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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人面豆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照见兀自念着儿歌,丝毫没有察觉兔子的表情已经变了。

    她突然暴起,拔出小刀将照见按在了石壁上。刀身锃亮,映出兔子惨白的脸:“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俩人贴得很近,照见甚至能看到兔子紧缩的瞳孔。他举起双手表示屈服,僵持了一会儿,兔子终于垂下了头。等她稍稍平复,照见才轻声道:“都过去了。”

    “你说什么?”

    刀刃再次抵上喉咙,照见却毫不畏惧:“这僵尸靠回忆迷人心智,你肯定是看到了过去的事才会这么痛苦。但那些都过去了,太执着只是给自己平添业障。”

    “你不懂,有些事永远过不去。我只是……假装忘记了。”

    “小僧倒是认为,遗忘是好事。它能保护我们不受煎熬,小僧刚才也被迫记起了不少事,确实很不舒服。”

    “是吗?你想起什么了?”

    照见垂下眼睫,轻声道:“空相,我刚才看见了空相。”

    小沙弥空相?兔子不再追问,退后一步收刀入鞘。照见刚刚站直,兔子一拳轰上去,和尚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她上前一步:“一码归一码,这是你暗算我的报酬。又是下药又是割指头,你以为自己是谁?霸道总裁?再拿我当工具,马上送你去西方极乐世界。”

    “东方琉璃世界……”

    “什么?”

    照见抱着肚子呻吟:“小僧死后想去东方琉璃世界……对不起,小僧刚才不该对你下药。”

    兔子把他拽起来:“算了,这事过去了。说正题,为什么你要用我的血催开玉琮?”

    人面豆得血即活,这在她预料之中。但是为什么要用她的血?照见垂眸不语,半晌才吐出一句:“因为……上一个祭品也姓柴。”

    黄琮礼地,这是周礼中有明确记载的,可文中并没记录具体的祭祀流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上古祭祀天地所用的祭品可不是什么太牢三牲,而是活人。

    二人出了石洞,沿着血河继续向前。照见开始解释,他的语速很慢,兔子怀疑他是在斟酌着删减信息。

    “你说祭品姓柴是什么意思?祭品对姓氏还有要求?”

    “不是姓氏,是血缘。上古时期,部落之间常有争斗,输的全族沦为战俘,胜的一方用不了这么多劳动力,就拿他们当祭品。一次祭祀,多的能斩杀整个族群,少的也会挑选父子、兄弟或者近亲人群做祭品。

    上一个祭品……是我师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房州柴氏的人,你和他血缘最近,所以没经你同意就动手了,对不起。”

    “你师弟是柴家的人?谁啊?我没听说柴家有人当和尚啊?哦~~~你是为了他才跟我姐去的房州?”

    照见双手合十,真诚地道歉:“阿弥陀佛,利用了您姐姐的信任,实在抱歉。”

    兔子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想多了。我姐姐聪明得很,没那么容易被人利用。这事儿说不定还能帮到她呢,柴家那些人,哼……僵尸都比他们可爱。说正事,你师弟到底是谁?我认识他吗?”

    “应该不认识,他是个私生子。”

    “啧。好吧,他在哪?”

    “死了。有人用他的血催开玉琮,然后带下来杀掉了。”

    血河里泛起浪花,气味腥臭,石壁上有小石子脱落,咔哒几声轻响。兔子只顾追问照见,完全没留意:“那他叫什么?”

    “空相。”

    “空相?那不是你徒弟吗?怎么成你师弟了?”

    照见声音愈发弱了:“空相师弟是我的心魔,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死。所以我把这法号给了自己的徒弟,原想日日念诵总能求得心安。可是不行,不破了这执念,我永远不能心安。”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找到空相的尸体?”

    “不,尸骨我已经找到了。我来,是想见一见凶手。有些事,我想替师弟问清楚。”

    “这儿除了咱俩就只剩下宛大夫了,你说他是凶手?不对吧,他害死张秀我信,对方毕竟是个孕妇,容易得手。你师弟可是个男人,宛大夫那腿脚、那身板,怎么杀的了一个大男人?”

    又有石片掉落,极细的响了一声。二人都没回头,照见解释道:“我师弟死的时候只有九岁。我和他都是孤儿,一出生就被扔到山上等死。是师父捡到了我们。”

    “可他杀张秀是为了炼樟柳神,杀你师弟是为了……等一下!我懂了!”

    石子掉得更多,哗哗啦啦的声音再也掩饰不住。兔子拔出小刀向上掷去,头顶立刻响起惨叫声,一个乾麂子捂着脸掉了下来。

    照见举起手电筒,只见头顶上黑压压一片,全都是倒吊着爬行的乾麂子:“居然有这么多。”

    兔子笑嘤嘤地拔出小刀:“多亏了乾麂子的幻术,不然我还真想不起来。我说宛老头怎么会炼樟柳神,原来他是个炼师。这样的话,他确实有本事杀你师弟。”

    “炼尸?”

    “师父的师,不是尸体的尸。快把这些乾麂子解决掉,一起去找宛老头!”

    就在战斗二人组专心打怪的时候,老弱病残组的仨人正在峡谷里艰难跋涉。

    已是清晨,东边一抹艳红,天空一截截亮起来,苍绿满谷。文子和白鹿惊叹不已,兴奋地拍起了照片。只有李鹤埋头蹚着荒草前进。

    “兔子~兔子~~听见了就吱一声~~你在哪儿呢?”

    他在前头趟路,后头俩人却一点都不着急,文子叫道:“鹤爷,鹤爷,等等我们呀。”

    李鹤一回头,气得鼻孔都大了:“怎么这么慢……我去!你俩干嘛呢?这是拍照的时候吗?”

    看到李鹤瞪眼,白鹿敷衍地呲牙一笑,然后换个pose继续拍。李鹤摸着受伤的肋骨权衡了一下双方目前的武力值,骂骂咧咧地地走了。

    “鹤爷,鹤爷你别走啊,等一下我马上就拍完了。漂亮!鹿鹿,你快来看,我这一张拍得绝对大片,滤镜都不用加的。你看……诶?这是什么?我去!鹿鹿你先别看。鹤爷!鹤爷!”

    文子撵上李鹤,扔火炭一样把手机甩了过去。白鹿蹦跶着要看,被文子捂着眼睛拉走了。李鹤不耐烦地扫了一眼,立刻愣住了。

    那张照片上,白鹿笑意盈盈地歪着头。在她的脸颊旁边,凭空出现了另一个脑袋,两个头各自歪向一边,都在对着镜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