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团圆饼（3）
晌午，又回到了检校司东厢的公房，阳光洒入屋子，将毛大寿的脸照得半明半暗。那紧闭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头，似乎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就在一个时辰以前，他放弃了休假，与巴尔思一起将抓到的人带回了检校司。按理说，妖人在京城的三大据点已经悉数攻破，主力教众皆已被屠戮殆尽，就算这群妖人还勾连着城里的其他势力，料想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那今天抓到的妖人，也就是这个纹着圣火纹章的家伙，究竟在匆匆忙忙传递什么消息呢？
刚刚在戒律房的审讯，给了毛大寿答案。在巴尔思手里那杆狼牙棒的威吓下，这个妖人很快就供出了实情：他是弥勒宗在京城安下的一个“鬼马”，也就是专门传递加密情报的一批人，那个“五哥月饼”摊，也是他们在城东南的一个接头处。听到这，毛大寿倒也不觉得奇怪，弥勒宗树大根深，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尚有残存教众在京城活动，倒也合情合理。倒是接下来的对话，让毛大寿和巴尔思感到了一阵剧烈的震惊与恐惧。
“既然你说自己是个送信的，信呢？”
“在......在团圆饼里。”
毛大寿拿起桌上的包裹，撕开外面的小皮纸，又一把掰开月饼。饼心的馅料里，果然夹着一卷折好的棉布。他抽出棉布在桌上铺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是一张京城布防舆图，但看笔迹似乎只是个誊抄的赝品。不知为何，在这张舆图上，秦淮河两岸多了不少圈圈点点的标记；还有两个地方，用朱砂笔醒目地标示了出来：火药局和军器司。又是这两个地方，毛大寿心里微微一震。除了这些标记以外，棉布上还写了两行文字，只是这文字过于奇特，像是一条条蛇在纸面上爬行，实在让人看不懂是哪个国家的。
“这信是送往哪里的？”
“左相府里一个姓魏的军爷。”
“左相”！这两个字从这个“鬼马”的嘴里说出以后，毛大寿当即大吃一惊，转头望向旁边的巴尔思，也是一副惊异的表情。苍天啊苍天，怀疑过大都督，也怀疑过信国公，毛大寿万万没想到，这场阴谋竟然与左相有关？
“你和这个姓魏的军爷，约的什么时候见面？”说到“姓魏的军爷”，毛大寿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这个想法也就在脑海中匆匆一过，随即消失。
“酉初。”
毛大寿心里算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他突然拿起桌上的那张舆图，走到“鬼马”的面前：“这张舆图，你看过吗？”
“小的......小的就是个跑腿的，这团圆饼里是啥......俺都不知道。”“鬼马”战战兢兢地说道。
“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知道的，还没说的？”
“真没了......”“鬼马”小声说到一半，抬起头来却正好迎到毛大寿那犀利的目光，“俺......倒是想起来一个。”
“快说！”
“我听一个要好的兄弟说，今晚有个大行动，就在这京城里，我们这边，得有近万人！除了这些，小的就真不知道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司丞！”一声喊打算了毛大寿的回忆，只见丁一川走进了屋子，“司丞您不是今天休假么？”
“一川，来不及跟你细说，快去点一个百人队随我去拿人。”
“去抓月饼摊的那个伙计？”一直在隔壁桌沉默不语的巴尔思突然插嘴道。
毛大寿摆了摆手：“妖人狡猾，现在再去月饼摊，估计接头的人十有八九早已经跑了。”
“那属下明白了......”巴尔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丁一川打断，只听丁一川支支吾吾地说道：“司丞，龙骧军他们......他们全都被宣德侯金老爷子的大公子领走了。”
“什么？！他是以什么名义领走的？”
“说是今晚宫里要举行中秋的大宴仪，为了加强皇城守卫，驻扎在京师各处的龙骧军都要调到紫禁城里去。您也知道，龙骧军本来就是金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老爷子又刚刚在陇西打了大胜仗，是圣上眼里的大红人，他家大公子来了，自然谁也不敢来。”丁一川赶紧小声地解释道。
“司丞？！”眼看毛大寿沉默不语，丁一川又试探性地小声问了一句。
“哦，这事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毛大寿看了眼丁一川，平静地说道，“皇城里羽林、金吾、府军那么多人，难道就独独缺检校司这几百个龙骧军。”
“司丞，我是觉得自打我们遇到妖人谋乱这个案子以后，事事都不太对劲。”
“说说你的想法。”
“属下疑心的地方有三处：第一，三天前陆斐等四名妖众经聚宝门入城，两天后，我们便查到了妖人布置在京城的三个据点，几十名精锐教众，以及数不尽的火器辎重......”
“一川，说重点。”毛大寿脸上露出一股焦急。
“属下的意思是，京师诸门，守御极严，这些兵器辎重要想经城门进入，绝无坑能，妖人必有其他入城通道。可既然他们有如此隐秘的入城通道，陆斐四人为什么要大摇大摆地从聚宝门入城呢？这明摆着是直接告诉我们：‘我是妖人，快来抓我！’”
听了丁一川说的第一条，毛大寿和巴尔思都是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那剩下两条呢？”
“第二，得知妖人作乱的情报后不过两日，‘夜莺’便将妖人据点尽数打探了个清楚，司丞不觉得太过于轻而易举了吗？还有这第三，属下听说昨日圣上召见司丞，要停了这案子，估计是考虑到朝局的稳定，可为什么今日一早，检校司的军士就被尽数带走，这也太巧了不是？”
听了丁一川的一番话，毛大寿沉着脸不发一言，倒是一旁的巴尔思开了口：“司丞，我觉得一川说的有道理。就连我这也发生了一件怪事，昨天在火药局和军器司驻防的时候，接到了换防的调令，所以今天才闲来无事去街上逛逛，正好遇到了司丞。”
“换防？”毛大寿再次吃了一惊。
“来换防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就是我们常说的那群兵不兵、民不民的半吊子。不过人家手上有圣上的手谕，还盖着御章，属下也就只得让帮人接了防，带着兄弟们回了检校司。”
听了两人的一番话，毛大寿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这些事不易察觉，且看似毫无关联；但若是串在一起的话，其实都指向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敌人没有被消灭，京城的威胁也丝毫没有解除，前两天拔掉的三个据点，只不过是妖人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罢了，更强大的敌人，尚躲在更加阴暗的角落，就如同那个“鬼马”说的，他们会在今晚发动毁灭性的进攻。这场阴谋，甚至与位高权重的左相都有关联。
毛大寿沉默着思索了半炷香时分，突然抬起头来，面色阴沉中带着忧虑：“敌人没有被消灭，而且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强大与可怕，他们的目标，还是火药局和军器司。”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丁一川和巴尔思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还有些疑问没有搞清楚，只有去请教一下左相府里的这位魏军爷了。”
刚刚在戒律房的审讯，给了毛大寿答案。在巴尔思手里那杆狼牙棒的威吓下，这个妖人很快就供出了实情：他是弥勒宗在京城安下的一个“鬼马”，也就是专门传递加密情报的一批人，那个“五哥月饼”摊，也是他们在城东南的一个接头处。听到这，毛大寿倒也不觉得奇怪，弥勒宗树大根深，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尚有残存教众在京城活动，倒也合情合理。倒是接下来的对话，让毛大寿和巴尔思感到了一阵剧烈的震惊与恐惧。
“既然你说自己是个送信的，信呢？”
“在......在团圆饼里。”
毛大寿拿起桌上的包裹，撕开外面的小皮纸，又一把掰开月饼。饼心的馅料里，果然夹着一卷折好的棉布。他抽出棉布在桌上铺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是一张京城布防舆图，但看笔迹似乎只是个誊抄的赝品。不知为何，在这张舆图上，秦淮河两岸多了不少圈圈点点的标记；还有两个地方，用朱砂笔醒目地标示了出来：火药局和军器司。又是这两个地方，毛大寿心里微微一震。除了这些标记以外，棉布上还写了两行文字，只是这文字过于奇特，像是一条条蛇在纸面上爬行，实在让人看不懂是哪个国家的。
“这信是送往哪里的？”
“左相府里一个姓魏的军爷。”
“左相”！这两个字从这个“鬼马”的嘴里说出以后，毛大寿当即大吃一惊，转头望向旁边的巴尔思，也是一副惊异的表情。苍天啊苍天，怀疑过大都督，也怀疑过信国公，毛大寿万万没想到，这场阴谋竟然与左相有关？
“你和这个姓魏的军爷，约的什么时候见面？”说到“姓魏的军爷”，毛大寿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这个想法也就在脑海中匆匆一过，随即消失。
“酉初。”
毛大寿心里算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他突然拿起桌上的那张舆图，走到“鬼马”的面前：“这张舆图，你看过吗？”
“小的......小的就是个跑腿的，这团圆饼里是啥......俺都不知道。”“鬼马”战战兢兢地说道。
“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知道的，还没说的？”
“真没了......”“鬼马”小声说到一半，抬起头来却正好迎到毛大寿那犀利的目光，“俺......倒是想起来一个。”
“快说！”
“我听一个要好的兄弟说，今晚有个大行动，就在这京城里，我们这边，得有近万人！除了这些，小的就真不知道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司丞！”一声喊打算了毛大寿的回忆，只见丁一川走进了屋子，“司丞您不是今天休假么？”
“一川，来不及跟你细说，快去点一个百人队随我去拿人。”
“去抓月饼摊的那个伙计？”一直在隔壁桌沉默不语的巴尔思突然插嘴道。
毛大寿摆了摆手：“妖人狡猾，现在再去月饼摊，估计接头的人十有八九早已经跑了。”
“那属下明白了......”巴尔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丁一川打断，只听丁一川支支吾吾地说道：“司丞，龙骧军他们......他们全都被宣德侯金老爷子的大公子领走了。”
“什么？！他是以什么名义领走的？”
“说是今晚宫里要举行中秋的大宴仪，为了加强皇城守卫，驻扎在京师各处的龙骧军都要调到紫禁城里去。您也知道，龙骧军本来就是金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老爷子又刚刚在陇西打了大胜仗，是圣上眼里的大红人，他家大公子来了，自然谁也不敢来。”丁一川赶紧小声地解释道。
“司丞？！”眼看毛大寿沉默不语，丁一川又试探性地小声问了一句。
“哦，这事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毛大寿看了眼丁一川，平静地说道，“皇城里羽林、金吾、府军那么多人，难道就独独缺检校司这几百个龙骧军。”
“司丞，我是觉得自打我们遇到妖人谋乱这个案子以后，事事都不太对劲。”
“说说你的想法。”
“属下疑心的地方有三处：第一，三天前陆斐等四名妖众经聚宝门入城，两天后，我们便查到了妖人布置在京城的三个据点，几十名精锐教众，以及数不尽的火器辎重......”
“一川，说重点。”毛大寿脸上露出一股焦急。
“属下的意思是，京师诸门，守御极严，这些兵器辎重要想经城门进入，绝无坑能，妖人必有其他入城通道。可既然他们有如此隐秘的入城通道，陆斐四人为什么要大摇大摆地从聚宝门入城呢？这明摆着是直接告诉我们：‘我是妖人，快来抓我！’”
听了丁一川说的第一条，毛大寿和巴尔思都是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那剩下两条呢？”
“第二，得知妖人作乱的情报后不过两日，‘夜莺’便将妖人据点尽数打探了个清楚，司丞不觉得太过于轻而易举了吗？还有这第三，属下听说昨日圣上召见司丞，要停了这案子，估计是考虑到朝局的稳定，可为什么今日一早，检校司的军士就被尽数带走，这也太巧了不是？”
听了丁一川的一番话，毛大寿沉着脸不发一言，倒是一旁的巴尔思开了口：“司丞，我觉得一川说的有道理。就连我这也发生了一件怪事，昨天在火药局和军器司驻防的时候，接到了换防的调令，所以今天才闲来无事去街上逛逛，正好遇到了司丞。”
“换防？”毛大寿再次吃了一惊。
“来换防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就是我们常说的那群兵不兵、民不民的半吊子。不过人家手上有圣上的手谕，还盖着御章，属下也就只得让帮人接了防，带着兄弟们回了检校司。”
听了两人的一番话，毛大寿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这些事不易察觉，且看似毫无关联；但若是串在一起的话，其实都指向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敌人没有被消灭，京城的威胁也丝毫没有解除，前两天拔掉的三个据点，只不过是妖人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罢了，更强大的敌人，尚躲在更加阴暗的角落，就如同那个“鬼马”说的，他们会在今晚发动毁灭性的进攻。这场阴谋，甚至与位高权重的左相都有关联。
毛大寿沉默着思索了半炷香时分，突然抬起头来，面色阴沉中带着忧虑：“敌人没有被消灭，而且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强大与可怕，他们的目标，还是火药局和军器司。”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丁一川和巴尔思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还有些疑问没有搞清楚，只有去请教一下左相府里的这位魏军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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