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明。

    任延筠步出无常府，却见玄关外立有一人。素衣白纱，乍一望去，竟以为是南瑾。约莫着已等候多时，她足下已积起不小的水渍了。

    任延筠蹙眉，转身向阎王殿步去。茕莳疾步上前随于他身后。任延筠步子未停，倒加快了足步。

    “听闻，现在白无常之职是空缺的。”茕莳斟酌着开口。

    任延筠并未应答，顺着奈河穿过赤雾。

    茕莳奔走跟上，“任延筠？”

    “与你何干？”他如此回答。

    “我有意任职白无常。”茕莳堪堪开口。

    “不需要。”

    茕莳蹙眉，略有愠气，“两人分担，不至于如此辛劳。”

    “前面便是阎王殿了，莫要再跟随了。”任延筠并未缓步，端端踏入赤雾中。朱漆的门缓缓打开，他疾步步进。

    茕莳只得驻足，看他离去。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急于求成。她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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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于巷尾暗处，看眼前暖光普照下人群熙攘，车水马龙。我灿笑一声，食罢买来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立于黑暗中，静默的看着人间喧嚣，倒是只有我格格不入。

    “原来，你在此处。”身后传来轻笑。

    我回身望去，身后缓缓走来的人身着艾蒿色松烟锦服，足踏云靴，暖光上移，他松木色的眸中浅含笑意，“南瑾。”

    我蹙眉，后退一步，“你是何人？”

    “几千年来，你的容貌音色倒是未变，”他笑，“倒是有趣。”

    我缓缓退后，立于暖橙的光下，此刻倒想与那隅黑暗划清界限。

    “几千年来，你倒是将我忘却了，”他叹息一声，略有哀楚。

    我屏息，看他。

    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笑，“我是落芷，是你的如意君。”

    听闻那名字，恐惧瞬息间席卷而至，惶恐、不安、怨恨、苦楚。

    “你身上有件物什吸引着我，”停顿，“害我寻了你许久。”

    我挣脱开来，转身向车马混杂中逃去。过快的心声充斥耳侧，呼吸渐急。或许不该如此鲁莽，我已觉得身体不适。我停下步子，喘息着回头看去，却见他已不见。四下望去，似乎也不在。我俯身，头晕目眩，竭力平稳气息。

    周遭人车行过，兀自谈笑，似乎并未留意我，又好似我若透明一般。我支撑着起身，抬头却见他立于我身侧，“你这般模样，不如我送你回去罢。”

    我受了一惊，抬面撞上他松木色暖阳的双眼。他清澈的双眸倒映出他手举尖利的物什向我刺来的幻像。虽知这又是凭空幻影，但更令我惶恐。

    “心疾么？”他垂眉，略有所思，“似乎我的出现令你受惊了，”停顿，笑，“若是你心疾骤发，如此逝陨，可是得不偿失。”

    我谨慎的端详他，气息不匀

    “那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他笑，“你修养身心，我择日再来寻你。”

    不等我反应，他已兀自抬足，渐行渐远。

    我怔于原处，思绪紊乱，竟一时不知所措。唯有此刻立于暖光下，才觉自己于这茫茫人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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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怕他会寻至府邸。虽说任延筠的府邸偏远喧嚣，但总是觉得，他依旧能寻到。

    而任延筠大抵又是繁忙之时，已两日未归。这两日我一人惶惶不安，第三日他才归。

    他往香龛里添了新火。我立于暗处，看他。

    他停了手里的动作，侧身看我。我迎上他的目色，几欲开口。

    “怎么了？”他轻轻开口。

    “任延筠，我总是觉得我的记忆有些混沌。”我彳亍着开口，移眸望向窗外，“落芷，是我应该认识的人么？”

    他听闻身形一滞，呼吸渐重。他以手支颐，思衬半晌，旋即缓缓开口，“如此，那这几日你便莫要随意走动了。”

    我看他这般严肃，亦不由得紧张。

    “无碍，无需惶恐。”他笑，“你会平安无事的。”

    “我这几日新学了曲子，”他走近，“教你罢？趁着元宵余韵。”

    未等我应，他已兀自摆好了琴，“先奏一曲给你听罢。”

    闻言我便也轻轻坐下。他垂面，眉目含笑，抬手轻弄，衬映着远处的烟火箫声，和熙若春风送暖鸟啼霜落，婉转如绵延细雨珠落玉盘，倒听得心神安宁。远处烟火乍现，光屑照空。倏忽偏转，急急如湍流破冰沉釜，好若万马奔腾剑走疾风，孤舟行川河。利锋收缓，只余湍流回声，再听已是高山流水，闲庭信步。

    他顿手，余音不绝。我笑，“不错。”

    “趁夜未尽，”他抬眸看我，“过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