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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女人

    元宵的时候,范文丞也没下山回广州。

    报馆的事,他之前就安排一个唐万熹的同事帮处理。唐万熹每个礼拜都来信,汇报报馆的进度。范文丞觉得唐万熹还是很有能耐的,把报馆整顿的有模有样。

    而南海帮则每一个月都过来一趟晓月观,劝范文丞练完武功后,就回去当带头人,毕竟范文丞是为了他们的性命来练武的。

    清明的时候,范文丞回了趟广州。

    韩宛筠的墓是不能不扫的,关维甲等人一起陪同。

    扫完了干娘的墓,他下午又抽空去了趟报馆,在竹林里给那几座无主的坟墓,还有孔震轩和鹿爷的墓插香烧纸。

    范文丞给每个坟墓倒了些酒水,“各位前辈,老大哥,也不知道你们的姓名,来自哪里,晚辈这番心意,你们就领了吧。”

    晚上他没回茶行,而是睡报馆之前的房间,这里可以看到竹林。

    顾辉来报馆寻他,“范先生,我看你还是回茶行好点,刚才蔡公子那边来了消息,李思瑞派了杀手来寻你。”

    现在的茶行,关维甲已经安排了好些刀子手,时刻保护范文丞的安危。

    范文丞摇头拒绝了。

    顾辉无奈回到茶行。大伙担心李思瑞的杀手行凶,关维甲又带着那队刀子手埋藏在报馆附近。

    他们本身就是码头打架出生的人,都没有什么武功,充其量也是几招简单的蔡李佛。所以关维甲也带了枪。

    范文丞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摇曳的竹林,突然想到一件事,回乡祭祖。

    他老家是河北沧州的。

    念头才刚冒出不久,顿时又消失了。天津和河北是曹云鼎的地盘,听木村他们提到,曹云鼎是靠着日本人才接管了天津和河北。兵荒马乱年代,自己没必要这个时候回北方祭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不划算。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掏出怀表看了看,才十点。

    门外有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他警惕了起来,手朝枕头底下的手枪摸去。

    脚步声停住,一个咳嗽声传来,有人说话,是看门的朱七,“范先生,你睡了吗?”

    范文丞觉得有些奇怪,回了一句,“有事?”

    朱七:“小人有一事相求。”

    范文丞睡意全无,披上衣服,揣着枪开了门。

    朱七满面风尘,手里提了个礼盒,恭敬的把礼盒递给范文丞,“这是白天在街上买的,送给范先生。”

    范文丞打开礼盒,里面是基本外国书。

    两人坐下。

    “朱七,有什么事,你说吧。”范文丞开门见山的问。

    “是这样的,我打外地来,千里迢迢来广州是寻人,就是我的女儿。五年前老家又是涝灾又是旱灾,家里揭不开锅。刚好有个堂弟回乡,我堂弟说他在城里做大生意,他有个朋友的千金要个丫鬟。那时候没法子,就让小女跟他去了城里。”朱七说到这里的时候,顿时哽咽,上气不接下气,两行老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范文丞于心不忍,“朱伯伯,你继续说。”

    朱七一抹两行泪水,“后来我才知道,我那堂弟在外面是被官府通缉的,做的都是不干净的勾当,后来他被抓了。临死前才说他把小女卖给一个姓俞的广州老板,小女可能在广州。所以我才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广州找小女。”

    “然后呢?”

    “在报馆稳定之后,我有了空闲时间,就到附近的烟花小巷去找。今天我终于在老三街的如春楼找到了。”他说话的时候又是抽泣哽咽。

    余下来的事,朱七不说,范文丞也知道。被人卖到了如春楼,你要出去,只能交赎金。他想到了小凤,顿时对朱七的女儿多了几分怜惜。他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朱惠兰!范先生一定要帮帮小女,只要离开如春楼,让她做牛做马报答你都可以。”

    老三街的如春楼很有名,也是广州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里面装修也是很豪华,没有了以往青楼的煤油灯,取而代之的是电灯,装修风格也是欧式。之所以有这个能耐,是因为如春楼的老板娘是蔡昌铭年轻时候的相好。

    老板娘的本名很少有人知道,大伙都叫她老板娘。顾辉说老板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她得按照道上规矩。

    次日正午,范文丞带了个帖子,以南海帮的名义去会见。随行的除了顾辉朱七,还有几个得力手下。

    帖子递给了如春楼的门客,门客打量了下范文丞,然后拿着帖子走了进去。

    道上都是有来有往,这种会面基本不会拒绝。

    门客领着范文丞等人穿过大堂,范文丞见大堂中漂亮沙发上,坐着或者躺着十多个身着西洋裙的年轻女子。西洋裙胸口很低,能看到不少春色,裙子也很低,低得男人看了都想留口水。

    穿过了大堂,范文丞以为就能见到老板娘,谁知道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里三层外三层,一个接一个的大厅,一批又一批的绝色美女,一个个裹得胸部鼓鼓的,屁股很翘。抬头望上一看,楼上居然还有一个厅,几个女子叼着别致的烟枪在那吐着烟圈,其中一个女子的还朝范文丞含情脉脉的笑了笑。

    走过了六个厅,终于来到一处古香古色的厅里,厅里空无一人。

    门客:“诸位稍等,老板娘马上来。”

    他说完拍了拍手掌,远处黑暗中走出了七八个相貌姣好的年轻女子。那些女子轻浮,妖媚的围过来,给范文丞等人倒茶。

    朱七瞧见这些人,黑着老脸哼了一声。

    范文丞或许因为未曾碰过女人,见到那些妖媚女子鼓鼓的胸部,总觉得心跳加快,感觉连脖子都是火烫的。

    “老板娘来了!”门客说。

    范文丞抬头望去,一个丰满的中年女子穿着旗袍走来,旁边跟了一个丑陋的下人。怎么个丑法,大小眼,朝天鼻,裂开嘴唇,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

    老板娘怎么会留个这么丑的人做跟班,范文丞不屑的想。

    老板娘坐了下来,咳嗽一声,那些倒茶的女子就纷纷安静的离去。

    “各位码头的弟兄,今天什么风把大伙吹到如春楼了?”老板娘开门见山。

    范文丞见对方如此爽快,自然把朱七的事也一说。

    老板娘笑道:“既然都是道上的人,那也好说,我花了一百个银元买的,原本呢想赚个三五千个银元。要是现在赎人,别人的话我至少收两千个银元,大家都是道上人的,一千个银元是少不了。”

    一千个银元不是小数字,朱七一个月才五个银元。不光是朱七拿不出钱,其实南海帮拿出这笔钱也是有点心痛。一千个银元都可以做一番事业。

    范文丞自然是有备而来,备足了两千个银元。现在对方给面子,少要一千个,心里顿时觉得终于没亏的那么多。

    老板娘也是个讲信用的人,立马就安排人把朱惠兰带了出来。

    朱惠兰出来的时候,朱七差点就倒在地上,只见朱惠兰衣冠不整,胡言乱语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走来。

    她见到朱七,笑的疯疯癫癫的说,“你好像我爹!”

    范文丞见朱惠兰不过二十,长的也算标致,白兮兮的手臂胡乱挥舞。

    朱七一把抱过朱惠兰,哭道:“惠兰,你怎么了?”

    谁料朱惠兰反手推开朱七,“这位客人,不行的,得先给钱!”

    老板娘插嘴说道:“不碍事的,她吸了福寿膏,过一个时辰就好了。”

    顾辉低声对范文丞说:“范先生,我们先回去?”

    范文丞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