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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谁悲失路之人?

    天蒙蒙亮。

    鸣街鼓声回荡于洛阳城上方。

    与昨日紧闭八道城门不同的是随着鸣街鼓声响起。

    宵禁初解,戍卫城门的兵卒便排成一列,推开了紧锁了一天两夜的厚重大门。

    洛阳城内的包子铺、面摊点门前已经挂起了灯笼。

    香气弥漫。

    示意赶早的人们如需享用草食,进店即可。

    永丰坊街道。

    一名身穿着麻衣,脸上还有婴儿肥,,气色红润,粉雕玉琢的六七岁女童对抱着自己的中年男子说道:“阿爷,我们这般早,是去哪啊!”

    同样穿着麻衣,但却脸色蜡黄,眼底发黑,头发干枯发黄却有梳理过,用布条束起的中年男子点了一下女儿的鼻梁。

    宠溺的说道“外祖父想盈静,阿爷带盈静去探望外祖父、外祖母可好。”

    赵誉的女儿拍起手掌:“好啊,好啊,最近娘亲总是念叨着外祖父、外祖母。”

    对于小孩子来说她对外祖父。外祖母的印象很是模糊,但知晓自家娘亲最近在念叨。

    但一早从道观起来,只吃了些许昨日留下的烧饼的小女孩,街道两侧那弥漫着肉包子香气的蒸笼对她有着不可描述的吸引力。

    “阿爷,我饿了。”

    听到女儿的话,赵誉停住了脚步。

    “夫人。”

    穿着亚麻色麻衣,面容虽较好,脸却是菜色,原本秀丽的长发现已枯黄,随意用一根刀削的,形状可称为簪子的木条挽起。

    她的右手紧紧的抓了一下抱于胸前的包袱里那些使世人满怀热血追逐,触感却冰凉无比的为数不多的铜板。

    赵誉的妻子沈敏不忍的咬了一下牙:“当家的,快些赶路吧,日落之前,还要赶至巩县,再乘船南下。”

    赵誉点了点头,抱着女儿便走。

    一家三口没踏出几步,赵誉便停住了脚步。

    “夫人,就一个,就给盈静买一个。”他的声音变得很低。

    “始终是不够南下的。”

    沈敏眼眶里浮起了雾气,一滴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到下颚。

    她吸了吸鼻涕,抬手擦去泪珠,红着眼睛沙哑回应道:“好。”

    她走到了包子铺前。

    “雷大郎,要一个包子。”

    雷大郎听着熟悉的声音,仔细看了看这收好行囊,准备离开的一家子,顿时冷下脸来。

    “赵誉,你个杀千刀的,这是打算去那,是不是打算去余杭不回来了,欠老子的钱还没还呢。”说着便冲了出来,拽住赵誉的肩膀上的衣服。

    听到有人喊赵誉,包子铺内一名身穿洗得浆白,明眸皓齿,容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侧头望了出来。

    “放开我阿爷。”赵盈静用小手不断拍打雷大郎的手背。

    雷大郎视若无睹,情绪激动的冲赵誉喊道:“你别走啊,还清老子的钱再走,这半年来三天两头的来老子这拿吃食,先前借的,加上吃食,老子可是记着数,共计两千六百二十一钱,

    你要是不还清就跑,老子这就告到府衙去。”

    听到府衙二字,赵誉浑身战栗。

    “不...不...不去府衙,我没钱,真没钱...”他的声音颤抖。

    “没钱...没钱你怎么去余杭。”

    看着赵誉身上没有包袱,雷大郎转头将目光盯向沈敏。

    “夫人,快走。”

    知道要被抢钱,但告到官府,自己一家子依旧不占理,还会将包袱里仅剩的钱判给雷大郎。

    沈敏顿时变得十分慌乱,抬起脚便跑。

    情急之下,六神无主的她紧是跑出两步,便将自己绊倒。

    雷大郎见状,面露喜色,要往倒地夫人怀里的包袱抓去。

    四五步之外,一脸着急的赵誉才将女儿放下,便看见雷大郎被一名穿着圆领士子服,英俊不凡的年轻男子抓住了手。

    “你...你干嘛!”雷大郎发现自己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有些恼怒的说道。

    李重润注视着雷大郎的双目,义正言辞的斥道:“你敢抓,在下便告你猥亵之罪。”

    虽然唐朝开放,可猥亵女子在唐朝的处刑还是不轻的,若被证实,不紧要收监三个月以上,还会被在脸上刺字。

    看着一身士子服的李重润,雷大郎顿时有些慌了。

    一个士子,一个平头百姓,到了官府。

    他清楚,自己不仅仅是处于劣势,而是根本告不赢,至于自己是不是讨债,那是两码事。

    李重润敢不敢去官府,毋庸置疑,他认为是敢的。

    “郎君...您别胡说啊,先前您可一直在店里,说的话您都听到了。”雷大郎的声音有些结巴。

    李重润甩开雷大郎的手,边将沈敏扶起边说道:“你家的包子太香,在下沉醉于享用,不曾听到。”

    “啊...”一时之间,雷大郎如何应答。

    从对话中,李重润知晓这个雷大郎并非恶人,只是赵誉一家欠的数目有些大,一文钱一个的包子,他得卖两千六百二十一个才能获得,这还得刨去成本。

    他也不想真的为难。

    “这位夫人,听说你们要去余杭。”

    沈敏紧抱住包袱,微微行了个万福礼:“谢郎君,回郎君的话,正是要去余杭。”

    见妻子得救,赵誉牵着粉雕玉琢的女儿来到几人身旁,松开手行叉手礼:“谢郎君。”

    雷大郎听闻李重润对沈敏说出的话语,嘴角微抽,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僵硬,但又不敢吱声。

    赵盈静不懂发生了何事,只觉得将母亲扶起的俊俏阿兄是个好人。

    双目亮晶晶的看着那人的脸,只觉得比自己看到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你们是余杭人。”李重润环视赵誉一家人道。

    赵誉摇了摇头:“小人不是,贱内出身余杭。”

    “阿爷,我饿。”赵盈静又对父亲说了一句。

    李重润和善的笑道:“再怎么着急赶路,也得填饱肚子是不是,饿了谁,也不能饿了孩子。”

    赵誉低下了头,欲言又止:“呃...我们...”叹了一声“我们赶着去码头坐船。”

    说了一个当场谁都不信的谎言。

    李重润轻笑的两声:“在下也来自余杭,是余杭明年参加科举的学子,而你们则是要去余杭,

    要是明年在下高举不中,返回家乡,被人得知在外知晓有余杭的父老乡亲在外受难,在下却冷眼旁观,岂不让让戳脊梁骨。

    再则,说不定有在下科举不中,返回家乡,你我或还有相见之日,既然有缘,不如在下请三位用些热食,结个善缘。”

    听到李重润说出自己是赶考的举人,雷大郎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这...郎君定会高中...”对于与一名举人同桌共食,要是以往,即便知道自己出身商贾,赵誉也不会有所迟疑,只是现在...

    这半年来,四处奔波,替人缝制衣衫,抛头露面的沈敏不在顾忌身份:“谢过郎君。”转头看向赵誉:“盈静,快些谢过这位阿兄。”

    赵盈静甜糯的说道:“谢过阿兄。”

    沈敏又冲赵誉喊了一声:“当家的。”

    赵誉深深一礼,弯腰至九十度:“谢郎君。”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