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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以前是个镖人

    “呼。”

    “我没死?”

    顾南强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抬头看去,只见那只大手停在了自己额前一尺位置。

    众人也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结果,登时舌挢不下。

    就在那怪物逼近顾南强之时,忽然有一只更为硕大的黑手出现将它死死抓住。说来奇怪,原先众人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阻挡的怪物,此时竟被那黑手抓得无法行动半分。

    循着半空中的黑气找去,众人发现那黑手的源头竟是姜红药身前的一张符纸,心下更是震惊。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符纸出自一名已故的符法前辈之手,本身品质不低可谓是极其珍贵,是姜红药先前一次出书院任务时在秘境之中偶然获得,世上只有眼前这一张。且符纸这类物品都是消耗品,一用即无,再难找到第二张。

    催动这样一张高品质的符纸显然消耗巨大。姜红药双唇紧抿,纤手微颤,脸色以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似乎下一刻便会虚脱倒地。

    好在顾南强没有错失机会,一个闪身后退躲开血爪,又在地上打个滚儿才离开怪物四五丈远。

    这个位置不至于被那怪物瞬间追上,又不会离许京宏等人太远。他心下已经打好算盘,若是那怪物调转方向去攻击小师弟他们,自己也能再次上前帮忙。

    须臾之后,姜红药到了极限,身体一软倒在地上,身前符纸悠悠飘落,那只漆黑的大手也瞬间消失。

    失去束缚之后,那怪物猛然抓下却扑了个空,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在场众人见顾南强安然无恙不禁松一口气,但他们仍不敢掉以轻心。盘算下来,距离怪物的邪神力量消失还有四息时间。

    “奶奶的,一个顾南强竟然这么难杀!”那怪物心中极为愤怒,原本自己已经将顾南强碎尸万段了,可总有自不量力的虫子要来干扰。先是那结印的白衣少年,后是那用符的白衣少女,今日真他娘的跟白衣服犯冲!

    用两只手和一只左眼换来的邪神之力眼见只剩下三四息时间,就算杀了那顾南强,自己也只是个残废。若是用剩下的身体再换取力量,到时候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那怪物心一横——他娘的都妨碍我是吧,谁也别活!

    它当即大喊一声:“邪神!”

    血色大脸再次出现:”代价?“

    “所!有!”

    “成交”

    话声甫毕,那怪物身上原先还是“人”的部分,右眼,脑袋,躯干此刻完全消失,整个化作一个血色的虚影,仿佛一个浑身是血的厉鬼。

    众人心下大骇,大气都喘不上来。

    “他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郑陇白见此只觉心脏一停。他余光中发现许京宏等人吓得腿都僵住了,忙吼道:“愣着干嘛啊,跑!”

    “跑!”

    一群人慌慌忙忙跑向洞口。

    “跑?跑得掉吗?”那血色虚影冷哼一声,“原先我只需要杀一个人,都他娘的妨碍我,全部给我陪葬吧!”

    “湮灭!”

    下一刻,那血影急速膨胀,“嘭”的一声爆炸开来,瞬间化为几十道血箭在狭小的石洞里疯狂乱窜。

    郑陇白瞥见一道血箭“啪”的在石壁上打出一尺深的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鬼啊,这么恐怖?”

    所有人使尽了身法在洞内躲避那些血箭,几个腿功不好的慢上一拍被那血箭击中,瞬间倒地毙命。

    几个小喽啰原先就离洞口近,现在更是往洞口发足狂奔,心想只要跑到洞外就安全了。没承想半路忽然窜出几道血箭将他们的胸口穿个通窍。

    顾南强此时距离众人甚远,连续几个躲闪都差点被击中。他身为一名法者,身体素质自然不及武师,若是换做周长桥陈青霜在这儿想必三两下就能躲过。更何况他的任务是保护师弟师妹们的安全,但眼前这血箭他也无法硬抗,心下急得不行。

    ‘好在几位师弟师妹中,郑陇白和汪氏兄妹是武师,平日里除了练功之外亦会练习躲避身法,此时面对漫天的血箭倒是不惧,只要稍作预判便可避开。三人一跳一扑一滚一跃,竟是接连躲过好几道血箭。

    可就在汪薪火再次跃起之时,忽觉身上绳子一松,身后背负的药盒子就要掉落。

    坏!

    汪薪火下意识转身抓去,却见一道血箭直射而来。若是他执意要去捡那盒子,身体定然会被血箭穿一个洞,可他如果当即掉头逃跑,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护送的东西被损坏,便是宣告了自己走镖失败。

    镖人天职,守护货物,用命!

    汪薪火毫不犹豫地朝那药盒子扑过去。

    “哥!”

    原本正在躲避血箭汪薪茶,见哥哥身后的药盒掉落,当即做出同样的决定,却见哥哥已经回身护盒,不由得大喊一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道血箭朝汪薪火射去,脑中一白,下意识要去护着汪薪火。

    郑陇白未见汪薪火护盒之举,只知汪薪茶向前冲去必然会被血箭击中,便忙伸手将她往后一拉,两人跌倒在地。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血箭在两人身前炸响。

    另一边,段之恒纵使驭魂之术再高,面对血箭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他本身五短身材,躲避起来就更为费力。好在一道白衣身影忽然出现将自己抱起一起躲窜,他回身一看,原来是顾师兄,当下心里感恩戴德。

    姜红药也已醒来,但原先因为施放符法而脱力,她此时竟一点也迈不开腿,眼睁睁看着一道血箭朝自己而来。

    “要死了么?”

    下一刻,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前。

    “定!”

    ……

    漫天血箭不知道射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时间,但众人只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

    爆炸消停,碎石落地,烟雾四散,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地上全是断肢残骸,犹如一片人间炼狱。

    “哥!”

    汪薪茶赶忙跑过去,见原先汪薪火的位置上只剩一片碎石,心下一紧,眼泪直流。她跪在碎石堆前用双手一点点挖碎石。

    其他人虽不知汪薪火发生了何事,但见汪薪茶这般举动便也猜到了几分,忙过去与她一起挖开碎石。

    “哥!”“薪火!”

    挖开表面一层碎石后,众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心脏骤停——只见那是一具背部被贯穿的身体,有这般伤势想必是活不久了。

    薪火?

    “薪火!”郑陇白大吼一声,双眼陡然发红,但忽然又发现眼前这身体体格似乎与薪火不同。

    “咳咳。我没事。”碎石堆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众人一听,心下大喜——这确确实实是汪薪火的声音。

    “哥!”

    只见汪薪火慢慢从碎石堆里爬出来,手上抱着完好无损的药盒子。

    众人见他安然无恙,不禁疑惑起来——那这具被贯穿的身体是谁?

    待将他翻过来时,众人才发现是那位光头大当家,光头赵。此时他虽然没死,但身受重伤,不停咯血,想必撑不了多久。

    “是他替我挡下了那道血箭。”汪薪火喃喃道。他眼神躲闪,不敢正眼直视光头赵,想来是刚才辱骂人家却被人家所救,心底发虚。

    他为何会替薪火挡下血箭?众人心里疑惑,是因为想要守护那件货物?还是想要保护故人之子?他们猜不出来,但想必光头赵心里更倾向于前者。

    “咳咳,老曹?”光头赵咳出两口血,没理会周身这些人,直接呼唤起老曹。

    “没死呢!”不远处,老曹回应道。他运气好,先前倒在地上却只被血箭炸断了一只手,但可惜身中剧毒,此时气若游丝。

    得知老曹未死后,光头赵呵呵一笑,又唤道:“汪家小子?”

    汪薪火没想到他会朝自己呼唤,微微一愣,而后才三两步过去蹲在他身前。

    先前当他得知光头赵和曹爷这两位镖人前辈选择落草为寇时,心里只剩愤怒,便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但刚才却又被光头赵舍命相救,感激之余,只觉心里百感交集。

    光头赵悠悠开口道:“我们以前,刚干镖人这一行的时候也宣誓过,势必要按照镖人守则那样做,做一个镖人应该做的事。”

    “像他爹那样。”曹爷应和道。

    “对,像他爹那样。可是这年头镖人这活儿可真不好干啊……咳咳。”光头赵说着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吐出好大一口血。

    曹爷知道自己兄弟想说什么,立刻接话道:“打劫的又多,一个单子挣不了几个钱,死了兄弟还得给抚恤金。”

    “有些兄弟死了,只剩下家里老婆孩子,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干不下去,真干不下去。”光头赵叹息一声。

    “对,真干不下去。我们兄弟二人心一横,干脆当个土匪。”

    一说到“土匪”,两人同时沉默。其他人听闻这番话,只觉一阵揪心。

    汪薪茶下意识看向汪薪火,却见后者愣愣地双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光头赵再次开口,声音比起刚才更虚弱了几分:“汪家小子,最让我佩服的还得是你爹,这年头还在坚持的就剩……就剩他一个了吧。”

    “就他一个。你都,咳咳,你都不知道他扛下了多少担子。回去好好看看你爹。”

    “替我们问个好。”

    “对,替我们问好。“

    两人说话一句一和的,像极了两位老伙计在回首往事。

    光头赵虽然说话一息不接一息,但仍要补充一句:”对了,别跟你爹说我们干起了这勾当。我们是没良心的坏种,但这些年来只抢东西,从未伤人性命。按理说,阎王会饶过我们的,对吧?“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曹爷说的。

    但没人回应,光头赵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后者没有听见,便卯足了劲儿再说一遍:”阎王应该会饶过我们的,是吧,老曹?“

    依然没人回应。光头赵也知道其中缘由,便闭上眼睛,没再问了。”

    洞内一时万籁俱寂。

    众人听了两人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纷纷下意识地看向汪薪火。

    只见后者缓缓站起身,轻叹一口气道:“都结束了,我们走吧,明天抓紧去乾望城。”

    ……

    林中空地上又燃起一团火焰,几人零星地坐在篝火周围闭目养神。大家都在,除了汪薪火,他说想去散散心。

    月落星沉。

    许京宏失神地看着那丛火焰,脑中回忆刚才的事。对于“镖人”二字他本身不很理解,对于老曹和光头赵死前说的那番话便更难以感同身受。但他只觉得心里好像搁着一块石头,这种感觉与什么一样呢——

    与上次听郑陇白说北境时候的感觉一样。

    忽然一道白衣身影走了过来,柔声道:“天有些冷,我帮你把酒温一温吧。”

    许京宏抬头,正好与姜红药四目相对。眼前少女兴许是受到了惊吓,此时面容略显白皙,但五官精致,微微一笑尽显恬静淡雅。

    许京宏面对姜红药的好意本想拒绝,但后者已经把手伸了过来,他竟下意识地将酒壶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姜红药返回,将温过的酒交给许京宏:“温过的酒,能去寒。”

    “多谢。”许京宏抿了一口,只觉口中的酒果然格外地香醇,不会很辣,较好入喉。

    “客气。”姜红药说着,默默坐在许京宏身旁,学着他一样看火苗。

    半晌过后,她忽然开口道:“方才多谢你救我。”

    许京宏不知如何回答,便借了她先前的话答道:“客气。”

    天过卯时,东边已有明意。

    一队人马再上路,两座荒冢留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