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年关当晚
年关已至，临安城中罕见下起漫天大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真是干净。
城中各家各户团团圆圆，灯火葳蕤，都期盼来年是个顺年。
临安城，二十四桥旁，姜家大院内。
姜红药站在窗前，失神看雪。冬风一吹，雪花斜飘而下，正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屋内娘亲呼唤，她忙小跑过去，依偎在娘亲身旁。
姜母为她小心地拨弄发丝，柔声说道：“我们家红药又长一岁了，我记得前两年你还只有这么高。”姜母说着，伸手比划一番，而后又微笑道，“一晃眼都是出嫁年纪了，娘亲问你，在书院可有心仪之人？他家境如何啊？”
被这么一问，姜红药脑海里并没有谁的身影浮现，她便没有回答。
姜母见状，试探道：“听闻前几日你与城主座下李大人家的公子碰上了，感觉他如何？你爹知道这件事后倒是有点想法，其实要我说啊，咱们两家还挺相合的。”
姜红药没接话茬，微微鼓起腮帮子看向漫天大雪。
姜母仍旧不依不饶道：“你若不喜欢那李公子，我看那同为商贾的赵公子也不错，家境殷实，在生意上与咱们家也有个照应。或是那家里开武堂的严公子，他们家在临安城里也有一席之地……”
姜红药忽然开口打断道：“娘，别说了。”片刻之后她又问道，“娘，您那时和爹爹成亲可是因为喜欢？”
姜母摇头道：“我们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和你爹爹也是别人说的媒，特别像那种大家族的子女，哪有喜欢一说？”
姜红药心里烦躁起来，忽然有些想回书院。
……
临安城，正阳镖局。
“爹，吃饭了，大家都等您呢。”汪薪火敲了敲书房的门。
“知道了，你先去，我就来。”里面传出一个略带疲惫的中年男声。
汪薪火知道爹爹手上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不由得轻叹一声，朝大堂走去。
大堂内，数张桌子上摆满佳肴。坐着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镖人，正好今日留在正阳镖局一起吃个团圆饭。
“小镖头，你快上桌致词发话吧。”几个镖人朝他打趣道。
汪薪火知道自己没资格致词，便赔了笑，径直走到妹妹身旁坐下。
“来年有什么愿望啊？”汪薪火顺口问道。
汪薪茶脱口而出道：“跟往年一样，希望有时间能出去看看。”
话正说着，只听“咳咳”一声，汪超然从书房内走出，一脸的愁容在大堂门口倔强地舒展开来。
“老镖头，就等您呢，快作致词吧。”众镖人起哄道。
啊，对，致词！汪超然眉头一挑，满脸尴尬——忙着事务竟忘了这茬。
他走到主位上坐下，瞟了一眼众人道：“咳咳，新年快乐，吃饭！”
……
临安城，美食街，泥罐肉铺子楼上。
“小混账，洗手吃饭！”郑秋明手拿一把筷子往郑陇白头上一敲，发出“啪”的一声。
郑陇白下意识捂住头，却是没有理会。他看着满桌子的菜，垂涎三尺。
“喝点不？”郑秋明晃了晃手中的酒，一脸玩笑意味。
“不喝不喝。”郑陇白摇摇头，“您还不知道我么，喝不了酒。”
张舒年饶有兴致地问道：“来年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郑陇白一时茫然，脑袋冒出很多个答案，却被他一一否认。
张舒年道：“想不出来吗？比方说希望刀法更精进一些，或者希望能有更多见识……”
郑陇白灵光一闪，一拍脑袋道：“我希望来年——爹能少揍我一点。”
郑秋明先是一愣，而后坏笑起来，道：“换个愿望。”
“为啥换个？”
“因为我的愿望是来年揍你一年。”
眼见郑秋明挽起袖子，郑陇白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起。
“年轻人，别怕苦别怕疼，一天揍一顿，过两年你就什么都不怕，跟个铁罗汉活金刚一样。”
“爹，今天过年！”
……
临安书院。
许京宏和顾南强面对面坐着，两人去饭庄里烧了一桌子菜，又买了两壶酒。
临安城的小甜酿，喝不醉。
许京宏看着窗外漫天大雪，想起几年前与爹娘二叔一起过年的场景，心下一阵酸楚。自那之后再也没过过一次好年。这两年虽与许空云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却并不了解，恍若陌生人一般。
顾南强倒是很开心，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留在书院，这回有许京宏陪他，有个伴儿确实温暖不少。
两人碰杯齐庆，把酒言欢。
吃得心满意足后，顾南强眼睛一轮，坏笑道：“灵药山，老活儿？”
许京宏摆摆手，义正言辞道：“都说了金盆洗手，上回答应药姥前辈不能再偷她的灵鸡。更何况这灵鸡少一只好查得很！”
顾南强自然听得出许京宏话里的意思，又问道：“灵药山，果子？”
“走！”
……
扶山镇，霸刀堂内。
“德初，别挑水了，这么冷的天，那水缸会冻上的！”身后师娘唤道。
只听“哗啦”一声，何德初一个趔趄，水桶里的水倒在地上。他咧嘴赔个笑脸朝师娘走去。他不是不知道天冷了水会结冰，只是他看这水缸这般大，便不觉得缸里的水会结冰。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以前在贫民区他可没见过这么大的水缸。
屋中主座上坐着一个憔悴的男人。男人止不住地咳嗽，越咳越厉害，仿佛下一刻连肺都能咳出来。
何德初见状，忙上去拍拍师父的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师父待他如同亲生孩子一般，他也已然将师父当成自己的父亲。此时见师父这般痛苦，他却一点帮不上忙，心中干着急。
师父止了咳，声音发颤地说道：“我好多了，多谢你，小德初。”他总喜欢这般称呼何德初。
片刻之后，师父又道：“小德初，来年有什么愿望啊？”
何德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发愣片刻后呆呆道：“希望来年师父师娘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三人一齐发笑，真像一大家子。
夜里，五彩斑斓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段之恒和自己的小姑娘在城里手挽手散步；陈青霜吃过饭后在城里巡视治安；周长桥推着蒋风闲难得地出来走走；牧夷舟无事便待在灵药山上，准备帮某位兄弟擦屁股；陈东隅倒是和往常一样，这个点儿都在屋内看书；北境的江烛南派人拿出好酒好肉犒劳将士们，一个年关一个坎，每年能活到年关的，都是过了个大坎……
人人都有个新愿景，除了，
除了藏匿起来的失路者、还在执行任务的引路人、巷子里瑟瑟发抖的乞丐、撑着手杖还在云游的老和尚、被关押在地牢里的人、风雪中的赶路人……
城中各家各户团团圆圆，灯火葳蕤，都期盼来年是个顺年。
临安城，二十四桥旁，姜家大院内。
姜红药站在窗前，失神看雪。冬风一吹，雪花斜飘而下，正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屋内娘亲呼唤，她忙小跑过去，依偎在娘亲身旁。
姜母为她小心地拨弄发丝，柔声说道：“我们家红药又长一岁了，我记得前两年你还只有这么高。”姜母说着，伸手比划一番，而后又微笑道，“一晃眼都是出嫁年纪了，娘亲问你，在书院可有心仪之人？他家境如何啊？”
被这么一问，姜红药脑海里并没有谁的身影浮现，她便没有回答。
姜母见状，试探道：“听闻前几日你与城主座下李大人家的公子碰上了，感觉他如何？你爹知道这件事后倒是有点想法，其实要我说啊，咱们两家还挺相合的。”
姜红药没接话茬，微微鼓起腮帮子看向漫天大雪。
姜母仍旧不依不饶道：“你若不喜欢那李公子，我看那同为商贾的赵公子也不错，家境殷实，在生意上与咱们家也有个照应。或是那家里开武堂的严公子，他们家在临安城里也有一席之地……”
姜红药忽然开口打断道：“娘，别说了。”片刻之后她又问道，“娘，您那时和爹爹成亲可是因为喜欢？”
姜母摇头道：“我们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和你爹爹也是别人说的媒，特别像那种大家族的子女，哪有喜欢一说？”
姜红药心里烦躁起来，忽然有些想回书院。
……
临安城，正阳镖局。
“爹，吃饭了，大家都等您呢。”汪薪火敲了敲书房的门。
“知道了，你先去，我就来。”里面传出一个略带疲惫的中年男声。
汪薪火知道爹爹手上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不由得轻叹一声，朝大堂走去。
大堂内，数张桌子上摆满佳肴。坐着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镖人，正好今日留在正阳镖局一起吃个团圆饭。
“小镖头，你快上桌致词发话吧。”几个镖人朝他打趣道。
汪薪火知道自己没资格致词，便赔了笑，径直走到妹妹身旁坐下。
“来年有什么愿望啊？”汪薪火顺口问道。
汪薪茶脱口而出道：“跟往年一样，希望有时间能出去看看。”
话正说着，只听“咳咳”一声，汪超然从书房内走出，一脸的愁容在大堂门口倔强地舒展开来。
“老镖头，就等您呢，快作致词吧。”众镖人起哄道。
啊，对，致词！汪超然眉头一挑，满脸尴尬——忙着事务竟忘了这茬。
他走到主位上坐下，瞟了一眼众人道：“咳咳，新年快乐，吃饭！”
……
临安城，美食街，泥罐肉铺子楼上。
“小混账，洗手吃饭！”郑秋明手拿一把筷子往郑陇白头上一敲，发出“啪”的一声。
郑陇白下意识捂住头，却是没有理会。他看着满桌子的菜，垂涎三尺。
“喝点不？”郑秋明晃了晃手中的酒，一脸玩笑意味。
“不喝不喝。”郑陇白摇摇头，“您还不知道我么，喝不了酒。”
张舒年饶有兴致地问道：“来年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郑陇白一时茫然，脑袋冒出很多个答案，却被他一一否认。
张舒年道：“想不出来吗？比方说希望刀法更精进一些，或者希望能有更多见识……”
郑陇白灵光一闪，一拍脑袋道：“我希望来年——爹能少揍我一点。”
郑秋明先是一愣，而后坏笑起来，道：“换个愿望。”
“为啥换个？”
“因为我的愿望是来年揍你一年。”
眼见郑秋明挽起袖子，郑陇白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起。
“年轻人，别怕苦别怕疼，一天揍一顿，过两年你就什么都不怕，跟个铁罗汉活金刚一样。”
“爹，今天过年！”
……
临安书院。
许京宏和顾南强面对面坐着，两人去饭庄里烧了一桌子菜，又买了两壶酒。
临安城的小甜酿，喝不醉。
许京宏看着窗外漫天大雪，想起几年前与爹娘二叔一起过年的场景，心下一阵酸楚。自那之后再也没过过一次好年。这两年虽与许空云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却并不了解，恍若陌生人一般。
顾南强倒是很开心，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留在书院，这回有许京宏陪他，有个伴儿确实温暖不少。
两人碰杯齐庆，把酒言欢。
吃得心满意足后，顾南强眼睛一轮，坏笑道：“灵药山，老活儿？”
许京宏摆摆手，义正言辞道：“都说了金盆洗手，上回答应药姥前辈不能再偷她的灵鸡。更何况这灵鸡少一只好查得很！”
顾南强自然听得出许京宏话里的意思，又问道：“灵药山，果子？”
“走！”
……
扶山镇，霸刀堂内。
“德初，别挑水了，这么冷的天，那水缸会冻上的！”身后师娘唤道。
只听“哗啦”一声，何德初一个趔趄，水桶里的水倒在地上。他咧嘴赔个笑脸朝师娘走去。他不是不知道天冷了水会结冰，只是他看这水缸这般大，便不觉得缸里的水会结冰。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以前在贫民区他可没见过这么大的水缸。
屋中主座上坐着一个憔悴的男人。男人止不住地咳嗽，越咳越厉害，仿佛下一刻连肺都能咳出来。
何德初见状，忙上去拍拍师父的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师父待他如同亲生孩子一般，他也已然将师父当成自己的父亲。此时见师父这般痛苦，他却一点帮不上忙，心中干着急。
师父止了咳，声音发颤地说道：“我好多了，多谢你，小德初。”他总喜欢这般称呼何德初。
片刻之后，师父又道：“小德初，来年有什么愿望啊？”
何德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发愣片刻后呆呆道：“希望来年师父师娘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三人一齐发笑，真像一大家子。
夜里，五彩斑斓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段之恒和自己的小姑娘在城里手挽手散步；陈青霜吃过饭后在城里巡视治安；周长桥推着蒋风闲难得地出来走走；牧夷舟无事便待在灵药山上，准备帮某位兄弟擦屁股；陈东隅倒是和往常一样，这个点儿都在屋内看书；北境的江烛南派人拿出好酒好肉犒劳将士们，一个年关一个坎，每年能活到年关的，都是过了个大坎……
人人都有个新愿景，除了，
除了藏匿起来的失路者、还在执行任务的引路人、巷子里瑟瑟发抖的乞丐、撑着手杖还在云游的老和尚、被关押在地牢里的人、风雪中的赶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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