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终止的委托
事情已过去八年，但那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火焰，和妹妹伸出的伤痕累累的手，就像烧红的烙铁般印在他记忆里。
每当他无意间触碰，这道伤口便隐隐作痛，让他根本无法遗忘。
“设计这玩意儿的人真是恶趣味。”
亚伦不得不开始回想那座被烈火笼罩的房屋，同时沿着星辰，朝长廊走去。
刚开始，他还能轻松向前，但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实在太费神，走了不知多久，亚伦已经感到疲惫。
他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但这破地方好像永无终点，远处仍是分辨不清的光芒，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让他联想到某些宗教苦修。
教徒朝拜圣城，得从出发地开始保持步行，移动一步就跪地祈祷一次，持续反复直到抵达终点。
那真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相比之下自己算好的了。
可要命的是，别人的圣城好歹有实际坐标，而这条白色长廊没有任何参照物，远方光芒的位置也从未移动，亚伦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以及还要走多远。
他感到有些恍惚，视线逐渐模糊，像伦蒂尼恩的雨沾湿窗玻璃，映射着煤气灯昏黄的光，将窗外的夜景变得扭曲朦胧。
濒临失去意识的边缘，记忆里燃烧的房屋却愈发清晰，灼热的气浪扑在亚伦脸上，浓烟几乎要让他窒息。
仿佛自己又回到1862年那场大火之中。
他喘了口气，勉强抬头，才发现这不是错觉。
长廊尽头的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远方铺满石砖的巨大空地上，一座燃烧的巴洛克风格独栋小楼静静伫立，没有哭喊声，没有爆裂声，像是从老照片上单独裁下的部分，显现着某种静态的诡异。
“好久不见。”
亚伦勉强一笑。
这座房屋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火焰散发热量，断裂的横梁堵死门窗，但不再继续倾塌，它的时间被永远停留在亚伦记忆中最深刻的瞬间。
亚伦凝视它片刻后，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汇入自己全身，仿佛在涤净他的灵魂。
他从未对这具蛋白质和碳酸钙组成的躯体有过如此细微的掌控，心室的泵动，血液的走向，声带的振颤，肌肉的收缩，每一项活动都能够清晰感受。
如果灵魂是肉体的驾驶员，那他现在才算真正摸清了这辆载具的所有功能。
“……有这种技术，怪不得那帮家伙能跟恶魔抗衡。”
亚伦自语道，紧接着他就仰面倒下了。
走那段长廊对脑子消耗太大，他本来就快睡过去了，现在目的达成，瞬间松懈的精神让他再也无法支撑意识的清晰。
……
可惜好梦不长，亚伦很快在伦蒂尼恩的公寓醒来。
手中的启示之书成了一堆灰烬，外观上看是被烧毁的，可他的手掌却完好无损。
艾琳娜站在身边，冷脸看着亚伦不太雅观的睡姿。
“成功了？”
艾琳娜察觉到了亚伦身上的变化。
“应该是，我找到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被我们称为荒原。每个人的荒原都不同，是你为你自己创造的‘锚’。在以后通过门时，你的锚会让你不至于迷失在门扉间。”
“很不错的解释，如果能让我听得懂就更完美了。”
“现在没法讲清楚，你以后会知道的。能一次就抵达代表你很有天赋，直到现在，秘会里都有一半家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的荒原，每次烧完启示之书还得昏上一整天。”
“恕我失礼，你们是否考虑过有人故意利用这一点来合法带薪休假?”
“……很有可能！”
艾琳娜瞪大眼睛，显然她非常清楚秘会里部分家伙的恶劣程度，是完全能干出这种事的。
“我居然放走了一个大好机会。”
亚伦懊恼不已，他该早点问的。
“为这种事后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及，你的考核结果出来了。”
“案子不是还没结束吗？”
亚伦感到一丝不对。
“事实是，秘会已经判定你通过考核，给你这本启示之书就代表认可了你。然后，秘会要求我们不再参与此次案件，并且由于情况特殊，你的正式加入还得推迟。”
“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调查？别告诉我灰烬秘会也有争抢业绩的情况发生。”
亚伦语气冷了下来，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作风，莫格死前扭曲的脸庞他依旧记得很清楚，那是充斥着无尽痛苦与悔恨的神情。
“发各部门预算时争抢倒是很激烈……但在狩猎恶魔的事情上不会。你应该明白这绝不是一桩简单的失踪案，或许秘会那边有更多打算。”
“意思是今后不知道多少天里，我得被迫坐在公寓沙发喝茶看报无所事事，直到他们把一切都解决？”
“没说你必须待在公寓。”
“那不重要。换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我?虽然考核完成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终止了，但在你没有正式加入秘会前，我被要求继续盯着你。”
“真倒霉。”
“这是我想说的话。”
艾琳娜懒得继续争辩，转身回三楼时，亚伦突然道：
“难道你甘愿就这样停下？在看到莫格和他母亲的惨剧之后？在知道还有很多永远不会被注意的人因此丧生后？”
“你认为你能比秘会做得更好吗？它是存在了近千年的组织，你的人生不过才二十多年。”
艾琳娜没回头。
“但这是我的委托。那个被吃掉的男人科克，我没法就这样告诉他的妻子女儿他死了，她们需要一个哪怕是虚假的真相。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很好，你的说法表明你同样不会阻止我，这就够了。”
亚伦轻松地笑道。
他本就没打算让艾琳娜帮忙，但至少要确认她不妨碍自己。通过站在道德层面质问她，让她对无能为力的情况感到愧疚，从而迫使其在现实行为上退让。
制造期望差一直是个非常好用的手段。
艾琳娜愣了下，薄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默默离开了二楼。
每当他无意间触碰，这道伤口便隐隐作痛，让他根本无法遗忘。
“设计这玩意儿的人真是恶趣味。”
亚伦不得不开始回想那座被烈火笼罩的房屋，同时沿着星辰，朝长廊走去。
刚开始，他还能轻松向前，但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实在太费神，走了不知多久，亚伦已经感到疲惫。
他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但这破地方好像永无终点，远处仍是分辨不清的光芒，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让他联想到某些宗教苦修。
教徒朝拜圣城，得从出发地开始保持步行，移动一步就跪地祈祷一次，持续反复直到抵达终点。
那真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相比之下自己算好的了。
可要命的是，别人的圣城好歹有实际坐标，而这条白色长廊没有任何参照物，远方光芒的位置也从未移动，亚伦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以及还要走多远。
他感到有些恍惚，视线逐渐模糊，像伦蒂尼恩的雨沾湿窗玻璃，映射着煤气灯昏黄的光，将窗外的夜景变得扭曲朦胧。
濒临失去意识的边缘，记忆里燃烧的房屋却愈发清晰，灼热的气浪扑在亚伦脸上，浓烟几乎要让他窒息。
仿佛自己又回到1862年那场大火之中。
他喘了口气，勉强抬头，才发现这不是错觉。
长廊尽头的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远方铺满石砖的巨大空地上，一座燃烧的巴洛克风格独栋小楼静静伫立，没有哭喊声，没有爆裂声，像是从老照片上单独裁下的部分，显现着某种静态的诡异。
“好久不见。”
亚伦勉强一笑。
这座房屋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火焰散发热量，断裂的横梁堵死门窗，但不再继续倾塌，它的时间被永远停留在亚伦记忆中最深刻的瞬间。
亚伦凝视它片刻后，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汇入自己全身，仿佛在涤净他的灵魂。
他从未对这具蛋白质和碳酸钙组成的躯体有过如此细微的掌控，心室的泵动，血液的走向，声带的振颤，肌肉的收缩，每一项活动都能够清晰感受。
如果灵魂是肉体的驾驶员，那他现在才算真正摸清了这辆载具的所有功能。
“……有这种技术，怪不得那帮家伙能跟恶魔抗衡。”
亚伦自语道，紧接着他就仰面倒下了。
走那段长廊对脑子消耗太大，他本来就快睡过去了，现在目的达成，瞬间松懈的精神让他再也无法支撑意识的清晰。
……
可惜好梦不长，亚伦很快在伦蒂尼恩的公寓醒来。
手中的启示之书成了一堆灰烬，外观上看是被烧毁的，可他的手掌却完好无损。
艾琳娜站在身边，冷脸看着亚伦不太雅观的睡姿。
“成功了？”
艾琳娜察觉到了亚伦身上的变化。
“应该是，我找到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被我们称为荒原。每个人的荒原都不同，是你为你自己创造的‘锚’。在以后通过门时，你的锚会让你不至于迷失在门扉间。”
“很不错的解释，如果能让我听得懂就更完美了。”
“现在没法讲清楚，你以后会知道的。能一次就抵达代表你很有天赋，直到现在，秘会里都有一半家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的荒原，每次烧完启示之书还得昏上一整天。”
“恕我失礼，你们是否考虑过有人故意利用这一点来合法带薪休假?”
“……很有可能！”
艾琳娜瞪大眼睛，显然她非常清楚秘会里部分家伙的恶劣程度，是完全能干出这种事的。
“我居然放走了一个大好机会。”
亚伦懊恼不已，他该早点问的。
“为这种事后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及，你的考核结果出来了。”
“案子不是还没结束吗？”
亚伦感到一丝不对。
“事实是，秘会已经判定你通过考核，给你这本启示之书就代表认可了你。然后，秘会要求我们不再参与此次案件，并且由于情况特殊，你的正式加入还得推迟。”
“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调查？别告诉我灰烬秘会也有争抢业绩的情况发生。”
亚伦语气冷了下来，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作风，莫格死前扭曲的脸庞他依旧记得很清楚，那是充斥着无尽痛苦与悔恨的神情。
“发各部门预算时争抢倒是很激烈……但在狩猎恶魔的事情上不会。你应该明白这绝不是一桩简单的失踪案，或许秘会那边有更多打算。”
“意思是今后不知道多少天里，我得被迫坐在公寓沙发喝茶看报无所事事，直到他们把一切都解决？”
“没说你必须待在公寓。”
“那不重要。换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我?虽然考核完成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终止了，但在你没有正式加入秘会前，我被要求继续盯着你。”
“真倒霉。”
“这是我想说的话。”
艾琳娜懒得继续争辩，转身回三楼时，亚伦突然道：
“难道你甘愿就这样停下？在看到莫格和他母亲的惨剧之后？在知道还有很多永远不会被注意的人因此丧生后？”
“你认为你能比秘会做得更好吗？它是存在了近千年的组织，你的人生不过才二十多年。”
艾琳娜没回头。
“但这是我的委托。那个被吃掉的男人科克，我没法就这样告诉他的妻子女儿他死了，她们需要一个哪怕是虚假的真相。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很好，你的说法表明你同样不会阻止我，这就够了。”
亚伦轻松地笑道。
他本就没打算让艾琳娜帮忙，但至少要确认她不妨碍自己。通过站在道德层面质问她，让她对无能为力的情况感到愧疚，从而迫使其在现实行为上退让。
制造期望差一直是个非常好用的手段。
艾琳娜愣了下，薄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默默离开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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