你们啦，叫出租车也很方便的。”白杏儿跟大家道别，跟战神双双离去。战神接过白杏儿的提包，跟她交谈时，把脸侧过去贴近她，显得她更加娇小可人。
田戈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脸涨得发紫。文河搂住他：“要不要去喝一杯？”
田戈说：“不用，我ok的，这两天没睡好，眼皮都睁不开了，得回酒店补觉。你们去逛吧。”说罢，他快步离去，耷拉着脑袋的背影像个瘦瘦的问号。
文河还要追，苏捷拽住他：“也许他现在更需要独处。”
文河叹了口气：“本来田戈策划在摩天轮上向白杏儿表白的，一时没勇气说出口。战神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天底下没女人了吗？非要抢我哥们儿的意中人！”
苏捷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小姑娘也很欢喜嘛。”
文河蹙眉：“战神只是一时兴起，田戈却是认真的。别看田戈吊儿郎当，他很专情，迷恋白杏儿好几年了，从粉丝变成朋友太不容易了。唉，就差这么一步。”
苏捷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差了这一步，却成全了你的求婚。你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
文河说：“我们老家有一首歌谣：爱你就要爱得深，好比石子沉河心。沉到河底如扎根，绝不半路打转身。”
8.无边泳池的秘密
苏捷带文河来到壮丽的金沙酒店。透过房间的落地窗，正好是观赏滨海湾花园灯光秀的最佳角度。伴随优美的音乐，巨型花树变幻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就像来到了童话世界。苏捷和文河坐在床边，把头静静地靠在一起。几段欧美流行乐之后，隐约响起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灯光节奏也舒缓下来，呈现波浪般的花纹。
文河说：“每当我看到特别繁华的景象，就会有种隐约的不安，好像这种幸福会突然消失，如同天空里的烟花。无论是人头攒动的景区，还是一场欢闹的演出，我都有这种感觉。”
苏捷握住他的手：“在我身边，你可以彻底放松，我会帮你找回安全感。”
文河说：“虽然很俗气，我还是忍不住要再跟你确认，你真的选择我吗？感情和婚姻是两码事，我现在还没有让你更幸福的能力。”
苏捷笑道：“我已经足够幸福，没有更多奢求了。虽然很俗气，我也要直白地告诉你，我是个精明的人，从小到大做决策都要权衡利弊。跟你在一起，是我最不功利的选择。”
文河说：“你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吧。”
苏捷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吗？”
文河想了想：“灵山露营那个晚上？”
苏捷微笑摇头。
文河说：“难道是我们去国家大剧院听音乐会那次？不可能更早了，是刚在摩天轮登顶的时刻吧？”
苏捷说：“我跟你回老家，看到外婆坐在院子里刺绣。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枝叶随风摇曳，蝉鸣阵阵，她是那么宁静安详，丝线在手中一抽一拉。我好像穿越回半个世纪，看到她年轻的样子，同样的姿势，青丝云鬓，一针一线。那个时刻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冲击，原来，人的一生可以这样过。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不一定要远征开拓，也不必决斗攫取，甚至，不需要一个明确的利益导向。那个阶段，我正经历事业的瓶颈期，实现预期目标的喜悦远远比不上失意带来的痛苦。野心这种东西，像喂不饱的野兽，整个人都会处于狂躁焦虑的状态。我知道我必须放下，才能重获自由，可是我找不到放下的理由。在这个行当，原地踏步就是一落千丈。直到那一刻，我一下子就放松了，就是那种顿悟的感觉。”
文河说：“想不到外婆有这么大的魔力。”
苏捷说：“抱朴归真。就像你说的，我们拯救的不仅是技艺，亦是心灵。有了一颗稀松平常的心，我才会选择你。你让我怦然心动，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那种感觉比任何财富和地位都重要。”
文河把她揽进怀里：“谢谢你，谢谢上天，我遇到了最懂我的人。”
苏捷说：“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他们换上泳装，披着白色浴袍来到酒店顶层的无边泳池。文河不由发出惊叹，宽阔碧绿的池水和独特的设计产生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仿佛人在水天合一之处。他们游到最边缘，俯瞰城市美景。
苏捷说：“继续给我讲《绝技》的故事，琴仙的女儿音弦成了反派吗？”
文河点点头：“音弦发现柳岩真深爱着绣仙，妒火中烧，由爱生恨。她投奔了山魔，引诱柳岩真中计被俘。绣仙和武灵儿不得不提前实行复仇计划。元宵之夜，她们在花灯仙子和酒神的帮助下灌醉了众妖，杀向山魔……”
苏捷说：“真可怕，音弦长了那么纯真的一张脸，内心却如此扭曲。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不会恨你的。”
文河说：“我会恨我自己，我只想爱你。”
苏捷环住他的脖子，美丽的面孔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记得你培训的时候在泳池里帮我捞过一串手链吗？”
“是呢，晚上光线太暗了，我什么也看不到，潜下去好多次，我怕找不到，不想让你失望，那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最后好像是凭第六感找到的。”
“亲爱的，手链是我故意丢进水里的。”苏捷捧起他的脸，充满笑意地凝视着他困惑的双眼，像小蛇一样攀住他的身体。
3.没那么强大
早晨，苏捷张开眼睛，发现文河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床边。她伸手拉他：“谁让你起来的？”
文河说：“我不太放心田戈，他电话打不通，我想回去看一眼。”
“不跟我共进早餐了？我中午的航班回BJ。”
文河说：“你睡个回笼觉，我去去就来，咱们一起吃个早午餐，然后我送你去机场。”
“真是兄弟如手足呀，看把你急的。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去吧去吧。”苏捷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背过身子，露出雪白的臂膀。
文河转到她的正面，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不许生气。”
苏捷说：“你越来越粘人了。若跟你置气，早就起死了。”
文河匆匆离开金沙酒店，乘出租车回到皇后酒店。
刚用房卡打开门，文河就听到了熟悉的鼾声。田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松了口气，把垂到地上的被子拉起来，盖在田戈的肚子上，悄悄走出门。
在酒店大堂，文河撞上了白杏儿。她穿着一条碎花长裙，编两个麻花辫，戴着大大的草帽，可爱极了。
“田戈那个死猪不接电话，说好今天要去环球影城的。”白杏儿气鼓鼓的。
“昨晚他大概失眠了，现在死猪一样睡着。”
“我也一眼没合。”白杏儿笑道：“你绝对想不到，昨晚真是太drama（戏剧化）了。我和战神去了酒吧，边听音乐边聊天，他吹牛说他千杯不醉，结果半瓶威士忌下去就开始伤感，嘴里念念有词，说她像鸟一样飞走了，如果真的是一只鸟，飞到天边是她的自由，他能忍痛割爱，但她却做了别人的笼中鸟。我问她是谁呀？战神起先不肯说，又喝了两瓶啤酒，开始念叨苏捷。我气不打一出来，你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约我干嘛呀？连豆腐都不吃啦？我使劲摇他说，你醒醒吧，苏捷已经答应别人的求婚了，要当别人的新娘了！天涯何处无芳草？结果，他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倒在桌上。”
“他真的很爱她。”文河喃喃自语，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白杏儿兴致勃勃地继续讲：“战神那么壮，我推不动，也拽不走，又不知道他住哪里，想着你们都是W公司派来的，兴许也住皇后酒店，就给田戈打电话。他火速赶来，跟我一起把战神扶上出租车。我们跟主办方一打听，人家是高管，住圣淘沙香格里拉。到了酒店，一个叫长袍刺客的女人接手了他，沉个脸，一句谢谢都没说，好像我欠了他八百块钱。不会是战神的糟糠之妻吧！？”
文河哭笑不得：“长袍刺客是我的组长，暗恋战神。”
白杏儿说：“妈呀，太复杂了，你爱我，我爱他，爱情真是一笔连环债。昨晚你这位组长捡了大便宜，战神痛苦不堪，她正好趁虚而入。”
文河说：“战神醉后说过的这些话就你我知道，不再扩大范围了好吗？他自尊心很强，我们不再提起此事，免于对他造成伤害。”
白杏儿的眼睛滴溜溜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如果苏捷知道战神这么爱她，会感动哭的。”
文河说：“我倒想问问你，你深更半夜陪他喝酒是对他有意思？既然想被吃豆腐，为什么你不趁虚而入呢？”
白杏儿笑道：“为了谈合作呀，他说要请我给几款游戏做代言，有钱大家一起赚喽。好歹我也是个百万级网红，怎么可能拴在一棵树上呢？我的粉丝会怒的。”
文河说：“粉丝太虚无了，今天给你打赏，明天也许就脱粉了。还是找个可靠的男人吧。”
白杏儿说：“哪有可靠的男人，今天哄我开心，明天也许就翻脸了。粉丝反而忠诚，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我说过了，爱情太麻烦，不值得付出时间和精力，我是独身主义者。”
文河说不过她，不禁为田戈难过起来。
“死猪在哪个房间？我去把他揪起来！”白杏儿把辫子往后一甩，露出脖颈上古雅的苹果吊坠。
文河突然想起她在直播间展示的香包，忙问：“你那个香包带在身上吗？能给我看看吗？”
“别提了，我从我爸妈卧室柜翻出来的，做完直播被我妈发现了，赶紧收起来了，不让我动。我还纳闷呢，一个皱巴巴的旧物，也没香味，我妈还跟个宝贝似的藏着。”
“估计是长辈传给她的，下了南洋格外珍惜。”文河说，“大小跟我的柿子香包差不多，老人家都特别重视贴身之物，到现在我都没敢告诉我妈香包丢了。”
“悄悄让外婆给你做个一样的呗。”
“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手工艺品。话说你那个香包让粉丝们猜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果子？”
“我妈说是杏子。我没什么概念，味道应该跟西梅差不多吧。我爸妈从小喊我杏儿，我又姓白，就慢慢叫成白杏儿了。”
4.游戏博览会
在新加坡的最后半天，文河和田戈走到游戏博览会入口处，文河有些犹豫了。影子不让他参与这项活动，而且战神和长袍刺客代表W公司出席博览会，如果看到他，刺客肯定会跟影子打小报告。
文河踌躇之际，战神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走啊，一起进去。”
除了眼皮微微有点浮肿，战神和以前一样神气帅气，冰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不出昨晚醉酒的痛苦。
跟在战神身边的长袍刺客发话了：“影子让文河今晚赶回公司，他现在得去机场了。”
战神皱眉：“什么催命的事儿啊？文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多参观学习。改签明晚的航班。”
刺客说：“不行啊，明早文河要开项目会。”
战神问：“我怎么不知道？游戏部的项目不需要经过我了吗？我说文河明晚回京——听懂了吗？”
刺客吓得不敢吭声。
文河跟着战神走进展会大厅，来自世界各地的新款游戏闪亮登场，用最现代的电子设备吸引眼球。虚拟影棚，VR对决，cosplay（角色扮演），真人秀，动漫展销……文河眼花缭乱。田戈激动不已：“哎，等明年《绝技》参展的时候，我们打造一款虚拟古城，做个非遗大集。不过就得傍你们公司这样的大金主，不然做不起宣发，我刚打听了一下，最小的展台也得这个数。”田戈竖起食指和大拇指。
站在W公司的展台前，文河注视着超大屏幕：一只朱鹮在水面滑行，艳红头冠、黑色长嘴、展开白色的双翅……游戏《珍兽归途》发布了，领衔设计是寒蝉和蒂拉的大名。
文河心里有一丝难言的失落。他仍然记得做“送鸟回家”小游戏的初衷，小时候他捡到过一只受伤的鸟，蓝色羽毛，黄黄小嘴，非常美丽。他和外婆一起给鸟喂食，疗伤，数日后，它飞回了山林。战神说得没错，寒蝉他们“借”了他的创意，而且他曾经有机会主导这个项目。也许是天性软弱不肯与人争斗，也许因为《绝技》占据了他全部精力，总之，他远离了《珍兽归途》，就像那只一去不返的小鸟。
战神在展台前接受媒体采访，很快把话题引到《绝技》，还把文河拉到身边：“作为今年入围游戏大赛的黑马，《绝技》是W集团的重点开发项目。今天，年轻的主创设计师文河也来到现场，诚邀各位游戏大咖加盟合作。”
文河被团团围住，闪光灯照得睁不开眼，兜里很快就装满了名片，稀里糊涂地认识了很多声称要“合作”的人。其中包括潘总。他说：“你开个价，《绝技》委托给我们腾跃公司开发。”雅典娜站在潘总身边，笑眯眯地望着文河。
文河说：“潘总逗我呢。”
潘总一本正经地说：“逗你干嘛？我只逗姑娘。给你24小时考虑，过时不候。”说罢，向别的展台踱去了。雅典娜依旧陪着他，两人有说有笑。
田戈用胳膊肘顶顶文河，小声说：“哎，你看看，他俩儿不对劲儿。你知道吗？昨晚雅典娜去了甲板派对，彻夜未归。”
文河说：“她自己去的？那确实不太安全。这个潘总怪怪的，跟他吃过一次饭，他对我们都冷巴巴的，见了年轻貌美的老板女儿就眉开眼笑。”
田戈说：“雅典娜可钓了一条大鱼啊。”
文河说：“如果潘总看中她的才华也不错，能进腾跃公司就好了！”
田戈笑道：“那还不如一步到位，当董事长太太。潘总离婚好多年了，绯闻不断，但是没人能捉住这条老狐狸。”
文河说：“我以为战神会嫉恨我，没想到他对我这么好，让我参加展会，还大力推介《绝技》。”
“那是他在跟影子对抗，拿你当棋子。影子想独家开发《绝技》，他偏要招商引资。战神是你的情敌，要在古代早把你一剑封喉了，还能关照你？这点门道都看不清，被人卖了还点钱呢。”
“真的吗？这么复杂？不过我出发前，影子确实提醒我不许跟任何公司签约。”
“兄弟，你辞职吧，踏踏实实在河田工作室创业。只要我有肉吃，绝不让你喝汤。而且你没有后顾之忧啊，大不了回家做全职丈夫。”
“胡说八道，我要挣好多钱，在家乡盖个别墅。”
“家乡的别墅用不了多少钱，而且苏捷不可能跟你厮守在老家，过年能回去呆两天就不不错了。”
“退休以后嘛，她说最羡慕外婆的生活，一个有苹果树有绣架有狗的院子。”
“退休也不可能，她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只是她的短暂幻想，她适应不了寂寞的生活。”
10、比游戏更美好
“妈，我跟苏捷求婚了。”文河跟母亲视频时，终于摊牌。
母亲并没有他想象中暴怒，而是超乎异常冷静地捋了一下头发：“我没什么可说的，你的路终究是你自己的选择。还是那句话，没事不用跟我联系。”
“妈，你这种态度，让我非常痛苦。”
“眼睁睁看你走弯路，我就不痛苦吗？我们不联系，两人的痛苦都少些。”
“我和苏捷在一起非常融洽，非常幸福，怎么会走弯路呢？什么性情不合，说到底就是世俗观念在作祟，你是不是嫌她年龄大，影响传宗接代？”
“混账！给谁传宗接代？你们文家有后没后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含辛茹苦生两个孩子有什么好下场？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根本不会结婚生子！”母亲勃然大怒。
“对不起，妈。”文河低下头，“我真的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了这段感情，苏捷已经付出很多了。”
母亲说：“我告诉你，平等是幸福的前提，单方面的优越感是婚姻的最大杀手。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她会觉得嫁给你是一种牺牲，所以对你的要求永远都是补偿。你稍不顺她的意，就会激发她极大的怨愤。”
“我会努力打拼事业，我不会亏待她。”
“你已经被她洗脑了，在按照她的期望改造自己，这是你真正想拥有的生活吗？你活得不累吗？”母亲疲惫地摇摇头，“你陷在感情里，头脑发热，根本没法理性思考问题，我知道劝你没有用，白费唇舌，就这样吧……”
母亲要挂电话，文河说:“总之，苏捷让我觉得现实生活比虚拟世界要好得多，我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
母亲的手指停在半空，似乎陷入沉思。
外婆趁机抢过手机，嘟囔着：“我都多久没跟小河说话了。你妈脾气太坏，你们吵你们的，干嘛不让我跟孙子视频？我这把年纪，看一眼少一眼了。”
文河既委屈又心疼地喊了声外婆。
外婆眯起眼睛盯着屏幕：“小脸还是瘦，男人太瘦没福气，你是不是经常熬夜，不好好吃饭？”
文河说：“我吃得很多，最近胖了五斤呢。”
外婆说：“暴饮暴食也不好，我让你买个破壁机晚上打点杂粮粥，你买了没有啊？”
文河说把镜头对准窗外艳丽的兰花：“外婆，我在新加坡呢，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非遗游戏获奖了啦，我是来领奖的！”
外婆眉开眼笑：“新加坡好啊，好地方，到新加坡见到白杏儿姑娘了吗？”
“每天都见面，她是我们的导游，开车带我们到处转呢。”
“代我向她问好，很想念那个小丫头呢。”
“昨天她直播时拿着一个香包，两片绿叶配个果儿，想不到新加坡人也有香包。”
“估计是小商品批发市场的，不是纯手工的。回头我给她缝个好的。”
11．《绝技》项目组
文河回公司上班，心里有几分忐忑。他把影子规定的行期延长了半天，并且参加了游戏博览会。他给影子发信息说明了情况，但她没有回复。
影子召集了包括文河在内的十位员工开会，成立《绝技》项目组，要求三个月完成开发任务。影子亲自担任项目负责人，长袍刺客牵头策划小组，文河被分配到程序小组。影子铿锵有力地说：“《绝技》是被埋没的优质资源，是‘复活计划’的龙头项目，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硬仗。在座的各位，是我们抽选的精英骨干，请暂停手中其他任务，全力以赴投入《绝技》，背水一战！”
文河满腹疑虑地发问：“Shadow，我在策划小组可能更合适，因为对整体情况比较了解。”
影子说：“这版《绝技》已经做了大刀阔斧的修改，更符合市场需求。我们是整体团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随时跟长袍刺客沟通。编程是你的本行，你在程序小组更能发挥优势。”
文河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绝技》的框架主要是程序师田戈搭建起来的，希望能聘请田戈加入我们的团队。他非常优秀，一定会助力项目尽早收官。”
影子有些不耐烦了：“在座的都是精兵强将，哪个不优秀？你们的框架是用来参赛展示，离真正的游戏开发还有很大距离，这个十人项目组是公司特批的，已经够兴师动众了，不可能再增加外聘人员。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散会！”
说罢，影子收起文件夹，离开了会议室。文河跟着影子进了她的办公室：“我刚看了策划书，没有很明显的改动。我一直在设计组工作，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为什么偏要把我安排在程序小组？”
影子坐在办公桌后边的黑皮转椅上，犀利的目光从镜片上方投向文河:“明明适合程序员，非要转型设计师。这就是苏捷带给你的错觉，以为能够轻松跨越到管理层，不用秃头就能实现财务自由。每个人的实力和境遇千差万别，她的人生不可复制，她的捷径可能是你的深渊。踏踏实实写几年代码，才能明白什么样的游戏有可操作性。”
文河说：“我在跟你讨论我的工作安排，为什么要提苏捷？一个人怎么可能复制另一个人的人生？你这样讲话，我感觉不被尊重。”
影子笑了：“那你尊重我吗？本来计划昨天上午开项目会，由于你个人原因延迟到今天，九个人都在等你，我有两个重要会见不得不改时间。到游戏部之前，我早听说你是杠精，就爱跟上司对着干。我没放在心上，觉得年轻人有想法有锐气很正常。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抬杠这么简单，你非常自我。如果你是特立独行的艺术家，那没有问题，但你是W王国的一个员工，你的所作所为必须具备团队意识，实现公司利益最大化。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绝技》的发起人，你因此收到的关注和褒奖已经够多了，不要忘记它是怎么复活的。一个项目从提出创意到最终落地有多么漫长和艰辛，你应该能有所体会。我真诚地奉劝你，少一点居功自傲，多一点脚踏实地。”
文河像吞了个土豆，他跟骄傲沾不上边，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不是话语权的问题，是一种说不清的隔阂。在这个偌大的王国，真正了解他的，也只有苏捷了。
12.兄弟
晚上，文河回到A大宿舍，田戈和老九他们几个正在打扑克。老九刚签了一家网络公司，很快也要搬出宿舍了，只有田戈成了钉子户。文河跟他们一起玩了会儿，老九就说要回去睡觉。
田戈说：“别装孙子了，哪次你来不是打个通宵？”
老九站起来打了哈欠：“明早要上班，新人嘛，至少抖擞三个月。”
几个室友也纷纷撂下牌：“老田啊，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要么读博，要么就业，就这两条路，这么晃悠着可不行，简历有空白，求职更没竞争力。”
田戈说：“谁说我晃悠着？我和文河成立了工作室，将来一发不可收拾，你们被裁了还得拜我的码头。”
大家说说笑笑离开了，田戈收拾着啤酒瓶和散落在床上的扑克，有点黯然伤神：“人越来越少，以后连牌局都组不起来了。”
文河说：“我们部门成了《绝技》项目组，目标是三个月内开发上市。框架是咱俩搭起来的，我却没有能力和魄力跟你一起完成……我对不住你，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田戈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盖子，递给他：“咱兄弟，不说这个。当初参加游戏大赛，就是为了给《绝技》拉赞助，现在你们公司愿意把它当重点项目做，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文河说：“可是你和雅典娜的倾力付出没有得到回报，我们的工作室形同虚设。当初影子跟我说过可以聘请你们加入设计组，现在又翻脸变卦了，还不如把版权卖给潘总呢，至少你们能得到一笔钱。”
田戈说：“别介，目光要长远。你把公司看上的项目卖给别人，以后你还怎么混？论游戏开发，W公司绝对一流，挺好，喝酒！”
文河说：“可你怎么办？”
田戈搂住他的肩膀：“给导师打打工，做点小游戏，我过得很逍遥啊。钱赚不够的，酒足饭饱就行了。”
文河问：“你还追白杏儿吗？”
田戈说：“追呀！小丫头跟我一样不着调，往后这日子只能糊里糊涂过。”
文河说：“在摩天轮上你为什么退缩了？”
田戈说：“我试探了她一下，她的眼神有点躲闪，时机还不成熟。她看起来外向，但实际上比较害羞。我得慢慢来，不像你和苏捷水到渠成了。”
“田戈，我都没问过你，我突然跟苏捷求婚，你是不是很震惊？你觉得我们会幸福吗？”
田戈沉默了片刻：“我只能说，我希望你们幸福。苏捷给我的感觉是任性，嫁给你也是一个任性的选择。你们之间的差距，不是靠你努力就可以填平的。她这么年轻就做到高管了，你们公司有多少人能像她这样平步直上青云？你就算累吐血了也很难在35岁当上组长吧。家世、背景、资源、人脉、机缘……努力之外有太多复杂因素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劝你创业，我们也许会失败，一旦成功，就有跨越阶层的可能性。”
田戈句句都说在他心坎上，文河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在公司吃不开，谋求升职难上加难。这段不匹配的关系，真的能够通过婚姻来维系吗？
13．岳母大人
文河在昏天黑地的代码中游走，一个同事叫他，说外面有人找。
文河纳闷地走出办公区，一阵幽香袭来，有位贵妇立在他面前，兰花凤蝶云锦披肩，发髻盘在头顶，胸前戴着一颗大大的红珊瑚。贵妇似曾相识，嘴角荡漾神秘的笑意。文河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苏捷的母亲黎女士，只在香包展览开幕式的视频上见过她。他结结巴巴地喊了声：“伯母好。”后悔出来之前没好好洗把脸。昨晚在办公室睡的，蓬头垢面，吊着两个黑眼圈。
苏母上下打量着他：“这么漂亮啊，白白净净哪里像西北人。”
文河更尴尬了，两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请她走到商务区的茶座，给她点了一杯咖啡。
苏母说：“我到平台部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文河说：“早就应该去拜见您，当面感谢您安排我外婆和妈妈去新加坡参展，她们非常开心。”
“哪里，我应该谢谢她们，外婆这么大年纪还肯给我的活动捧场。”苏母喝了一口咖啡，笑吟吟地望着他，“你挺招人喜欢的，不单因为长相，而是从你的眼睛可以直达内心，很纯净。一般人的内心世界和外在表现是分离的，习惯进行社会性表演，而你根本不会演。”
文河想，也许我只是内心隐藏得比较深。
苏母滔滔不绝：“而苏捷呢，从小进攻欲和掌控欲就比较强，所以容易被你的单纯吸引。她现在处于动情失智的状态，但我清楚她不合适你。如果你们执意在一起，你就必须接受她的改造，像制作一件雕塑。但是，作品完成后未必是她想要的效果，你也会失去你最宝贵的特质。”
这180度大转弯让文河心中一沉。他觉得自己像走钢丝的人，而面前的女人在毫不留情地晃动钢丝。他必须鼓起全部勇气来保持平衡。
文河说：“谢谢您的建议。动情失智，这也是我目前的状态，所以我不想用理智去研判这段感情了。我用内心的感觉做出选择，我要跟苏捷在一起。我愿意接受她的雕刻，哪怕最终成为她厌弃的作品。没有单向度的关系，在她改变我的同时，她也会慢慢地被我改变。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我爱她。”
苏母笑道：“苏捷说你不善言辞，我看你巧舌如簧。与其说你爱她，不如说你仰视她。你在拼命缩短你们的差距，而她得停在原地等你，甚至回退。真正的爱情，是彼此成全以及最佳合作。”
文河觉得自己的钢丝快断了，马上要坠入万丈深渊。苏母看不上他，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只要想到失去苏捷，他便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他说：“在世俗的眼光中，我配不上她。在我们两个人构建的世界里，我们就是最完美的搭档。”
苏母笑道：“游戏世界吗？游戏总有打完的时刻，到时就不得不重返世俗了。”
文河说：“伯母，如果您今天来就是劝我离开苏捷，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实不相瞒，之前我妈妈跟您有相同的忧虑，而我刚刚说服了她。我的父母近期会来BJ，希望跟您和伯父见面。我没法给您承诺，保证我和苏捷一定能够过得怎么样……我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尽我所能对她好。恳请您给我机会。”
苏母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文河：“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听说你父母要来BJ，家备薄宴，诚挚邀约。”
文河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双手接过精美请柬，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母起身跟他握手：“下周六晚上见，希望你外婆也能来，代我向你家人问好。”
文河鞠躬道：“谢谢伯母。”
苏母戴上墨镜：“以后要是苏捷欺负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文河把苏母送到一楼大门口，回来的路上按耐不住喜悦之情，拿出请柬看了又看，给苏捷打电话。
苏捷也很惊讶：“我这个老妈，真是出其不意，没跟我商量就去找你啦。”
文河说：“一开始我以为她不同意我们的事，心都快停跳了。”
苏捷说：“怎么可能？我说过我家很民主，我告诉他们我要跟你结婚，你父母要来提亲，让他们做好准备。”
文河说：“给伯父伯母添麻烦了……双方长辈初次见面理当我来安排，太失礼了。咱们还是挑一家饭店吧，之前我跟吃的那家苏菜馆就不错。”
苏捷笑道：“家人当然要在家里吃。”
这天上班，文河觉得不对劲儿。迎面走来两位不相识的同事，看他眼神怪怪的。有人下电梯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他一眼。文河悄悄拿起手机，用镜子工具照了照自己，没什么问题啊。进了办公区，交头接耳的同事们见了他立刻收声，却忍不住传递着兴奋的眼神。
在饮水间遇到蒂拉，文河叫住她：“哎，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是以这种无辜的小眼神致胜吧？真是傻人有傻福！”蒂拉哭笑不得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两张照片被剪辑在一起：左边是云蒙山顶战神向苏捷献花，右侧是黄埔江边苏捷把头靠在文河肩上。附有一行大字水印：花落谁家？
“谁拍的？！”文河紧张起来。
“出处不详，一夜之间传遍所有工作群，W王国无人不晓。”
山顶献花的照片不奇怪，那天在场的人很多。可是黄浦江边，他和苏捷特意约在离酒店挺远的地方，怎么还会被拍到？莫非有意为之？
蒂拉一脸八卦：“早听说苏捷跟你……这下有实锤了。俺们是劳碌命，你是桃花命，还苦哈哈做什么项目，准备退休环游世界吧。”
蓝胡子端着咖啡杯晃悠进来，拍了拍蒂拉的肩膀：“今天的例会战神请病假了，我来主持，你把会议材料发给我。”
“遵命！”蒂拉慌忙奔出去了。
蓝胡子打量着文河，竖起大拇指：“牛，脚踏两只船，女上司和小师妹通吃！”
文河给苏捷打电话，竟然关机了。他六神无主，只想看看她还好不好，便直奔北区九层人力资源部，自从办理入职手续后，他从没靠近过苏捷的工作区。
助理艾米正在打电话，看到他，也是一脸惊讶，仿佛在说，这时候你还敢来？
文河等了几分钟，渐渐平静下来。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只想见苏捷，哪怕下一刻就被驱逐到天涯。艾米放下电话，对他说：“苏总去广州出差了。”
文河说：“不，她后天启程。她在办公室对吗？麻烦你转告，我占用她一分钟。”
“她临时改了航班，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艾米怒了，“你是个麻烦精诶，苏总被你害惨了。”
这时，战神从人力部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低声对文河说：“跟我来。”
他们并肩拐进安全出口，在安静的楼梯间，战神抱肘靠在窗台上，用自嘲的语气说：“人生第一次与你同框，真幸运。”
文河说：“你知道照片是谁传的吗？”
战神耸耸肩：“知道了有什么用？大家只关心八卦，不在意肇事者。现在时机不对，你最好离苏捷远一点。”
文河说：“我是她的男友，我见她要什么时机？！”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战神面前这么理直气壮。
战神叹了口气：“刚才人力部总经理找我谈话，苏捷有麻烦了。她什么都自己扛着，我很心疼她。”
文河心中一颤：“苏捷怎么了？”
“有人举报她招聘流程不合规，内控部已经开始调查了。你入职体检不合格，她擅自帮你安排复查。你的面试成绩也被质疑了。”
一阵天旋地转，文河想起自己体检心电图不合格，万念俱灰时接到了复查通知。这种万里挑一的公司，怎么可能给他开绿灯？如果苏捷因为对他的特殊照顾而受到牵连，他会内疚死的。
文河抓住战神：“我要去找老总澄清，我身体本来也没问题，我的体检没有弄虚作假。公司会怎么处理苏捷？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行不行？如果我马上辞职，能不能抵消这个错误？”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有动作反而打草惊蛇。”战神说，“你想想看，照片已经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她又是你的面试官，这时候高调宣布你们相爱对她有什么好处？我善意提醒你，你还耍横。你对舆论的认知太肤浅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这张照片被传出去了，配上文字——某大厂面试官的风流韵事，那将是一场灾难。比三角恋更博眼球的是违规招聘，当下求职难于上青天，这事儿会激起网民海啸般的愤怒。后果不是你、我和苏捷所能承受的，W王国的公关部乃至董事会都未必能妥善应对。
文河有种窒息的感觉。
战神说：“目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我会尽力帮她的。”
“你的意思是，花落你家，对舆论走势更有利？”
战神笑了：“苏捷在这样的处境下，你还在计较你的得失。你爱她，我也爱她，但我们爱的方式不同。我没想过占有她，只要她安全、舒坦、快乐，我愿不远不近地守护着她。”
2.十强
三天过去了，文河仍然打不通苏捷的电话。她很可能真的陷入了麻烦，或者有意回避他。文河心烦意乱，上班孤零零地坐在工位上，中午一个人去吃饭，也习惯了别人不时向他投来的好奇眼神。
最讽刺的是，他在餐厅吃饭，听到背后两个女同事在聊天：
“他有那么帅吗？”
“我问过游戏部的人，那小子很一般，还有点土气，跟战神天壤之别。”
“他不是参加过演讲比赛吗？内网上应该能找到视频。”
“对对，年会他还上台领奖了吧？完全没印象，就是那种放进人堆就消失的类型。能让苏捷破防，必有过人之处。”
“据说战神是个花心大萝卜，没准苏捷欲擒故纵呢，找个小鲜肉刺激他。”
文河食欲全无，默默戴上口罩，收起餐盘离开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游戏创意大赛评选结果揭晓，《绝技》进入十强，雅典娜还获得“最佳美术新人奖”，主创团队受邀去新加坡领奖。
田戈给文河打来电话时已飘飘然：“天意啊，老兄！颁奖典礼在新加坡，就是为了成全我和白杏儿。”
“我听说公司要以这次比赛为契机，拓展东南亚市场，颁奖典礼之后就是游戏产业博览会开幕。”
“我看日程安排只让咱逗留两个晚上。你休个年假呗，咱好不容易出趟国，多玩几天！”
文河却兴奋不起来，没有苏捷，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他填了休假单，找蓝胡子签字。蓝胡子说：“新规定，两天以上休假由部门领导审批。”
文河拿着单子进了影子的办公室。影子笑道：“恭喜《绝技》！下周三领奖是吧？给你两天时间，周五早上回来开项目会。”
文河有点懵：“请问是什么项目会？如果我没有特别的任务，能不能请两天假顺便看看游戏产业博览会？”
影子收起笑容：“我让你参加的会议当然有重要任务，要尽快成立《绝技》项目组，做任务分工。那个游戏产业博览会的出席级别是高级经理以上，我派战神和长袍刺客去了。”
文河很想说一句，我的邀请函里有游戏博览会的入场券，所有获奖团队都有资格参加。不过，影子像是换了一个人，跋扈的气焰让他欲言又止。她的资历和职级尚不如战神，却说派战神参会，令人匪夷所思。
“下周二开完例会你就可以出发，坡岛我去过，几个地标景点玩一天足矣。”影子嘱咐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绝技》获奖后可以会吸引一些游戏公司投资，你不许与任何机构或个人签约。游戏创意大赛是我们主办的，版权属于W集团。”
3.你好，狮城
晚上九点，飞机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机场。坐在窗边的田戈一直向外张望：“高空中远远看到很多岛，灯火最灿烂的就是狮城。”
雅典娜伸了个懒腰：“六小时的飞行，感觉很漫长。”
文河说：“其实你们不必等我开完会，应该坐早班机来，下午还能逛逛。”
“我们对夜生活更感兴趣。”雅典娜笑道，“田哥，跟白杏儿接上头了吗？”
田戈又看了一眼手机，掩饰不住失望之情：“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他们拖着箱子走出廊桥，穿过琳琅满目的商店，顺着人流出了边防和海关。到达大厅挤满了接机的人群，一个闪着彩灯的牌子格外醒目——“Welcome《绝技》team”(欢迎绝技团队)。田戈两眼放光，疾步向前奔去，如同在沙漠奄奄一息的骆驼发现了水源。文河和雅典娜相视一笑，赶紧跟上去。
白杏儿穿着宽松的体恤衫和牛仔热裤，踩着一双人字拖，一手举着接机牌，另一只手接过田戈的拉杆箱：“你们好慢哦，我都瞌睡了。”
田戈喜上眉梢：“岂敢劳您大驾。”
白杏儿跟雅典娜握个手，瞟了一眼文河：“你是沾了他俩儿的光，单是你来，我才不接。”
文河笑道：“给白小姐请安，承蒙不弃，情谊必报。”
白杏儿带着他们走到停车场，找到一辆红色小轿车，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四个人上了车，田戈说：“在新加坡能开得起车的都是阔佬，一个拥车证要10万新币，那就是50万人民币噻。”
“平时地铁公交，有贵宾来才借我妈的车。”白杏儿说，“你们饿了吧？先去吃夜宵。”
田戈笑道：“去芽笼看看如何？”
“去就去呗，笑那么怪，憋疯了吧。”白杏儿揶揄他。
驶出高速路，璀璨的摩天轮映入眼帘，还有壮丽的地标金沙酒店，三座高耸的塔楼顶着一座飞船般的空中花园。美轮美奂，但不突兀，因为整个城市就是一座精心设计的花园，所有的景致遥相呼应，赏心悦目。
穿梭于热闹的大街小巷，文河就像来到中国南方某个小县城，国货琳琅满目，到处都是黑头发黄皮肤，喝啤酒吃烤串，满口潮汕或闽南味儿的华语。白杏儿带他们走进巷子深处的一家小馆，门面不大，客人爆满。老板跟白杏儿很熟，谈笑一阵，端上热腾腾的田鸡粥和肉骨茶，鲜美无比。
田戈说：“这家馆子我在你的直播里见过！那次你带了个法国小伙子品田鸡粥。”
白杏儿说：“记性不赖嘛，我做过节目的餐厅不计其数。”
田戈说：“太羡慕了，真是老天赏饭型，刷脸就能吃遍美食。”
雅典娜说：“这行也不好干吧，竞争太激烈。”
白杏儿说：“那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特别是在高度发达的商业社会。本地市场几乎饱和了，今年我重点做中国西部美食。”
田戈乐了：“那我们要常来常往了。文河老家就在大西北，先从甘肃做起呗。”
白杏儿用胳膊肘捅了文河一下：“发动你的亲朋好友推荐当地特色美食给我，不要网红店哦，只要味道好，苍蝇馆子也无妨。”
文河说：“随手就能列出几十家，保准让你味蕾绽放。”
田戈凑近白杏儿：“缺助理吗？我可随行，既当保镖，又当摄影师，还能帮你剪辑视频。”
白杏儿说：“我可付不起你的工钱。”
田戈说：“浪迹天涯，分文不取。你吃肉，我喝汤。”
4.颁奖典礼
次日，文河换上了苏捷送给他的西装。这是第二次穿，上次是参加W王国的演讲比赛。严丝合缝的外套，好像苏捷温暖的手臂环绕着他，思念如同小虫啃噬着他的心，让他坐卧不宁。
颁奖典礼设在会展中心，巨幅屏幕滚动播放入围游戏的宣传片，《绝技》的海报也很抢眼。柳岩真和绣仙神采奕奕，比翼齐飞。海报右下角印着二维码，标注合作洽谈，文河扫码进入，是W公司游戏部设计组的微信小程序，联系方式竟然是影子的手机号。无处不在的控制，让他觉得不安。
在会场遇到战神和长袍刺客，他们礼节性地向文河表示祝贺。长袍刺客的笑容冷冰冰的，说雅典娜没有白白为你牺牲，你们修成正果了。文河知道，《绝技》不会改变他在公司的际遇。
白杏儿早早来到媒体席，占了一个好位子，摆好录影设备，说她要做全程直播。战神过来搭讪，递上自己的名片。两人加了微信，谈笑起来。田戈警觉地问文河：“那家伙是谁？”文河说：“我们的游戏设计总监。”田戈说：“看起来不怀好意。”文河说：“游戏大赛白杏儿做宣讲时就引起他的注意了，还跟我要联系方式，说想邀请她参加我们的推介活动。”田戈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文河笑道：“放松点，他喜欢苏捷。”田戈怔怔地望着他，满眼同情：“劲敌啊。”文河说：“你也觉得他很帅，是不是？”田戈点点头：“这么有型，这么高的职位，一身名牌穿搭，坐拥江山的气势，一般女人难以抗拒。”
“苏捷不是一般的女人。”文河小声说，好像是自我安慰。
主持人宣布十强团队登台，由香港腾跃网络公司潘总为大家颁奖。潘总把证书递给文河时，笑道：“有空再去烟雨阁吃土菜啊。”文河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力，每天要跟多少有头脸的打交道，竟然还记得他这个小人物。潘总跟雅典娜握手：“为啥叫雅典娜？起个中国名字多好。”她向他行了个优美的屈膝礼。
众目睽睽之下，文河发表获奖感言。他本想借机好好推广一下《绝技》，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心慌，喉咙发紧，只得言简意赅：“有人说，迷恋游戏是因为精神空虚。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一切瞬息万变，技术革新到惊人的速度，似乎什么都留不住，也抓不住。空虚感始终伴随着我，直到丢失了随身佩戴的香包。香包是外婆亲手做的，即使她自己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那是不可复制，无可替代的艺术品。不仅工艺精美，而且饱含深情。外婆是个手艺人，和千千万万平凡的手艺人一样，孤独地、虔诚地传承着祖祖辈辈做过的活儿。最近一次回老家，我认真看外婆刺绣，似乎理解了她为什么总能保持平和与快乐，并且顽强地扛过一切苦难，因为她有富足的精神家园。我突然知道我是谁了，也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们拯救的不仅是技艺，亦是心灵。”
全场沉默片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主持人深情地说：“愿《绝技》能引起更多人对非遗乃至中华传统文化的关注，共同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
团体奖项之后是个人奖，雅典娜第二次上台，领取“最佳美术新人奖”。颁奖人竟是战神，递给她一只金灿灿的奖杯。他们相视一笑。雅典娜没穿职业装，一袭马卡龙黄裙子。文河仿佛穿越回校园时代，看到那个梦幻般的少女。
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雅典娜，她用甜美的声音说：“传统手艺承载着一个国家的诗意与乡愁。每当我走进中医院，就会想起我的老家ZB，想起身怀绝技的大伯。他用几根简朴的银针，造福了许多患者，创造了无数奇迹。
《绝技》宣传片发布以后，不少人对我说，人物形象绝美。我深知，黄金比例的面孔和身材容易看腻，真正的美在于姿态和神韵，这部游戏里的每位仙子都以非遗传承人为原型。你们看神医进针后提插捻转的细节动作，有时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弹一下针体，打通气血，病人满面的痛苦立刻消散了。没人能抗拒那样一双富有魔力的手，那就是我大伯的手。《绝技》是一款挑战脑力的良心之作，娱乐与智慧并存。创关绝非易事，当玩家化身为俊美的主角，学习刺绣，就要掌握基本绣法，拜了神医，要认清两百味中药和三百多个穴位，操作不当就降低经验值。
出生于中医世家，却没能继承祖传绝技，是我莫大的遗憾。今天有幸站在这里，要特别感谢我的师兄文河、田戈，让我有机会用游戏的方式讲述非遗故事，弘扬中华文化。”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雅典娜瘦弱的身躯蕴含着磅礴的能量。文河听得十分感动，他没讲出来的部分也被她巧妙弥补了。苏捷说的没错，雅典娜绝非等闲之辈，她是要做大事的。
颁奖典礼结束后，观众陆续散了。有一个女人从后排座位站起来，缓缓向他们走来。闲庭信步，怡然自得，还能是谁？文河的心狂跳起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披肩长发，精致V领白裙子，露出美丽的锁骨。文河呆望着她，宛如初见时的怦然心动。苏捷冲他眨眨眼：“翅膀硬了，出国领奖都不汇报？”
文河猛地把她揽进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苏捷，你还好吗？是我害了你。我这种人是注定被淘汰的，你为什么要破格录取我？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我却不能帮你一点点，我太没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说的？”她仰起脸，在他耳畔悄声说，“我们头儿招了个黑户，我背锅了，刚处理完。你不用知道太多，反正跟你没关系。”
文河已分不清苏捷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宽慰他，只能狠狠地抱住她，永远都不想放手。思念之情如排山倒海。
田戈在一旁干咳了两声：“当众撒狗粮，气死单身狗。”
文河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嘴唇移开苏捷的发丝，但手臂依然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他给苏捷介绍：“这就是我的天才搭档——田戈。”
田戈作揖道：“久仰苏总，美若天仙。文兄心意，苍天可表。夜不能寐，魂牵梦萦。情到深处，莫笑人痴。”
苏捷笑道：“这么机灵，怎么没骗到姑娘？”
田戈说：“不仅没骗到姑娘，也没骗到工作。与文河相比，我就是一屌丝，还请苏总多提携。”
三人正谈笑，文河瞟见了不远处的战神。他凝视着苏捷，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脸上无悲也无喜，眼里有种幻灭感，像一位将士望着全军覆没的战场。
5.杏子香包
中午，文河急着要带苏捷去吃本地特色菜黑胡椒螃蟹，苏捷说：“主办方不是给你们安排了午宴吗？”
文河拉紧她的手：“没意思，我不去，我要守着你。”
苏捷笑道：“午宴目的是社交，充满机遇，赶紧去吧，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文河看看表：“两点来钟应该能完事，我去找你。午后外面热得很，我们去海洋馆逛逛？”
苏捷说：“下午我正好去看个朋友，晚上我们去吃螃蟹好不好？”
文河说：“什么朋友？怎么到处都有你的朋友。”
苏捷哭笑不得：“我以前的工作伙伴，女的，跳槽到大华银行了。”
文河捏着她的手指：“我在新加坡总共逗留两天半，一整天都没跟你在一起，简直虚度光阴。”
苏捷抽出手，捏捏他的鼻子：“你变得好粘人哦，像个小媳妇儿。想点正事儿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游戏公司签约。”
文河说：“啥也不用想了，影子说所有参赛游戏的版权归公司。”
苏捷瞪大眼睛：“胡扯！你仔细看看参赛条款，W公司享有优先合作权，而不是独家版权。她想开发你的游戏，得跟你谈，你可别掉入陷阱。”
“遵命。”文河恋恋不舍地把苏捷送上出租车，回到宴会厅。
田戈和雅典娜在里侧圆桌冲他招手，他们跟其他入围团队坐在一起，分别来自成都和上海的高校。得知文河在W公司上班，那些学生惊讶得合不拢嘴：“我们这种颠沛流离的IT民工才会参加比赛寻求出路，你都入朝了还折腾啥？”文河无法解释，他拥有的只是一个饭碗，而不是梦想助推器。当然，暂时拥有饭碗已经足够幸运了。
潘总过来敬酒，端着一杯威士忌说：“后生可畏。”大家齐刷刷起立干杯。潘总示意大家坐下，凑近雅典娜：“晚上有空吗？邀请你去圣淘沙参加游艇派对。”雅典娜略显紧张地望着文河，潘总笑道：“请《绝技》团队一起来。”
文河说：“谢谢潘总，晚上我有约了。”
雅典娜又看田戈，田戈说：“我也有约了。”
潘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雅典娜，笑眯眯地离去。
雅典娜回头瞪着他俩儿：“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竟然放弃？说不定他愿意投资《绝技》呢？”
田戈说：“我看这老头儿对你的兴趣比游戏大。”
文河说：“晚上我约了苏捷。”
雅典娜冷笑：“真是个情圣，你来新加坡是为了谈恋爱吗？”
文河说：“你要一个人去派对吗？”
雅典娜说：“不关你的事。”
田戈说：“一个人不安全，那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陪你的白杏儿吧。我又不是小孩儿，而且新加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度之一。”雅典娜站起身子，“我吃饱了，先回酒店休息了。”
“差点误了白杏儿的节目！”田戈慌里慌张地打开手机，白杏儿的声音冒出来：“在颁奖典礼现场，游戏设计师文先生说起他外婆做的香包，感慨万分。我也有一个类似宝贝哦，不是抢他的啦，是我在家里发现的。大家猜猜这是什么？”
文河好奇地探过头，只见白杏儿手提一条红丝线，坠着鸡蛋般大小的果实香包。网友们在弹幕上喊：“桃子”“柿子，柿柿如意”“黄苹果”“人参果”……
田戈笑道：“明明是杏子，白杏儿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吧。”
白杏儿把香包挂在脖子上：“Anyway（无论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年代久远，香包已经褪色了，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总之它能带来好运气。”
吃完饭，田戈说他今晚要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向白杏儿表白，让文河陪他选一个求爱礼物。他们在乌节路商业街上溜达，鲜花太显眼，首饰不好挑，化妆品不懂行，毛绒玩具有点俗。突然，橱柜里一枚粉色的水晶玫瑰映入文河的眼帘，约手指长，含苞待放的精巧做工，优雅的色泽，完美的寓意。文河捅了通田戈：“这个怎么样？”
“看起来很昂贵。”田戈眯起眼看了一阵，尽量用标准的英文问店员多少钱。店员用中文回答：“一千新币。”一路上都是这样，他们说中文时，当地人说英文，他们改为英文，人家又讲华语了。也不知道人家怎么看出来他们不是本地人。
文河算了算，折合人民币五千元，性价比还可以。田戈觉得小贵，下不了决心。文河说：“我来付账吧，快五点了，再挑就花眼了。”田戈搂住他：“亲兄弟。”文河说：“少来，表白成功就当我送你们的礼物，失败了退钱给我。”田戈说：“失败了伤心欲绝，你还忍心搜刮我？”
文河想到他从来都没送过苏捷礼物，便想多买一个。店员说，每款独一无二，只有蓝色和白色的玫瑰了。文河又买了一枚蓝水晶玫瑰。田戈的衣服没口袋，文河便把两个礼盒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裤兜里。
6.摩天轮求婚
在珍宝餐厅享用过美味的黑胡椒螃蟹后，文河、苏捷、田戈和白杏儿一起登上摩天观景轮。远看圆桶形客舱并不大，进去以后发现竟然可以容纳二十多个游客。当然，他们四人包了一个舱。
缓慢上升几乎感觉不到移动，但视野渐渐开阔，形如莲花的艺术科学博物馆，榴莲壳状的剧场和璀璨的金融大厦尽收眼底，光芒四射的游船在新加坡河上悠然行驶，金沙酒店如宇宙飞船傲然挺立，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很壮观。文河明白为何外婆和母亲一来新加坡就喜欢上了这里。繁华、亲切、悠闲，既能追寻宏大梦想，也能找到心里安慰。
苏捷一直望着窗外，白杏儿指着远方说：“那边是印尼香料群岛，还有马来西亚柔佛海峡，白天会看得更清楚。”
田戈明显局促起来，话也少了。文河掐了他一把，向来大大咧咧的田戈假装远眺，纹丝不动，脸涨得通红。文河知道他太紧张了，打退堂鼓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文河趁两位女士不注意，从兜里掏出一个礼品盒，给田戈使了个眼色。田戈却摇摇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文河急得直冒汗，眼看就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文河看到苏捷把脸贴在玻璃上，一脸梦幻地望着远方，眼睛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芒。那朦胧美丽的侧影——让他内心涌起无限柔情。他百分之百确定，她是他一生挚爱，不容等待，也不容错过。
文河不知哪来的冲动和勇气，大声说：“苏捷，嫁给我吧！我会用全部生命爱护你。”说着，他单膝跪在她面前。
苏捷惊呆了，痴痴地望着他，两手不知所措地交织在胸前。田戈和白杏儿也傻了，不过很快发出了起哄的尖叫。
文河双手捧起礼盒，郑重地献给苏捷。田戈立在苏捷身后，向文河竖起大拇指。
苏捷接过盒子，缓缓打开，望着那朵粉色水晶玫瑰，发出一声惊叹。她的脸颊也被映照成玫瑰红色。她微笑着，向他伸出柔软而芬芳的手。文河握住她的手，万分虔诚地在上手背一吻。他站起身，紧紧地把苏捷抱在怀里，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和剧烈，让他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白杏儿举起手机大叫：“我竟然忘了直播！你们再来一遍行吗？”
文河用手挡住她的镜头：“不许拍，绝不能泄露苏捷的隐私。”
“我不介意昭告天下。”苏捷莞尔一笑，盯着文河说，“不过，你跳过了重要步骤，我们还没拜见家长呢。”
7.伤心滨海湾
下了摩天轮，苏捷问文河：“你们住哪个酒店？”
文河说：“皇后酒店，跟田戈一个标间。”
田戈嚷嚷：“新加坡什么都好，就是消费太高。一晚上200多新币，房间比快捷酒店还小。这个价位在周边国家可以住五星了。”
“今晚到我那去吧。”苏捷跟文河耳语。
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田戈显得有点颓丧，似乎后悔自己没把握机会。他对白杏儿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开车诶，你送我回家，我再送你回酒店，送来送去谁也回不去了。”白杏儿笑道，“你们先走吧，有朋友来接我。”
田戈紧张得结巴起来：“不会……不会是男友吧？直播间里你一直宣称自己单身哦。”
“今天刚认识的朋友，他想去逛克拉码头的网红酒吧。”白杏儿正说着，手机响了，她边接电话边向远处使劲儿招手。
文河张望过去，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向他们走来，竟然是战神。田戈的脸色沉郁下来，苏捷也十分吃惊。
战神冲大家挥挥手，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问白杏儿：“没等太久吧？饭局还没散我就赶来了。”
白杏儿仰起甜蜜的笑脸：“我们也刚下摩天轮，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朋友。”
战神笑道：“除了这位田先生，其他都是熟人。”
“对哦，你们都是W公司的。田戈是《绝技》的程序师，我直播间的老友。”
“颁奖典礼上见过，年轻有为。”战神向田戈伸出手，田戈一动不动，战神微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要不要一起去逛克拉码头？”
田戈双手抱肘，板着脸摇摇头：“待会我还要参加一个游艇派对。”
“哇塞，这么高大上的活动，你怎么没告诉我？”白杏儿叫道。
“那就在这解散吧。”战神说，完全不回应苏捷好奇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不能送你们啦，叫出租车也很方便的。”白杏儿跟大家道别，跟战神双双离去。战神接过白杏儿的提包，跟她交谈时，把脸侧过去贴近她，显得她更加娇小可人。
田戈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脸涨得发紫。文河搂住他：“要不要去喝一杯？”
田戈说：“不用，我ok的，这两天没睡好，眼皮都睁不开了，得回酒店补觉。你们去逛吧。”说罢，他快步离去，耷拉着脑袋的背影像个瘦瘦的问号。
文河还要追，苏捷拽住他：“也许他现在更需要独处。”
文河叹了口气：“本来田戈策划在摩天轮上向白杏儿表白的，一时没勇气说出口。战神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天底下没女人了吗？非要抢我哥们儿的意中人！”
苏捷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小姑娘也很欢喜嘛。”
文河蹙眉：“战神只是一时兴起，田戈却是认真的。别看田戈吊儿郎当，他很专情，迷恋白杏儿好几年了，从粉丝变成朋友太不容易了。唉，就差这么一步。”
苏捷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差了这一步，却成全了你的求婚。你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
文河说：“我们老家有一首歌谣：爱你就要爱得深，好比石子沉河心。沉到河底如扎根，绝不半路打转身。”
8.无边泳池的秘密
苏捷带文河来到壮丽的金沙酒店。透过房间的落地窗，正好是观赏滨海湾花园灯光秀的最佳角度。伴随优美的音乐，巨型花树变幻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就像来到了童话世界。苏捷和文河坐在床边，把头静静地靠在一起。几段欧美流行乐之后，隐约响起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灯光节奏也舒缓下来，呈现波浪般的花纹。
文河说：“每当我看到特别繁华的景象，就会有种隐约的不安，好像这种幸福会突然消失，如同天空里的烟花。无论是人头攒动的景区，还是一场欢闹的演出，我都有这种感觉。”
苏捷握住他的手：“在我身边，你可以彻底放松，我会帮你找回安全感。”
文河说：“虽然很俗气，我还是忍不住要再跟你确认，你真的选择我吗？感情和婚姻是两码事，我现在还没有让你更幸福的能力。”
苏捷笑道：“我已经足够幸福，没有更多奢求了。虽然很俗气，我也要直白地告诉你，我是个精明的人，从小到大做决策都要权衡利弊。跟你在一起，是我最不功利的选择。”
文河说：“你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吧。”
苏捷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吗？”
文河想了想：“灵山露营那个晚上？”
苏捷微笑摇头。
文河说：“难道是我们去国家大剧院听音乐会那次？不可能更早了，是刚在摩天轮登顶的时刻吧？”
苏捷说：“我跟你回老家，看到外婆坐在院子里刺绣。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枝叶随风摇曳，蝉鸣阵阵，她是那么宁静安详，丝线在手中一抽一拉。我好像穿越回半个世纪，看到她年轻的样子，同样的姿势，青丝云鬓，一针一线。那个时刻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冲击，原来，人的一生可以这样过。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不一定要远征开拓，也不必决斗攫取，甚至，不需要一个明确的利益导向。那个阶段，我正经历事业的瓶颈期，实现预期目标的喜悦远远比不上失意带来的痛苦。野心这种东西，像喂不饱的野兽，整个人都会处于狂躁焦虑的状态。我知道我必须放下，才能重获自由，可是我找不到放下的理由。在这个行当，原地踏步就是一落千丈。直到那一刻，我一下子就放松了，就是那种顿悟的感觉。”
文河说：“想不到外婆有这么大的魔力。”
苏捷说：“抱朴归真。就像你说的，我们拯救的不仅是技艺，亦是心灵。有了一颗稀松平常的心，我才会选择你。你让我怦然心动，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那种感觉比任何财富和地位都重要。”
文河把她揽进怀里：“谢谢你，谢谢上天，我遇到了最懂我的人。”
苏捷说：“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他们换上泳装，披着白色浴袍来到酒店顶层的无边泳池。文河不由发出惊叹，宽阔碧绿的池水和独特的设计产生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仿佛人在水天合一之处。他们游到最边缘，俯瞰城市美景。
苏捷说：“继续给我讲《绝技》的故事，琴仙的女儿音弦成了反派吗？”
文河点点头：“音弦发现柳岩真深爱着绣仙，妒火中烧，由爱生恨。她投奔了山魔，引诱柳岩真中计被俘。绣仙和武灵儿不得不提前实行复仇计划。元宵之夜，她们在花灯仙子和酒神的帮助下灌醉了众妖，杀向山魔……”
苏捷说：“真可怕，音弦长了那么纯真的一张脸，内心却如此扭曲。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不会恨你的。”
文河说：“我会恨我自己，我只想爱你。”
苏捷环住他的脖子，美丽的面孔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记得你培训的时候在泳池里帮我捞过一串手链吗？”
“是呢，晚上光线太暗了，我什么也看不到，潜下去好多次，我怕找不到，不想让你失望，那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最后好像是凭第六感找到的。”
“亲爱的，手链是我故意丢进水里的。”苏捷捧起他的脸，充满笑意地凝视着他困惑的双眼，像小蛇一样攀住他的身体。
3.没那么强大
早晨，苏捷张开眼睛，发现文河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床边。她伸手拉他：“谁让你起来的？”
文河说：“我不太放心田戈，他电话打不通，我想回去看一眼。”
“不跟我共进早餐了？我中午的航班回BJ。”
文河说：“你睡个回笼觉，我去去就来，咱们一起吃个早午餐，然后我送你去机场。”
“真是兄弟如手足呀，看把你急的。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去吧去吧。”苏捷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背过身子，露出雪白的臂膀。
文河转到她的正面，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不许生气。”
苏捷说：“你越来越粘人了。若跟你置气，早就起死了。”
文河匆匆离开金沙酒店，乘出租车回到皇后酒店。
刚用房卡打开门，文河就听到了熟悉的鼾声。田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松了口气，把垂到地上的被子拉起来，盖在田戈的肚子上，悄悄走出门。
在酒店大堂，文河撞上了白杏儿。她穿着一条碎花长裙，编两个麻花辫，戴着大大的草帽，可爱极了。
“田戈那个死猪不接电话，说好今天要去环球影城的。”白杏儿气鼓鼓的。
“昨晚他大概失眠了，现在死猪一样睡着。”
“我也一眼没合。”白杏儿笑道：“你绝对想不到，昨晚真是太drama（戏剧化）了。我和战神去了酒吧，边听音乐边聊天，他吹牛说他千杯不醉，结果半瓶威士忌下去就开始伤感，嘴里念念有词，说她像鸟一样飞走了，如果真的是一只鸟，飞到天边是她的自由，他能忍痛割爱，但她却做了别人的笼中鸟。我问她是谁呀？战神起先不肯说，又喝了两瓶啤酒，开始念叨苏捷。我气不打一出来，你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约我干嘛呀？连豆腐都不吃啦？我使劲摇他说，你醒醒吧，苏捷已经答应别人的求婚了，要当别人的新娘了！天涯何处无芳草？结果，他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倒在桌上。”
“他真的很爱她。”文河喃喃自语，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白杏儿兴致勃勃地继续讲：“战神那么壮，我推不动，也拽不走，又不知道他住哪里，想着你们都是W公司派来的，兴许也住皇后酒店，就给田戈打电话。他火速赶来，跟我一起把战神扶上出租车。我们跟主办方一打听，人家是高管，住圣淘沙香格里拉。到了酒店，一个叫长袍刺客的女人接手了他，沉个脸，一句谢谢都没说，好像我欠了他八百块钱。不会是战神的糟糠之妻吧！？”
文河哭笑不得：“长袍刺客是我的组长，暗恋战神。”
白杏儿说：“妈呀，太复杂了，你爱我，我爱他，爱情真是一笔连环债。昨晚你这位组长捡了大便宜，战神痛苦不堪，她正好趁虚而入。”
文河说：“战神醉后说过的这些话就你我知道，不再扩大范围了好吗？他自尊心很强，我们不再提起此事，免于对他造成伤害。”
白杏儿的眼睛滴溜溜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如果苏捷知道战神这么爱她，会感动哭的。”
文河说：“我倒想问问你，你深更半夜陪他喝酒是对他有意思？既然想被吃豆腐，为什么你不趁虚而入呢？”
白杏儿笑道：“为了谈合作呀，他说要请我给几款游戏做代言，有钱大家一起赚喽。好歹我也是个百万级网红，怎么可能拴在一棵树上呢？我的粉丝会怒的。”
文河说：“粉丝太虚无了，今天给你打赏，明天也许就脱粉了。还是找个可靠的男人吧。”
白杏儿说：“哪有可靠的男人，今天哄我开心，明天也许就翻脸了。粉丝反而忠诚，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我说过了，爱情太麻烦，不值得付出时间和精力，我是独身主义者。”
文河说不过她，不禁为田戈难过起来。
“死猪在哪个房间？我去把他揪起来！”白杏儿把辫子往后一甩，露出脖颈上古雅的苹果吊坠。
文河突然想起她在直播间展示的香包，忙问：“你那个香包带在身上吗？能给我看看吗？”
“别提了，我从我爸妈卧室柜翻出来的，做完直播被我妈发现了，赶紧收起来了，不让我动。我还纳闷呢，一个皱巴巴的旧物，也没香味，我妈还跟个宝贝似的藏着。”
“估计是长辈传给她的，下了南洋格外珍惜。”文河说，“大小跟我的柿子香包差不多，老人家都特别重视贴身之物，到现在我都没敢告诉我妈香包丢了。”
“悄悄让外婆给你做个一样的呗。”
“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手工艺品。话说你那个香包让粉丝们猜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果子？”
“我妈说是杏子。我没什么概念，味道应该跟西梅差不多吧。我爸妈从小喊我杏儿，我又姓白，就慢慢叫成白杏儿了。”
4.游戏博览会
在新加坡的最后半天，文河和田戈走到游戏博览会入口处，文河有些犹豫了。影子不让他参与这项活动，而且战神和长袍刺客代表W公司出席博览会，如果看到他，刺客肯定会跟影子打小报告。
文河踌躇之际，战神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走啊，一起进去。”
除了眼皮微微有点浮肿，战神和以前一样神气帅气，冰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不出昨晚醉酒的痛苦。
跟在战神身边的长袍刺客发话了：“影子让文河今晚赶回公司，他现在得去机场了。”
战神皱眉：“什么催命的事儿啊？文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多参观学习。改签明晚的航班。”
刺客说：“不行啊，明早文河要开项目会。”
战神问：“我怎么不知道？游戏部的项目不需要经过我了吗？我说文河明晚回京——听懂了吗？”
刺客吓得不敢吭声。
文河跟着战神走进展会大厅，来自世界各地的新款游戏闪亮登场，用最现代的电子设备吸引眼球。虚拟影棚，VR对决，cosplay（角色扮演），真人秀，动漫展销……文河眼花缭乱。田戈激动不已：“哎，等明年《绝技》参展的时候，我们打造一款虚拟古城，做个非遗大集。不过就得傍你们公司这样的大金主，不然做不起宣发，我刚打听了一下，最小的展台也得这个数。”田戈竖起食指和大拇指。
站在W公司的展台前，文河注视着超大屏幕：一只朱鹮在水面滑行，艳红头冠、黑色长嘴、展开白色的双翅……游戏《珍兽归途》发布了，领衔设计是寒蝉和蒂拉的大名。
文河心里有一丝难言的失落。他仍然记得做“送鸟回家”小游戏的初衷，小时候他捡到过一只受伤的鸟，蓝色羽毛，黄黄小嘴，非常美丽。他和外婆一起给鸟喂食，疗伤，数日后，它飞回了山林。战神说得没错，寒蝉他们“借”了他的创意，而且他曾经有机会主导这个项目。也许是天性软弱不肯与人争斗，也许因为《绝技》占据了他全部精力，总之，他远离了《珍兽归途》，就像那只一去不返的小鸟。
战神在展台前接受媒体采访，很快把话题引到《绝技》，还把文河拉到身边：“作为今年入围游戏大赛的黑马，《绝技》是W集团的重点开发项目。今天，年轻的主创设计师文河也来到现场，诚邀各位游戏大咖加盟合作。”
文河被团团围住，闪光灯照得睁不开眼，兜里很快就装满了名片，稀里糊涂地认识了很多声称要“合作”的人。其中包括潘总。他说：“你开个价，《绝技》委托给我们腾跃公司开发。”雅典娜站在潘总身边，笑眯眯地望着文河。
文河说：“潘总逗我呢。”
潘总一本正经地说：“逗你干嘛？我只逗姑娘。给你24小时考虑，过时不候。”说罢，向别的展台踱去了。雅典娜依旧陪着他，两人有说有笑。
田戈用胳膊肘顶顶文河，小声说：“哎，你看看，他俩儿不对劲儿。你知道吗？昨晚雅典娜去了甲板派对，彻夜未归。”
文河说：“她自己去的？那确实不太安全。这个潘总怪怪的，跟他吃过一次饭，他对我们都冷巴巴的，见了年轻貌美的老板女儿就眉开眼笑。”
田戈说：“雅典娜可钓了一条大鱼啊。”
文河说：“如果潘总看中她的才华也不错，能进腾跃公司就好了！”
田戈笑道：“那还不如一步到位，当董事长太太。潘总离婚好多年了，绯闻不断，但是没人能捉住这条老狐狸。”
文河说：“我以为战神会嫉恨我，没想到他对我这么好，让我参加展会，还大力推介《绝技》。”
“那是他在跟影子对抗，拿你当棋子。影子想独家开发《绝技》，他偏要招商引资。战神是你的情敌，要在古代早把你一剑封喉了，还能关照你？这点门道都看不清，被人卖了还点钱呢。”
“真的吗？这么复杂？不过我出发前，影子确实提醒我不许跟任何公司签约。”
“兄弟，你辞职吧，踏踏实实在河田工作室创业。只要我有肉吃，绝不让你喝汤。而且你没有后顾之忧啊，大不了回家做全职丈夫。”
“胡说八道，我要挣好多钱，在家乡盖个别墅。”
“家乡的别墅用不了多少钱，而且苏捷不可能跟你厮守在老家，过年能回去呆两天就不不错了。”
“退休以后嘛，她说最羡慕外婆的生活，一个有苹果树有绣架有狗的院子。”
“退休也不可能，她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只是她的短暂幻想，她适应不了寂寞的生活。”
10、比游戏更美好
“妈，我跟苏捷求婚了。”文河跟母亲视频时，终于摊牌。
母亲并没有他想象中暴怒，而是超乎异常冷静地捋了一下头发：“我没什么可说的，你的路终究是你自己的选择。还是那句话，没事不用跟我联系。”
“妈，你这种态度，让我非常痛苦。”
“眼睁睁看你走弯路，我就不痛苦吗？我们不联系，两人的痛苦都少些。”
“我和苏捷在一起非常融洽，非常幸福，怎么会走弯路呢？什么性情不合，说到底就是世俗观念在作祟，你是不是嫌她年龄大，影响传宗接代？”
“混账！给谁传宗接代？你们文家有后没后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含辛茹苦生两个孩子有什么好下场？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根本不会结婚生子！”母亲勃然大怒。
“对不起，妈。”文河低下头，“我真的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了这段感情，苏捷已经付出很多了。”
母亲说：“我告诉你，平等是幸福的前提，单方面的优越感是婚姻的最大杀手。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她会觉得嫁给你是一种牺牲，所以对你的要求永远都是补偿。你稍不顺她的意，就会激发她极大的怨愤。”
“我会努力打拼事业，我不会亏待她。”
“你已经被她洗脑了，在按照她的期望改造自己，这是你真正想拥有的生活吗？你活得不累吗？”母亲疲惫地摇摇头，“你陷在感情里，头脑发热，根本没法理性思考问题，我知道劝你没有用，白费唇舌，就这样吧……”
母亲要挂电话，文河说:“总之，苏捷让我觉得现实生活比虚拟世界要好得多，我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
母亲的手指停在半空，似乎陷入沉思。
外婆趁机抢过手机，嘟囔着：“我都多久没跟小河说话了。你妈脾气太坏，你们吵你们的，干嘛不让我跟孙子视频？我这把年纪，看一眼少一眼了。”
文河既委屈又心疼地喊了声外婆。
外婆眯起眼睛盯着屏幕：“小脸还是瘦，男人太瘦没福气，你是不是经常熬夜，不好好吃饭？”
文河说：“我吃得很多，最近胖了五斤呢。”
外婆说：“暴饮暴食也不好，我让你买个破壁机晚上打点杂粮粥，你买了没有啊？”
文河说把镜头对准窗外艳丽的兰花：“外婆，我在新加坡呢，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非遗游戏获奖了啦，我是来领奖的！”
外婆眉开眼笑：“新加坡好啊，好地方，到新加坡见到白杏儿姑娘了吗？”
“每天都见面，她是我们的导游，开车带我们到处转呢。”
“代我向她问好，很想念那个小丫头呢。”
“昨天她直播时拿着一个香包，两片绿叶配个果儿，想不到新加坡人也有香包。”
“估计是小商品批发市场的，不是纯手工的。回头我给她缝个好的。”
11．《绝技》项目组
文河回公司上班，心里有几分忐忑。他把影子规定的行期延长了半天，并且参加了游戏博览会。他给影子发信息说明了情况，但她没有回复。
影子召集了包括文河在内的十位员工开会，成立《绝技》项目组，要求三个月完成开发任务。影子亲自担任项目负责人，长袍刺客牵头策划小组，文河被分配到程序小组。影子铿锵有力地说：“《绝技》是被埋没的优质资源，是‘复活计划’的龙头项目，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硬仗。在座的各位，是我们抽选的精英骨干，请暂停手中其他任务，全力以赴投入《绝技》，背水一战！”
文河满腹疑虑地发问：“Shadow，我在策划小组可能更合适，因为对整体情况比较了解。”
影子说：“这版《绝技》已经做了大刀阔斧的修改，更符合市场需求。我们是整体团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随时跟长袍刺客沟通。编程是你的本行，你在程序小组更能发挥优势。”
文河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绝技》的框架主要是程序师田戈搭建起来的，希望能聘请田戈加入我们的团队。他非常优秀，一定会助力项目尽早收官。”
影子有些不耐烦了：“在座的都是精兵强将，哪个不优秀？你们的框架是用来参赛展示，离真正的游戏开发还有很大距离，这个十人项目组是公司特批的，已经够兴师动众了，不可能再增加外聘人员。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散会！”
说罢，影子收起文件夹，离开了会议室。文河跟着影子进了她的办公室：“我刚看了策划书，没有很明显的改动。我一直在设计组工作，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为什么偏要把我安排在程序小组？”
影子坐在办公桌后边的黑皮转椅上，犀利的目光从镜片上方投向文河:“明明适合程序员，非要转型设计师。这就是苏捷带给你的错觉，以为能够轻松跨越到管理层，不用秃头就能实现财务自由。每个人的实力和境遇千差万别，她的人生不可复制，她的捷径可能是你的深渊。踏踏实实写几年代码，才能明白什么样的游戏有可操作性。”
文河说：“我在跟你讨论我的工作安排，为什么要提苏捷？一个人怎么可能复制另一个人的人生？你这样讲话，我感觉不被尊重。”
影子笑了：“那你尊重我吗？本来计划昨天上午开项目会，由于你个人原因延迟到今天，九个人都在等你，我有两个重要会见不得不改时间。到游戏部之前，我早听说你是杠精，就爱跟上司对着干。我没放在心上，觉得年轻人有想法有锐气很正常。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抬杠这么简单，你非常自我。如果你是特立独行的艺术家，那没有问题，但你是W王国的一个员工，你的所作所为必须具备团队意识，实现公司利益最大化。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绝技》的发起人，你因此收到的关注和褒奖已经够多了，不要忘记它是怎么复活的。一个项目从提出创意到最终落地有多么漫长和艰辛，你应该能有所体会。我真诚地奉劝你，少一点居功自傲，多一点脚踏实地。”
文河像吞了个土豆，他跟骄傲沾不上边，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不是话语权的问题，是一种说不清的隔阂。在这个偌大的王国，真正了解他的，也只有苏捷了。
12.兄弟
晚上，文河回到A大宿舍，田戈和老九他们几个正在打扑克。老九刚签了一家网络公司，很快也要搬出宿舍了，只有田戈成了钉子户。文河跟他们一起玩了会儿，老九就说要回去睡觉。
田戈说：“别装孙子了，哪次你来不是打个通宵？”
老九站起来打了哈欠：“明早要上班，新人嘛，至少抖擞三个月。”
几个室友也纷纷撂下牌：“老田啊，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要么读博，要么就业，就这两条路，这么晃悠着可不行，简历有空白，求职更没竞争力。”
田戈说：“谁说我晃悠着？我和文河成立了工作室，将来一发不可收拾，你们被裁了还得拜我的码头。”
大家说说笑笑离开了，田戈收拾着啤酒瓶和散落在床上的扑克，有点黯然伤神：“人越来越少，以后连牌局都组不起来了。”
文河说：“我们部门成了《绝技》项目组，目标是三个月内开发上市。框架是咱俩搭起来的，我却没有能力和魄力跟你一起完成……我对不住你，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田戈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盖子，递给他：“咱兄弟，不说这个。当初参加游戏大赛，就是为了给《绝技》拉赞助，现在你们公司愿意把它当重点项目做，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文河说：“可是你和雅典娜的倾力付出没有得到回报，我们的工作室形同虚设。当初影子跟我说过可以聘请你们加入设计组，现在又翻脸变卦了，还不如把版权卖给潘总呢，至少你们能得到一笔钱。”
田戈说：“别介，目光要长远。你把公司看上的项目卖给别人，以后你还怎么混？论游戏开发，W公司绝对一流，挺好，喝酒！”
文河说：“可你怎么办？”
田戈搂住他的肩膀：“给导师打打工，做点小游戏，我过得很逍遥啊。钱赚不够的，酒足饭饱就行了。”
文河问：“你还追白杏儿吗？”
田戈说：“追呀！小丫头跟我一样不着调，往后这日子只能糊里糊涂过。”
文河说：“在摩天轮上你为什么退缩了？”
田戈说：“我试探了她一下，她的眼神有点躲闪，时机还不成熟。她看起来外向，但实际上比较害羞。我得慢慢来，不像你和苏捷水到渠成了。”
“田戈，我都没问过你，我突然跟苏捷求婚，你是不是很震惊？你觉得我们会幸福吗？”
田戈沉默了片刻：“我只能说，我希望你们幸福。苏捷给我的感觉是任性，嫁给你也是一个任性的选择。你们之间的差距，不是靠你努力就可以填平的。她这么年轻就做到高管了，你们公司有多少人能像她这样平步直上青云？你就算累吐血了也很难在35岁当上组长吧。家世、背景、资源、人脉、机缘……努力之外有太多复杂因素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劝你创业，我们也许会失败，一旦成功，就有跨越阶层的可能性。”
田戈句句都说在他心坎上，文河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在公司吃不开，谋求升职难上加难。这段不匹配的关系，真的能够通过婚姻来维系吗？
13．岳母大人
文河在昏天黑地的代码中游走，一个同事叫他，说外面有人找。
文河纳闷地走出办公区，一阵幽香袭来，有位贵妇立在他面前，兰花凤蝶云锦披肩，发髻盘在头顶，胸前戴着一颗大大的红珊瑚。贵妇似曾相识，嘴角荡漾神秘的笑意。文河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苏捷的母亲黎女士，只在香包展览开幕式的视频上见过她。他结结巴巴地喊了声：“伯母好。”后悔出来之前没好好洗把脸。昨晚在办公室睡的，蓬头垢面，吊着两个黑眼圈。
苏母上下打量着他：“这么漂亮啊，白白净净哪里像西北人。”
文河更尴尬了，两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请她走到商务区的茶座，给她点了一杯咖啡。
苏母说：“我到平台部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文河说：“早就应该去拜见您，当面感谢您安排我外婆和妈妈去新加坡参展，她们非常开心。”
“哪里，我应该谢谢她们，外婆这么大年纪还肯给我的活动捧场。”苏母喝了一口咖啡，笑吟吟地望着他，“你挺招人喜欢的，不单因为长相，而是从你的眼睛可以直达内心，很纯净。一般人的内心世界和外在表现是分离的，习惯进行社会性表演，而你根本不会演。”
文河想，也许我只是内心隐藏得比较深。
苏母滔滔不绝：“而苏捷呢，从小进攻欲和掌控欲就比较强，所以容易被你的单纯吸引。她现在处于动情失智的状态，但我清楚她不合适你。如果你们执意在一起，你就必须接受她的改造，像制作一件雕塑。但是，作品完成后未必是她想要的效果，你也会失去你最宝贵的特质。”
这180度大转弯让文河心中一沉。他觉得自己像走钢丝的人，而面前的女人在毫不留情地晃动钢丝。他必须鼓起全部勇气来保持平衡。
文河说：“谢谢您的建议。动情失智，这也是我目前的状态，所以我不想用理智去研判这段感情了。我用内心的感觉做出选择，我要跟苏捷在一起。我愿意接受她的雕刻，哪怕最终成为她厌弃的作品。没有单向度的关系，在她改变我的同时，她也会慢慢地被我改变。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我爱她。”
苏母笑道：“苏捷说你不善言辞，我看你巧舌如簧。与其说你爱她，不如说你仰视她。你在拼命缩短你们的差距，而她得停在原地等你，甚至回退。真正的爱情，是彼此成全以及最佳合作。”
文河觉得自己的钢丝快断了，马上要坠入万丈深渊。苏母看不上他，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只要想到失去苏捷，他便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他说：“在世俗的眼光中，我配不上她。在我们两个人构建的世界里，我们就是最完美的搭档。”
苏母笑道：“游戏世界吗？游戏总有打完的时刻，到时就不得不重返世俗了。”
文河说：“伯母，如果您今天来就是劝我离开苏捷，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实不相瞒，之前我妈妈跟您有相同的忧虑，而我刚刚说服了她。我的父母近期会来BJ，希望跟您和伯父见面。我没法给您承诺，保证我和苏捷一定能够过得怎么样……我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尽我所能对她好。恳请您给我机会。”
苏母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文河：“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听说你父母要来BJ，家备薄宴，诚挚邀约。”
文河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双手接过精美请柬，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母起身跟他握手：“下周六晚上见，希望你外婆也能来，代我向你家人问好。”
文河鞠躬道：“谢谢伯母。”
苏母戴上墨镜：“以后要是苏捷欺负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文河把苏母送到一楼大门口，回来的路上按耐不住喜悦之情，拿出请柬看了又看，给苏捷打电话。
苏捷也很惊讶：“我这个老妈，真是出其不意，没跟我商量就去找你啦。”
文河说：“一开始我以为她不同意我们的事，心都快停跳了。”
苏捷说：“怎么可能？我说过我家很民主，我告诉他们我要跟你结婚，你父母要来提亲，让他们做好准备。”
文河说：“给伯父伯母添麻烦了……双方长辈初次见面理当我来安排，太失礼了。咱们还是挑一家饭店吧，之前我跟吃的那家苏菜馆就不错。”
苏捷笑道：“家人当然要在家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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