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九端着一碗桂花羹来到逢云殿时，见到怀云月皱着眉头坐在殿内。
“师姐？”
怀云月抬眸看过来，脸上担忧的神色散去，对他笑笑，“怎么了？”
“入秋了，师姐怎么还穿得如此单薄？”，他端着碗走进来，“尝尝这个，今年山中的桂花开得晚了些，却格外的香。”
确实是香，小九刚走进来，桂花的香气瞬间便飘了满屋。
“费心了。放在这吧。”
“师姐何事忧心？桂花羹甜的很，吃了心情会好些。”，小九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笑得灿烂，“师兄弟们都夸我手艺见长呢，师姐不吃我可不走。”
怀云月失笑，端起那碗羹尝了一口，“确实见长。”
小九轻叹了一口气，“不知师父何时回来，还赶不赶得上花期。”
怀云月动作一滞，敛下眉目专心喝羹。
半晌，她将空碗重新放在小九手里，“和明烛一起，带着大家下山去吧。”
小九一愣，“为什么？”
“师父传信于我，这两日便会归山，叫我们去伏陵城北五里亭处等他。”
“那你……”
怀云月看着小九将信将疑的眼神，对他笑道，“师父叫我带样东西，我随后便到。”
小九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中空碗，遮住微微慌乱的眼神。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们的大师姐，直到最后都在舍命保护天宗上下。
他走出殿门，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郑重，“师姐，保重。”
怀云月来不及细想他语气中的异样，思考着对策。只怕皇帝这次对天宗下手不会善了，定是存了一举拿下的心思。她答应了师父要保护天宗，她可以同这座山共存亡，却不能让他们一同面对这不知凡几的危险。
怀云月一袭素白长裙，手中一把古剑，山风凛冽衣袂翻飞，站在半山腰处拦住来人。
溪山君在她对面，脸上挂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身后一直蜿蜒到山下具是王师。
“你怎会有……”，怀云月皱起了眉，被她怀疑了许久的真相昭然若揭，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此时竟不愿相信。
他翻身下马，向前几步，“兵符是吗？我早便说过了，不要与我为敌，夫人。”，段昭延神色冷峻，山风又起，吹得人心都冰冷。
怀云月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难怪她与溪山君第一次见面后，王府的“段昭延”便要见她。他瞒了她这许久，原来这段时间、这一切都抵不过皇权稳固在他心里来得重要。
她们最终站在对立面，只是站在了相反的位置。怀云月放弃了安王妃的身份选择了天宗，而他放弃了溪山君，做回他的安王。
“也好，做个了断吧。”，怀云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古剑出鞘遥遥指着他，“十万王师，殿下好大的手笔，今日天宗就算毁了，也定不可能落在你手里。”
发觉逢云山如今只有她一人，段昭延微眯起眼，牢牢盯她半晌，“那便毁了吧。”
几人从他身后飞身出来，将她团团围住，怀云月挽了个剑花，面对几大高手的围攻竟游刃有余。
半晌分不出个胜负，段昭延拔剑向阵中而去，冷声呵斥，“退下。”
那几人规规矩矩收招后退，回到本来的位置上。怀云月来不及反应，便又与他的剑对上。
不知为何手腕忽然脱力，怀云月定了定心神，再度出剑。几十招后，段昭延的剑搭在她脖颈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惊觉自己从未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跟我回去，不要再管天宗的事了。”
“不可能，你若想上山，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月儿。”，他语气一如从前，怀云月心下一紧，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这其中牵涉太多，本不该将你卷进来。”
“我只知道我在这里长大，天宗便是我另外一个家，天宗之人皆是我的家人。你与天宗为敌，便是要与我为敌。”
“只要天宗同意归顺朝廷，我保证他们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如何？”
怀云月看着他的眼睛，皇帝要灭天宗，他如何敢做这种保证。
山下忽然乱起来，她向远处望去，一群白衣人结阵向山上冲来，王师竟节节败退。
一人飞离战圈，越过大军向他二人而来，一剑刺向段昭延。
“师姐！”
怀云月看向来人，正是被她支开的明烛。
段昭延拽住她的手向旁一带，回身与明烛的剑对上。
“明烛小心！”
兵器相交，明烛被段昭延震退至十步外。
明烛以剑拄地，神情愤恨，“放了师姐。”
“放了？这是我的夫人，我带她去哪还需要你的同意？”
段昭延的动作却不如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他死死扣住她的手，像是怕一撒手她便丢了一般。
山下那群天宗弟子被大军团团围住，初时还有一战之力，可敌人太多，时间一长渐成溃败之势。
”你答应不会伤他们。”，怀云月冷冷开口。
“是，只要天宗肯归顺吾皇。”
“我答应你。”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送死，葬送了天宗的罪名便由她来担着。
段昭延收剑入鞘，面对着山下大军，缓缓开口，“住手。”
天宗弟子的白袍上都染了血，却仍保持着阵型。
“师姐！师父若是在此，定然也不希望天宗落入他人之手。”，明烛眉头紧锁，要冲上前来，却被段昭延的气息牢牢锁定，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明烛周身气息暴涨，强行破开段昭延的桎梏冲过来，他如此行事亦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
段昭延冷眼瞧着他，“找死。”
那些黑衣人又窜出来拦他的路，他们得了段昭延的指示，不敢伤怀云月，此时对明烛又恢复了那般狠厉的架势，刀刀见血。
怀云月见不好，便要挣脱他挟制的手上去帮忙。
身后飞出的一剑却比她更快，血喷出来，溅在她的衣角上，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明烛倒在她面前。
怀云月心中传来一阵钝痛，浑身血液都似被凝固了般，传来一阵凉意，霎时间竟无法再前进半分，段昭延一剑杀了明烛，也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
“明烛！”，晚棠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撕心裂肺地喊着。天宗弟子护着她向半山腰而来。山下躺了一地的尸体，十万王师，亦是损失惨重。
那几名影卫又转身向山下而去拦截他们。
有了这些高手加入，战局顷刻间便被扭转。
段昭延一掌击在她后颈，怀云月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影卫将一把短刀毫不留情地刺进晚棠的心脏，她张了张嘴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她做了个梦。
梦到那天在逢云殿见到的白衣神仙，他站在桃林里，笑着对她伸出手来，他的手中是一朵开得甚是鲜艳的桃花。
她接过那朵花，放在手心里端详着。
淡淡的香气传来，可这香气却不是桃花的香气，她一惊，睁开了眼。
眼前景色既熟悉又陌生，是安王府中她的院子。
与她在时不同的便是屋内燃着安神香。
她撑着床沿起身，忽然传来一阵晕眩，怀云月抬手扶额，瞄到枕边放着一朵粉嫩的桃花，与梦中那朵一样。
她将那朵花握在手里，推门出去，晌午的阳光甚好，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她竟睡了整整一日。
小九站在院子里，闻声回过头，走出两步想来扶她，在她冷冽的眼神中，伸出来的手悻悻落下。
“师姐……”
“不要叫我师姐。”，怀云月向他走来，拽过他的衣领迫使他看向自己，眼眶微红，“明烛和晚棠的命，天宗其余弟子七十一条命，你拿什么还？”
小九抿着唇任由她动作，低下头去躲避她的目光。
“那碗羹里你放了什么？”，她声音颤抖着，若不是中了毒，她也不会那样轻易便被段昭延制住，天宗弟子也不至于在王师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深吸一口气，“两年多的同门情谊对你而言又算什么？不愧是段昭延的人，够狠。”
怀云月拂袖甩开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不……”，小九还想说什么，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怀云月一时站不稳，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出去。”
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怀云月拂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身形，“殿下好手段。”
怀云月踉跄着走回屋中，关上了门，从头至尾没舍半分目光给他。
她的父兄还在边关，她不能就这样离开王府。
怀云月靠在门上，慢慢跌坐下去，她将手摊开，看着那朵被攥皱了的桃花，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来。
“师姐？”
怀云月抬眸看过来，脸上担忧的神色散去，对他笑笑，“怎么了？”
“入秋了，师姐怎么还穿得如此单薄？”，他端着碗走进来，“尝尝这个，今年山中的桂花开得晚了些，却格外的香。”
确实是香，小九刚走进来，桂花的香气瞬间便飘了满屋。
“费心了。放在这吧。”
“师姐何事忧心？桂花羹甜的很，吃了心情会好些。”，小九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笑得灿烂，“师兄弟们都夸我手艺见长呢，师姐不吃我可不走。”
怀云月失笑，端起那碗羹尝了一口，“确实见长。”
小九轻叹了一口气，“不知师父何时回来，还赶不赶得上花期。”
怀云月动作一滞，敛下眉目专心喝羹。
半晌，她将空碗重新放在小九手里，“和明烛一起，带着大家下山去吧。”
小九一愣，“为什么？”
“师父传信于我，这两日便会归山，叫我们去伏陵城北五里亭处等他。”
“那你……”
怀云月看着小九将信将疑的眼神，对他笑道，“师父叫我带样东西，我随后便到。”
小九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中空碗，遮住微微慌乱的眼神。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们的大师姐，直到最后都在舍命保护天宗上下。
他走出殿门，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郑重，“师姐，保重。”
怀云月来不及细想他语气中的异样，思考着对策。只怕皇帝这次对天宗下手不会善了，定是存了一举拿下的心思。她答应了师父要保护天宗，她可以同这座山共存亡，却不能让他们一同面对这不知凡几的危险。
怀云月一袭素白长裙，手中一把古剑，山风凛冽衣袂翻飞，站在半山腰处拦住来人。
溪山君在她对面，脸上挂着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身后一直蜿蜒到山下具是王师。
“你怎会有……”，怀云月皱起了眉，被她怀疑了许久的真相昭然若揭，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此时竟不愿相信。
他翻身下马，向前几步，“兵符是吗？我早便说过了，不要与我为敌，夫人。”，段昭延神色冷峻，山风又起，吹得人心都冰冷。
怀云月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难怪她与溪山君第一次见面后，王府的“段昭延”便要见她。他瞒了她这许久，原来这段时间、这一切都抵不过皇权稳固在他心里来得重要。
她们最终站在对立面，只是站在了相反的位置。怀云月放弃了安王妃的身份选择了天宗，而他放弃了溪山君，做回他的安王。
“也好，做个了断吧。”，怀云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古剑出鞘遥遥指着他，“十万王师，殿下好大的手笔，今日天宗就算毁了，也定不可能落在你手里。”
发觉逢云山如今只有她一人，段昭延微眯起眼，牢牢盯她半晌，“那便毁了吧。”
几人从他身后飞身出来，将她团团围住，怀云月挽了个剑花，面对几大高手的围攻竟游刃有余。
半晌分不出个胜负，段昭延拔剑向阵中而去，冷声呵斥，“退下。”
那几人规规矩矩收招后退，回到本来的位置上。怀云月来不及反应，便又与他的剑对上。
不知为何手腕忽然脱力，怀云月定了定心神，再度出剑。几十招后，段昭延的剑搭在她脖颈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惊觉自己从未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跟我回去，不要再管天宗的事了。”
“不可能，你若想上山，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月儿。”，他语气一如从前，怀云月心下一紧，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这其中牵涉太多，本不该将你卷进来。”
“我只知道我在这里长大，天宗便是我另外一个家，天宗之人皆是我的家人。你与天宗为敌，便是要与我为敌。”
“只要天宗同意归顺朝廷，我保证他们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如何？”
怀云月看着他的眼睛，皇帝要灭天宗，他如何敢做这种保证。
山下忽然乱起来，她向远处望去，一群白衣人结阵向山上冲来，王师竟节节败退。
一人飞离战圈，越过大军向他二人而来，一剑刺向段昭延。
“师姐！”
怀云月看向来人，正是被她支开的明烛。
段昭延拽住她的手向旁一带，回身与明烛的剑对上。
“明烛小心！”
兵器相交，明烛被段昭延震退至十步外。
明烛以剑拄地，神情愤恨，“放了师姐。”
“放了？这是我的夫人，我带她去哪还需要你的同意？”
段昭延的动作却不如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他死死扣住她的手，像是怕一撒手她便丢了一般。
山下那群天宗弟子被大军团团围住，初时还有一战之力，可敌人太多，时间一长渐成溃败之势。
”你答应不会伤他们。”，怀云月冷冷开口。
“是，只要天宗肯归顺吾皇。”
“我答应你。”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送死，葬送了天宗的罪名便由她来担着。
段昭延收剑入鞘，面对着山下大军，缓缓开口，“住手。”
天宗弟子的白袍上都染了血，却仍保持着阵型。
“师姐！师父若是在此，定然也不希望天宗落入他人之手。”，明烛眉头紧锁，要冲上前来，却被段昭延的气息牢牢锁定，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明烛周身气息暴涨，强行破开段昭延的桎梏冲过来，他如此行事亦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
段昭延冷眼瞧着他，“找死。”
那些黑衣人又窜出来拦他的路，他们得了段昭延的指示，不敢伤怀云月，此时对明烛又恢复了那般狠厉的架势，刀刀见血。
怀云月见不好，便要挣脱他挟制的手上去帮忙。
身后飞出的一剑却比她更快，血喷出来，溅在她的衣角上，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明烛倒在她面前。
怀云月心中传来一阵钝痛，浑身血液都似被凝固了般，传来一阵凉意，霎时间竟无法再前进半分，段昭延一剑杀了明烛，也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
“明烛！”，晚棠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撕心裂肺地喊着。天宗弟子护着她向半山腰而来。山下躺了一地的尸体，十万王师，亦是损失惨重。
那几名影卫又转身向山下而去拦截他们。
有了这些高手加入，战局顷刻间便被扭转。
段昭延一掌击在她后颈，怀云月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影卫将一把短刀毫不留情地刺进晚棠的心脏，她张了张嘴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她做了个梦。
梦到那天在逢云殿见到的白衣神仙，他站在桃林里，笑着对她伸出手来，他的手中是一朵开得甚是鲜艳的桃花。
她接过那朵花，放在手心里端详着。
淡淡的香气传来，可这香气却不是桃花的香气，她一惊，睁开了眼。
眼前景色既熟悉又陌生，是安王府中她的院子。
与她在时不同的便是屋内燃着安神香。
她撑着床沿起身，忽然传来一阵晕眩，怀云月抬手扶额，瞄到枕边放着一朵粉嫩的桃花，与梦中那朵一样。
她将那朵花握在手里，推门出去，晌午的阳光甚好，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她竟睡了整整一日。
小九站在院子里，闻声回过头，走出两步想来扶她，在她冷冽的眼神中，伸出来的手悻悻落下。
“师姐……”
“不要叫我师姐。”，怀云月向他走来，拽过他的衣领迫使他看向自己，眼眶微红，“明烛和晚棠的命，天宗其余弟子七十一条命，你拿什么还？”
小九抿着唇任由她动作，低下头去躲避她的目光。
“那碗羹里你放了什么？”，她声音颤抖着，若不是中了毒，她也不会那样轻易便被段昭延制住，天宗弟子也不至于在王师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深吸一口气，“两年多的同门情谊对你而言又算什么？不愧是段昭延的人，够狠。”
怀云月拂袖甩开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不……”，小九还想说什么，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怀云月一时站不稳，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出去。”
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怀云月拂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身形，“殿下好手段。”
怀云月踉跄着走回屋中，关上了门，从头至尾没舍半分目光给他。
她的父兄还在边关，她不能就这样离开王府。
怀云月靠在门上，慢慢跌坐下去，她将手摊开，看着那朵被攥皱了的桃花，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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