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心大师
八月初十。
今天是许京宏的生辰，但他却拿了一叠祭祀用的黄纸来到贫民区外的一片旷野之上。
旷野之上，一树独立。他时常来这儿，平日里帮许空云跑完腿后，他不愿回医馆与那嘴贫的穷医师呆在一块儿，便会来此歇脚。
他在树下生了堆火，将黄纸一张张扔进去。黄纸遇火卷曲，像是在烈火中挣扎咆哮的人。
“这位小施主，你在此作甚？”
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许京宏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手持木杖，一袭白衣，白眉毛白胡子，就连双眼前也缠着一缎白布。
莫非是个瞎子？
老和尚用拐杖探路，步履蹒跚，一步一顿地摸索到树旁坐下。而后他微微转过头来，竟然刚好面向许京宏，问道：“小施主你在此作甚？”
“难道他看得见？”许京宏见他的行为有些反常，心中起疑。正要离开时，转念一想，说不定这老和尚知道什么灵魂转世、死者得福之类的说法，便好声回答道：“在烧纸，敢问您是？”
老和尚耳垂极大，看样子是个外地人。他单手立掌，缓缓道：“阿弥陀佛，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贫僧法号‘无心’。”
许京宏忙道：“无心大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他没学过什么什么佛家规矩，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礼数，好在大师并未在意。
“施主请讲。”
许京宏脱口而出道：“大师可有什么方法能对死者有好处，让他们在地下过得舒服点，一丁点儿也好，或是来世投个好胎？”
无心大师问道：“可有他们的生辰八字？”
许京宏被这个问题怔住了，着急道：“不知。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名字！”
大师又问道：“那可有死者身前之物？骨殖、头发、衣物，甚至是生前常用之物。”
骨殖头发衣物？想必在大火中都已被烧光了。自那一夜之后，许空云不允许他回到当年寨子之中，说是怕仇家就在那儿等着他送上门去。若是有机会去的话，兴许能在废墟中找见些残骸骨粉。
至于常用之物——许京宏从后腰摸出一把黑金匕首，这是二叔生辰当晚送给他的礼物。匕首通体漆黑，刃上刻有金色纹路，想来不是凡品。这虽然并非二叔生前常用，好歹也是经由他手的。
“这匕首是一人送我的，不知可否有用。”许京宏将其示给无心大师，没想到后者摇头不语。
许京宏也不说话了，收起匕首，顿感心中一阵酸楚。想到以前寨子中有年迈的老农民，有一身武艺进山打猎的中年人，还有与他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皆在那一夜化为尸骸，骨灰与泥土搅和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没有留存一点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除了他许京宏，没有其他人记得。
心酸之余，却听无心和尚招手说道：“这样吧，小施主，你过来，闭上眼睛。”
许京宏依言照做。闭上眼睛时，忽然感到有一只大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自己顿时精神涣散，仿佛进入了一个奇特的世界，正如无心大师说的“前境若无，罪福如幻”。
若他睁开眼睛，定然会发现此时的大师竟然拉下了眼前布条，正注目凝视着自己。他的眼神愈发锐利，仿佛许京宏在他眼里越看越像是一件宝贝——这哪里是个盲人！
片刻过后，感觉大师的手从自己额头上离开，许京宏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正要发问，却听大师说道：“小施主，这叠黄纸不如交由贫僧来帮你烧，等会儿只希望能向施主讨碗水喝。”
他没有立刻回答，便听大师又补充道：“贫僧云游多年，皆行善意之事，积存些许功德，也许能保佑他们投个好胎。”
“好！劳烦大师了！”
半晌过后，许京宏带着老和尚走回医馆。老和尚纤尘不染的白衣在这贫民区里格外碍眼。
“许叔！我回来了。”
许空云原本正在熬药，抬头看见少年身后的一袭白衣，瞳孔猛然一缩，双手不停发颤，不过好在有药炉挡着，未被许京宏注意到。
老和尚行了个礼，和声说道：“贫僧恰巧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哪知许空云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老一少两人也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许空云站起身，将一个药瓶递给许京宏，道：“这是何德初求的药，给他送去，跟他说早晚各一颗药。”
许京宏看了眼许空云和老和尚，接过药瓶转身离开，心想何德初娘亲病重，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身后传来一声“大师请坐，我去给您倒水。”
……
一碗水喂到了一个枯瘦女人的嘴边。
“娘，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德初’啊？”何德初跪坐在床前，与床上的女人说话。
女人伸手抚摸何德初的脸颊，柔声说道：“爹娘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有品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自己的本心。咱们虽然穷，但是咱们不做坏事，不偷不抢。你以后要老老实实干活，我孩子一定有出息！”说罢，女人剧烈咳嗽起来。
“娘！娘！”何德初一时惊慌，手足无措，忙道，“娘，您忍着点儿，我去找许医师。”
正要起身，忽听一阵敲门声传来。
何德初抢上去开门，见许京宏站在门外，手持一药瓶，说道：“这是你的药。许叔说了，早晚各一粒。”说完扭头就走。
见他要离开，何德初忙将其拦下。
“作甚？还有何事？”
何德初支支吾吾起来，不知如何开口。两个少年虽同住这片贫民区内，平日里却不曾有过交集。何德初瘦小的一个人，不仅要照顾娘亲，还要出去干累活得口饭吃；许京宏本身性格孤僻，除了帮许空云跑腿就是去那棵树下坐着，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
屋内又传来两声咳嗽，何德初心一横，提出了请许空云来看病的请求。
许京宏犹豫片刻，只道：“医馆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只能帮你带句话，但他来不来我保不准。”
何德初心里一阵感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许京宏从未被别人这般跪过，心中不免一阵惊诧。他记得小时候爹爹曾跟自己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爹娘”，觉得何德初很没骨气，忙将其扶起，微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逮着个人就跪？真没骨气！”
何德初没读过书，不知道“膝下有黄金”这句话从何而来，只记得爹娘平日里求人都是如此。他补充道：“钱不够我以后一定能还上，加倍还！”
待许京宏回到医馆时，那白衣老和尚正站在医馆门口，手拿拐杖就要离开。
“许叔！”许京宏快步跑进医馆，直言道：“何德初娘亲病重了，他想请您去看看。”
不出所料，许空云见许京宏两手空空，深知去看了也是白跑一趟，当即摇摇头径直回房。
“阿弥陀佛。”可就在这时，门口的老和尚单手立掌，悠悠说道，“行善之人，必有福报。”
这话听得许京宏摸不着头脑，转身看去，老和尚已经离开，他虽是个盲人，脚下却不慢于常人。他不禁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和尚。”
哪知下一刻，有一道身影走出医馆，脚步之快，甚是积极。定睛一看，居然是许空云已经拿上了药箱，直奔何德初家中而去。许京宏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这个一毛不拔地穷医师居然会去给穷人家看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到日落西山之时，许空云发着牢骚回来了，说什么“明明活不久了还要治”“早知道就不去了，等死算了”之类的话，显然还是那个刻薄医师。至于何德初他娘最后如何了，许京宏没有听清，只知道好也并不好，坏没完全坏。
“那老和尚跟您说了什么？”吃饭时，许京宏忽然开口问道。他去何德初家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两三盏茶的时间，回来时发现老和尚居然还在，难不成这一碗水喝了这么久？
哪知此话一出，许空云“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眉头紧皱，怒斥道：“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外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他双手一摊，又道，“老和尚就是来讨水喝的，恰好多坐了一会儿，与我闲聊了几句，而已！”
许京宏原本只是顺口一问，却没想到许空云这般反应，当下闭口不言，但心中更生疑惑。
片刻之后，许京宏轻轻放下筷子，冷不丁地说道：“今天是我生辰。”
“我晓得。”许空云随口一答，兀自吃饭，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许京宏见对人似乎并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登时又怒又急，一拍桌子猛然站起，厉声质问道：“您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去学本事！我跟了您三年了，您总说等一个时机，到底什么才叫时机？我肩头上那么多条人命，都等着我呢！”
许空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哪知他依旧不依不挠，继续发问，语速之快，仿佛是将心中郁结一股脑地吐出来：“更何况您过两天就要去皇城了，您是去皇宫里享福了，我呢？！”
“砰。”许空云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作响，“你慌，我难道不慌？你身上有仇恨，我身上就没有？他娘的我比你还着急！”
他指着许京宏的鼻子呵斥道：“谁他娘的跟你说我要去皇城了！谁说我要去过好日子了！我肩上的担子比你只多不少！”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时机！”
“时机到了！”
此话一出，许京宏瞳孔一缩，身体一怔。
只听许空云又沉声问道：“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话吗？”他双眼微眯，直直地盯着眼前少年，生怕少年脸上闪过意思迟疑神色。
好在许京宏脱口而出道：“记得，您送我去学本事，等学成之后，帮您杀个人。”
“不论杀谁？”
“不论杀谁！”
“就算你会死？”
“等我报仇之后，生死无惧。”
今天是许京宏的生辰，但他却拿了一叠祭祀用的黄纸来到贫民区外的一片旷野之上。
旷野之上，一树独立。他时常来这儿，平日里帮许空云跑完腿后，他不愿回医馆与那嘴贫的穷医师呆在一块儿，便会来此歇脚。
他在树下生了堆火，将黄纸一张张扔进去。黄纸遇火卷曲，像是在烈火中挣扎咆哮的人。
“这位小施主，你在此作甚？”
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许京宏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手持木杖，一袭白衣，白眉毛白胡子，就连双眼前也缠着一缎白布。
莫非是个瞎子？
老和尚用拐杖探路，步履蹒跚，一步一顿地摸索到树旁坐下。而后他微微转过头来，竟然刚好面向许京宏，问道：“小施主你在此作甚？”
“难道他看得见？”许京宏见他的行为有些反常，心中起疑。正要离开时，转念一想，说不定这老和尚知道什么灵魂转世、死者得福之类的说法，便好声回答道：“在烧纸，敢问您是？”
老和尚耳垂极大，看样子是个外地人。他单手立掌，缓缓道：“阿弥陀佛，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贫僧法号‘无心’。”
许京宏忙道：“无心大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他没学过什么什么佛家规矩，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礼数，好在大师并未在意。
“施主请讲。”
许京宏脱口而出道：“大师可有什么方法能对死者有好处，让他们在地下过得舒服点，一丁点儿也好，或是来世投个好胎？”
无心大师问道：“可有他们的生辰八字？”
许京宏被这个问题怔住了，着急道：“不知。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名字！”
大师又问道：“那可有死者身前之物？骨殖、头发、衣物，甚至是生前常用之物。”
骨殖头发衣物？想必在大火中都已被烧光了。自那一夜之后，许空云不允许他回到当年寨子之中，说是怕仇家就在那儿等着他送上门去。若是有机会去的话，兴许能在废墟中找见些残骸骨粉。
至于常用之物——许京宏从后腰摸出一把黑金匕首，这是二叔生辰当晚送给他的礼物。匕首通体漆黑，刃上刻有金色纹路，想来不是凡品。这虽然并非二叔生前常用，好歹也是经由他手的。
“这匕首是一人送我的，不知可否有用。”许京宏将其示给无心大师，没想到后者摇头不语。
许京宏也不说话了，收起匕首，顿感心中一阵酸楚。想到以前寨子中有年迈的老农民，有一身武艺进山打猎的中年人，还有与他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皆在那一夜化为尸骸，骨灰与泥土搅和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没有留存一点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除了他许京宏，没有其他人记得。
心酸之余，却听无心和尚招手说道：“这样吧，小施主，你过来，闭上眼睛。”
许京宏依言照做。闭上眼睛时，忽然感到有一只大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自己顿时精神涣散，仿佛进入了一个奇特的世界，正如无心大师说的“前境若无，罪福如幻”。
若他睁开眼睛，定然会发现此时的大师竟然拉下了眼前布条，正注目凝视着自己。他的眼神愈发锐利，仿佛许京宏在他眼里越看越像是一件宝贝——这哪里是个盲人！
片刻过后，感觉大师的手从自己额头上离开，许京宏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正要发问，却听大师说道：“小施主，这叠黄纸不如交由贫僧来帮你烧，等会儿只希望能向施主讨碗水喝。”
他没有立刻回答，便听大师又补充道：“贫僧云游多年，皆行善意之事，积存些许功德，也许能保佑他们投个好胎。”
“好！劳烦大师了！”
半晌过后，许京宏带着老和尚走回医馆。老和尚纤尘不染的白衣在这贫民区里格外碍眼。
“许叔！我回来了。”
许空云原本正在熬药，抬头看见少年身后的一袭白衣，瞳孔猛然一缩，双手不停发颤，不过好在有药炉挡着，未被许京宏注意到。
老和尚行了个礼，和声说道：“贫僧恰巧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哪知许空云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老一少两人也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许空云站起身，将一个药瓶递给许京宏，道：“这是何德初求的药，给他送去，跟他说早晚各一颗药。”
许京宏看了眼许空云和老和尚，接过药瓶转身离开，心想何德初娘亲病重，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身后传来一声“大师请坐，我去给您倒水。”
……
一碗水喂到了一个枯瘦女人的嘴边。
“娘，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德初’啊？”何德初跪坐在床前，与床上的女人说话。
女人伸手抚摸何德初的脸颊，柔声说道：“爹娘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有品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自己的本心。咱们虽然穷，但是咱们不做坏事，不偷不抢。你以后要老老实实干活，我孩子一定有出息！”说罢，女人剧烈咳嗽起来。
“娘！娘！”何德初一时惊慌，手足无措，忙道，“娘，您忍着点儿，我去找许医师。”
正要起身，忽听一阵敲门声传来。
何德初抢上去开门，见许京宏站在门外，手持一药瓶，说道：“这是你的药。许叔说了，早晚各一粒。”说完扭头就走。
见他要离开，何德初忙将其拦下。
“作甚？还有何事？”
何德初支支吾吾起来，不知如何开口。两个少年虽同住这片贫民区内，平日里却不曾有过交集。何德初瘦小的一个人，不仅要照顾娘亲，还要出去干累活得口饭吃；许京宏本身性格孤僻，除了帮许空云跑腿就是去那棵树下坐着，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
屋内又传来两声咳嗽，何德初心一横，提出了请许空云来看病的请求。
许京宏犹豫片刻，只道：“医馆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只能帮你带句话，但他来不来我保不准。”
何德初心里一阵感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许京宏从未被别人这般跪过，心中不免一阵惊诧。他记得小时候爹爹曾跟自己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爹娘”，觉得何德初很没骨气，忙将其扶起，微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逮着个人就跪？真没骨气！”
何德初没读过书，不知道“膝下有黄金”这句话从何而来，只记得爹娘平日里求人都是如此。他补充道：“钱不够我以后一定能还上，加倍还！”
待许京宏回到医馆时，那白衣老和尚正站在医馆门口，手拿拐杖就要离开。
“许叔！”许京宏快步跑进医馆，直言道：“何德初娘亲病重了，他想请您去看看。”
不出所料，许空云见许京宏两手空空，深知去看了也是白跑一趟，当即摇摇头径直回房。
“阿弥陀佛。”可就在这时，门口的老和尚单手立掌，悠悠说道，“行善之人，必有福报。”
这话听得许京宏摸不着头脑，转身看去，老和尚已经离开，他虽是个盲人，脚下却不慢于常人。他不禁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和尚。”
哪知下一刻，有一道身影走出医馆，脚步之快，甚是积极。定睛一看，居然是许空云已经拿上了药箱，直奔何德初家中而去。许京宏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这个一毛不拔地穷医师居然会去给穷人家看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到日落西山之时，许空云发着牢骚回来了，说什么“明明活不久了还要治”“早知道就不去了，等死算了”之类的话，显然还是那个刻薄医师。至于何德初他娘最后如何了，许京宏没有听清，只知道好也并不好，坏没完全坏。
“那老和尚跟您说了什么？”吃饭时，许京宏忽然开口问道。他去何德初家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两三盏茶的时间，回来时发现老和尚居然还在，难不成这一碗水喝了这么久？
哪知此话一出，许空云“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眉头紧皱，怒斥道：“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外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他双手一摊，又道，“老和尚就是来讨水喝的，恰好多坐了一会儿，与我闲聊了几句，而已！”
许京宏原本只是顺口一问，却没想到许空云这般反应，当下闭口不言，但心中更生疑惑。
片刻之后，许京宏轻轻放下筷子，冷不丁地说道：“今天是我生辰。”
“我晓得。”许空云随口一答，兀自吃饭，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许京宏见对人似乎并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登时又怒又急，一拍桌子猛然站起，厉声质问道：“您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去学本事！我跟了您三年了，您总说等一个时机，到底什么才叫时机？我肩头上那么多条人命，都等着我呢！”
许空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哪知他依旧不依不挠，继续发问，语速之快，仿佛是将心中郁结一股脑地吐出来：“更何况您过两天就要去皇城了，您是去皇宫里享福了，我呢？！”
“砰。”许空云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作响，“你慌，我难道不慌？你身上有仇恨，我身上就没有？他娘的我比你还着急！”
他指着许京宏的鼻子呵斥道：“谁他娘的跟你说我要去皇城了！谁说我要去过好日子了！我肩上的担子比你只多不少！”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时机！”
“时机到了！”
此话一出，许京宏瞳孔一缩，身体一怔。
只听许空云又沉声问道：“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话吗？”他双眼微眯，直直地盯着眼前少年，生怕少年脸上闪过意思迟疑神色。
好在许京宏脱口而出道：“记得，您送我去学本事，等学成之后，帮您杀个人。”
“不论杀谁？”
“不论杀谁！”
“就算你会死？”
“等我报仇之后，生死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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