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
帝倾墨一路上得汀兰山，轻车熟路寻到顾漓的院子，大老远便见她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姐姐。”
顾漓闻言从竹简中抬眸，神色由惊转喜，“倾墨，何时来的？”
还未及顾漓起身，她已经踏进院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下，倾身拄着下颚，与顾漓隔窗笑谈。
“刚到，便先来找你了。”
顾漓放下手中书简，“帝家如何？”
帝倾墨笑意愈深，“帝家无事，我哥哥也无事。”
山中春意正浓，顾漓的院子里长有一棵百年银杏树，此时正是翠绿时期。
阳光穿过叶子洒下斑驳光影，给这一方小院也填了几分暖意。
她绑着高马尾，微微偏头，眸光如水，带着几分戏谑，顾漓看着也觉欣喜，帝倾墨如今的样子与当初在汀兰城中时，差别甚大。
鲜衣怒马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帝家姑娘，也本该如此。
知道帝倾墨打趣她，顾漓轻咳一声，“无事便好。”
帝倾墨抬手，一只白额雁便扑扇着翅膀落了下来，它的右脚上用红线绑着一个棕色信筒。
顾漓睁大了眼，“这是……”
“它在帝家养了几月，机灵得很，可以用来和哥哥传信。”
顾漓身色似有一瞬慌乱，“乱说什么。”
她振臂，那只大雁便展翅飞上了树梢，帝倾墨笑道，“好好好，我乱说，那用来和我传信。”
顾漓起身执了茶壶茶盏走出来，两人对坐在院内。
“尝尝这茶。”
帝倾墨端起茶盏，淡淡的香气便萦绕开来。
一片叶子自树梢落入水中，她低眸细细瞧着，水面骤然起了波纹，搅得人心乱。
几万铁蹄踏入山中，飞禽逃窜，树倒河散。她侧目向城外逃窜的飞鸟望去，心中一紧，放下茶盏握剑起身。
终归还是来了。
“倾墨。”顾漓心惊，也跟着起身，“是什么人？”
“是成辞。”帝倾墨停步回身，对她淡笑道：“放心，有我。”
顾漓又追上去几步，“这便是你回来的原因吗？”
帝倾墨没有回答她，只是飞身出城。顾漓眉头紧锁着，呆立半晌，转身向主院书房跑去。
山中阵法怎会如此轻易被破？她又是如何知晓成辞欲犯汀兰？
自回到此处，她只字不提此事，莫非是想独自一人抵抗大军。
顾漓心中愈想愈乱，脚下步伐也慌起来。
城中无军队，百姓也不过八千之数，此时都站在她身后，皆手持锄铲严阵以待。
她看了一圈，关键时刻却不见冉筝的人影。
帝倾墨拔剑回身。
阵前那人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成辞赶去帝家告诉她这件事，便是打定了心思知道她会来，此时竟同她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冷笑一声，“那大公子告诉我，我该在何处？”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并非你一人之力可阻拦，帝姑娘，下山去，莫要将帝家再卷进来。”
顾风裘此时也赶到城外，神情凝重地盯着两人对峙的场景。
他摇头叹息，炀垣，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帝家有此一劫，汀兰城亦有此一劫。
帝倾墨凝眸，“你信命，我却不信。帝家要护，汀兰城我也要护。”
“你护不住。”成辞的话冷冽，如刀刃一般，往山上的几千百姓心上割去。
她目光在成辞身后扫过一圈，“过了山中阵法，五万大军至少折损半数，我有何护不住。”
他沉默半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般。抬手，身后数万箭矢搭上弓弦。
他又一次与她刀剑相向。
身后人群一阵骚动，帝倾墨握紧了手中青华剑，这箭矢虽伤不到她，可身后百姓却无处可避。
“帝姑娘，快些回来，汀兰城是我们大家的，怎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
“是啊，姑娘。”
帝倾墨并未回头，眉头却皱得更紧。
“我会拦住他，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帝姑娘……“
“放箭。”
成辞却不想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命令冷冰冰地落下，箭雨疾驰而至。
她挥剑去拦，剑招细密如织，可总归没法做到滴水不漏。
身后有哀嚎之声响起，她听着心惊。
“父亲！”
箭雨过去，四周渐渐静下来，顾漓撕心裂肺的喊声被衬得愈发凄惨。
她心跳似乎停滞一瞬，帝倾墨回过头去时，顾风裘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怀中还护着几名孩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日无论谁拦，天下都定要归祝。”
他当真是变了。
不过几年，便成了一名真正合格的祝国大公子。
帝倾墨回眸怒目而视，运起轻功欺至成辞身前，挥剑便砍。
他身旁两名侍卫同时跃起，拦住她的去势。
刀剑相撞，那两把刀脱力飞出去，剑气震动，两人均吐出一口血，被震飞后砸进人群中。
源源不断的士兵围到成辞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成辞亦拔出腰间配剑严阵以待，一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动向。
竟还是从前那一把。
南燕岛、天外山、汀兰城……
从前的景象在眼前一幕幕浮现。
那座永安城，当真能令人永安吗？
她眼中掠过一丝自嘲，随即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愈发坚定。霎时间红芒暴涨，自帝倾墨的四肢百骸抽离，向手中青华剑而去。
帝家有上古火凤血脉，有些秘法也不稀奇。
以灵魂淬剑比以血淬剑更为狠厉，因此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阵凤鸣，火焰冲天而起，骇得众人接连后退几步。
一剑裂地，飞沙蔽日，汀兰城自此成为绝顶。
灵魂抽离至半，忽见一人自山下飞身上来，逼近帝倾墨身侧，一掌拍在她背后，断了秘法，又将青华剑从她手中夺下。
外人不知这功法的厉害，他却是知道的。
子衿全力制住她体内作乱的内力，周身那如火焰般灼人的热度也渐渐散去。
“你真疯了不成？”
帝倾墨眼神渐渐清明，脚下裂谷劈在地上，亦劈在两人之间。
与成辞目光对上，她刚欲开口，便有一阵眩晕袭来。
山顶寂静，众人皆惊。
“这下好了，不仅祝军攻不上来，城中人也下不去了。”
到了这时，子衿也不忘呛她一句。帝倾墨蹙眉，想开口反驳他，却只一口血喷出来，栽倒下去。
子衿将她扶在怀中，顺着她的目光，隔着她一剑砍出的天堑，与成辞遥遥相望。
子衿被姒雁安排的人绊住一会，江无比他早些到，在旁默然看完这一场闹剧，内心万分震动。
他一路跟着帝倾墨来到汀兰山，第一次得见此处世外桃源般的景色，以及帝家可怕的秘法。
那点稀薄的神族血脉已经能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实力，若是真正的神族……改天换地或许也只在一念之间。
可他却弄不明白，帝倾墨拿命与成辞对峙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为了这些百姓不惜一切，那眸光中蕴藏了太多东西，似恨似怨，似怜似叹。
江无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对错。
“姐姐。”
顾漓闻言从竹简中抬眸，神色由惊转喜，“倾墨，何时来的？”
还未及顾漓起身，她已经踏进院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下，倾身拄着下颚，与顾漓隔窗笑谈。
“刚到，便先来找你了。”
顾漓放下手中书简，“帝家如何？”
帝倾墨笑意愈深，“帝家无事，我哥哥也无事。”
山中春意正浓，顾漓的院子里长有一棵百年银杏树，此时正是翠绿时期。
阳光穿过叶子洒下斑驳光影，给这一方小院也填了几分暖意。
她绑着高马尾，微微偏头，眸光如水，带着几分戏谑，顾漓看着也觉欣喜，帝倾墨如今的样子与当初在汀兰城中时，差别甚大。
鲜衣怒马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帝家姑娘，也本该如此。
知道帝倾墨打趣她，顾漓轻咳一声，“无事便好。”
帝倾墨抬手，一只白额雁便扑扇着翅膀落了下来，它的右脚上用红线绑着一个棕色信筒。
顾漓睁大了眼，“这是……”
“它在帝家养了几月，机灵得很，可以用来和哥哥传信。”
顾漓身色似有一瞬慌乱，“乱说什么。”
她振臂，那只大雁便展翅飞上了树梢，帝倾墨笑道，“好好好，我乱说，那用来和我传信。”
顾漓起身执了茶壶茶盏走出来，两人对坐在院内。
“尝尝这茶。”
帝倾墨端起茶盏，淡淡的香气便萦绕开来。
一片叶子自树梢落入水中，她低眸细细瞧着，水面骤然起了波纹，搅得人心乱。
几万铁蹄踏入山中，飞禽逃窜，树倒河散。她侧目向城外逃窜的飞鸟望去，心中一紧，放下茶盏握剑起身。
终归还是来了。
“倾墨。”顾漓心惊，也跟着起身，“是什么人？”
“是成辞。”帝倾墨停步回身，对她淡笑道：“放心，有我。”
顾漓又追上去几步，“这便是你回来的原因吗？”
帝倾墨没有回答她，只是飞身出城。顾漓眉头紧锁着，呆立半晌，转身向主院书房跑去。
山中阵法怎会如此轻易被破？她又是如何知晓成辞欲犯汀兰？
自回到此处，她只字不提此事，莫非是想独自一人抵抗大军。
顾漓心中愈想愈乱，脚下步伐也慌起来。
城中无军队，百姓也不过八千之数，此时都站在她身后，皆手持锄铲严阵以待。
她看了一圈，关键时刻却不见冉筝的人影。
帝倾墨拔剑回身。
阵前那人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成辞赶去帝家告诉她这件事，便是打定了心思知道她会来，此时竟同她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冷笑一声，“那大公子告诉我，我该在何处？”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并非你一人之力可阻拦，帝姑娘，下山去，莫要将帝家再卷进来。”
顾风裘此时也赶到城外，神情凝重地盯着两人对峙的场景。
他摇头叹息，炀垣，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帝家有此一劫，汀兰城亦有此一劫。
帝倾墨凝眸，“你信命，我却不信。帝家要护，汀兰城我也要护。”
“你护不住。”成辞的话冷冽，如刀刃一般，往山上的几千百姓心上割去。
她目光在成辞身后扫过一圈，“过了山中阵法，五万大军至少折损半数，我有何护不住。”
他沉默半晌，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般。抬手，身后数万箭矢搭上弓弦。
他又一次与她刀剑相向。
身后人群一阵骚动，帝倾墨握紧了手中青华剑，这箭矢虽伤不到她，可身后百姓却无处可避。
“帝姑娘，快些回来，汀兰城是我们大家的，怎能让你一个人挡在前面。”
“是啊，姑娘。”
帝倾墨并未回头，眉头却皱得更紧。
“我会拦住他，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帝姑娘……“
“放箭。”
成辞却不想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命令冷冰冰地落下，箭雨疾驰而至。
她挥剑去拦，剑招细密如织，可总归没法做到滴水不漏。
身后有哀嚎之声响起，她听着心惊。
“父亲！”
箭雨过去，四周渐渐静下来，顾漓撕心裂肺的喊声被衬得愈发凄惨。
她心跳似乎停滞一瞬，帝倾墨回过头去时，顾风裘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怀中还护着几名孩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日无论谁拦，天下都定要归祝。”
他当真是变了。
不过几年，便成了一名真正合格的祝国大公子。
帝倾墨回眸怒目而视，运起轻功欺至成辞身前，挥剑便砍。
他身旁两名侍卫同时跃起，拦住她的去势。
刀剑相撞，那两把刀脱力飞出去，剑气震动，两人均吐出一口血，被震飞后砸进人群中。
源源不断的士兵围到成辞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成辞亦拔出腰间配剑严阵以待，一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动向。
竟还是从前那一把。
南燕岛、天外山、汀兰城……
从前的景象在眼前一幕幕浮现。
那座永安城，当真能令人永安吗？
她眼中掠过一丝自嘲，随即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愈发坚定。霎时间红芒暴涨，自帝倾墨的四肢百骸抽离，向手中青华剑而去。
帝家有上古火凤血脉，有些秘法也不稀奇。
以灵魂淬剑比以血淬剑更为狠厉，因此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阵凤鸣，火焰冲天而起，骇得众人接连后退几步。
一剑裂地，飞沙蔽日，汀兰城自此成为绝顶。
灵魂抽离至半，忽见一人自山下飞身上来，逼近帝倾墨身侧，一掌拍在她背后，断了秘法，又将青华剑从她手中夺下。
外人不知这功法的厉害，他却是知道的。
子衿全力制住她体内作乱的内力，周身那如火焰般灼人的热度也渐渐散去。
“你真疯了不成？”
帝倾墨眼神渐渐清明，脚下裂谷劈在地上，亦劈在两人之间。
与成辞目光对上，她刚欲开口，便有一阵眩晕袭来。
山顶寂静，众人皆惊。
“这下好了，不仅祝军攻不上来，城中人也下不去了。”
到了这时，子衿也不忘呛她一句。帝倾墨蹙眉，想开口反驳他，却只一口血喷出来，栽倒下去。
子衿将她扶在怀中，顺着她的目光，隔着她一剑砍出的天堑，与成辞遥遥相望。
子衿被姒雁安排的人绊住一会，江无比他早些到，在旁默然看完这一场闹剧，内心万分震动。
他一路跟着帝倾墨来到汀兰山，第一次得见此处世外桃源般的景色，以及帝家可怕的秘法。
那点稀薄的神族血脉已经能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实力，若是真正的神族……改天换地或许也只在一念之间。
可他却弄不明白，帝倾墨拿命与成辞对峙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为了这些百姓不惜一切，那眸光中蕴藏了太多东西，似恨似怨，似怜似叹。
江无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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