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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小小心意

    堂兄、堂弟,理当一家亲。可显然,大家族的堂兄、堂弟,一点也不亲。

    广场上的炸裂声,一道接着一道,好似闷雷般震撼人心。

    刚刚还潇洒的南宫弈,以剑接拳,每接一拳便要口喷鲜血后退数步。且每一次,南宫弈都刚好停在三丈内,只差一步便要出局。

    眼前的南宫弈,给铁山造成了错觉。让铁山觉得,再加把劲儿,便能击败对手。

    场中,两个人好似发情公牛,暴烈、蛮横的不停对撞。没有技的较量,只有力的碰撞。倒是把一旁的鱼白芷看得目瞪口呆。

    “弃长用短,这是要让师伯掀了棺材盖吗。”

    崔浩皱眉道:“不可胡言乱语。师伯从未收过弟子,即便剑术外传,也只是兴之所至……”

    崔浩如此说,便是告诉世人。弈剑不假,可那又如何,不代表南宫弈和铸剑城有什么关系。

    轩辕紫衣看着对拼二人,摇头道:“南宫家还是有真男人的。”

    在场考生,学子,甚至监考,不明轩辕紫衣话中之意,崔器却心里门清。南宫弈够狠,他要耗死铁山,哪怕重伤。到时,人非他杀,南宫家即便责罚,他也有话可说。

    其一,铁山是南宫炯,他不知。

    其二,擂台比斗,只分胜负不分生死。死,只因争强好胜,与他何干。

    崔器盯着不停吐血的南宫弈,远山之眉紧紧相连。好算计,好手段,好狠的心。

    大雪山跋折罗的外功秘法,崔器很了解,因为他用过的次数,比铁山多很多。

    只见崔器扭头道:“三妹,有白色手帕吗。”

    三驴子闻言,心里一突,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头要干嘛,却无法出言阻止。毕竟场上那个是换命的兄弟,他若出言,兄弟便没了,且不止一个。

    玉青黛目露柔光,微微一笑,打怀中掏出手帕交到崔器手中。

    轩辕紫衣回过头,紫纱下英气眉近了些许。

    “这是第四场,若是第五场你不能过考,可就云中一游,一切白忙活了。怎么做,如何做,且要三思而行。”

    崔器没说话,而是用行动告诉轩辕紫衣,兄弟的命大过天。

    一道身影腾身而起,三丈内扔出手帕……

    “这一场,我方认输。”

    话落,青衫入三丈,玉手落肩头按下憨牛。

    南宫弈被崔器坏了好事,不由转头望着监考道:“学院没有规矩吗。”

    监考面色一沉,直感怀里好烫,好像揣着的不是银票,而是烧红的烙铁。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可眼前的事,却让人为难了。特别是南宫弈那句规矩,更是让监考头痛。

    “这个,学院并无先例,需请二先生定夺。”

    崔器扭头看着南宫弈,冷声道:“胜负已分,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南宫弈看也不看崔器,只是盯着铁山冷声道:“若低头,我便当你输。”

    南宫弈晓得,二先生来了,这架也就打不下去了。那么,让堂弟低头认输,便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铁山秘法褪去,可身上依旧红的吓人。那是血肉撕裂渗出来的殷红,可见铁山已然到了极限。

    小山一样的男人,腰板挺直,面有憨笑。死亡走廊熬了六年,每日游走在生死边缘他都没怂,今日又怎会低头。

    铁山刚要开开口,却被崔器抢了先,接了南宫弈的话把。

    “他的命是我的,有话你得对我说。还有,天枢境欺负养气境,也不是啥光彩事,就莫要咄咄逼人了。”

    欺负人没有这么欺负的,考生大部分可都是养气境。

    崔器这么一说,便有考生对着南宫弈指指点点。毕竟,谁也不想举了白旗,还得把头低下。

    南宫弈恨死了崔器,一个完美除掉南宫炯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且还搭了好几口血。

    不过,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好名声,对他南宫弈来说还有用。

    只见南宫弈收剑入鞘,冷脸换笑脸:“在下只是觉得,应该给对手足够多的尊重,倒是李公子想多了。对了,在下这里有南宫家的疗伤药,若是铁山兄弟不嫌弃……”

    崔器晓得南宫弈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杀铁山之心依旧不死,不由笑道:“南宫家的疗伤药,南宫家未来的家主,也是有的。”

    南宫弈心中一凛,就想岔开话题,却见那该死的小子一指铁山,大笑道:“这位便是南宫家,未来家主南宫炯公子了。”

    南宫弈故作惊色,打量铁山半晌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忙抢上两步,扶着铁山的胳膊苦笑。

    “今日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快让哥哥看看,可有伤到内府。”

    铁山憨憨一笑:“皮糙肉厚,不妨事。”

    南宫弈皱眉道:“你也是的,怎地不早说,为兄差点铸成大错。”

    南宫炯爽朗大笑:“我就是怕哥哥不肯使出全力,才没敢告知身份……”

    南宫弈将骨血亲情,兄弟情义,演的情真意切。倒是让监考、学子和众考生,见了南宫家的骨肉亲情……

    二先生上一场给了玉青黛甲等,前脚刚走后脚便被监考追了回来。不过见到的却是兄弟情长,而非血洒擂台。

    “下一场,面试。将是最后一场大考,是去是留,且看行止。”

    二先生话音落,崔器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君子见德行,这个他来不了,泼皮无赖倒是可以信手拈来。

    第四场胜者十五人,大殿前一字排开。

    一丈红排在一号,从迈入大殿到走出大殿,前后用时一炷香。且喜怒不形于色,也看不出是否过考,倒是让后面的考生提心吊胆起来。

    第二位,铸剑城的白衣美人,进去后不多不少也是一炷香。出来后,却也与一丈红一样,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此时,第三位见状,忙迎了上去,嬉皮笑脸道:“仙子,不知面试的内容可否告知一二……”

    仙子冷哼,未置一词。

    第三位眉头一皱,却没敢多说什么。毕竟,铸剑城的人,都不太会说话。一个说不好,便要拿剑说话。

    众考生见第三位进去不足一盏茶的工夫,便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不用问,就那个笑都快看到后槽牙了,想来是顺利过考。

    说来也怪,除了一红一白用时一炷香,其他考生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且各个面带微笑,心情大好……

    崔器在小组中压轴出场,第五场大考也是最后一个。

    只见其,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头朝轩辕紫衣等人点了点头,这才昂首阔步往大殿行去。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入殿,门关。

    崔器却如泄了气的羊皮筏,肩头耷拉下来不说,背弓头歪,走起路来摇头尾巴晃。像极了,游手好闲的街头无赖。

    油灯昏黄,照鲜花彩旗于红毯两侧。崔器吊儿郎当踩上红毯,扭头瞥了一眼两侧牌语,抠着鼻子念道。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行,见之者昌。五行在心,施行于天。五行在手,万化生身……”

    念到一半,崔器忽然蹲下身子,将牌语下巴掌大很不显眼的指引牌子随手扶正。口中还嘀咕着……

    “院长还真敞亮,还没考入学院,便让考生晓得什么是天地大道……”

    一丈宽的红毯,绕过大殿往后殿而去。

    崔器来到殿后,看着红毯延伸,大道真谛立于两侧。却皱眉拐入一条没有鲜花、彩旗,更无大道指引的细长回廊。

    回廊每隔十丈才有那么一个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还要随着晚风摇曳……

    崔器歪嘴坏笑:“够小家子气,够阴森,氛围弄成这个样子,天下学院中,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走过回廊,穿过假山,眼前是两条小路。

    一条石板路有风灯隐现。

    另一条,九曲十八绕,通往小树林。

    两条小路中间,依旧有个巴掌大不起眼的牌子,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路在脚下。”

    崔器笑了笑,抬脚落在小路上,往小树林行去。

    当崔器前脚迈入小树林,眼前挂着白雪的林木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花开满园的篱笆院。

    院子里有茅草屋,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

    崔器停在院子前,随手掐下一朵花来,递到鼻前闻了闻。随后又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还有那高悬明月。

    手感真实,味道真实,可头顶为何只有一轮明月。习惯了头顶两轮月亮的崔器,觉得还是有些不真实。

    崔器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此地都不像面试的地儿。倒是很有可能,推开门见到梳妆台前坐着白衣女子,且手捧脑袋在那里梳头。

    “考官睡了没。没睡的话,小子李锐可要推门而入啦。”

    崔器站在茅屋门前,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见里边没动静,干脆推门而入。

    甭管是白衣无头女,还是学院老学究,都走到这了,怎么也得见上一见。

    屋子里,案子旁,坐着一个老头。手里一针一线,纳着千层底。

    崔器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对面,歪头打量着花白胡子的老人家。

    “呦!考官的手艺不错吗。白虎城的老妈子,也要有所不如。”

    老人家抬头笑了笑,堆出满脸褶皱。

    “你就不怕,走错路,找错人。”

    崔器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双肘杵在案子上,两手托腮看着老人家。

    “穿前殿,百步右转,有风灯指路。”

    “路在脚下。”

    “两处牌子,指向的都是此处。真走错路,找错人,也不能怪我不是。”崔器摊手笑道。

    老人家微笑道:“第一个牌子处,有大道真谛,你是如何做到心如止水,观察入微的。”

    崔器摇头笑道:“考官误会了,当时小子的心肝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哪里来的心如止水。只是我这人胆子小,到了陌生地儿,总喜欢多看几眼。这才见了第一块指引牌。”

    老人家颔首笑道:“那第二块如何解释,为何不按风灯指引。”

    崔器笑道:“第二块牌子出现在岔路口,那上面甭管说啥,都不应再按风灯指引来走。否则,多块牌子,岂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考官,咱还是进入正题,莫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啦。”崔器有些不耐烦的说。

    老人家笑了笑,说道:“为何要考云中书院。”

    崔器笑道:“很简单,因为院长是天人,跟着院长混,以后走到哪,只有我欺负人,没人敢欺负我。”

    老人家微微错愕,却又摇头叹道:“你是第三个走到此处的考生。第一个穿红衣服的漂亮姑娘说,杀戮太重,想抱院长大腿避避风头。第二个穿白衣的漂亮姑娘说,师傅让她做不想做的事,她得找个地儿躲一躲。”

    “闹了半天,你们三个不是来求学的,是来找靠山的。”

    一红一白,还是两个漂亮姑娘,不用说崔器也知道,定是一丈红和鱼白芷了。可让他没想到,且很尴尬的是,这俩妞竟也拿出这么一套说辞,不由摇头苦笑……

    “出去等结果吧。”老人家不冷不热的说。

    崔器忙起身来到老人家身旁,打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满脸堆笑道:“小小心意……”

    老人家眉头一皱,冷声道:“你要贿赂我,且只用五两银子……你,你给我滚出去。”

    崔器夹着尾巴关上门,却咧嘴一笑。最后这一下暴击,简直神来之笔。

    崔器出现在小树林,看了看头顶两轮明月,不由回头瞥了一眼那看不见的花香篱笆院。

    一方世界,两方天地,云中书院果然不简单。院长的本事兴许比师傅还要大,也许应该留在云中书院才对……

    崔器哭丧着脸走出大殿,来到三驴子面前,摇头又叹气。

    三驴子苦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开点好……”

    铁山不语,公主淡笑,可另一位公主的脸色却很不好,且要冷声呵斥。

    “你知道学院为何是天下修行者的梦想地吗。你知道错过了什么吗。”

    “晓,天可圆,地可方。晓,天人之上,苍穹之下。晓,古时月几轮,今日月下辉……”

    “你不知道,不知道啊。若知道,你便不会过不了第五场……”

    崔器看着紫衣冷脸越说越气,大有登高一呼,掀他个底朝天的意思,忙要解释两句。

    却见这时,殿门开,一身白衣的二先生大步而出,环顾翘首期盼的众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