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知道
“路总，这边要跟您汇报一下，是新入司的陈师傅的作品售后投诉。”一位眼镜小哥站在路存仁办公桌前。
“嗯嗯，你说。”路存仁十指相对，肘部架在桌上，身体前倾。
眼镜小哥看着手上平板显示的内容，清了下嗓子。
“陈师傅昨天交付的皮雕面眼镜盒，下午送到客户处，晚上就接到客户投诉电话，说那个眼镜盒出现奇怪现象。具体情况客户描述也比较混乱，所以我做了一下大意归纳，就是客户只要眼镜盒没有拿在手上，会从主观层面忽略它。”
“忽略它？什么意思？”路存仁不太明白眼镜小哥的意思。
“就是除非拿在手上，否则就算放在视野中，也会有视而不见的情况发生。”
“客户年龄多大？”
“目前41岁，圣诞节后42岁。”
“不老啊……”路存仁沉吟，根据他的了解，陈嘉沐做的“器”的特异是表现在硬度方面的物理特性，还没有精神层面的影响。
“根据客户所说，定制这个盒子是为了保护一副对他很有纪念意义的眼镜，找不到之后他非常烦躁，就了报警，几个警察来到后也找不到，最后还是他拿起桌上东西时把眼镜盒弄掉地上，听到声音才发现，他才发觉那个眼镜盒一直就在桌上。”
“那客户的要求是什么？”
“客户没有提出要求，似乎纯粹就是打电话来找客服发泄一下。本来这个事情也不会反馈到我这里来，但按您之前要求的，密切留意这位陈师傅产品的信息，我才过来跟您汇报。”
“嗯嗯，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你联系一下客户，看看能不能回购这个作品，并且适当给客户一些安抚和补偿。”
“明白了，那路总我没其它事情了，就先出去了。”
“好的。”
在眼镜小哥走出办公室，路存仁又开始沉吟起来。
他心里有点不平静。公司里类似陈嘉沐这样能做出“器”工匠，基本上他都心里有数。而陈嘉沐的特点，或者说最有价值的地方，就在于能产出的“器”特性一致，这让他在路存仁和辜老心里的重要性很高，一般的工匠与之比起来，犹如鲤鱼跃龙门。但出了眼镜盒这个情况，“器”的特性跟之前又不一样了。难道说陈嘉沐跟其他人其实没什么不同，之前只是他和辜老识人不明，操之过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嘉沐的价值就是直接跌到谷底了。
他拿起电话，拨给辜老，把这个事情说了，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
“所以小路，你是觉得三次重复出同样的东西，只是巧合？”辜老听完，语气平淡，一点失望的感觉也听不出来。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以前也有师匠出过类似情况嘛。不过就算真的只是咱看走眼，凭他的稳定高产，也是很厉害了。”路存仁怕辜老面子上过不去，想帮忙挽尊一下。
“呵呵，你别急，就算看走眼也没什么。不过，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能控制‘器’的特性？”
“辜老您在开什么玩笑？”路存仁有点急躁起来，音调都不自觉稍稍拉高，语速也快了。在他听来，辜老这话太超出“常识”了。“您说的这个可能，连传说里都没有，他要真能做到，他就是神仙了，其它师匠在他面前还算什么，整一行都是他的！”
路存仁不想承认自己看走眼了，这点是他为数不多的软肋。试问能连续做出“器”的工匠，世间能有几个？从当初发现陈嘉沐，到后面再次下订单得到预想的结果，无不在证明自己眼光的精准，如果现在事实证明是自己看走眼了，他觉得很难过得了自己这关。而辜老这个听起来像是狂妄猜想的话，犹如在说看走眼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路存仁，则让他更难受了，他吃不得这样的同情。
“诶诶，你先别急，我这不是也是揣测嘛。”辜老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语气。“要不这样，你把他带我这儿来，咱把他带入行，看他怎么说。”
“呃……会不会急了点？他才做了两件东西，别的师匠可要四、五件。”
“反正迟早都要走这一趟，早点得个准信，你我也能早安心。”
“啊哈……好的，那我就明天带他过去吧。”
路存仁也迅速平静下来。
在情况明确之前，不要急于下结论，路存仁对自己告诫着。
-----------------
陈嘉沐站在楼下，左顾右盼地等着车来。
中午前他接到电话，路存仁打来的，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说有位大老板很欣赏他的手艺，要见见他。
陈嘉沐觉得自己自加入公司以来做的两个订单，水平虽算发挥正常，但也没到多高超的程度，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就那么看得上眼，甚至还觉得那些老板眼光不咋地，所以也没有觉得多荣幸，多兴奋。
另外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就是系统所赋予造物的奇异能力。所以他把全部的造物都带上，反正用胸包都能装走，马甲更是直接穿在身上。他有莫名的预感，会用得上。
这几天没有任何订单，他就做了一些小件，收集一些积分，直播间不致于没内容变成纯尬聊，也防止自己没事干懈怠下来。做得不太用心，系统给的分也就少，所以：
【剩余积分1343】
时间不长，一辆大越野就出现在不远的拐弯处，车牌号正是电话里路存仁说的，陈嘉沐赶忙招手示意，车稳稳停到他旁边。
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嘀一声解锁，陈嘉沐开门上车，一边跟开车的路存仁打招呼，待他坐好后车子再次启动。
一路上，路存仁主动拉起话题聊着，让陈嘉沐的拘谨很快缓解，精神也放松下来。自从上次见面吃饭，两人这还是第二次见面，但不得不说路存仁交际手段高超，陈嘉沐上次已经有一见如故之感，现在的感受就更明显了。
当路存仁把陈嘉沐带入吉祥大厦的顶楼，陈嘉沐被震撼到了。
眼前景象，大概好莱坞的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吧，或许在某些“学了三年动画”的视频里面会有粗略表现。
顶楼并非想象中的露天空地，而是是个大致呈方形、类似于温室的巨大玻璃房。此时尽管时值冬季，大厦外面气温只有不到10℃，但电梯门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股股热气。
玻璃房的面积堪称宽广，完全覆盖了整个顶楼，粗略估计超过两千平方。玻璃房内布置成为古典的江南园林，楼廊亭榭一应俱全，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甚至在最里面最高的那个三层小楼，第三层上的三边观景窗所对着的方向，各用了一块非常巨大的平面玻璃，使得登楼观景的视线不会被支撑结构所遮挡。园林中央是一汪池塘，虽说不大，但要知道这是建在三十层的顶楼之上，就显得很奢侈了。在池塘后面的最远处，就是那个三层小楼，一条用小块的半透明石头铺就的小径，从电梯门口几平方面积的青砖地开始，跨过池塘上的小桥，绕过塘边摇曳的柳树和水榭，延伸到小楼门口。
陈嘉沐此时觉得，“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本来一直认为，自己也好歹曾经在两百人以上的公司里干过，就算没吃过也算见过，上亿元的豪宅也有幸进去见识过。但跟眼前这些个景象比起来，亿元豪宅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显得有点窘迫寒酸。更不用说这个地方还人工控制着气候，想想那维护费都让自己口干舌燥。
路存仁熟门熟路的在前面带路，领着陈嘉沐一路走进那三层小楼。走进红木打造的中式大门，绕过屏风，入眼的就是那座巨大的、高峰与山脉造型的根雕茶桌。
还有坐在茶桌主位上的老人，体格瘦削，一头银发梳着得体的三七分，面容上却少有皱纹，唯独有眼角密集的鱼尾纹显露了真实的年龄。
见到两人进来，老人点头致意。路存仁为两人相互介绍，陈嘉沐才知道眼前老人姓辜，是“吉物斋”的实际控制人，而路存仁作为明面上的“吉物斋”老板，实际上只能算是合伙人而已。
“辜老板，不知道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面对着老人，陈嘉沐恭敬地问。从小的教育，让他不自觉的对长者保持恭敬的态度。
“诶，不要这么生分嘛，不嫌弃的话，跟小路一样叫我辜老就行了。来，尝尝这个茶，今天刚开的茶饼，滋味还行。”辜老也是和颜悦色。
喝着犹如酱油色，口感浓郁得甚至有点稠的茶水，陈嘉沐有点不太习惯。他还是喜欢铁观音，觉得茶就应该气香味苦，涩中回甘，像这种风味截然不同的茶实在欣赏不来。但好歹也知道这个茶很贵，不敢说什么嫌弃的话。
环境很好，气氛很好，茶很好，但陈嘉沐心里的不确定感让他有点虚，茶也喝得更没有滋味了。
“想来你可能也有疑问，我今天特地找你过来的原因吧？是不是心里还有点发虚？”
辜老笑眯眯的，犹如读心般说出陈嘉沐此刻的心理，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呃……确实是这样的。”
“其实……你应该知道你做的东西，跟一般的同行，有些不一样。而且也应该明白，公司会招揽你也是因为这个，对吧？”辜老又一个问题抛出。
旁边的路存仁低垂着的眼光一抬，扫了一下辜老和陈嘉沐，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辜老跟平时不一样啊，居然这么单刀直入，这是怎么了？
“没错，我确实有些秘密……嗯……这个怎么说呢……”好悬没把系统的存在说出来，陈嘉沐悬崖勒马般的支支吾吾，觉得头皮发紧。保守一个秘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憋得胸口发胀，但理智反复在敲打他的神经一般，让他控制着自己不要说漏嘴，就像嘴里卡着个刀片一样，吞下去难受，吐出去也难受。
“没事，因为跟你差不多的人，公司里也有，还有不少。”辜老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说着犹如平地惊雷般的话。当然，被震惊的只有陈嘉沐罢了。
“什么？！”陈嘉沐惊得差点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不少人跟我一样？”他此刻脑子里想的是一副只有特效大片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满大街的行人，身前都悬浮着半透明的光幕，可以伸手凌空操作，就像现在人手一件的手机一样。
“你做出来的有奇异特性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器’，机器的那个器，每个人做出来的都不一样，而像你这种人，称为工匠。当然你比较特别，你很高产。”路存仁放下茶杯，补充着说。
陈嘉沐脸上浮现出困惑：高产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不是逢做必出，有手就行吗？
“你做出这些东西的时间还不长吧？应该还没接触多少‘器’。来，看看这个。”辜老说着，把茶桌上的热水壶往他面前一推。
陈嘉沐本来就没去注意过那个热水壶，那就是个传统造型的陶瓷水壶而已，辜老泡茶用的热水就是从那个壶倒出来的。不过被特意提醒，他提起水壶一看，发现不同寻常之处了。这个水壶壶身有着很高的温度，甚至连提把都有点烫手，他用手指轻触壶身，针刺般的痛感马上让他缩回手指，差点就烫伤了！
“这壶就是‘器’，只要壶里面有东西，壶身就会保持百度高温，不需要任何加热，所以很适合拿来煮开水。”辜老一旁解说着。
看着陈嘉沐把壶放回茶桌上专门用来放置它的瓷盘上，路存仁递给他一把中式折扇：“这也是‘器’，我自己拿着防身的。”
陈嘉沐伸手正要接过，哪知路存仁并没有放手，两人看起来就像在拉扯这把折扇一般。
“这个很重，你小心拿好，别弄伤手！”
听到这么说，陈嘉沐两只手齐上端着折扇。随着路存仁的放手，重量马上加到手上，让陈嘉沐禁不住腰身也微微一顿。真的很重，这折扇看起来就是一般的骨质折扇而已，但重量远超它的材质应有的水平，陈嘉沐估摸着应该有同样体积的铁的两倍重量。
把折扇放到茶桌上，打开来看，扇骨是一种带有类似网状的纹理的骨质，颜色米白偏黄一点，上手感觉油润。扇面是黑色的洒金纸，但很薄，甚至有点半透明，用金色的颜料，一面写着李白的“行路难·其一”，另一面则是寥寥几笔的写意山水，陈嘉沐觉得自己水平有限鉴赏不来。
“这扇子跟你做的就很像，硬度很高，甚至可以当锤子砸铁钉！当然，我是不舍得的。”说着路存仁也笑了起来“但跟你的不同就是它很重，你的东西就还能保持正常重量。”
陈嘉沐咋舌，这么沉的东西拿来防身，确实不亏了那一身肌肉。
“可惜呀，这把扇子是那位师匠唯一的作品，他一生制扇无数，只有这一件‘器’，其它都是凡品。”辜老感叹着。
“很多师匠一生也就出几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东西会成为‘器’，也不知道出现的特性会是什么，只知道越是精心雕琢的作品，成‘器’的可能性就越大。这真的是跟人一样，想‘成器’，想出息，除了自己奋发努力，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听着辜老都扯到人生大道理去了，陈嘉沐听得嘴角直想抽抽，幸亏用力控制住了。那些人拥有的都是什么破烂系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他们是没有积分能用吗？不知道特性这一点自己倒是能理解，因为不到完成那一刻是看不到选项的，没法在开始做的时候就计划好。
辜老拍拍茶桌说：“你可能没看出来，这个大桌子也是个‘器’啊。”
陈嘉沐愣了一下：“这么大的东西，也能是‘器’？它又有什么特点？”
“坐在这个茶桌周围的人或动物，不会对彼此生出敌意。”路存仁出声解释道。“就算是到了拿刀子互捅的程度，只要能围着这个桌子坐下来，自己坐也好，被人摁着坐下来的也好，马上不会有敌意，头脑也会冷静。”
“还有个特点小路可能不知道，就是坐在这个桌边喝茶，就不会有负面情绪，比如发怒、悲伤、恐惧这一类的情绪。不过，一定要喝茶，不能喝别的东西，水也不行。”辜老补充说。
“哈，让人头脑清醒的茶桌……”陈嘉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轻松不少。
接着，在辜老的引领下，陈嘉沐开始参观这栋小楼。
这是一栋整体木结构的小楼，十足的仿古建筑，内部的装修也是古色古香。陈嘉沐对古建不了解，在辜老的讲解中也只能是频频点头，连声赞叹，带着微微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跟随辜老把小楼逛了一圈。
在他俩的介绍下，陈嘉沐才知道在这个小楼里，很多看起来日常且不起眼的东西，竟然都是‘器’，特性也是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不危险。毕竟辜老说这个顶楼可以算是他的家，他的卧室就在二楼，自然不能出现危险的东西。
“辜老，这些‘器’，好像在外面也看不到啊？”
“当然，‘器’的特性千奇百怪，匪夷所思，有些还非常危险，所以自古以来，都是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
“如果你对历史有所了解，应该知道历史上有不少事情，情势转折很突兀，甚至可说莫名其妙，那背后往往就是有‘器’在其作用。”
“对‘器’有认识的人，能做出‘器’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个隐秘的行业和圈子，这个行业也就负担起了对‘器’的利用和控制了。说到底嘛，今天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隐秘的行业，正式进入到这个圈子里来。”
“嗯嗯，你说。”路存仁十指相对，肘部架在桌上，身体前倾。
眼镜小哥看着手上平板显示的内容，清了下嗓子。
“陈师傅昨天交付的皮雕面眼镜盒，下午送到客户处，晚上就接到客户投诉电话，说那个眼镜盒出现奇怪现象。具体情况客户描述也比较混乱，所以我做了一下大意归纳，就是客户只要眼镜盒没有拿在手上，会从主观层面忽略它。”
“忽略它？什么意思？”路存仁不太明白眼镜小哥的意思。
“就是除非拿在手上，否则就算放在视野中，也会有视而不见的情况发生。”
“客户年龄多大？”
“目前41岁，圣诞节后42岁。”
“不老啊……”路存仁沉吟，根据他的了解，陈嘉沐做的“器”的特异是表现在硬度方面的物理特性，还没有精神层面的影响。
“根据客户所说，定制这个盒子是为了保护一副对他很有纪念意义的眼镜，找不到之后他非常烦躁，就了报警，几个警察来到后也找不到，最后还是他拿起桌上东西时把眼镜盒弄掉地上，听到声音才发现，他才发觉那个眼镜盒一直就在桌上。”
“那客户的要求是什么？”
“客户没有提出要求，似乎纯粹就是打电话来找客服发泄一下。本来这个事情也不会反馈到我这里来，但按您之前要求的，密切留意这位陈师傅产品的信息，我才过来跟您汇报。”
“嗯嗯，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你联系一下客户，看看能不能回购这个作品，并且适当给客户一些安抚和补偿。”
“明白了，那路总我没其它事情了，就先出去了。”
“好的。”
在眼镜小哥走出办公室，路存仁又开始沉吟起来。
他心里有点不平静。公司里类似陈嘉沐这样能做出“器”工匠，基本上他都心里有数。而陈嘉沐的特点，或者说最有价值的地方，就在于能产出的“器”特性一致，这让他在路存仁和辜老心里的重要性很高，一般的工匠与之比起来，犹如鲤鱼跃龙门。但出了眼镜盒这个情况，“器”的特性跟之前又不一样了。难道说陈嘉沐跟其他人其实没什么不同，之前只是他和辜老识人不明，操之过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嘉沐的价值就是直接跌到谷底了。
他拿起电话，拨给辜老，把这个事情说了，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
“所以小路，你是觉得三次重复出同样的东西，只是巧合？”辜老听完，语气平淡，一点失望的感觉也听不出来。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以前也有师匠出过类似情况嘛。不过就算真的只是咱看走眼，凭他的稳定高产，也是很厉害了。”路存仁怕辜老面子上过不去，想帮忙挽尊一下。
“呵呵，你别急，就算看走眼也没什么。不过，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能控制‘器’的特性？”
“辜老您在开什么玩笑？”路存仁有点急躁起来，音调都不自觉稍稍拉高，语速也快了。在他听来，辜老这话太超出“常识”了。“您说的这个可能，连传说里都没有，他要真能做到，他就是神仙了，其它师匠在他面前还算什么，整一行都是他的！”
路存仁不想承认自己看走眼了，这点是他为数不多的软肋。试问能连续做出“器”的工匠，世间能有几个？从当初发现陈嘉沐，到后面再次下订单得到预想的结果，无不在证明自己眼光的精准，如果现在事实证明是自己看走眼了，他觉得很难过得了自己这关。而辜老这个听起来像是狂妄猜想的话，犹如在说看走眼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路存仁，则让他更难受了，他吃不得这样的同情。
“诶诶，你先别急，我这不是也是揣测嘛。”辜老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语气。“要不这样，你把他带我这儿来，咱把他带入行，看他怎么说。”
“呃……会不会急了点？他才做了两件东西，别的师匠可要四、五件。”
“反正迟早都要走这一趟，早点得个准信，你我也能早安心。”
“啊哈……好的，那我就明天带他过去吧。”
路存仁也迅速平静下来。
在情况明确之前，不要急于下结论，路存仁对自己告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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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沐站在楼下，左顾右盼地等着车来。
中午前他接到电话，路存仁打来的，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说有位大老板很欣赏他的手艺，要见见他。
陈嘉沐觉得自己自加入公司以来做的两个订单，水平虽算发挥正常，但也没到多高超的程度，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就那么看得上眼，甚至还觉得那些老板眼光不咋地，所以也没有觉得多荣幸，多兴奋。
另外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就是系统所赋予造物的奇异能力。所以他把全部的造物都带上，反正用胸包都能装走，马甲更是直接穿在身上。他有莫名的预感，会用得上。
这几天没有任何订单，他就做了一些小件，收集一些积分，直播间不致于没内容变成纯尬聊，也防止自己没事干懈怠下来。做得不太用心，系统给的分也就少，所以：
【剩余积分1343】
时间不长，一辆大越野就出现在不远的拐弯处，车牌号正是电话里路存仁说的，陈嘉沐赶忙招手示意，车稳稳停到他旁边。
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嘀一声解锁，陈嘉沐开门上车，一边跟开车的路存仁打招呼，待他坐好后车子再次启动。
一路上，路存仁主动拉起话题聊着，让陈嘉沐的拘谨很快缓解，精神也放松下来。自从上次见面吃饭，两人这还是第二次见面，但不得不说路存仁交际手段高超，陈嘉沐上次已经有一见如故之感，现在的感受就更明显了。
当路存仁把陈嘉沐带入吉祥大厦的顶楼，陈嘉沐被震撼到了。
眼前景象，大概好莱坞的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吧，或许在某些“学了三年动画”的视频里面会有粗略表现。
顶楼并非想象中的露天空地，而是是个大致呈方形、类似于温室的巨大玻璃房。此时尽管时值冬季，大厦外面气温只有不到10℃，但电梯门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股股热气。
玻璃房的面积堪称宽广，完全覆盖了整个顶楼，粗略估计超过两千平方。玻璃房内布置成为古典的江南园林，楼廊亭榭一应俱全，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甚至在最里面最高的那个三层小楼，第三层上的三边观景窗所对着的方向，各用了一块非常巨大的平面玻璃，使得登楼观景的视线不会被支撑结构所遮挡。园林中央是一汪池塘，虽说不大，但要知道这是建在三十层的顶楼之上，就显得很奢侈了。在池塘后面的最远处，就是那个三层小楼，一条用小块的半透明石头铺就的小径，从电梯门口几平方面积的青砖地开始，跨过池塘上的小桥，绕过塘边摇曳的柳树和水榭，延伸到小楼门口。
陈嘉沐此时觉得，“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本来一直认为，自己也好歹曾经在两百人以上的公司里干过，就算没吃过也算见过，上亿元的豪宅也有幸进去见识过。但跟眼前这些个景象比起来，亿元豪宅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显得有点窘迫寒酸。更不用说这个地方还人工控制着气候，想想那维护费都让自己口干舌燥。
路存仁熟门熟路的在前面带路，领着陈嘉沐一路走进那三层小楼。走进红木打造的中式大门，绕过屏风，入眼的就是那座巨大的、高峰与山脉造型的根雕茶桌。
还有坐在茶桌主位上的老人，体格瘦削，一头银发梳着得体的三七分，面容上却少有皱纹，唯独有眼角密集的鱼尾纹显露了真实的年龄。
见到两人进来，老人点头致意。路存仁为两人相互介绍，陈嘉沐才知道眼前老人姓辜，是“吉物斋”的实际控制人，而路存仁作为明面上的“吉物斋”老板，实际上只能算是合伙人而已。
“辜老板，不知道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面对着老人，陈嘉沐恭敬地问。从小的教育，让他不自觉的对长者保持恭敬的态度。
“诶，不要这么生分嘛，不嫌弃的话，跟小路一样叫我辜老就行了。来，尝尝这个茶，今天刚开的茶饼，滋味还行。”辜老也是和颜悦色。
喝着犹如酱油色，口感浓郁得甚至有点稠的茶水，陈嘉沐有点不太习惯。他还是喜欢铁观音，觉得茶就应该气香味苦，涩中回甘，像这种风味截然不同的茶实在欣赏不来。但好歹也知道这个茶很贵，不敢说什么嫌弃的话。
环境很好，气氛很好，茶很好，但陈嘉沐心里的不确定感让他有点虚，茶也喝得更没有滋味了。
“想来你可能也有疑问，我今天特地找你过来的原因吧？是不是心里还有点发虚？”
辜老笑眯眯的，犹如读心般说出陈嘉沐此刻的心理，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呃……确实是这样的。”
“其实……你应该知道你做的东西，跟一般的同行，有些不一样。而且也应该明白，公司会招揽你也是因为这个，对吧？”辜老又一个问题抛出。
旁边的路存仁低垂着的眼光一抬，扫了一下辜老和陈嘉沐，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辜老跟平时不一样啊，居然这么单刀直入，这是怎么了？
“没错，我确实有些秘密……嗯……这个怎么说呢……”好悬没把系统的存在说出来，陈嘉沐悬崖勒马般的支支吾吾，觉得头皮发紧。保守一个秘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憋得胸口发胀，但理智反复在敲打他的神经一般，让他控制着自己不要说漏嘴，就像嘴里卡着个刀片一样，吞下去难受，吐出去也难受。
“没事，因为跟你差不多的人，公司里也有，还有不少。”辜老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说着犹如平地惊雷般的话。当然，被震惊的只有陈嘉沐罢了。
“什么？！”陈嘉沐惊得差点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不少人跟我一样？”他此刻脑子里想的是一副只有特效大片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满大街的行人，身前都悬浮着半透明的光幕，可以伸手凌空操作，就像现在人手一件的手机一样。
“你做出来的有奇异特性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器’，机器的那个器，每个人做出来的都不一样，而像你这种人，称为工匠。当然你比较特别，你很高产。”路存仁放下茶杯，补充着说。
陈嘉沐脸上浮现出困惑：高产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不是逢做必出，有手就行吗？
“你做出这些东西的时间还不长吧？应该还没接触多少‘器’。来，看看这个。”辜老说着，把茶桌上的热水壶往他面前一推。
陈嘉沐本来就没去注意过那个热水壶，那就是个传统造型的陶瓷水壶而已，辜老泡茶用的热水就是从那个壶倒出来的。不过被特意提醒，他提起水壶一看，发现不同寻常之处了。这个水壶壶身有着很高的温度，甚至连提把都有点烫手，他用手指轻触壶身，针刺般的痛感马上让他缩回手指，差点就烫伤了！
“这壶就是‘器’，只要壶里面有东西，壶身就会保持百度高温，不需要任何加热，所以很适合拿来煮开水。”辜老一旁解说着。
看着陈嘉沐把壶放回茶桌上专门用来放置它的瓷盘上，路存仁递给他一把中式折扇：“这也是‘器’，我自己拿着防身的。”
陈嘉沐伸手正要接过，哪知路存仁并没有放手，两人看起来就像在拉扯这把折扇一般。
“这个很重，你小心拿好，别弄伤手！”
听到这么说，陈嘉沐两只手齐上端着折扇。随着路存仁的放手，重量马上加到手上，让陈嘉沐禁不住腰身也微微一顿。真的很重，这折扇看起来就是一般的骨质折扇而已，但重量远超它的材质应有的水平，陈嘉沐估摸着应该有同样体积的铁的两倍重量。
把折扇放到茶桌上，打开来看，扇骨是一种带有类似网状的纹理的骨质，颜色米白偏黄一点，上手感觉油润。扇面是黑色的洒金纸，但很薄，甚至有点半透明，用金色的颜料，一面写着李白的“行路难·其一”，另一面则是寥寥几笔的写意山水，陈嘉沐觉得自己水平有限鉴赏不来。
“这扇子跟你做的就很像，硬度很高，甚至可以当锤子砸铁钉！当然，我是不舍得的。”说着路存仁也笑了起来“但跟你的不同就是它很重，你的东西就还能保持正常重量。”
陈嘉沐咋舌，这么沉的东西拿来防身，确实不亏了那一身肌肉。
“可惜呀，这把扇子是那位师匠唯一的作品，他一生制扇无数，只有这一件‘器’，其它都是凡品。”辜老感叹着。
“很多师匠一生也就出几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东西会成为‘器’，也不知道出现的特性会是什么，只知道越是精心雕琢的作品，成‘器’的可能性就越大。这真的是跟人一样，想‘成器’，想出息，除了自己奋发努力，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听着辜老都扯到人生大道理去了，陈嘉沐听得嘴角直想抽抽，幸亏用力控制住了。那些人拥有的都是什么破烂系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他们是没有积分能用吗？不知道特性这一点自己倒是能理解，因为不到完成那一刻是看不到选项的，没法在开始做的时候就计划好。
辜老拍拍茶桌说：“你可能没看出来，这个大桌子也是个‘器’啊。”
陈嘉沐愣了一下：“这么大的东西，也能是‘器’？它又有什么特点？”
“坐在这个茶桌周围的人或动物，不会对彼此生出敌意。”路存仁出声解释道。“就算是到了拿刀子互捅的程度，只要能围着这个桌子坐下来，自己坐也好，被人摁着坐下来的也好，马上不会有敌意，头脑也会冷静。”
“还有个特点小路可能不知道，就是坐在这个桌边喝茶，就不会有负面情绪，比如发怒、悲伤、恐惧这一类的情绪。不过，一定要喝茶，不能喝别的东西，水也不行。”辜老补充说。
“哈，让人头脑清醒的茶桌……”陈嘉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轻松不少。
接着，在辜老的引领下，陈嘉沐开始参观这栋小楼。
这是一栋整体木结构的小楼，十足的仿古建筑，内部的装修也是古色古香。陈嘉沐对古建不了解，在辜老的讲解中也只能是频频点头，连声赞叹，带着微微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跟随辜老把小楼逛了一圈。
在他俩的介绍下，陈嘉沐才知道在这个小楼里，很多看起来日常且不起眼的东西，竟然都是‘器’，特性也是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不危险。毕竟辜老说这个顶楼可以算是他的家，他的卧室就在二楼，自然不能出现危险的东西。
“辜老，这些‘器’，好像在外面也看不到啊？”
“当然，‘器’的特性千奇百怪，匪夷所思，有些还非常危险，所以自古以来，都是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
“如果你对历史有所了解，应该知道历史上有不少事情，情势转折很突兀，甚至可说莫名其妙，那背后往往就是有‘器’在其作用。”
“对‘器’有认识的人，能做出‘器’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个隐秘的行业和圈子，这个行业也就负担起了对‘器’的利用和控制了。说到底嘛，今天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隐秘的行业，正式进入到这个圈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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