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贫民区的少年
三年后。
扶山镇上有个贫民区，脏乱至极，臭味熏天，平常百姓不愿靠近半步，却在这一天来了两名身穿制服的捕快。
贫民区里有些干过小偷小摸的，一见两人便如同老鼠见猫一般逃窜。
某甲道：“这两个捕快不知来这作甚，难不成有人偷了什么值钱宝贝？”
乙道：“这儿的人有贼心没贼胆，偷东西可不敢偷大货儿。我看一定是有哪个逃犯藏在这里。”
一说到逃犯，甲忽然一拍脑袋道：“逃犯！？我记得前两天说有个通缉犯刚好藏在咱们周围，莫非……”话还没说完，他便被路过的捕快一蹬，赶忙闭嘴，不敢继续妄加猜测。
两个捕快走在贫民区的陋巷之间，皆是眉头紧皱，心里恶寒，稍不留意便踩到排泄之物，脏了那双长黑靴。要是换作平时，两人绝不会踏足于此，可无奈此刻肩上担着皇族诏命。
两人来到贫民区唯一的医馆门前，还未进去，就见一些胆大的站在不远处想来凑热闹。
“再看就全给我抓进牢里去！”其中一捕快大喝一声，当即决定站在门口以防他人偷听。
另一人已经进入医馆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慈祥的白眉老人，左手拐杖，右手药瓶，身后跟着一个药童。他一个捕快不懂这个，但依稀听说过，这个老者就是医仙，有保佑药到病除的意思，所有医馆里都挂这个。
见没人出来迎接，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有人吗？”无人回应，可里屋里确实有声儿，他便又大声问道：“有人吗？有人就出来应一下啊！”
“喊什么喊！不知道我这医馆的规矩吗？”只见一个身穿粗衣的男人从里屋愤愤走出，看样子约莫三十来岁。他便是这儿的医师，许空云。
许空云没想到自己的破医馆会找来两位捕快，惊愕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来我这里？”
哪知那捕快并未正眼看他，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大声念道：“皇帝有令，现召集所有会炼丹制药之士，进宫炼制长生之丹！”
进宫？许空云下意识就要摆手拒绝，话却被那人抢了去：“先别急着拒绝，进宫，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啊，现在你们这些个臭行医的，不管练得如何，都能进去混口好饭吃，别不识好歹！”
话虽如此，许空云依旧摇头道：“我医术尚浅，哪敢进宫，到时候万一少加了一味药，多放了一棵草，毒死了皇……”
“大胆！你一贱民竟敢出言不逊！”那捕快一听这话，顷刻大怒，抽出佩刀直指许空云。倒不是说他有多敬重皇帝，只是许空云这等不逊之词若是给别人听了去，他保不准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丢了这身官服不说，甚至会沦为阶下之囚。
气氛正僵之时，忽然从里屋跑出一少年，他见那捕快似要对许空云不利，二话不说横臂挡在许空云身前，目光决然。
“你来干什么？我又没喊你出来。”可许空云却并未领情，冷声说道，伸出手就要将其推开。
许京宏宁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愿许空云受伤，当下半步不挪。
那捕快不知两人演的是哪一出，只觉得自己恍若被无视了一般，心中怒气横生，用刀来回指着两人，喝道：“他娘的，不把我当回事是吧，老子倒要看看这一刀你怎么挡！”说着便斜挥一刀砍去。
“诶！差不多得了！伤了人还得算我们头上，不值当。”另一捕快走进来劝道，而后看向许空云，“我要也不多废话，上头的命令，不是你个小医师能够拒绝的，宫里用不用得着你，也不是你说的算。尽快收拾东西吧，三天后再来接你，别让我们难做！”
“我们走。”两人说完便要离开，丝毫不给许空云再说话的机会。
“许医师！”刚走到门口，见又一瘦削的少年赶来，扑通一声跪在医馆门前。那少年大声乞求道：“许医师，我娘不行了，求您去看看吧！”
两捕快只当是普通的求医问药，没想理会，却听医馆里的许空云冷声道：“你娘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医馆有规矩，没钱就别来！”两人听闻此等铁石心肠的话竟然会从一个医师嘴里说出，感到奇怪，不由得慢下步子多看几眼。
只见少年还想争取，连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急道：“许医师，我日后一定给您补上，加倍给您！您今天就去看看我娘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
见死不救，这哪是个行医的该有的样儿？许空云却恍若没听到似的，径直转身。
许京宏瞥了一眼门口的少年，知道他名叫何德初，是贫民区最穷的人家之一，娘亲常年身患重病。他前两天刚来求过药，却也是被许空云以钱不够为由拒绝。
许空云这人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医师，却和“医者仁心”这等话完全沾不上边，治什么病、救什么人、开什么药，全部看人家给多少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何德初眼睁睁看着许空云走进里屋，却无可奈何，就像是在眼睁睁看着娘亲死去，不由得低头垂下泪来。
许空云那张嘴像刀子一般，又道：“没的讨价还价，快回去吧，别在我医馆门前跪着！你要是回去晚了没准连你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他冷哼一声，尽是嘲笑意味。
此话一出，何德初不禁涕泗横流，行尸走肉一般起身朝家走去，心如死灰。
病者死亲人哭，两捕快平日里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这回瞧见何德初的可怜样儿，心中竟没来由地不是滋味。那先前做和事佬的捕快便悄悄尾随他回了家，在他家门前放下几个枚铜板。
“你怎么想着替他出药钱的？”另一捕快没想到伙伴会这么做，打趣问道。
那人解释道：“前两天在城里碰见一老和尚，他说什么‘行善有善报’，咱们虽然是官家的人，但也免不了打打杀杀，家里还有婆娘孩子要养，万一哪天……”
“行善有好报？这你都信？我看人家做医师的都不信！”
“没准呢。说不清楚。”
……
入夜，方圆几里黑灯瞎火，唯有那间医馆有本事能点上一盏烛灯。
“干嘛呢，别他娘的在这儿啊！”
每到晚上就有些人躲在医馆外面蹭光看书，许空云不让，便持一扫帚将其驱赶：“自己家里点不起灯，就别学！来这儿蹭什么？当我这里是菩萨庙啊！”
许京宏坐在桌旁看书，心想：“人家借光看书你又不会损失什么，这人真是小气刻薄。”
不一会儿，许空云气冲冲地返回，嘴里不停嘟囔道：“他娘的，真以为老子是大善人。”他自顾自走到炉子旁边煎药，又道：“你说这何德初是真好笑，那时还没钱买药呢，刚刚竟然把钱凑齐了，我原来都以为他娘死定了呢。”
许京宏不知道他是不是自言自语，便没有搭腔。
破医馆里别的没有，医书倒挺多，就比如他现在看的这本叫《本草经》，上面记载了一些独有的药方和稀奇古怪的草药，晦涩难懂。
就比如这个，五心血莲，长在极寒之地，只能女性服用，服用时必须佐以血亲的血。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奇药？”他心中暗想。
他倒不是真想当个赤脚医师，而是想在书中找找是否有复活之效的仙草，纵使希望渺茫。
他曾经以此询问过许空云，后者只道“往东有片海，海上有仙岛，仙岛有仙草”，一番话说得玄玄乎乎，像极了算命瞎子的骗人话。
忽听“诶”的一声，许京宏扭头看去，与许空云四目相对。
许空云冷哼一声，戏谑道：“那时候怎么挡我身前了？”他说的“那时候”，便是捕快以刀指面的那一时。
他又嘲笑道：“当初救你，又让你随我姓，只是怕你被仇人找上门来，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你爹了！”
一提到“爹”，许京宏心里一阵痛楚。他沉声答道：“您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在此之前，您不能死。”
许空云哈哈大笑起来，像个泼皮无赖似的道：“这么说做到之后你就不关我的死活了咯？这么的话那我还不如拖着呢。”
许京宏沉默不语，脸色铁青。半晌过后，他试探问道：“您三日后就要离开？”
许空云煎完了药，收拾东西转身回房，全然没听见一般。
许京宏急了，猛然站起，大声喊道：“您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去学本事！”
扶山镇上有个贫民区，脏乱至极，臭味熏天，平常百姓不愿靠近半步，却在这一天来了两名身穿制服的捕快。
贫民区里有些干过小偷小摸的，一见两人便如同老鼠见猫一般逃窜。
某甲道：“这两个捕快不知来这作甚，难不成有人偷了什么值钱宝贝？”
乙道：“这儿的人有贼心没贼胆，偷东西可不敢偷大货儿。我看一定是有哪个逃犯藏在这里。”
一说到逃犯，甲忽然一拍脑袋道：“逃犯！？我记得前两天说有个通缉犯刚好藏在咱们周围，莫非……”话还没说完，他便被路过的捕快一蹬，赶忙闭嘴，不敢继续妄加猜测。
两个捕快走在贫民区的陋巷之间，皆是眉头紧皱，心里恶寒，稍不留意便踩到排泄之物，脏了那双长黑靴。要是换作平时，两人绝不会踏足于此，可无奈此刻肩上担着皇族诏命。
两人来到贫民区唯一的医馆门前，还未进去，就见一些胆大的站在不远处想来凑热闹。
“再看就全给我抓进牢里去！”其中一捕快大喝一声，当即决定站在门口以防他人偷听。
另一人已经进入医馆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慈祥的白眉老人，左手拐杖，右手药瓶，身后跟着一个药童。他一个捕快不懂这个，但依稀听说过，这个老者就是医仙，有保佑药到病除的意思，所有医馆里都挂这个。
见没人出来迎接，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有人吗？”无人回应，可里屋里确实有声儿，他便又大声问道：“有人吗？有人就出来应一下啊！”
“喊什么喊！不知道我这医馆的规矩吗？”只见一个身穿粗衣的男人从里屋愤愤走出，看样子约莫三十来岁。他便是这儿的医师，许空云。
许空云没想到自己的破医馆会找来两位捕快，惊愕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来我这里？”
哪知那捕快并未正眼看他，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大声念道：“皇帝有令，现召集所有会炼丹制药之士，进宫炼制长生之丹！”
进宫？许空云下意识就要摆手拒绝，话却被那人抢了去：“先别急着拒绝，进宫，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啊，现在你们这些个臭行医的，不管练得如何，都能进去混口好饭吃，别不识好歹！”
话虽如此，许空云依旧摇头道：“我医术尚浅，哪敢进宫，到时候万一少加了一味药，多放了一棵草，毒死了皇……”
“大胆！你一贱民竟敢出言不逊！”那捕快一听这话，顷刻大怒，抽出佩刀直指许空云。倒不是说他有多敬重皇帝，只是许空云这等不逊之词若是给别人听了去，他保不准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丢了这身官服不说，甚至会沦为阶下之囚。
气氛正僵之时，忽然从里屋跑出一少年，他见那捕快似要对许空云不利，二话不说横臂挡在许空云身前，目光决然。
“你来干什么？我又没喊你出来。”可许空云却并未领情，冷声说道，伸出手就要将其推开。
许京宏宁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愿许空云受伤，当下半步不挪。
那捕快不知两人演的是哪一出，只觉得自己恍若被无视了一般，心中怒气横生，用刀来回指着两人，喝道：“他娘的，不把我当回事是吧，老子倒要看看这一刀你怎么挡！”说着便斜挥一刀砍去。
“诶！差不多得了！伤了人还得算我们头上，不值当。”另一捕快走进来劝道，而后看向许空云，“我要也不多废话，上头的命令，不是你个小医师能够拒绝的，宫里用不用得着你，也不是你说的算。尽快收拾东西吧，三天后再来接你，别让我们难做！”
“我们走。”两人说完便要离开，丝毫不给许空云再说话的机会。
“许医师！”刚走到门口，见又一瘦削的少年赶来，扑通一声跪在医馆门前。那少年大声乞求道：“许医师，我娘不行了，求您去看看吧！”
两捕快只当是普通的求医问药，没想理会，却听医馆里的许空云冷声道：“你娘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医馆有规矩，没钱就别来！”两人听闻此等铁石心肠的话竟然会从一个医师嘴里说出，感到奇怪，不由得慢下步子多看几眼。
只见少年还想争取，连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急道：“许医师，我日后一定给您补上，加倍给您！您今天就去看看我娘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
见死不救，这哪是个行医的该有的样儿？许空云却恍若没听到似的，径直转身。
许京宏瞥了一眼门口的少年，知道他名叫何德初，是贫民区最穷的人家之一，娘亲常年身患重病。他前两天刚来求过药，却也是被许空云以钱不够为由拒绝。
许空云这人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医师，却和“医者仁心”这等话完全沾不上边，治什么病、救什么人、开什么药，全部看人家给多少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何德初眼睁睁看着许空云走进里屋，却无可奈何，就像是在眼睁睁看着娘亲死去，不由得低头垂下泪来。
许空云那张嘴像刀子一般，又道：“没的讨价还价，快回去吧，别在我医馆门前跪着！你要是回去晚了没准连你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他冷哼一声，尽是嘲笑意味。
此话一出，何德初不禁涕泗横流，行尸走肉一般起身朝家走去，心如死灰。
病者死亲人哭，两捕快平日里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这回瞧见何德初的可怜样儿，心中竟没来由地不是滋味。那先前做和事佬的捕快便悄悄尾随他回了家，在他家门前放下几个枚铜板。
“你怎么想着替他出药钱的？”另一捕快没想到伙伴会这么做，打趣问道。
那人解释道：“前两天在城里碰见一老和尚，他说什么‘行善有善报’，咱们虽然是官家的人，但也免不了打打杀杀，家里还有婆娘孩子要养，万一哪天……”
“行善有好报？这你都信？我看人家做医师的都不信！”
“没准呢。说不清楚。”
……
入夜，方圆几里黑灯瞎火，唯有那间医馆有本事能点上一盏烛灯。
“干嘛呢，别他娘的在这儿啊！”
每到晚上就有些人躲在医馆外面蹭光看书，许空云不让，便持一扫帚将其驱赶：“自己家里点不起灯，就别学！来这儿蹭什么？当我这里是菩萨庙啊！”
许京宏坐在桌旁看书，心想：“人家借光看书你又不会损失什么，这人真是小气刻薄。”
不一会儿，许空云气冲冲地返回，嘴里不停嘟囔道：“他娘的，真以为老子是大善人。”他自顾自走到炉子旁边煎药，又道：“你说这何德初是真好笑，那时还没钱买药呢，刚刚竟然把钱凑齐了，我原来都以为他娘死定了呢。”
许京宏不知道他是不是自言自语，便没有搭腔。
破医馆里别的没有，医书倒挺多，就比如他现在看的这本叫《本草经》，上面记载了一些独有的药方和稀奇古怪的草药，晦涩难懂。
就比如这个，五心血莲，长在极寒之地，只能女性服用，服用时必须佐以血亲的血。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奇药？”他心中暗想。
他倒不是真想当个赤脚医师，而是想在书中找找是否有复活之效的仙草，纵使希望渺茫。
他曾经以此询问过许空云，后者只道“往东有片海，海上有仙岛，仙岛有仙草”，一番话说得玄玄乎乎，像极了算命瞎子的骗人话。
忽听“诶”的一声，许京宏扭头看去，与许空云四目相对。
许空云冷哼一声，戏谑道：“那时候怎么挡我身前了？”他说的“那时候”，便是捕快以刀指面的那一时。
他又嘲笑道：“当初救你，又让你随我姓，只是怕你被仇人找上门来，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你爹了！”
一提到“爹”，许京宏心里一阵痛楚。他沉声答道：“您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在此之前，您不能死。”
许空云哈哈大笑起来，像个泼皮无赖似的道：“这么说做到之后你就不关我的死活了咯？这么的话那我还不如拖着呢。”
许京宏沉默不语，脸色铁青。半晌过后，他试探问道：“您三日后就要离开？”
许空云煎完了药，收拾东西转身回房，全然没听见一般。
许京宏急了，猛然站起，大声喊道：“您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去学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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