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聚合
那黑影一动不动的，盘据在舷窗的一角。
小旴心存侥幸地想，那可能只是一件我们平时没有注意到的船舱杂物而已。就在此时，那黑影一晃身，旋即隐没在船舱后方的黑暗当中。
“怎么办？还上去吗？”小旴惊疑不定。
“没有飞船，我们走不了。必须上去。”子昊把小旴放在地上，让他在这里等他回来。
小旴扶着路旁的矿灯柱慢慢站了起身，感觉双脚的力量恢复了些，一只手也勉强能动，决定还是和子昊一起上去，要是情况不对劲，再逃回来就是了。
二人小心翼翼绕到飞船后方入口，却讶异地发现，后方入口关得严严实实的，舱门门锁完好无损。
悄悄把楼梯拉下来，爬上副船舱，沿途也没有发现触手怪走过会留下的晶亮粘滑的痕迹。
他们没有打开头灯，一路上如履薄冰，不发出半点声音，穿过微微反光幽蓝色的弧形走廊，悄悄摸进去舰桥小圆顶。
小旴定神往黑影所在看去，差点没背过气来。
只见飞船内几枝长长的机械臂，正在解析塔旁边忙碌地工作着。
“你在干嘛？”小旴疑惑地问飞船电脑。
主萤幕很快便出现一行字：
//我们以气球中的氢气和氮气，在高压、高温及催化剂作用下，直接化合生成纯氨，经冷却后成为制冷剂。
//制冷剂的补充已接近完成。
．
．
小旴躺在医疗床上，子昊替他包扎一身的伤口。他的额头破了一个洞，颈肩都擦破了皮，一只手臂肿得像酱烤猪蹄，脚也拐了。
但这些伤通通毫无任何意义，因为他们原先根本不用出去受罪，飞船原来可以自行补充制冷剂。
子昊安慰他说，这可能是太空人留给我们的另一个重要信息：飞船的人工智能不太靠谱。
不过回头一想，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也算是小旴寡淡无味人生中精采的一章，而眼前的子昊，也勉强算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小旴忍不住问子昊，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腼腆：“我们这次回去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子昊不带一丝犹豫，“这已是我第二次进入太空人的回忆片段了。上次还有其他的同伴，回去介绍你们认识。”
小旴心头一喜，“怎个认识法？我们平常都见不到面。”
“在游戏里见面啊。”
“在游戏里怎个见面法？”
“我们第一次联机以后，自此就可以在游戏里互传信息。到时候约好在游戏里的某个地方见面就可以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我们当初怎么就联机了呢？玩了这么多年游戏，都没有联过机。刚知道游戏能够联机，立即就遇上了你。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关于这个问题，晧子曾经说过一番他的个人见解：人的意识，其实远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亦存在某种羁绊或连结，可能是集体潜意识，可能像量子纠缠般幽灵似的感应。”
“也有可能是佛教释家所谓的缘生。缘生，就是因缘所生，因各种关系的聚合而产生。一粒种子撒在泥土里，施肥、浇水，加上空气、阳光，就能长成一棵大树。其中，种子是‘因’，泥土、阳光、空气等等是‘缘’。”
“这些因缘都具足了，就长成为大树的‘果’。”
“每一段关系，就像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蜘蛛网里的一小节，背后都连着许多的扭带。事物的出现，是由于因缘的聚和合，事物的消失，是由于因缘的散和落。缘生，复缘灭。”
小旴听得云里雾里，问：“谁是晧子？”
“就是我们的几个同伴之一。不过……“子昊深深的看了小旴一眼，欲言又止，“你应该是不会见到他了。”
“这是为什么？”小旴摸不着头脑。
子昊好像在斟酌要怎样说，才不会刺激到小旴。
他小心翼翼地问小旴：“你是怎样来到这飞船的？”
小旴老老实实交代道，“我在两星期前开玩《永远不会结束的征途》，一开头，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艘太空航舰上，手里拿着一把粒子束武器。之后无缘无故出现一群小灰人，和后方不知什么东西在交战，凶狠的小灰人想抢我手上的武器，我打死了俩，然后边走边打，路过一个看似逃生舱的阀门，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门，就乘船逃走了。”
“子昊你又怎么来到了飞船上？”
“我和同伴们上次进入那个太空人的记忆副本时，出了一些意外……总之，我们和晧子约好了在这艘探测船上再见面。我们轮流在船上等他出现。结果他……终于来了。”
“来是来了，不过也是没有来。”
“糟了......”小旴望向子昊的眼神透着痛惜，“你从神树上摔下来，终归还是摔坏了脑子。”
“我的意思是，晧子他的确出现在探测船上，但他已经不再是他。”
“他……变成了是你。”
小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地咳了一声，“什么？！”
“你不用紧张。我猜测，那次意外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晧子他离开了这个游戏，连帐号也注销掉。他失踪了。而你，则拿了他在游戏中的皮囊，进入了这个游戏世界。”
“你一登上这艘探测船，我就在暗中观察你，但是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这明显不是晧子，而是一个不知就里还带点憨憨的萌新小白。”
不就吃口三文治戳戳花盆吗，怎么就憨憨了呢？
小旴刚想作出有力的反驳，却瞥见飞船舷窗透进来的光，此刻忽然变亮了，淡淡的光影，正在地上极缓慢地移动。
他从舷窗探头往外看，发现二人进来气球时穿过的那个巨大破洞，此时泛起了一层柔和的白光，好像人死后灵魂通过白光隧道的天国出口，带有一种近似神圣的光芒，微微照耀著大地。
“噢，外边的天亮了。”他身后的子昊说道。
“这星球的大气层如此之厚，居然还能透进来光，想来星球附近的那颗主序恒星，其亮度一定很高，要不，就是距离很接近。”
随着光从洞口慢慢溢进来，原本死域一样的浮城，居然渐渐起了一点变化。具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倒也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小旴，整个浮城彷佛都在动，从沉睡中苏醒。
还未回过神来，外面的警报声居然又再一次响起。急速轰鸣的警报声响彻天际，比往常的警报声还要刺耳，而且更加迫切，让人肾上腺素急速飚升。
“不管那是什么鬼，我们先赶快离开这个破气球！”
小旴心存侥幸地想，那可能只是一件我们平时没有注意到的船舱杂物而已。就在此时，那黑影一晃身，旋即隐没在船舱后方的黑暗当中。
“怎么办？还上去吗？”小旴惊疑不定。
“没有飞船，我们走不了。必须上去。”子昊把小旴放在地上，让他在这里等他回来。
小旴扶着路旁的矿灯柱慢慢站了起身，感觉双脚的力量恢复了些，一只手也勉强能动，决定还是和子昊一起上去，要是情况不对劲，再逃回来就是了。
二人小心翼翼绕到飞船后方入口，却讶异地发现，后方入口关得严严实实的，舱门门锁完好无损。
悄悄把楼梯拉下来，爬上副船舱，沿途也没有发现触手怪走过会留下的晶亮粘滑的痕迹。
他们没有打开头灯，一路上如履薄冰，不发出半点声音，穿过微微反光幽蓝色的弧形走廊，悄悄摸进去舰桥小圆顶。
小旴定神往黑影所在看去，差点没背过气来。
只见飞船内几枝长长的机械臂，正在解析塔旁边忙碌地工作着。
“你在干嘛？”小旴疑惑地问飞船电脑。
主萤幕很快便出现一行字：
//我们以气球中的氢气和氮气，在高压、高温及催化剂作用下，直接化合生成纯氨，经冷却后成为制冷剂。
//制冷剂的补充已接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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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旴躺在医疗床上，子昊替他包扎一身的伤口。他的额头破了一个洞，颈肩都擦破了皮，一只手臂肿得像酱烤猪蹄，脚也拐了。
但这些伤通通毫无任何意义，因为他们原先根本不用出去受罪，飞船原来可以自行补充制冷剂。
子昊安慰他说，这可能是太空人留给我们的另一个重要信息：飞船的人工智能不太靠谱。
不过回头一想，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也算是小旴寡淡无味人生中精采的一章，而眼前的子昊，也勉强算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小旴忍不住问子昊，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腼腆：“我们这次回去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子昊不带一丝犹豫，“这已是我第二次进入太空人的回忆片段了。上次还有其他的同伴，回去介绍你们认识。”
小旴心头一喜，“怎个认识法？我们平常都见不到面。”
“在游戏里见面啊。”
“在游戏里怎个见面法？”
“我们第一次联机以后，自此就可以在游戏里互传信息。到时候约好在游戏里的某个地方见面就可以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我们当初怎么就联机了呢？玩了这么多年游戏，都没有联过机。刚知道游戏能够联机，立即就遇上了你。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关于这个问题，晧子曾经说过一番他的个人见解：人的意识，其实远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亦存在某种羁绊或连结，可能是集体潜意识，可能像量子纠缠般幽灵似的感应。”
“也有可能是佛教释家所谓的缘生。缘生，就是因缘所生，因各种关系的聚合而产生。一粒种子撒在泥土里，施肥、浇水，加上空气、阳光，就能长成一棵大树。其中，种子是‘因’，泥土、阳光、空气等等是‘缘’。”
“这些因缘都具足了，就长成为大树的‘果’。”
“每一段关系，就像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蜘蛛网里的一小节，背后都连着许多的扭带。事物的出现，是由于因缘的聚和合，事物的消失，是由于因缘的散和落。缘生，复缘灭。”
小旴听得云里雾里，问：“谁是晧子？”
“就是我们的几个同伴之一。不过……“子昊深深的看了小旴一眼，欲言又止，“你应该是不会见到他了。”
“这是为什么？”小旴摸不着头脑。
子昊好像在斟酌要怎样说，才不会刺激到小旴。
他小心翼翼地问小旴：“你是怎样来到这飞船的？”
小旴老老实实交代道，“我在两星期前开玩《永远不会结束的征途》，一开头，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艘太空航舰上，手里拿着一把粒子束武器。之后无缘无故出现一群小灰人，和后方不知什么东西在交战，凶狠的小灰人想抢我手上的武器，我打死了俩，然后边走边打，路过一个看似逃生舱的阀门，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门，就乘船逃走了。”
“子昊你又怎么来到了飞船上？”
“我和同伴们上次进入那个太空人的记忆副本时，出了一些意外……总之，我们和晧子约好了在这艘探测船上再见面。我们轮流在船上等他出现。结果他……终于来了。”
“来是来了，不过也是没有来。”
“糟了......”小旴望向子昊的眼神透着痛惜，“你从神树上摔下来，终归还是摔坏了脑子。”
“我的意思是，晧子他的确出现在探测船上，但他已经不再是他。”
“他……变成了是你。”
小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地咳了一声，“什么？！”
“你不用紧张。我猜测，那次意外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晧子他离开了这个游戏，连帐号也注销掉。他失踪了。而你，则拿了他在游戏中的皮囊，进入了这个游戏世界。”
“你一登上这艘探测船，我就在暗中观察你，但是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这明显不是晧子，而是一个不知就里还带点憨憨的萌新小白。”
不就吃口三文治戳戳花盆吗，怎么就憨憨了呢？
小旴刚想作出有力的反驳，却瞥见飞船舷窗透进来的光，此刻忽然变亮了，淡淡的光影，正在地上极缓慢地移动。
他从舷窗探头往外看，发现二人进来气球时穿过的那个巨大破洞，此时泛起了一层柔和的白光，好像人死后灵魂通过白光隧道的天国出口，带有一种近似神圣的光芒，微微照耀著大地。
“噢，外边的天亮了。”他身后的子昊说道。
“这星球的大气层如此之厚，居然还能透进来光，想来星球附近的那颗主序恒星，其亮度一定很高，要不，就是距离很接近。”
随着光从洞口慢慢溢进来，原本死域一样的浮城，居然渐渐起了一点变化。具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倒也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小旴，整个浮城彷佛都在动，从沉睡中苏醒。
还未回过神来，外面的警报声居然又再一次响起。急速轰鸣的警报声响彻天际，比往常的警报声还要刺耳，而且更加迫切，让人肾上腺素急速飚升。
“不管那是什么鬼，我们先赶快离开这个破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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