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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遇水落桥 逢七活命

    我在虚空中又看见了那一片灰蒙蒙的路,只听得身后那在病房中的女人的声音传来,一直往前走,快跑,你就能回去了,别回头……

    我终于明白了,那是老槐树化成了那死去的孕妇的模样,老槐树是在救我呀。

    我一边思索一边奔跑,直到我看见一扇门,我推开门……

    眼前一片白光,很刺眼,过了很久,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我妈喜极而泣:“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医生谢谢你!”

    我妈一边拉着我的手:“画妹儿,你可算醒来了,你别怕,妈在这儿呢。”

    我妈伸手从床头拿了条手帕为我擦拭着我额头的汗。

    “妈我没事呢,你别哭,”我望见我妈那消瘦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内心满是愧疚。我又补充问道:“几点了呀?”

    隔壁大婶说刚过下午两点。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什么时间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那大婶和我妈聊天的时候说过风水先生说移坟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正午十二点开始,下午两点要结束,说是那个时间的阳气最旺,镇得住阴气。下午两点一过,未听闻有什么爆炸性事件,那就是移坟成功了。一听这两点的时间过了,我心便安稳了。

    我妈用右手抹了抹眼角:“妈没哭!”在家里我最心疼的就是我妈,一个人要管五个孩子,太不容易了,所以我最怕我妈流泪。

    隔壁床上那个大婶突然开口道:“大妹子,你家这娃也是不好带大呀!看把你折腾的!”

    我妈抹了一把脸,抬头望着那妇女道:“我家这孩子还真是不好带大,几次都差点没保住,不过人家都说来,越是这样的孩子以后的福气越大,就是小时候得费点精神去照顾。”

    我妈见我这边吊着的药水瓶里还很多药水,她就开始和对面那人唠嗑了。我人虽醒来,可是困呀,这次不是晕了,是真的困,那吊水就似是打催眠的针一般,我眼皮一直上下打架,我小声道:“妈我想睡,我睡了……”

    我妈似是没听见,似是听见了,似是看着我昏昏欲睡的样子才说的话:“画妹儿,你困就睡啊,妈在这里看着你。”

    我依然晕晕沉沉进入了睡眠中。

    不知道过来多久,只听得我妈说:“她两岁的时候还经历了一次劫难,那会我带着她回娘家,路上遇上镇上的疯子王麻子,一直追着我念叨:遇水落桥,逢七活命。”

    我妈好似叹了口气接着和那女人娓娓道来。

    我妈说当时是我二姐牵着我,我妈背着我哥哥,刚出了我们村口,就遇上了镇子里出了名的疯子王麻子,王麻子整日里就是在镇上到处转悠,经常手里拿着根木棍,那木棍常年被他拿在手中,木棍的表面都被磨的锃亮锃亮的,就像抹了油似的。王麻子人如其名,真的是脸上到处是坑,大的小的,连城了一片。

    据说王麻子年轻时本来是挺正常的,说是年轻时,人家给他介绍一对象,对象处着处着人就疯了,镇上的人都猜是那对象嫌弃他是麻子,他受了打击才疯的。

    再后来他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根称手木棍做“武器”了。他那木棍却是从未伤害过镇上的人,只打了几次追着他的狗,似是专门为了打狗准备的,我想如是给他那根棍起名的话用“打狗棍”应是名副其实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王麻子的那根棍真的是他的武器,威力还很强大的武器。

    只听得我妈自责道:“如是我当时在意一下王麻子的话,她就不会掉水里去了”。

    那一刻我只恨不得现在的自己能回到两岁的时候,这样我就知道当时会发生危险,我就可以自己躲避,现在我妈就不用自责了。

    我正这样想着,突然我眼前的空气似是拉开了一道口子,从那口子中探出了一只无形的手来,只将我一把拉进了其中,我只听见耳边有风声飞快地掠过。等我看清我的处境时,我正被我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牵着,看得出那是一个孩童的小手。我再看我自己,我的手比那双手还小。

    我抬头望那脏兮兮小手的主人,这孩子怎么那么想我二姐小时候呢,我见过二姐小时候得照片,二姐和我长得特别像。我再看我自己,怎么这么短的腿,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两岁的孩童,走路都还不利索的样子。

    我奋力迈开我的腿,真的就是那么短。

    我还没确定自己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遇水落桥,逢七活命……遇水落桥,逢七活命……”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我响起了镇上的王麻子,这是王麻子在唱歌呀。

    镇上不知道何时开始有了传言说:王麻子唱歌,有人要倒霉。

    都说这是被验证了的,说是有一回镇里有个村的村民出门遇上王麻子唱歌,唱的歌词是:出门有雨见车要躲,就这两句词,一直念唱着。那村长出门没多久,真遇上了大雨,正因为下着大雨,视线不好,一货车司机将人给撞了,司机说他是走的正常路上,那人不躲呀,就给撞了,人送到医院时抢救无效还是死了。自此以后,镇上的人就最怕王麻子唱歌,因为他一唱歌,镇上的人害怕是不是自己要倒霉了。

    我妈在我和我二姐前面背着我哥哥,我妈听见王麻子唱歌就开始赶他“王麻子,离我们远一点,你走远一点呀,别伤了孩子。”

    那王麻子虽说是疯子,但人是善良的,竟然真的落下我们很远很远,但是口中还是一直唱到:“遇水落,桥逢七活命……”

    这时候的我其实是十二岁的思维,只是走路吃力,说话也不能表达出完整的句子。

    我想这遇水落桥逢七活命……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今天我会掉进河里,我姥姥家那边确实有条大河,我心里暗暗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河边玩。”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姐姐们一到舅舅家最喜欢去的就是河边玩水,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让自己留在舅舅家里不出门。

    这么想着,很快就到了我姥姥家附近了。

    怎么和我记忆中姥姥家门口不一样呢,这时候我妈妈背着我哥哥已经到了姥姥家了,她回头看看我和我二姐。对着我二姐道:“二妹,你们进来还是在外面玩一会?”

    我二姐道:“我们玩一会。”

    我妈站在我姥姥家门口道:“那你看好画妹儿啊!”

    “嗯,好的。”我二姐应道。

    我被我二姐牵着小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和我记忆中的姥姥家不太一样,怎么还有道埂横着在姥姥家和马来中间呢,我记得姥姥家门口就是马路呀。

    我想挣脱我二姐姐的手去看看土埂哪里是什么。

    我奋力的挣扎着,终于挣脱了。

    挣脱了小手,我得到了自由,就步履蹒跚地走向了那土埂。

    我的身后又响起了王麻子的声音:遇水落桥逢七活命……逢七活命……逢七活命……

    我走到土埂旁就傻眼了,原来那凸起的土埂后是一个水塘,水塘上有一独木桥,是几根木头困在一起做成的独木桥,独木桥也是桥呀,我告诉自己要回头,不能往前走。

    我要控制我这两岁的身体撤退。

    正在这时,桥下响起“嘎嘎嘎……嘎嘎嘎……”的鸭子叫声。

    两岁的孩子对这些声音是毫无抵抗力的,我开始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我只感觉到那水塘下一只无形的手伸向了我,我惊恐万分,一怔愣间,我竟是站在原地,看着小小的我被一个黑影拉着往那独木桥上走去。很显然,十二岁的失去了对那去身体的控制权。

    我奋力追上两岁的我,我拼命想夺回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

    “嗖”——十二岁的我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我抬头看向那黑色的影子,一团雾气形成的黑影,似是一个人被黑雾缠绕着,他正好也低头看向我,我看不清黑影的面孔,只是一个人脸的形状,眼睛的地方更是黑的深不见底。

    那眼睛望着我的时候,似是要将我的灵魂吸走一般。

    那黑洞似的眼睛盯着我,发出阵阵阴冷的寒气,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感觉到我的灵魂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害怕。我害怕到了极点。

    我努力移开我的眼神,将眼睛偏向一边我才发现,我已经走了一小半的独木桥,那黑影居然是悬浮在空中的。

    桥下鸭子还在“嘎嘎嘎”的乱叫着,似是被什么打扰到了他们的进食。

    我想往回走,那黑影见我回转身体,又伸出他的一只黑手,将我往前拉。

    我拼命想后退,从木桥的缝隙我看到了水塘中的鸭子,我退一步,它们也跟着退,我前进它们跟着前进。

    我当时不明白这是什么缘由,直到我18岁以后,我才明白,它们是在保护我,都是在给我当垫子使。

    我终是感觉体力不支,我一屁股坐下来,干脆转身,想爬回去。那黑影似是没想到我会坐下去,竟是松开了手。

    独木桥太窄了,一个小小的身体就将整个独木桥挡住了。

    我得了自由,就想尽快爬回去原来的地方去。

    刚爬出去两步,我就感觉身后一只大拽拉着我的一只脚,我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我停下来,回头想看清那种拽拉住我的手,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就看到那黑影张开大嘴直朝我扑了过来。

    我本能的想躲过他那一扑,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噗通”一声我整个人就从独木桥上砸了下去。

    我感觉我的身体先是被很多软软的小手托了一下,接着我沉入了水中,那水是浑浊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奋力往上,我终于浮出了水面,我就拼命往岸边走去,我惊悚的发现,我看不到我的腿。看不见我的手。

    那个两岁的“我”原来还是在水中。

    我慌了,我要怎么办才能将自己救上来,正当我六神无主之时,我听见我二姐焦急的声音:“画妹儿……妈妈画妹儿掉水里了……”

    远处,王麻子的歌声也传了过来:“遇水落桥逢七活命……逢七活命……逢七活命……”

    “遇水落桥,逢七活命”我知道了,遇到水就落下独木桥,想要活命那就找到“七”,“七”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我飞身到我二姐身旁,大声对她喊道:“快去找到七,带七的东西,数字七。不……”我感觉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我二姐似是听见了我的喊声,她到处张望,她想过独木桥去我姥姥家喊我妈,又害怕时间来不及,她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我内心比她还急,我一个劲的在她耳畔喊道:“和七有关的东西,快去找到和七有关的东西呀。”

    她似是听见了我的话急得跑到马路上,因为马路离我落水的地方最近。

    我也随她到了马路上,我远远看见一人,那是我六姥爷,对对,我知道了,要找七姥爷。

    我在我二姐耳畔大呼,过桥,喊七姥爷。

    过了独木桥,有两处房屋,左边远一点的地方是我姥姥家,右边近一点的挨着水塘和马路的是我七老姥爷家。

    这个时候最快的应该是七老姥爷,“遇水落桥逢七活命”中的七应该是指七姥爷。我很笃定。

    我二姐姐也似是听见了我的声音,跑到独木桥旁大声喊着:“七姥爷……七姥爷……救命……我妹妹掉水塘里面了。”

    我那七姥爷还真被我二姐姐这一嗓子喊了出来,只见我七姥爷竟是是拿着撮箕出门的,就是那种专门用来撮鱼虾的撮箕,我想感情我是一条美人鱼呀。

    只见我那七姥爷对着我二姐道:“落那儿了?”

    我二姐姐在岸上指着鸭子围着的地方道:“那儿,就那儿。”

    我那七姥爷拿着撮箕就往鸭子围起来的地方走去,也不管冬天那水有多冷。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我七姥爷周身都是七彩佛光,那根本不是我七姥爷,那是神仙附体呀。原来人做好事的那瞬间真的是有佛光的。小学的时候有人说看见有人周身有七彩佛光我还不信,这次我是亲眼看见了。

    七姥爷来到了水中,那水并不深,没过了他的小退,到了大腿的一半位置。

    这个水的深度是淹不了大人,但是两岁的小孩还是会被淹死的。

    七姥爷将撮箕放进水中,然后双手抓着撮箕往他的前方推送过去。似是捞到了什么,他双手往上一提,撮箕里面是一些污泥。

    他又将撮箕往中间移动了一下,再次往前推送过去,然后往上一提,这次来了捞出了一个孩童来,那不正是两岁的我吗!

    七姥爷也不觉得冷,一边棒着撮箕,一边喊我妈的名字,“元儿呀,快来呀,你家画妹儿淹水了。”

    而那撮箕里的小人儿不知道死活……

    我看到我妈从我姥姥家急急忙忙的奔跑了过来,我终于送了一口气。

    突然听见我七姥爷说:“元儿呀,你家孩子没气啦!”我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妈赶到的时候我七姥爷正在按压我我的肚子,按压几下,又将手指放在鼻子下试鼻息。

    感觉始终没有鼻息,我妈一把接过我去,将我倒背在背上……

    我妈这一背,我就看见那空间被撕开了来,虚空中一股引力将我整个往我妈身边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