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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心态

    田校尉被他说得也有些恼,面上却没显现出来,还是微微含笑地目送对方离开。

    等人彻底不见,这才落下脸来,暗骂,这蠢货,也不知怎么混到跟我同阶的份儿上的。

    他本来懒得管周校尉这事儿,可又怕城阳县和府城那边的平衡被打破,真闹腾起来,那他这个从府城被派到城阳县做支援的身份,就是首当其冲要受影响的。

    田校尉又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那位小郡主——

    这种事无论是和周县令还是蒙校尉说,都因为双方身份太过正式以至于缺乏转圜的余地。

    反倒是郡主的身份,既有权利过问城阳县任何事,又因为没有实职而可以在不想管的时候假装不知情,进可攻退可守,是田校尉搭线的最佳选择。

    许姝本以为,这两个府城来的校尉中,最容易出问题的应该是田校尉,毕竟他一看就是很善于钻营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真正会被人钻空子的反而是看起来最板正最严肃的周校尉。

    当然了,许姝也没有全信田校尉的话,待他走后,她就找人去查了。

    周校尉老家就在泰州隔壁的许州,距离不算很远,从城阳县骑马两日也就到了,可在当下的时刻,她是连两日都不敢空等的。

    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派人去查李军师的情况,一边很简单粗暴地让人监视对方及周校尉,一旦有从这二人那派出的人要出城,直接拦截。

    反正战事临近,诸事纷杂,两地间交通被堵塞,或者冒出一伙劫匪劫掠过路的人,也很顺理成章不是么。

    而一旦确定这李军师的确有问题,那连借口都不用找了,私通异族,即使只是个小喽啰,也无法全身而退。

    许姝最近的事务的确是多,这件事,即使要紧,她也分不出太多心神去盯着,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信任堂哥一次。

    毕竟,她连周县令和蒙校尉都信任了,总不能还把自己的堂哥蒙在鼓里吧。

    想必许家就是再有谋划,也没那个心思和能力去参与私通外族这种事,那许钊就是可信的。

    许钊听着许姝把当下的情势说明,又接过了安排人手监视周校尉和李军师的任务,还没等他多问,许姝就又有事要离开,只匆匆给他留下一句:

    “跑腿或传话的人手可以找杨骆去要,他这段日子管理内务,想必也摸清了多数奴仆的情况。”

    许钊这才知道胡人南下的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至于为什么一直到周县令他们都知情后才告诉自己,他心里也隐隐明白原因。

    说不失落是假的,虽说裴芃一家向来是脱离于许家之外的存在,以至于即使许姝姓许,他们的祖父母也并不以对待其他孙子孙女的态度去对待她。

    可,许钊还是觉得,他们是堂兄妹,是一家人,这般隐瞒……

    许钊的苦恼,同样被排除在外的杨骆并没有,他当然不指望刚刚投靠就获得裴芃母女的全然信任,因此也不觉得失落,他得知许姝让他帮许钊安排人手后,不顾许钊的呆坐,就思忖起合适的人选了。

    等他从思绪中抽离,再扭头去看许钊,连他还呆愣愣地坐着,脸上还有些不平之色。

    杨骆忍不住提点: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还仅仅把你们之间的关系看做普通的堂兄妹?”

    许钊不解:

    “我们本就是堂兄妹,什么叫看做堂兄妹。”

    “那你会把公主殿下看做普通的伯母吗?”

    许钊一愣,他似乎从未把裴芃看做普通的伯母,自决定追随裴芃以来,他甚至很少再叫伯母,一直是“殿下”。

    许钊摇头,似乎明白了杨骆的意思。

    杨骆笑道:

    “那不就是了,你也知道你和殿下的关系,是公在前,私在后,那为什么在郡主殿下这里,你竟看不清了呢。”

    “可,可……”

    “可她比你年龄小,又是女子,你觉得你是兄长,可以掌控她,是也不是?”

    许钊恼怒地瞪向杨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从未想要掌控她。我们虽是兄妹,却身份有别,我又不是不清楚。”

    “你或许不是刻意地想掌控她,但下意识觉得她应该把任何事都告知于你,与你商量。

    可你想过没有,公主殿下如今不在,郡主就是代母职统率公主府。在整个府中,你是初初投奔的,我也是,我们并未获得全部的信赖,也没有做出多少贡献,甚至都没有正式的公主府属官之职,或城阳县的官职。那这种机密之事,郡主何必告知你我?”

    许钊被说得无话可说,他觉得杨骆说得有道理,可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卑鄙到想要夺裴芃的权,他只是觉得不该隐瞒他罢了。

    杨骆看他陷入沉思,也没有再说什么,拍拍因为久坐而褶皱的衣裳,起身回房了。

    杨骆这段日子一直默默地在打点公主府的内务,起初他只是应程翡所托,帮忙监督匠人们酿酒。

    后来府中住进了不少官吏家眷,公主府原本的长史属官又忙于替许姝打点外部事务,内管家抓不到壮丁,就请托杨骆在管理酿酒院子的时候,也帮忙管理下其他地方。

    杨骆细心,又有耐心,并不太介意他所做的工作没有前途,反倒是帮着梳理了不少公主府的内务。

    衣食住行是否妥帖,侍从们的安排是否忙而不乱,这一点,常住公主府的幕僚们自然能感受得出来,而是谁的功劳,他们也看在眼里。

    因此,他们对杨骆的观感倒也稳步提升。

    其中尤以邬先生最为明显,他一把岁数了,跟在裴芃身边,纯粹是想舒舒服服地养老,运气好了碰到合适的人,那就收个好徒弟,也能给他养老送终。

    因此,比起那些汲汲营营想在少主许姝面前博个关注的其他年轻人,他反倒是比较喜欢杨骆的平稳。

    当然了,杨骆从老家跑去京城,又跟来泰州,也是为了前途,但最起码他稳得下心,不是么?

    这种稳,也让邬先生多了几分调教的心思。不说收做学生,那还太早,但提点年轻人几句还是可以的。

    于是,在外部纷纷扰扰的这段时间,杨骆隔三差五被邬先生叫过去饮酒饮茶下棋,也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裴芃及许姝的读书趣事。

    如果说,这段时间以来杨骆是直观地通过不多的几次接触去揣测裴芃母女二人的性格及行事风格。

    那邬先生在交谈中透露的信息,则是让杨骆更全面地了解到,裴芃母女二人在成长为今天的状态之前,在受到伦理纲常、儒法释道等观念的影响之前,她们更为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性格和喜好。

    即使最开始杨骆并没有意识到邬先生的意图,经过几次,他也明白了,这是有意提点自己呢。

    做女主公的追随者,难就难在此处。

    他们会很容易因为对方在性别上的劣势而不自觉轻视她们、甚至试图摆布她们。

    而邬先生想提点他的就是,不要试图轻视和摆布她们,尤其是裴芃。

    因为她长成如今的样子,必然是挣脱过很多试图摆布她的人。

    而这,其实就是许钊的苦恼之处,他不自觉地轻视了血缘关系是他妹妹,身份却是他主公的许姝。

    好在,这也是他的幸运之处,因为许姝到底还没成为裴芃,对于这种轻视,她的感觉还没那么敏锐,还能给他犯错的机会。

    许钊自杨骆走后,也回了自己的卧房,既没有叫人点灯,也没有让人上膳,在逐渐加重的夜色中呆坐了一会儿,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匆匆把桌案前的灯点着,然后从柜子里翻出来厚厚一叠信件。

    有他爹娘的,有他那几个伯父叔父的,也有他祖母的,以及一些兄弟姐妹,同窗好友……

    他把其他信件纷纷拨开,只是拿出二伯父、祖母、他爹娘的信件,摊开来看。

    是了,是了。

    许钊的脸上似哭似笑,在被风吹得摇坠的灯芯映衬下,更显得沉郁。

    他往日浑然不觉,即使心中更亲近父母,但也觉得祖母和伯父写信来叮嘱他的字字句句,全是出于好意。

    可他把这些信件放在一起对比,这才发现不同。

    他父母一直叮嘱他既然选择追随伯母,就要认清身份,分清公私,做好本职。

    而他的祖母和伯父,似乎一直在告诉他,他伯母虽是皇族,可嫁入许家就是许家妇,他堂妹更是许家的女儿,是他的妹妹。

    他们还说,他是许家的子弟,他大伯父不管事,他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要让人觉得许家无人,只能让妇孺顶立门户。

    许钊这么一比较,只觉得冷汗淋淋,字字句句都显得情深意切,可字字句句都让他为许家打头阵,去争去抢公主府的权柄。

    可这并非他的本意啊!

    许钊还记得自己当初顶着祖母的不赞同非要随裴芃去泰州的决定,记得他娘一边给他收拾行李一边嘱咐他,不要太听他祖母和二伯父说的话,做好自己的事。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也逐渐地失去了最初的谨慎呢?

    好像是自他伯父伯母回京后,那时全府都靠许姝掌管。

    她本就有些生疏,又很快出了城阳县被攻打的事,许姝忙不过来,和裴芃的那些幕僚及属官不太熟悉,很多事就交给了许钊去过问。

    许钊并没有多少实权,可其他人考虑到他到底是许姝的堂兄,即使不分权给他,也会多问几句他的意见。

    久而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