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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尚一朦胧轻梳头 鸿雪风餐石烤鱼

    楚尚一牵着鸿雪穿过树林,蒙蒙的晨光投射进来,照在楚尚一身上,暖和在鸿雪心里。

    “你看,真美!”鸿雪闭眼深深地呼吸,展开双手拥抱着这缕属于她的自由之光。

    楚尚一看着鸿雪凌乱得不能再凌乱的头发,破烂不能再破烂的头巾,哭笑不得。见她原本娇嫩的双手,现在布满不能再多的刺痕,心疼不已。看着晨雾蒙蒙升起,望着远行的路,百感交集。

    所带的干粮在窜行中散落,只剩下一个饼子卡在包袱角落。楚尚一拿出饼来,打开水壶,递与鸿雪。

    鸿雪喝水润了润喉咙,将饼掐成两半,一半先喂与楚尚一,一半准备自己吃。楚尚一摇了摇头:“太早了,我还不饿,你先吃,包里还有好多呢!”

    “是么?”鸿雪将信将疑。

    楚尚一笑着问:“这就不信我了?”

    “哪有不信你!”鸿雪吃了一口,硬是要塞喂楚尚一,直到他抿了一口才罢休。

    楚尚一看着昨日还成熟稳重略显悲伤的鸿雪,今日却如孩童般,便问:“想家不?”

    “跟着你走,想什么家?”鸿雪吃着饼,喝了口水。

    楚尚一说道:“怕是要跟着受苦咯!”随后想着第一件事就是备些干粮方能继续赶路。

    “同甘共苦,愿意。”鸿雪迎着朝阳,还在享受着她自由快乐的清晨。

    楚尚一看着鸿雪说道:“我们这次走水路去玉衡。”

    “怎么都行!”

    鸿雪吃完拍了拍手,散下头发,拈去枯叶细枝。

    “我来吧!”楚尚一起身站立身后,左手托起厚实而凌乱的长发,右手四指做梳,从头顶向下梳理,捡去夹藏其间零零碎碎草木,指尖的温柔似水一般流过,温暖如晨曦。

    “是盘起来,还是扎起来?”楚尚一觉得整理好了,便问。

    鸿雪偏着头看着晨光中的两人投影,幸福地说道:“你看那影子,多美啊!”

    “影子黑团团的,有什么美的?”楚尚一看了一眼影子,回神继续整理鸿雪头发。

    “几年不见,尚一哥怎么变得傻乎乎的了。”鸿雪伸手拖过行李包袱,却被楚尚一半路阻止。

    楚尚一担心她发现一个饼的事儿,顺手提起包说:“要什么我给你找。”

    “女孩子家的东西,你找不到!”鸿雪顺手拉过包去,摸出一把楠木梳来。

    楚尚一说道:“这算什么女孩子家东西?刚才弄头发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

    鸿雪嘟嘴调皮说道:“你又没说要梳子,我怎么知道你要梳子!”

    楚尚一解释道:“早拿出来,我就早点给你梳好了嘛!”

    “为什么要那么快给我梳好?我就是要你慢慢给我梳。来来来,现在可以快快梳好啦!”鸿雪说着将木梳递与楚尚一,楚尚一接过木梳从头往下,刚过脖颈时,鸿雪就“啊!”的一声。

    “怎么了?拉疼了吗?看我笨脚笨手的。”楚尚一自责地说。

    鸿雪反过来安慰楚尚一:“没事儿,挺好的了!不疼。”

    “那我慢点,轻点梳。”楚尚一说着继续为她梳理。

    “你可以从发梢处开始,可能更好梳。”鸿雪起身,千万青丝披身如幕。

    “好,我试试!”楚尚一双手捧合头发,随后左手稳住,右手慢慢从发梢梳起。

    鸿雪轻声问:“以前你没给别人梳过头吧?”

    “给我母亲梳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楚尚一说着鼻子有些酸,仰面深呼吸,似乎这样做也能把欲出的眼泪吸回一般。

    “姑姑,对我很好,从来都是!”鸿雪眼泪一颗颗滴落。

    “是的,视你如己出呀!”楚尚一一边梳理一边回道。

    “她走的那天,我心如刀绞,卧床不起,未曾有力去关心尚一哥你……”鸿雪眼泪一股股滑落,哽咽着说不完话。

    楚尚一转过身来,用内袖擦去鸿雪泪水,鸿雪依偎在他胸膛,二人努力调整了情绪。第三次对视,让两人感到冬日的阳光变得温暖如春。

    梳好头,鸿雪说:“我想换一身干净衣裳。”

    “出门在外,行路之时,不必太过美丽。”楚尚一打量着鸿雪,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说我美吗?”鸿雪喜笑颜开。

    “恭俭谦约,方能自守。这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儿,我们得小心谨慎。可不能太过招摇,你确实很美,这衣服正好中和一下。”楚尚一说着收拾好行李,牵着鸿雪走下坡地,走上大道。

    “你看你头发上还有草籽嘞!”鸿雪走路还要时不时看着楚尚一。

    “上次我和刘坤表哥是有马车,此次出门没法带马。我俩今日得走二十余里方能有第一家客栈,真担心你这小脚受不了。”楚尚一低头看了看鸿雪双脚,只见七寸玉足外护着的布鞋,千层白底变黑底,黑色鞋帮被泥土沾染得灰白,脚腕处还夹着路过峡谷时的蕨苔叶。

    “我可以的,绝不会拖你后腿。”鸿雪看着楚尚一蹲下身,整理自己的鞋扣,用手指抠出蕨苔叶,感到一阵脸红耳热。

    楚尚一蹲着一边帮助鸿雪整理鞋袜一边说道:“说什么拖后腿,现在一切以你为中心。”

    “我真想,永远停留在此刻。”鸿雪说着,泪水盈眶。

    “走吧,我们在午时前后到达乌桑河。走不动就说出来,我背你。”楚尚一牵着鸿雪手沿着大道向前走去。

    “我拿梳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最后的一个饼,你骗我吃了。而你还饿着的,我却真的以为你不饿,我真的好傻……”鸿雪说着说着哭出了声,甩开楚尚一的手,双手捂面边哭边走。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定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挨饿受冻的。”楚尚一停下,轻轻掰开鸿雪带着刺痕的手,用更粗糙的手擦去横流涕泗。

    “你划疼我了!”鸿雪破涕而笑。

    二人下谷、爬山、绕梁约十二三里,就看见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溪的乌桑河。河道宽广可并行战马三十,河水却很浅未及小腿,潺潺流过鹅卵石,在河水迂回的最深处也不过五尺,却在这方寸角落,就是楚尚一和鸿雪的餐食存储。

    楚尚一找到一根直树枝,削去枝丫,望着鸿雪说道:“鸿雪帮我砍些柔软枝条过来,我来编个捕鱼篓子。”

    “尚一哥,你看这行不行?”鸿雪很快砍回小捆细枝条,放在楚尚一手边。

    “行,再捡些干柴。”楚尚一先是用长条纵横拱编,随后绕圆拧揉,拿来一根枝条在拧揉处一一经过,里外里外交叉绕圈。第二根重复编法,再最后收口时,将打底枝条圈成圆柱状,准备依此重复时,停手看了看正在盯着自己的鸿雪,随后继续。在鸿雪配合下,不多时就完成了篓子编织。

    编完篓子,楚尚一砍来一根寸大长棍,握手处剔去钉疤,递与鸿雪,说:“待会儿,你就往石缝处搅,将鱼赶出来,明白?”

    鸿雪愉快应道:“嗯!”

    “开始!”楚尚一说着双手握住篓子,伸入潭内。

    鸿雪将棍子直插入角落深处,在石缝间一阵乱搅,见一小群鱼快速游出,兴奋地大叫:“一,一,鱼!鱼!”

    楚尚一大劲驱篓,鱼游不及,入篓瞬间被提起,两条黄角鱼到手。楚尚一将篓拿到岸上倒出,看着蹦跶的鱼,说不出的开心。照此办法,经过几轮配合,又逮到石斑鱼两条,黄角鱼五条。

    “尚一哥,你太厉害了!”鸿雪将鱼捧着左看右看,又看看楚尚一。

    “会杀鱼吗?”

    楚尚一说话间,拿起石斑鱼,顺手一石头敲在其头部,鱼顿时不再动弹。

    “不会,但我可以学呀!”鸿雪看着楚尚一刀过鳞无,便也拿起另一条鱼照样处理起来。

    “黄角鱼比较小,我去找个石板。你小心鱼骨刺手啊!”楚尚一提醒完,在岸边挖出一块薄石板,在河里洗净后放在一圈石头上,放入干柴,拿出火折子点燃,用鱼油擦拭石板,随后将黄角鱼放在石板上,大火煎烤。

    “来,将就着吃。”楚尚一将烤好鱼用去皮木棍夹递给鸿雪。

    鸿雪笑眯眯着接过,转身撕下一块喂与楚尚一。

    楚尚一张口接住,咀嚼着说道:“有点腥,也不知道你吃得惯不。”

    “你给的毒药,我都吃,别说是这好东西!”鸿雪说着,自己又吃了一口。

    “现在吃东西只是为了活着,将来再给你弄好吃的,享受享受!”

    楚尚一将石斑鱼用两根细棍穿好,架在火堆旁两支架上,取掉明火,将火炽集于鱼下,适时翻烤。

    不多时,楚尚一将烤好的石斑鱼送到鸿雪手里,鸿雪起身将鱼还给楚尚一说道:“尚一哥,这回我想看着你吃。剩下的鱼,我来烤。”

    楚尚一吃着手里的鱼,没有腥味,全是欣喜。

    “你不吃饱,我没有胃口。”

    楚尚一还是忍不住,将鱼送给鸿雪,鸿雪坚决不要。

    “来,张口!”楚尚一将鱼肉撕下,抽出鱼刺,递到鸿雪嘴边。

    鸿雪看着楚尚一,含情脉脉,无法拒绝,就这样又吃了半条,俯身将烤鱼翻身,说:“你不能总是这样,老是先让我吃饱,你才吃。”

    楚尚一笑着说道:“这样,我才能心情舒畅地吃啊!你不吃饱,我堵得很。不是为你,是为了我自己舒服呀。”

    “来,这条烤好了,你有本事不吃。”鸿雪略做严肃地将鱼递给楚尚一。

    楚尚一不敢说二话,三下五除二将鱼吃完,差点连鱼刺都不剩。

    鸿雪兴高采烈地凑到楚尚一面前,反手擦去他嘴角毛刺,微笑着说道:“这才乖嘛!”

    楚尚一将鱼烤完,叮嘱鸿雪吃饱,随后将剩余的黄角鱼用叶子抱住放入包袱,装满水壶,背上行李上岸继续赶路。

    沿着乌桑河岸行有两里,见七级石梯拼凑而上,地坝沿上一排千年矮,两棵秀菊从坝根处蜿蜒至石梯最上一级,一栋六柱瓦房挺在路边。鸿雪走在楚尚一身前,坝子上突然的狗吠,吓得鸿雪止步一颤,楚尚一未来得及减步,正与鸿雪撞个满怀。

    楚尚一抬头看见一狗龇牙咧嘴,趴在坝沿上狂吠,向鸿雪说道:“只是一只狼狗!”

    鸿雪本能般地移身至楚尚一身后,抓住衣袖,问:“会咬人不?”

    “跟着我,不要跑!”楚尚一右手反拉着鸿雪,左手做好防御准备。

    刚过石梯,狗惊恐更甚,下坝堵路,伏地扒腿,重心极低,欲攻却守,欲守似攻。楚尚一带着鸿雪下蹲,左手捡石欲扔,狗转身后退,鸿雪跟着捡一碎石扔出,狗撤回坝上,二人边走边防,在交错时改为后退,防止被偷袭。

    鸿雪挽着楚尚一走远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说:“这狗好凶!”

    “狗在看家,害怕我们侵犯,就先威慑我们。”楚尚一向着鸿雪解说道。

    鸿雪笑道:“如此说来,狗还会战术呢!”

    楚尚一拉着鸿雪边走边说:“我们得向它们学习,这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通过凶狠慑止,避免真正交战,何尝不是一种高超战略战术呢。”

    二人慢慢翻过高山,小心穿过深林,侧身走下陡坡,看见一片丰收过的田地,几只斑鸠、一群麻雀享受着他们的餐食。

    “鸿雪,前面是平路了,我们歇会儿再走。坐包上,不能着凉了。”楚尚一说着,将包袱放在石头上,扶鸿雪坐在包上。

    鸿雪望着楚尚一,欲言又止,内心无比温暖,眼神中藏不住的感动,微笑而上扬的嘴角勾勒出最美弧线。

    楚尚一将水壶打开盖子,递到鸿雪面前,说道:“来喝口水。”

    “尚一哥,你也喝口。”鸿雪慢慢喝了一口后,站起来双手递到楚尚一面前。楚尚一拿起喝了一口,又递与鸿雪。鸿雪接手将盖拧上抱着。

    楚尚一蹲在鸿雪身前问道:“脚疼不疼?”

    “不疼。”鸿雪略收平摊的脚,若无其事地说。

    “再坚持一下,翻过前面山坳就到客栈。”楚尚一指着那看不见的歇脚点。

    “太阳快下山了,我们赶紧走吧!”鸿雪起身,将包袱准备背在自己肩上,却被楚尚一顺手拿下。

    楚尚一微笑着说道:“傻丫头,自己都快走不动了,还想逞能呢?”

    楚尚一走前面向后伸出手来,鸿雪麻溜地拉着楚尚一的手,荡悠悠地甩起来。

    靠山的太阳和此时的楚尚一、鸿雪一样着急赶路,很快就溜到山那边去了,留下天边金灿灿的晚霞,就像此时鸿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