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虎都·寅篇（六）
大喝一口闷酒，重重叹息。
“胡将军莫太伤感，我看她今日在酒宴开局的讲话，是有回归家庭、做个贤妻良母的打算。女将军又如何，大环境如此，她终究不可避免落俗。到了夫家，这性子给她好好磨磨，轫气不过多久就消散了。”
“说不定啊，不过半年就能给您老添个宝贝孙子！若是遗传到她的神力，那不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啊！别说将军啊，就是——”
左右四顾，压低声线。
“成虎都未来新一任的邦主都是有可能哟！”
“诶！这说的什么话，此话可不能乱说！”胡将军立马打住，语气却突然有些欢喜。
“要是这神力真能遗传，那不得让她多生几些。女子要不得，否则跟她阿娘一般蛮横，男子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帘后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禁为寅打抱不平。
“这不是把人当生育机器么？凭何重男轻女，都不是女子生养的怎得？”辰趁上菜的喧闹空档，将所想直接道明。
“嘘——”巴塞将其拦下。
又细细听来。
“这次联姻，胡家作出表率，让众人欢心，猛兽终进囚笼，在邦主那儿也留下一情。日后，地位节节高升，总的来说，于您是不亏的。就是苦了二公子，今后都得与那老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毕竟是邦主赐婚，休也休不得。”
“休不得，厌烦了，便把她打入冷宫呗！”另同一官位的礼部侍郎说话。
“她今日向邦主请示转交将军职权，从而一心一意投身家庭，说明打心底，还是憧憬婚姻，之前不过是树立独立形象的幌子罢了。一个向往婚姻的女性，最易洗脑，只要动动手指头，她便心悦诚服，冷淡她一段时日，再予些热情，便言听计从。”
“到时候，三妻四妾，哪是问题？只要能让自家男人开心的，她们是都会同意的。”
说完，对着碗吹几口凉风，冷静地咽下一口浓汤。
“不愧是专管礼节的才子，驯服人来，是有一套啊！”旁人竞相夸赞。
“真是这样，倒为我儿舒了一口气。”
如此，胡将军也舒坦起来，利大于弊，总的来说，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饮酒食饭，醉后，吆喝着吹嘘个人的功绩来，吵闹异常，咋呼的刺耳。
见再探不到有用的消息，四人离座，先行告退。
聚集于二楼卧室。
“寅将军真要成亲了？”丑十分震惊，表情克制不住的讶异。
“倒也没什么奇怪，个人有个人的追求。或许到一个阶段，便有一个阶段的想法，当初以事业为重，现在剿匪任务完成，转移注意，多看重婚事，也无可厚非。”巴塞道出想法。
辰望向她，这句话，正是她的真实写照。
从前，巴塞重守龙城，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未顾瑕其他，甚至做好孤独终老、以城为伴的准备，一次出使，却猝不及防的打乱了她的计划。
是的，她遇到了一个深爱的、满眼温柔的他。
他们是在饥荒大灾时相遇的，巴塞与龙后同行，带着丰厚的灾粮和救济物资，前往西境救援。
那时，西境与中东所及荒土漫漫，饿殍遍野，万里一片乌云。鬼都尤甚，筑城不过两百多年，却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他，是鬼都人，一样显著的高鼻梁、金头发，还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眸子，看人时，总是充满深情。他叫荷西，名字很好听。
辰喜欢他，他高高瘦瘦，不似中原人一般腼腆、木讷，却是大方、热情，见面时，总会张开双臂，展出大大的拥抱，再在面颊上留下蜻蜓点水的吻。
他很健谈，最喜欢说的，就是巴塞的好和他们的爱情故事。
一个馒头——相识的契缘。
他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一周没吃过好饭了，虚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握住耶和华双手、带着翅膀升天的一刹那，另一双温暖的、俗世的手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隐约听到有人急促地呼喊，不一会儿，嘴里滑过湿漉漉的鲜水，又有东西伸进来，他不自觉地开始咀嚼，越发香甜，是期盼已久的麦子香。
他有了些力气，努力睁开一条缝，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异族女孩，黑发黑眼，焦急地关切躺在怀里的陌生人。
“就是她了！”他每次分享到这，就会甜蜜的一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了，没错，是她了。”
“然后呢！然后呢？”小小的辰瞪着大眼睛，晃着他的手，催促着他继续讲下去。
“后面我费劲千辛万苦，一路上打听，终于用我的美貌与才华征服了巴塞将士，最后喜结连理，成功打入龙城，就生活在此啦！只可惜时光催人老，与她外出，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娶娇妻呢！实际，我还比她小上七岁。”
“可以喝血呀！悄悄告诉你，我们龙人的血是可以让你保持年轻的！”
“嘘——”他作出手势，严令禁止。
“我们是人，又不是畜牲。为何要喝人血？再说，我恨不得将她融进怀里，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又怎舍得让她为我放血，就为了虚假的容颜？我们爱的是灵魂，又不是那肤浅的肉体和外表。”
可是，你懂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因为他们没有爱，或者，他们把自私当成了爱。
巴塞与荷西拜堂的那天，据说老鬼王亲自来到龙城，为这对新人送上了大礼。
一个西域的普通人和一个中原鼎鼎大名的将士，他们的结合，一定程度上蕴含着东西方某种共同的祈盼：和平与交融。
只可惜老鬼王的憧憬在下一代，却被看作懦弱与无能的表现。
一次侵犯吞并的战争，将相爱的人儿们拆散，各自被迫过上颠沛流离、相思成疾的生活。
原来正确的人，是会打乱你原有的生活节奏的，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刻，你想为他奋不顾身。
可是，那太难遇到了。
巴塞很幸运。
辰拉回思绪，将视线转移回来，已经回想的太多了。
“巴塞说的是实话，只是，结合他们的谈话，始终觉得，这次婚事并不是寅将军自己情愿的，更像是——迫不得已。若是被逼迫着婚嫁，性质便大不一样了！”
“此中怕是有些政治阴谋。”
“牵扯的如此多？”
“入虎都这几日，可有察觉什么异样？”子循循善诱。
“一样繁华热闹，就是——就是在男女关系上，总是让人不自在。女性许多方面，并未得到尊重，男子之间的谈话，也常常过于轻浮，很是惹人不快。”
“对！”丑十分赞成，激动地往前迈出一步。
“我也是这样觉得。他们这样说，周围的女子却都习以为常，脸上看不出一丝愠色。况且偶尔经过一些府邸门口时，常能听到男人打骂，女人就这样受着，无一点反抗的心理。”
“在这里，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
“没错。”子点头。
“所以寅身为女子，却能成为将军，属实不易，必定引起某些人的嫉妒，费尽心机也要将她拉下来。婚嫁，就是很好的方法。”
“尤其，男方同样是将军世家，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方退出舞台。”
“所以——他们本是想逼迫寅将军嫁给胡二公子，成亲后共同管理旗下士兵，虎都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这权自然而然就全落在男方的手上，以此一步步蚕食寅将军的权力，以至于让她整个‘穆英军’化为乌有！”
“没错，辰所言，也是我所想。若是男人管理，必然看不上‘穆英军’，即使想保，寅将军怕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巴巴望着它慢慢灭亡，去申诉，却也毫无理由，得不到回应的。”
“那这婚，是万万结不得的啊！”
三人纷纷为其哀怨起来。
“但若是邦主赐婚，不接受，那不是抗旨了么？怕是会连累到整个军队，还给了他们打击的理由？”
“所以，寅将军每走一步，都得瞻前顾后，思虑周密。周围皆是恶狼，一步错，就成为盘中餐。婚事，她接下来了，却也算好了之后的一步。”
“胡将军莫太伤感，我看她今日在酒宴开局的讲话，是有回归家庭、做个贤妻良母的打算。女将军又如何，大环境如此，她终究不可避免落俗。到了夫家，这性子给她好好磨磨，轫气不过多久就消散了。”
“说不定啊，不过半年就能给您老添个宝贝孙子！若是遗传到她的神力，那不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啊！别说将军啊，就是——”
左右四顾，压低声线。
“成虎都未来新一任的邦主都是有可能哟！”
“诶！这说的什么话，此话可不能乱说！”胡将军立马打住，语气却突然有些欢喜。
“要是这神力真能遗传，那不得让她多生几些。女子要不得，否则跟她阿娘一般蛮横，男子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帘后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禁为寅打抱不平。
“这不是把人当生育机器么？凭何重男轻女，都不是女子生养的怎得？”辰趁上菜的喧闹空档，将所想直接道明。
“嘘——”巴塞将其拦下。
又细细听来。
“这次联姻，胡家作出表率，让众人欢心，猛兽终进囚笼，在邦主那儿也留下一情。日后，地位节节高升，总的来说，于您是不亏的。就是苦了二公子，今后都得与那老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毕竟是邦主赐婚，休也休不得。”
“休不得，厌烦了，便把她打入冷宫呗！”另同一官位的礼部侍郎说话。
“她今日向邦主请示转交将军职权，从而一心一意投身家庭，说明打心底，还是憧憬婚姻，之前不过是树立独立形象的幌子罢了。一个向往婚姻的女性，最易洗脑，只要动动手指头，她便心悦诚服，冷淡她一段时日，再予些热情，便言听计从。”
“到时候，三妻四妾，哪是问题？只要能让自家男人开心的，她们是都会同意的。”
说完，对着碗吹几口凉风，冷静地咽下一口浓汤。
“不愧是专管礼节的才子，驯服人来，是有一套啊！”旁人竞相夸赞。
“真是这样，倒为我儿舒了一口气。”
如此，胡将军也舒坦起来，利大于弊，总的来说，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饮酒食饭，醉后，吆喝着吹嘘个人的功绩来，吵闹异常，咋呼的刺耳。
见再探不到有用的消息，四人离座，先行告退。
聚集于二楼卧室。
“寅将军真要成亲了？”丑十分震惊，表情克制不住的讶异。
“倒也没什么奇怪，个人有个人的追求。或许到一个阶段，便有一个阶段的想法，当初以事业为重，现在剿匪任务完成，转移注意，多看重婚事，也无可厚非。”巴塞道出想法。
辰望向她，这句话，正是她的真实写照。
从前，巴塞重守龙城，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未顾瑕其他，甚至做好孤独终老、以城为伴的准备，一次出使，却猝不及防的打乱了她的计划。
是的，她遇到了一个深爱的、满眼温柔的他。
他们是在饥荒大灾时相遇的，巴塞与龙后同行，带着丰厚的灾粮和救济物资，前往西境救援。
那时，西境与中东所及荒土漫漫，饿殍遍野，万里一片乌云。鬼都尤甚，筑城不过两百多年，却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他，是鬼都人，一样显著的高鼻梁、金头发，还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眸子，看人时，总是充满深情。他叫荷西，名字很好听。
辰喜欢他，他高高瘦瘦，不似中原人一般腼腆、木讷，却是大方、热情，见面时，总会张开双臂，展出大大的拥抱，再在面颊上留下蜻蜓点水的吻。
他很健谈，最喜欢说的，就是巴塞的好和他们的爱情故事。
一个馒头——相识的契缘。
他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一周没吃过好饭了，虚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握住耶和华双手、带着翅膀升天的一刹那，另一双温暖的、俗世的手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隐约听到有人急促地呼喊，不一会儿，嘴里滑过湿漉漉的鲜水，又有东西伸进来，他不自觉地开始咀嚼，越发香甜，是期盼已久的麦子香。
他有了些力气，努力睁开一条缝，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异族女孩，黑发黑眼，焦急地关切躺在怀里的陌生人。
“就是她了！”他每次分享到这，就会甜蜜的一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了，没错，是她了。”
“然后呢！然后呢？”小小的辰瞪着大眼睛，晃着他的手，催促着他继续讲下去。
“后面我费劲千辛万苦，一路上打听，终于用我的美貌与才华征服了巴塞将士，最后喜结连理，成功打入龙城，就生活在此啦！只可惜时光催人老，与她外出，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娶娇妻呢！实际，我还比她小上七岁。”
“可以喝血呀！悄悄告诉你，我们龙人的血是可以让你保持年轻的！”
“嘘——”他作出手势，严令禁止。
“我们是人，又不是畜牲。为何要喝人血？再说，我恨不得将她融进怀里，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又怎舍得让她为我放血，就为了虚假的容颜？我们爱的是灵魂，又不是那肤浅的肉体和外表。”
可是，你懂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因为他们没有爱，或者，他们把自私当成了爱。
巴塞与荷西拜堂的那天，据说老鬼王亲自来到龙城，为这对新人送上了大礼。
一个西域的普通人和一个中原鼎鼎大名的将士，他们的结合，一定程度上蕴含着东西方某种共同的祈盼：和平与交融。
只可惜老鬼王的憧憬在下一代，却被看作懦弱与无能的表现。
一次侵犯吞并的战争，将相爱的人儿们拆散，各自被迫过上颠沛流离、相思成疾的生活。
原来正确的人，是会打乱你原有的生活节奏的，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刻，你想为他奋不顾身。
可是，那太难遇到了。
巴塞很幸运。
辰拉回思绪，将视线转移回来，已经回想的太多了。
“巴塞说的是实话，只是，结合他们的谈话，始终觉得，这次婚事并不是寅将军自己情愿的，更像是——迫不得已。若是被逼迫着婚嫁，性质便大不一样了！”
“此中怕是有些政治阴谋。”
“牵扯的如此多？”
“入虎都这几日，可有察觉什么异样？”子循循善诱。
“一样繁华热闹，就是——就是在男女关系上，总是让人不自在。女性许多方面，并未得到尊重，男子之间的谈话，也常常过于轻浮，很是惹人不快。”
“对！”丑十分赞成，激动地往前迈出一步。
“我也是这样觉得。他们这样说，周围的女子却都习以为常，脸上看不出一丝愠色。况且偶尔经过一些府邸门口时，常能听到男人打骂，女人就这样受着，无一点反抗的心理。”
“在这里，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
“没错。”子点头。
“所以寅身为女子，却能成为将军，属实不易，必定引起某些人的嫉妒，费尽心机也要将她拉下来。婚嫁，就是很好的方法。”
“尤其，男方同样是将军世家，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方退出舞台。”
“所以——他们本是想逼迫寅将军嫁给胡二公子，成亲后共同管理旗下士兵，虎都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这权自然而然就全落在男方的手上，以此一步步蚕食寅将军的权力，以至于让她整个‘穆英军’化为乌有！”
“没错，辰所言，也是我所想。若是男人管理，必然看不上‘穆英军’，即使想保，寅将军怕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巴巴望着它慢慢灭亡，去申诉，却也毫无理由，得不到回应的。”
“那这婚，是万万结不得的啊！”
三人纷纷为其哀怨起来。
“但若是邦主赐婚，不接受，那不是抗旨了么？怕是会连累到整个军队，还给了他们打击的理由？”
“所以，寅将军每走一步，都得瞻前顾后，思虑周密。周围皆是恶狼，一步错，就成为盘中餐。婚事，她接下来了，却也算好了之后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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