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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

    章甘拿着娄山寺来的信,敲响了成辞的门,却并无人应声。

    自那日关外一别,成辞便如换了个人一般。整日不同人说话,除了与关外部族交战的日子,便将自己关在房中,连宋哲的面也不见。

    娄山寺的信源源不断地送来,边关的战报也源源不断地送回帝都。

    黎月抱臂靠在院中枫树下,摇着头叹息。若是帝倾墨知道他这个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哥哥还是未曾见人吗?”

    一个清亮却又故作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黎月闻声回眸,见是宋哲站在门边。

    她摇了摇头,算是回应。

    “你在等哥哥?”

    宋哲语气中带着些故作平和的意味,黎月闻言微愣,“我等他做什么?”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板起脸,“那你为何待在哥哥屋外?”

    黎月颇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西面的厢房,“这个,你哥哥给我安排的住处。”

    宋哲沉默了半晌,终于在她回身向屋内走去时,开口道:“父皇已经准备赦免不愿离开故土的两国之人了。”他顿了顿,“你说,这可算是善济天下?”

    黎月闻言一僵。

    她甚至做不到回过身去面对他。

    所以便看不到宋哲躲在石桌下紧紧握住的拳和死死盯住她背影的眼。

    黎月垂下眸,“公子说什么呢?陛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岂是我可以评判的。”

    他却固执起来,似是定要她一个答复般追问,“是我求他。是我要做,你可以评判我。”

    见黎月仍旧不肯答话,他再度开口:“我想听你的想法。”

    黎月只觉如鲠在喉,眼眶泛酸,平复了半晌只憋出一句:“那重要吗?”

    若再说得多些,这滴泪是断然憋不住的。

    黎月说完便欲走,宋哲见状起身,“月儿!”

    她便再迈不动步子了。

    宋哲在路边捡到她那日是满月,他便一直唤她月儿。

    他从前不知道,这个称呼倒是碰巧对上了她的名字。

    只是家中从来没有人愿意这样唤她。

    在那之前,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公子怎么忽然又记得我了?”

    她转回身来,那滴泪随着她的动作坠落。

    宋哲心头一阵痛,他上前几步,却不知该如何答她的问题。

    “对不起......”

    黎月却似不想听到他的道歉一般,快步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那时宋城刚刚坐上那把龙椅,朝中局势还不明朗,他年纪小闲不住,便拽着章甘偷偷跑出宫去玩。

    可无论他跑到哪,都会有宋城的人找到他,将他带回宫里。

    救下黎月那次,算是在宫外待了最久的一次。

    他被侍卫请回宫后,挨了好一顿责骂。因为侍卫和宋城回禀时,说了一句他救下的人武功不低。

    宋城登时便要查她的底细,要捉了她来审问。

    那是宋哲第一次学会顺从。

    自那以后,他便整日留在宫里,翻看不完的卷宗,听夫子讲一些晦涩的道理。

    他以此换取黎月的自由。

    父皇想让他接替自己,接住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宋哲不想受困。

    他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父亲是如何从和蔼可亲的模样,一步步成为了心计深沉的陌生的皇帝。

    权利地位似乎高过一切,甚至亲情。他觉得那样不值得。

    便在他加冠的关键时刻,成辞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娄山寺一封震惊朝野的谕旨,将他救出苦海。

    那日宋城和他谈了许久,要他拉拢人心,要他做出些政绩,要他取代成辞。

    最终两人以宋哲前往边关,留在成辞身边达成了共识。

    来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对这位从小长在宫外的哥哥如何,可如今……

    宋哲转眸看向紧闭的屋门。

    为情所困至此,他也并非如传言一般适合那个位置。

    宋哲余光瞧见暗处的身影,眸色暗了暗。

    这章甘说到底仍旧是文帝的人。即使他曾做宋哲的贴身侍卫长达几年之久,仍在娄山寺颁旨那日决然选择了成辞。

    他藏得极好,连父亲都未曾怀疑过。

    “章将军。”宋哲勾了勾嘴角对那暗影开口道。

    “公子。”章甘淡淡应声。

    “就这样放着皇叔的信似乎不妥,不如仿着哥哥的字迹回书一封,等哥哥愿处理这些事时再拿给他,这样两边都有了着落。”

    章甘面上仍旧毫无波动,“我自会向主上禀明边关之事,不劳公子费心。”

    宋哲轻叹一声,“如此也好。不知哥哥何时才能走出来......”

    他嘟囔着向外走去,黎月在内背靠屋门听着,仰着头缓缓闭上了眼。

    成棠拿着一节长势极好的柳枝,轻轻拍打着手心,缓步走在天外山山路上。

    同那两人相比,她过得便惬意得多。

    负责下山采买的师弟每日都给她带回些新的消息,讲到符业关外那一场比试时更是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就如他在当场一般头头是道。

    成棠嗑着瓜子,靠在竹编椅上,听得也津津有味。

    当众偏袒,她就说师兄待夭夭是不同的。

    只是以他们如今的身份立场......

    成棠摆了摆手,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若是写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总比整日抄心经有趣得多。

    “凤鸣声起,天地色变,霎时间除了对峙的两人外,再无可直立者。”师弟摇头晃脑说着,满眼向往。

    “师姐你说,练剑法当真可以达到如此境界吗?挥剑剑鸣,横剑剑气,能粉碎数百支羽箭,岂不是再无敌手。”

    一颗瓜子砸到他头上,他哎呦了一声,捂着头看向成棠。

    “有空瞎想,不如下月大比表现好些,好歹也是受我点拨过的,怎么能月月倒数,月月接下采买的活计。”成棠满眼不忿地看着面前不争气的师弟。

    “知道了师姐。”他赶忙应声,“我若不做采买,师姐还怎么听故事?”

    成棠捉了他的话茬,竖眉道,“故事?我就知道你言过其实了,改日我传信给夭夭,亲自问去。”

    那人抿了唇,忽然想到什么,“那帝家大小姐......当真师从咱们天外山?”

    成棠点了点头,见他满眼仰慕,又道:“我这还有半截从前比试时被她砍下的衣袖,便给你做个纪念罢了。”

    他眼前一亮,“当真?可是用得那把青华剑?”

    见成棠点头,他忽地一蹦好高,转了几圈后对成棠深深一拜,“多谢师姐。”

    “无妨。”成棠颇为爽快地摆手,心中却又有些担心起两人的处境来。

    师父是个半分闲事不愿沾染的性子,若真到了什么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可得下山去拦一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